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陈渊先到城外一户名为柯修德的士绅家中,施展迷魂术,问明其家中情况,取了一笔金银,伪装成一个富家公子。
今日清晨,他才乘马车进入昌明县,来到这处天然居茶楼中,喝茶听书,探听消息。
筑基修士灵机内敛,只要不催动真元,与凡人无异。
若陈渊还只是炼气修为,就无法做此伪装了。
他甫一坐下,散开神识,便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茶楼中所有客人、小厮、杂役、帐房,包括一楼的说书先生,虽然表面如常,但体内却是精血亏虚,元气大损,最多只有一两年可活,然后就会死于非命。
他们身上都被种下了一种法术,遮掩住真实的身体情况,便是凡间再好的郎中,也无法看出来。
这种法术很是高明,甚至连炼气修士也无法察觉,只有筑基修士,神魂蜕变,神识凝实,方能窥破实情。
如此诡异之事,定与魔教脱不开关系。
陈渊发觉此事后,心中一喜,但随后却是不动声色,喝茶品茗,继续听一楼的说书先生说书。
现在还是白天,不方便行事,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再顺藤摸瓜,查探魔教虚实,也是不迟。
“老道长追著那妖魔,在天上你来我往,这边厢老道长刺出一剑,有天崩地裂之威,那边厢妖魔张开血盆大嘴,把天挡住一半,一口咬了下来……”
说书先生越说越是离奇,惹得不少客人发出惊呼之声。
陈渊闻言,却是摇头一笑,端起茶盏,啜饮几口。
这天然居的香茶中虽然不含灵气,但味道却是极为不错,连陈渊这个不嗜茶之人,都忍不住多饮了几盏。
旁边桌上一名年轻公子,正听到精彩处,不由眉飞色舞,眼角余光却瞥到陈渊发笑,眉头一皱,出言问道:“这位兄台何故发笑,可是觉得此事太假?”
陈渊放下茶盏,抬眼看了此人一眼,淡淡道:“虽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但说书先生说来,好似在旁亲眼所见一般,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这名年轻年轻公子一身深青色长衫,容貌英俊,身后站著两名仆役,与其他人一般,体内精血损耗严重,命不久矣。
年轻公子摇头道:“兄台有所不知,在下家中在陵阳县有几处铺面,有十几名下人亲眼目睹了此事,当时确实有血云蔽空,天降血雨,陵阳县死伤惨重。然后一名老道人突然出现,一剑劈开血云,追著一道血光,远遁而去。说书先生所述,也许有夸大之处,但大体上却是不假。”
陈渊面露讶色,拱手道:“多谢兄台相告,在下初来贵地,不曾听闻此事,还以为是说书先生杜撰而成,让兄台见笑了。”
年轻公子见陈渊如此爽快承认自己的错处,又气度不凡,不由生出好感,起身来到陈渊桌旁,拱手道:“在下邱行聪,可否与兄台同品佳茗?”
陈渊目光一闪,起身还礼:“邱兄请坐,在下魏无定,玉州人氏,来鼎州看望姑母。”
邱行聪一撩长衫,在陈渊对面坐下。
那两名仆役将茶壶茶盏、瓜果点心端过来,轻手轻脚地方才桌上,对陈渊拱手一礼,然后退到邱行聪身后,垂手而立。
陈渊见这两人虽是仆役,却举止有礼,邱行聪刚才又言其家中在陵阳县有铺面,定是富贵人家出身,若是与其交好,应能更快探查到魔教底细。
举凡传教之事,不管是正传邪教,都必定拉拢富贵人家。
这等人影响力甚广,只要将其拉入教中,传教有事半功倍之效,往往会在教派中身居高位,可以接触到隐秘之事。
邱行聪笑问:“不知魏兄姑母是哪一户人家的主母?说不定与家母相识。”
陈渊知道,这是乡绅子弟的惯常做法,询问来历,借此攀上交情。
他可以选择不答,或是含糊过去,但无有来历之人,邱行聪定然不会深交,之后再不会往来。
而茶楼中所有客人,尽皆精血亏虚,魔教对昌明教的控制定然极深。
陈渊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不敢随意施展法术,若想与邱行聪结交,就必须取信于他。
好在陈渊生性谨慎,并不因为自己是筑基修士,就随意行事,在进入昌明县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
陈渊答道:“魏某姑母嫁到了柯家为妻。”
邱行聪一怔,随即恍然道:“卫兄是说曾任昌明县主簿,现居城外恩济庄的柯修德柯叔父?”
陈渊惊讶道:“正是,邱兄也识得在下这位姑父?”
邱行聪笑道:“家父与柯叔父是多年好友,邱某四年前曾去过柯府一次,只是近年来忙于学业,久不出城,不知柯叔父身体可好?”
陈渊道:“有劳邱兄挂念,姑父身体尚好,只是上月购得一匹乌云踏雪宝驹,骑马之时,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左腿受了轻伤,现已将养得差不多了。”
邱行聪闻言,脸上笑容更浓:“此事我也听家父说起过,他还说柯叔父马术不精,令宝马蒙尘,若是换成他,定然会把那匹乌云踏雪驹驯的服服帖帖。”
陈渊心中一动,笑道:“令尊既有意助姑父驯马,魏某这就回去,将此事告知姑父,亲自将那匹乌云踏雪宝驹,送到贵府。”
邱行聪大喜道:“家父最喜宝马,此事就有劳魏兄了!”
陈渊笑道:“小事一桩,还请邱兄稍待,魏某这就去将宝驹取来。”
他拱手一礼,起身走下楼梯,离开茶楼。
邱行聪看著陈渊走出茶楼,脸上笑容缓缓敛去,沉吟片刻,抬手唤来身后一名仆役,吩咐道:“你现在赶回府中,问一下刘管家,柯叔父正室是否姓魏,哪里人氏。”
仆役恭声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邱行聪这才放下心来,举盏品茗,继续听说书先生说书。
他曾听人说起过,有歹人刻意结交富贵人家子弟,别有图谋,不得不防。
虽然他确实听父亲说起过柯修德坠马一事,但知晓此事之人不少,谨慎起见,还是要调查一下这个魏无定的身份。
……
邱行聪吩咐仆役时,陈渊虽已走出茶楼,但却通过神识听得一清二楚。
他微微一笑,乘上来时所坐的马车,朝城外行去。
他进入昌明县前,就将柯修德家的情况,问得清清楚楚,除了身份为假,其余所言,皆是真实不虚。
正巧柯修德正室姓魏,是玉州人氏,他便用了魏无定这个化名,根本不怕邱行聪调查。
不过他本来只是想伪造一个身份,避免引起魔教中人注意,没想到竟然碰到了与柯修德相识的邱行聪,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个半时辰后,马车驶入恩济庄柯家庄园,陈渊从马车上下来,吩咐管家将乌云踏雪驹牵来。
管家心生疑虑,却不敢不从,亲手将宝马牵来。
他此前从未见过这个年轻人,但今天早上,他却突然上门拜访,说是主母魏氏的侄子。
主母与老爷都极为惊喜,特意吩咐庄中下人,不管这个年轻人有何吩咐,都必须办到,否则严惩不贷。
这是迷魂术的效果,以陈渊现在的修为,在凡人身上施展一次,效果可维持十几天。
迷魂术会对凡人魂魄造成轻微伤害,但等此事了结,他自会给柯修德与魏氏服下灵丹,以作补偿。
陈渊骑上乌云踏雪宝驹,气机微微一泄,这匹性格极烈的宝马,立刻变得极为乖顺。
此马脚程极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回到了天然居。
邱行聪身边的一名仆役就等在门外,见到陈渊骑著宝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拱手一礼,恭敬道:“魏公子,我家少爷正在楼上相侯,我这就去请少爷下来,请公子稍待。”
陈渊点点头,下马等候,过了一会,邱行聪快步走出天然居茶楼,身后跟著那两名仆役,迎了上来。
陈渊抬手轻抚马首:“邱兄请看,这便是那匹乌云踏雪宝驹。”
邱行聪绕著这匹宝马转了一圈,两眼放光,大笑道:“好一匹千里马!魏兄果是信人,请随邱某到府中一叙,家父见到这匹宝马,定会将魏兄奉为座上宾!”
陈渊目光一闪,笑道:“那魏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今天有些事情,更新晚了一些,抱歉,第三章不一定能写出来,各位书友不用等了。
第168章 灵神赐宝
两人议定此事后,邱行聪先让一名仆役回府,将此事禀告给他父亲,然后才与陈渊一起,缓步往城北走去。
邱府是一座五进的大宅院,坐落于昌明县城北的荣丽坊,这里是城中显贵聚居之地,坊中皆是高宅大院。
陈渊与邱行聪走近邱府后,被管家引到会客厅,邱府老爷邱卓瑞已在此等候。
邱卓瑞五旬年纪,头发乌黑茂密,颌下蓄著短须,双目炯炯有神,端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搭住椅背,面色威严,一望便知,是久居上位之人。
但在陈渊神识感知之中,他与邱行聪一样,体内精血亏虚,本元有损,至多再活两年,便会精血枯竭而死。
他知道自己这次必有收获,面色却是不动声色,快步上前,对邱卓瑞深施一礼:“小侄魏无定,携乌云踏雪宝驹,拜见叔父。”
在来邱府的路上,邱行聪将邱府情形详细介绍了一遍,其中就包括邱卓瑞之事。
对待寻常人,邱行聪自然不会如此做,但陈渊走后不久,他遣回府中的仆役,就从管家处问明了柯修德正室的情况,迅速回报给邱行聪。
柯修德正室确实姓魏,是玉州人氏,也是官宦人家出身,族中应有不少后辈。
听闻此事,邱行聪对陈渊的疑虑放下了大半,待他真的将乌云踏雪驹取来,更是再无疑虑。
有心结交之下,他自然是将邱府情形如实相告。
邱家是昌明县一等一的士绅显贵,邱行聪二叔邱卓卿在朝中为官,任正五品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主管文官选任、升调之事,位卑而权重,只在吏部尚书与左右侍郎之下。
邱卓瑞科举屡试不第,但却颇有经商天赋,凭借邱卓卿的影响力,将邱家生意做到附近五州,家财万贯,平日威势极重,不苟言笑。
但陈渊进门后,邱卓瑞却是满面笑容,待他行礼后,甚至起身来到陈渊身边,将他扶了起来,笑道:“贤侄免礼,那匹乌云踏雪驹何在?”
陈渊恭敬道:“回禀叔父,宝驹就在前院。”
邱卓瑞哈哈大笑,把住陈渊左臂,快步往会客厅外走去:“贤侄不必客气,我与你姑父柯修德有二十几年的交情,听说这匹乌云踏雪驹可日行一千二百里,乃是货真价实的千里马,柯老儿爱不释手,你竟然能把他牵出来,真是了不得啊!你放心,我必定将这匹宝驹驯的服服帖帖,让柯老儿好好瞧瞧我的手段!”
陈渊听闻此言,也不再拘礼,笑道:“那小侄可要见识一下叔父的驯马之术。”
两人往前院走去,邱行聪与刘管家跟在一旁,一路来到那匹乌云踏雪驹近前。
邱卓瑞见到这匹宝驹,顿时两眼放光,放开陈渊手臂,围著乌云踏雪驹转了几圈,还掰开马嘴,看了看牙口,仔细抚摸了一下皮毛,连连点头,口中赞叹道:“果然是一匹难得的千里马!”
他抬首看看天色,转头吩咐刘管家:“今日天色不早了,把这匹宝驹牵下去,好生喂养照料,不得懈怠,明日我再开始驯马。”
刘管家领命而去,与仆役一起牵马离开。
陈渊三人则是回到会客厅,坐下叙话。
邱卓瑞今日见到乌云踏雪驹,兴致很高,谈了不少驯马之术,以及过去所见宝马。
陈渊从邱行聪口中得知,邱卓瑞是一个极为爱马之人,豢养了十几匹宝马,每一匹都是亲自驯服,从不假手于他人。
但邱府中的宝马能与乌云踏雪驹相比者,却是寥寥无几,故而邱卓瑞今日才如此高兴。
三人说了一阵,陈渊抬首看向门外,天边一线残红,似是朱血涂成,已是黄昏时分。
他对邱卓瑞拱手道:“今日与叔父一谈,小侄获益匪浅,日后若是有缘遇到千里马,定能辨认而出,只是天色已晚,不便久留,小侄这就告辞了。”
邱卓瑞正说到兴头上,被陈渊打断,不由眉头一皱,但随即笑道:“贤侄将乌云踏雪驹送到我府上,若是就这么空手回去,柯老儿明天就得杀上门来,兴师问罪,把这匹宝驹讨要回去。这样吧,贤侄不妨在府中小住几日,待我将乌云踏雪驹驯服,伱再把它牵回去,如何?”
陈渊面露迟疑之色:“这……”
邱行聪也劝道:“魏兄若是就此回去,外人定会说我邱家不懂待客之道,魏兄还是住下吧。”
陈渊这才对邱卓瑞拱手道:“既如此,那小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邱卓瑞轻捋颌下短须,大笑道:“好!”
他转头看向安置好乌云踏雪驹后,又来会客厅侍候的刘管家:“吩咐下去,让厨子整治一桌宴席,我要好好招待魏贤侄!”
……
当晚,陈渊受到了邱卓瑞的热情款待,宴席过后,又与邱行聪一起陪著邱卓瑞,聊了一阵相马经,方才回房歇息。
他是邱府贵客,住在第三进院子里的一个客院中,幽静雅致。
陈渊回到房中后,就散开神识,笼罩整个邱府,注意力主要放在邱卓瑞与邱行聪。
两人身上的精血亏虚比其他人更加严重,与魔教的纠缠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