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寒经，便是将人生命途中的种种苦难、贫寒，转化为修行的资粮！”
宁拙点头：“如此，还请寒洲兄台传授我相关武术。”
寒洲却微微一笑：“我有一法，可让道友速成。”
宁拙面露异色，当即询问。
寒洲便从储物腰带中取出了一个小碗，碗中有八成的水。
“当年，那位高人传授我苦寒经，便是用了此物。”
“这碗水乃是苦水炼就，蕴含了苦寒经的诸多真意。宁拙道友只需喝一小口，便能将相关武术的种种关隘等等，顷刻贯通，彻底掌握。”
“寻常人难以动用此法。皆因这碗苦水入口极难，极具的苦涩甚至能让人陷入极端的阴郁之中，感觉人生和世界一片灰败，主动自杀。”
“但我瞧着，宁拙道友既然能和我交锋的苦寒气，领悟到苦寒经的些许奥义。显然，悟性高超，且天然亲近这门佛经。”
“道友不妨试一试？”
宁拙看向碗中的水，见其呈现深沉的黑蓝色，表面闪烁着微弱的阴冷光芒。
站得比较近，宁拙可以明显地感知到，这碗水散发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仿佛能冻结人的灵魂。
“苦水，我早有耳闻，这可是水行罪孽之宝啊。”宁拙感叹道。
他在火柿仙城中，见识到了上善若水，这是水行功德之宝。
现在又见到了苦水，它正和上善若水处于对立位置，乃是罪孽之宝。
苦水的存在本身就是罪孽的象征，传说它是由无数痛苦与悔恨的眼泪凝聚而成。
持有或接触苦水的人，会被迫面对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过错、委屈、酸楚、痛苦等等。长期持有，会被苦水逐渐侵蚀精神，让修行者逐渐陷入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之中。
这种侵蚀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修士会出现幻听，会不断听到耳边传来低语和哭泣声，这些声音都在对他诉苦。
这绝对是巨大的折磨。
宁拙露出慎重之色。
寒洲劝慰道：“道友且勿过于担忧了，这苦水已经经过炼制。由我把关，能让你洞悉苦寒经中的一部分真意，瞬间领会七门武术。”
“当然，这也是有前提的。”
“这个前提就是，你需要抗衡苦意，从中有所领悟，而不是被苦意影响了情绪，心湖被苦楚冲垮，沉溺在种种负面情绪之中，无法自拔。”
“若是这样，别说领悟什么武术，就算是想重归正常状态，也得耗费巨大的代价。”
“这其中的风险是很大的。”
宁拙只是稍稍思考，便展颜一笑：“寒洲兄台如此坦言，我信你！试一试，也无妨。”
“不过，演武场不是合适的地方。”
“我能将这苦水带走一些吗？”
寒洲点头：“当然可以。”
他便立即动手，倾倒出了一小瓶，交给了宁拙。
宁拙和寒洲告辞后，回到洞府。
他先和孙灵瞳仔细检查，确认苦水的确经过了祭炼，不再有巨大危害。
宁拙便请孙灵瞳照看自己，要尝一尝这苦水。
孙灵瞳大感兴趣，告诉宁拙，他从小到大还未尝过，记得给他留一点，让他也尝尝鲜。
两人一齐进入了灵植舱。
灵植舱内，玄黄色的土壤比之前，已经有了明显转淡的迹象。
虽然只是浅薄的一层，但实际上，因为阵法折叠了空间，所以土壤的厚度比肉眼所见，要多得多。
在舱室的中心，竖立着一株灵隐柳。
清脆悦耳的妙音在环绕，春风徐徐吹拂，灵隐柳的柳条在随风摇曳。
宁拙、孙灵瞳都望向灵隐柳，仔细观察，前者微微蹙眉，后者则露出喜色。
孙灵瞳道：“老弟，你瞧，这些干枯的柳条有了好转的迹象。之前就像是完全脱水，现在已经饱满了几分起来。”
宁拙却叹息一声：“看来，灵隐柳的消耗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了。”
“我们已经尽全力，筹备了目前能够用到的最好宝材，但灵隐柳复原的速度并不理想。”
宁拙低头，看向灵隐柳的柳树根附近的土壤，他散发神识，渗透到土地中去，就看到之前撒下去的五色神沙、三宝灵土几乎消耗殆尽，只剩下很少的残余，不足原先总量的一成。
之前，提前倒入了星河灵液，土壤是湿润的，现在土壤偏于干燥，灵液也消耗光了！
宁拙立即决定：“看来，这株灵隐柳不好供养啊。我们得继续投入，才能维持它的生机。”
孙灵瞳也跟着皱起眉头：“正规手段，恐怕不好搞了。林珊珊可是元婴门主的掌上明珠，结果也因为这件事情，被关了禁闭。”
“但我相信，万药门中绝对有更多的灵土和神沙，要不然……”
第382章 品悟苦水
宁拙摇头：“不太妥当。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我有这些需求。要是这些培植宝材被盗了，他们都会第一个怀疑我。”
孙灵瞳耸了耸肩：“那我就直接把他们的库藏一锅端了，不就行了吗？”
宁拙深深叹息一声：“在元婴级修士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盗窃，风险真的很高。”
“但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也只能这样做了。”
“算了，先不说这些了。老大，请给我护法。”
孙灵瞳连连点头：“小拙，去参悟吧，我看着你呢。”
宁拙便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灵隐柳下。
灵隐柳似乎感应到了宁拙，再次用柳条轻拂了宁拙面庞几下。
宁拙微微一笑，感受到了灵隐柳的欢迎：“柳树啊柳树，几天不见，你就想我了吗？”
“这次还要借助你的力量，帮助我品尝苦水。”
“我实力变强，才能让你有更好的环境啊。”
孙灵瞳嘻嘻一笑：“老弟，你也挺好玩的。和一株柳树谈什么话呢。赶紧喝水吧。”
宁拙回头，看向孙灵瞳：“老大，我见到这株柳树第一眼，就感觉很亲切。不自觉地就会和它交流。”
“或许是我修行了火葬般若解灵经，越发觉得万物皆有灵性。类似灵隐柳这样的，能启迪我们的智慧，灵性应该更加巨大。”
“只不过，它没有口鼻，不能说，也不能比划。”
“说实话，我每次和它这么对话，心情就会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孙灵瞳耸了耸肩：“那这样也不错，算是小拙你调整参悟状态的个人方法了。”
宁拙不再说话，取出蒲团，盘坐下来。
他又取出小玉瓶，这里面有少许的苦水。
宁拙调息片刻，将状态调整完全，心湖平静，古井无波，神思一片澄澈。
宁拙拨开瓶塞，缓缓将苦水倒入口中。
苦水刚刚入口，宁拙就觉得苦涩难名！
这种苦，不只局限于味觉，还直击心灵深处。喉间灼烧，灵魂都在发出难以忍受的哀嚎。
随着苦水滑入喉咙，它仿佛化作一股寒流，迅速在体内扩散。宁拙感受到一股冰冷，从胃部迅速蔓延至四肢，带给他从未有过的寒意和战栗。
他的心跳迅猛加速，额头上渗出冷汗，身体难以自禁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种种罪孽，浮现出他曾经伤害过、亏欠过的人，浮现出自己曾经犯下过的种种错误。
黄家三鬼、宁战机、宁忌、宁责、宁小慧、朱玄迹、蒙冲、黑风虎魔、副山狐神、林珊珊……
记忆是如此的清晰，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让他无法回避，也无法逃脱。
他的耳边开始传来低语和哭泣声，那是他曾经忽视的声音，是他内心深处的悔恨和愧疚在诉说。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全身，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拉扯他的心灵，要将他拖入无尽的罪孽的深渊。
孙灵瞳瞧见宁拙喝下苦水之后，满脸扭曲，神色极为痛楚，紧闭的眼角迅速流淌下了泪水。
孙灵瞳咬牙，只敢在心中叫唤：“小拙！”
他十分担忧，双拳握紧，但也只能干着急，爱莫能助。
但下一刻，他就听到宁拙发出一声冷哼。
灵隐柳下，白衣少年面露冷酷如冰的神情，之前的痛楚和扭曲，像是被坚冰镇杀。
宁拙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眸光无比坚定。
他在心中冷笑：“天地万物，自然竞发，都在争！修真之道，看似广阔，修真百艺，看似众多，实则道路就只有一条。”
“那便是争胜之道！”
“不管是正道、邪道、魔道，都要先讲实力。只有实力足够，才会有人与我为善，和颜悦色地对我讲规矩和道理。”
“我若实力足够，早已在火柿山就能救醒娘亲，何须如今东奔西走呢？”
“唯有壮大实力，才是前提和根本。区区苦水，焉能动摇我的心志！”
“唯有向前行，不拘小节，不断争胜，方是我宁拙成事之道！”
人和人是不同的。
面对苦难贫寒，每个人的感受、选择、表现也都不同。
有一部分人，他们会从苦寒困难中汲取力量，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他们从不会动摇自己的心志，相信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困难。只要自己下定决心，天大的难题也只是生命中的一场考验。
宁拙虽然只是十六岁的少年，但他的成长经历，是无比压抑的。他被苛责薄待，他需要时刻伪装自己，他要忍受娘亲的远离，他要在孙灵瞳的教导下经受考验，他更要殚精竭虑，去构思如何对付金丹级、元婴级别的对手。
而他本人只是区区炼气期而已！
苦寒经……
寒洲明确表示，这是从苦寒中汲取力量，用来壮大自身，最终实现自渡的经文。
宁拙的十六年，难道不是在一直自渡吗？
寒洲有一点说得相当正确——宁拙很是切合苦寒经的真意。
我佛心魔印的护体，只是浅层。宁拙真正的秉性，便是如此！
任我贫寒卑微，任凭外敌如山如天，也难压我志，难催我意。
只当这一切是磨刀石，是潜龙待升的泥潭。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所谓苦寒，不过是生命的馈赠。
而这苦水，仔细品味，似乎还有一点回甘呐。
宁拙不止稳定了心绪，反而借此进一步锤炼了自己的一番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