“对了,娘,你能不能教我和阿姐学织布啊?娘一个人赚钱养家也太辛苦了,等我和阿姐学会织布也能赚钱,娘就能歇一歇了。”
阮幸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卖萌,一点都没考虑过其实她本身的年纪也没比‘阿娘’小多少。
没办法,谁让她现在成了阮杏呢?前世种种都如过往云烟,一直念着不放反而会影响自己的心态,既来之则安之,她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过好当下的人生,而且她还有一个非常宏远的目标。
那就是修仙!
看着眼前孝顺的小女儿,阮母的心一下子就化了,刚要开口却又迟疑了一下。
学织布并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能学的事情,前期光是劈线分线就能浪费好一笔钱财,当初她也有想过教阮桃织布,只是阮父不愿意在丫头片子身上花钱,他只想等丫头大了赶紧嫁人换一笔彩礼钱。
而且那时候阮母刚刚生下阮杏没多久,阮父撂挑子不干,阮桃几岁起就跟小大人一样带着妹妹,还要学着做家务照顾刚生产的母亲,于是阮母的念头在心里打了个弯儿,便作罢了。
“现在家里……恐怕没有余钱供你们练习。”阮母一脸抱歉。
阮幸也没指望提一次就能成,这种事要先种下个种子,后面才能徐徐图之,她毫不气馁,退而求其次道:“娘,要不今天你拿了碎布头回来,头绳让我和姐姐自己做,看我们有没有天赋再决定要不要教我们好不好?”
一向不怎么听话的女儿突然表现的如此懂事,阮母心中更愧疚了,都是她不好,没能督促夫君上进,没能照顾家庭和睦,没能为阮家生个儿子延续香火,才会连累两个女儿小小年纪为生活所苦,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见阮母松口同意,阮幸笑弯了眼,争着把阮母用过的碗筷收回挎篮,“娘,放着我来我来,你再歇会儿又要上工了,我去给阿爹送饭去。”
说罢生怕阮母反悔,提着挎篮一溜小跑出了院门。
织造布坊和赌坊距离还有几条街,她这小身板没力气走不快,之前又在织造布坊和阮母说了会儿话耽误了时间,等到了赌坊,时间已经快到未时末了。
这种三教九流汇集的小赌坊一般都是暗门子,随便一间院子搭上幕帘支几张桌子便成了赌徒酒鬼们消遣的地方,门半掩着,外间坐着几个光着膀子的汉子,那些都是抽水的帮派人员,算是赌坊抓老千和催债的打手。
而阮父说是在跟着这些人混,实际上不过是他们眼中的肥羊罢了。
阮幸从他们面前走过去,掀开帘子进了里屋,几十个人的小屋里气氛热火朝天,不少上头了的赌徒扯着嗓子喊的脸红脖子粗,而阮父正是其中一员。
“妈的!我就不信这把还有人牌能比我大!再跟!”
“怕了你这夯货不成?爷就不信你这烂手气今天能翻盘,我也跟!”
“哈哈哈就是爽快,老子也跟!”
周遭有人围观开始起哄。
“接着加注啊阮书袋子!别当软蛋!”
“哈哈就是,前些天你可赢了兄弟不少大子儿,不会输光了一个都拿不出来了吧?”
桌子上摆满了碎银和铜钱,阮父脸色青红交替,手里攥紧了自己的叶子牌,桌上现在摆的已经是他全部的身价了,他已经没法再跟了,但是现在开对家的话,如果他的牌没对家大,就要赔三家。
这已经是他今天手气最好的一把了,同色红一对,在牌九里算是地牌,他玩的这种小暗门局里天牌基本上就没出现过,唯一比他大的地牌就是同色黑一对了,但是对面刚刚好比他大一点,这可能吗?
周围许多汉子嬉笑着调侃他,让他更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咬了咬牙道:“不跟,我开对家!”
对面的是个矮个的胖男人,阮幸见过一次,之前和阮父称兄道弟一起喝过酒,此时搓搓手胖脸上挂满猥琐的笑容,口中道:“哎呀阮兄弟你这可就太不讲江湖义气啦,真是没办法谁让我是你兄弟呢?阮兄弟,你先开我先开?”
此时对局已经跟另外两家没什么关系了,要么对家比阮父大,阮父赔三家桌上一倍的银子,要么阮父比对家大,桌上所有赌资都归他。
阮幸此时仗着个子矮小身体灵活躲在围观的人堆当中,所有人都被牌局吸引了注意力没人看她,她虽然没玩过牌,但这场面看起来很像是电影里演的那种杀猪局,心头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看的她饭也不想送了只想赶紧跑路。
但是看着桌上的碎银铜板堆在一起她又有些眼热,上回过来送饭的时候她悄悄摸走过一枚,至今没人发现,这次能不能也趁着人多眼杂再摸一回?反正都是些烂赌鬼混帮派的人的钱,她拿了也不觉得会损害自己的道德。
不求多,能够她再模拟一次就行。
“我先开!”阮父将手里三枚被汗浸湿了半边的叶子牌一字排开在桌子中间,此刻心情既紧张又有些得意,“怎么样?你们有拿过这么大的牌吗?”
“嚯!地一对呀!”
“你小子今天走狗屎运了!”
阮父听着旁人的惊呼声慢慢又觉得心里有了底气,期待的看着对家的胖男人开牌。
胖男人哼哼笑了两声,“阮兄弟,真是不好意思了!”
三张叶子牌缓缓摊开,每显露一张阮父的心就揪一下。
黑梅花,红梅花,蓝梅花。
同花异色三元,天牌。
“怎么会!?”阮父惊叫一声,失魂落魄的瘫倒在椅子上。
怎么会是同花异色三元,哪怕是同花黑一对,他都不会输!
周围一片嘘声,胖男人一边连声说不好意思一边十分好意思的将桌上的赌资拢进自己的袖子里。
阮幸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桌上的钱,突然阮父暴起吓了众人一跳,他跳起来爬上桌子双眼猩红的抓住胖男人的衣领,大吼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你肯定是出了老千!”
“你疯了!咳咳……这可是七爷的地盘!你你敢在这儿撒野!”胖男人被阮父勒的喘不过气直翻白眼,边咳边大声喊。
3.第3章 输光喽
3.
桌上没来得及拢进袖子的银钱顿时因为阮父激动的行为四散洒落,阮幸眼疾手快的伸出小手摸走一小块碎银并几个铜板,极为快速的在心底默念充值,瞬间,手心一空,阮幸一口气松了一半。
即便有人看见,搜身也没有证据,她身上确实没藏钱。
剩下半口气是阮幸觉得阮父要挨打了,她得赶紧远离这是非之地,脖子一缩身法灵活的如同滑不溜手的小鱼一般退至众人身后,悄悄往外间过去。
刚到门口,便看到坐在外间的几个大汉站起身把门栓插上了。
阮幸:……哦豁,完蛋,这下谁都别想跑了。
几个大汉身后还有一个穿着长褂子的中年人,留着八字胡,迈着八字步,细长的眼睛划过一抹冷色,“进去看看,里面谁在闹事。”
“是,七爷!”靠前的汉子应了声。
阮幸正低着头把自己缩成个鹌鹑,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没想到那汉子走过来顺手就把她提溜起来又进了里屋。
里屋里面阮父和胖男人头发衣服都已经扯得乱糟糟的,阮父更为严重一些,已经鼻青脸肿了,不难看出人群里有几个拉偏架的。
胖男人看到几个汉子进来和身后的七爷,喘着粗气带着哭腔喊:“七爷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七爷,这小子输了钱不认账,还打我!屋里的兄弟都可以作证!”
“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出老千!”阮父嘴里翻来覆去的骂着几句脏话,却始终说不出来胖男人用什么方法出的老千。
胖男人躲到高个汉子身后,哭丧着脸,“七爷,我可是懂规矩的,哪儿敢在您的地方出老千呢?”
赌场不成文的规矩,抓到老千直接剁手,抓不到的就不是老千,若不是艺高人胆大,没人敢冒着剁手的风险。
阮父跟胖男人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两人臭味相投,基本上都是输多赢少,他什么水平阮父会不知道?可阮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悻悻住口。
七爷走上前找了张还算干净的椅子坐下,皮笑肉不笑道:“阮书袋子,我记着,你小子还佘着我的钱呢是吧?这都逾期多少天了?也该还了吧。”
许是风一吹,阮父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了,惨白的脸上冒出冷汗,哆嗦着道:“本来是今天要还的……我今天手气很好的!刚刚那把赢了我就全还上了!都怪这王八蛋出老千!七爷你信我,他真出老千了!”
“呵!”七爷摇头哼笑了一声,“半个月前你佘了二两银子,说是三天就还,我这儿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九出十三归,加上利滚利的十三天——”
说着,他斜睨了一下周围乱糟糟的桌椅板凳,又看了看站在旁边声势唬人的几个壮汉。
“我这场子半天的损失,几个兄弟的辛苦酒钱,又怎么算呀?”
“让我再赌一把,我今天手气很好的,赢了就能还了!”
“你还有钱?你拿什么赌?用你一条胳膊还是一条腿?”
七爷轻描淡写地说着,阮父闻言却吓了一个哆嗦,他摸摸自己遍生凉意的胳膊,着急的环视一圈,忽然眼睛一亮。
阮幸一直低着头,但阮父再怎么不着家也不会不认得自己女儿长什么样,见状只能在心里暗道一声糟糕,她不会今天就被渣爹抵债了吧?
昨天模拟里面没有出现这件事,想必模拟里是阿姐来送饭,她走得快,也没有跟娘闲聊,可能这最后一局牌九开始之前就收碗回去了,等到后面渣爹回家才起了把她们姐妹俩卖掉抵债的念头。
她得想想办法,在家里还有娘和姐姐,再怎么艰难她有模拟器总会慢慢变好,真的被抵债了说不定就会走上原主老路,她可不想当卖笑的舞姬被送人做侍妾最后还死的那么惨。
“这是我女儿!七爷我压她来赌,七爷你看她模样长得还不错,怎么也值个几两银子吧?”阮父几步走到阮幸面前,她还被大汉夹在胳膊下没法反抗,被阮父粗暴的捏着脸迫使她抬头。
“连女儿都赌,你可真是……欸,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吧。”七爷假模假样的摇摇头叹息,却并没有阻止他这么做而是伸手示意阮父到赌桌前坐下。
阮父喜出望外,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襟,但是看到七爷坐在他对面,又有些拘谨,“七爷,您、您跟我赌?”
“怎么?不行吗,还是你不敢?”七爷挑眉。
“不是……”
阮父正踌躇着,忽然啪啦几声脆响,下意识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阮幸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从前面的杀猪局就能看出来,他们的目的就是要阮父家破人亡,这一局无论跟谁赌阮父都是必输的,她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
于是手一松,挎篮掉在地上,里面几个粗瓷大碗相继摔碎。
“让我来赌!”阮幸用软糯的童声高声喊道。
听起来一个小孩子要跟人赌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有人忍不住笑了,阮父大怒,“死丫头片子插什么嘴!”
但是阮幸双眼直直的看着七爷,声音里透露出异常的坚定,这个七爷才是说话管用的人,其他人笑都不用理会,只要能说服七爷,她就成功了一半。
“七爷,既然赌资是我,为什么我不能上桌跟你赌,我爹不敢,我敢!”
七爷半眯着的细长眼睛缓缓睁开看向她,阮幸丝毫不惧,与他对视。
半晌,七爷笑道:“小丫头年纪不大,胆色不小,我很赏识你,就算你输了我也不会把你卖到其他地方,就留在我身边做个洗脚的丫头吧。让她过来。”
洗你大爷的脚!
阮幸心中暗骂,但表面上还是乖乖的走到桌前,阮父已经被七爷手下的壮汉捂了嘴拖到一边,让出了位置,她六岁的小身板只比桌子高一个头,有些费力的坐上椅子。
“来吧,想玩什么?骰子,牌九,马吊还是番摊?”
七爷笑眯眯的看着她。
第4章 玩骰子喽
牌九就是刚刚阮父玩的那一种,二十四张叶子牌,黑色红色蓝色三种颜色各八张,花色有梅花兰花柳枝枫叶四种,根据牌面大小论输赢,每人轮流从牌堆中抽三张牌作为自己的底牌,看过自己的手牌后可以选择加注,下家必须选择加注、丢牌、开对家。
加注不必多说,字面意思,丢牌就是认输,不要自己前面下的注,一般觉得自己牌面较小没有赢面就会如此选择,也算是及时止损。而开对家属于加不上注却又觉得自己牌面大强行结束对局的方式,但也非常有风险,一旦开对家却比对家小,不仅牌桌上的赌资全归对家,还需要以台面上的数额多赔付一倍三家。
其实算的上是一种心理战的玩法,论输赢的方式就是逼迫其他家丢牌认输,直到最后剩一家通吃或者剩两家开牌,很少会有人有绝对的自信选择开对家。
马吊相当于现代的麻将,凑齐四组刻子加一组对子形成十四张牌即可胡牌,这个玩法有很多比较复杂的牌型变种,在赌坊属于是高端玩法了,没个记牌算牌的本事很难在这种对局里赢钱。
而骰子和番摊实际上都是摇骰盅,前者是自己摇骰盅,猜数字,后者是庄家摇骰盅,参与的赌家猜大小。
如果想要玩把大的一夜暴富,自然是选前两种,但阮幸敢开口要自己赌的底气来源于模拟器,还是后两种比较好。
她也不知道七爷是不是会那种摇骰子想要几点是几点的绝技,但她自己肯定是不会,所以阮幸道:“我看不懂那些复杂的,七爷您就当让让我,玩番摊吧。”
“好啊。”
七爷不以为意,反正对他来说,玩什么都一样。
他眼光一扫,便有一个汉子过来,将桌上随意一抹,放上一个骰盅,掀开让阮幸检查。
这是必要的流程,开局之前检查赌具有没有机关,汉子并没有因为阮幸人小就看不起她省略这个步骤。
当然,并不精通此道的阮幸是检查不出什么问题的。
“开始吧。”她说。
汉子一手拿起骰盅开始摇晃。
与此同时阮幸也在脑海里打开了模拟器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