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忍不住问上了一句。
“听闻,妖族一旦开慧之后便好像与生俱来一般会说人言,一些身具上古血脉的更是能够一开灵智便能够懂得种种道理。”
“今日和道友坐而论道,道友的言行举止别说是像妖,怕是一般神州大地上饱读诗书的士子,也没有道友这般谈吐。”
“莫非,这也是从血脉之中传承而来的?”
丹鹤感觉很奇怪,不是奇怪妖的血脉传承。
而是奇怪,妖为什么这血脉之中的传承,会让一个妖传承得像是一个人一样?
在九州的时候还未曾深思这个问题,但是来到这海外十岛之上,发现这里的妖从未进过九州,竟然也是如此。
丹鹤道人便感觉其中的异常之处,于是便问了出来。
那如同人一般坐着的祸斗听完沉思了一会,然后慢慢地说道。
“此事说来,我妖族之中也有大能曾想过。”
“在那西海,我曾听闻妖神讲经,其中有一章便是讲述我妖族修行的第二步便是开灵智。”
“我妖族生来便有妖躯和诸般神通,非人族可以比拟;但是与此同时我妖族也生来便没有灵智,因此天帝降下帝流浆,得知才可以真正脱离这浑浑噩噩的盘中谜,点开那心头的一点灵光。”
“不过,唉……”
丹鹤道人还是罕有的听闻这种关于妖族自身的秘密,他凑了过去认真地听着对方说起这个秘密。
“虽然突破那妖身的局限,开了灵智。”
“却还吾等这灵智,还是和人不一样。”
丹鹤道人打量了祸斗一番:“有何不同,为何贫道未曾感觉出来?”
那祸斗说:“此间区别并非一时半刻能够看出的,需要天长日久才能体会出。”
“我妖族虽然从此有了人族的灵智,但是没有那人身,这灵智是天帝以帝流浆赋予我等的,如同无根之萍。”
“我妖族从灵智诞生的一瞬间是什么模样,哪怕过去千百年依旧是什么模样,而人心是在不断变化的,从凡夫俗子化为圣贤,进而修仙得道。”
“你看我。”
祸斗如同人一样张开手臂,摇头说道。
“真人觉得今日之我如同那饱读诗书的士子,而数十上百年之后,我依旧还是如此。”
祸斗说完,发出一声长叹。
“就算再怎么像人,也终究算不得是人啊!”
“因此就连那西海讲经的大能,也渴求着传说之中的化形之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化为人形。”
言语之中,似乎充斥着对于人身的羡慕。
丹鹤道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说法,原来妖所谓的开启的灵智,实际上是天帝以帝流浆塑造了一个看起来如同幻影一般的人的灵智给他们。
那东西并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因此不可变,也不能变。
于是,他立刻问道。
“如此说来,只有人身才能诞生出如人一般的灵智。”
“一旦没了这人身,我等的灵智也会发生变化?”
丹鹤道人和祸斗只能说是灵智,实际上他们所说的这灵智二字之中,还包括了一些属于人的一些别样的东西。
祸斗点了点头,说道。
“所以那西海讲经的妖神才说,人身乃是道体啊!”
丹鹤明白了妖与人的区别,同时他也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
如果妖没有人身,所以那灵智和人的情感欲望就如同梦中泡影,水中浮萍。
那么仙人呢?
仙人也同样脱离了肉体凡胎,要不然如何才能长生不死?
那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的不朽之身,怎么可能还是人的躯壳。
仙人也同样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么?
这一瞬间,丹鹤道人恍惚间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天帝说要历经轮回才能成仙的原因。
第295章 入龙庭
洛京的宫城修建得就像是三座山。
一座是国师府,一座是祭祀龙庭鬼神的太庙,中间的那座是正殿。
从城中各个角落望过去,都可以看到这三座“大山”。
白日的时候看过去就已经足够震撼,感叹这神都的巍峨壮丽。
而到了夜间。
楼阁殿堂之上灯火通明,似乎能够看到其内宫人侍卫的人影匆匆而过。
深夜灯火隐隐约约,清晨雾气笼罩朦胧,反而更显神异。
仅仅是望着,便让来洛京城的人心生敬畏,尤其是靠近宫城的时候众人连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今日方知什么叫做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这般的宫城到底是如何修得起来的?”
“听说是天工绘图,鬼神做法,蛟龙吐泥,耗费了三年时间才最终建成。”
“这天子,果真是苍天之子啊!”
御街宽近五十丈,长千丈。
巡街的小吏和打更人远远经过其中,看着皇城臆想着其中的景象。
此时此刻,一辆马车从其中经过。
丹鹤道人坐在车内,也听到了外面的话。
“苍天之子。”
丹鹤道人此次进宫是天子相召,道人也知道天子为何召他,大概是想要问一些“身后事”。
虽然民间不知情,但是上层都已经隐隐有了传闻,天子在冬季染上了风寒之后接二连三的地卧病在床。
以前多年征战风霜雨雪的病根一起涌了上来,让这看起来不要命的病,也变得要命了起来。
甚至,丹鹤道人还有听闻。
那阴间香火龙庭的鬼神都做好了准备,等时辰一到便迎天子前往阴间。
或许天子真的是苍天之子,但是这天子却指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指的坐在那位置上的人。
时辰一到,天子也会死,天子也便不再是天子。
丹鹤道人见到天子的时候对方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传闻之中那么严重,虽然面色苍白虚弱,但是至少并不是在病榻之上召见的他。
宫室的墙砖有着管道,通过燃烧着“黑石脂”取暖,进去之后不仅没有感觉到寒意,甚至还有些燥热。
天子温绩穿着常服摆下了棋局等候着丹鹤道人,就如同往常一般。
不过才下了一会,天子温绩的状况就很差了,不得不披着衣服在一群宫人的侍奉下靠了下来。
道人问天子:“陛下,何不让灵华君请灵山十巫之中的哪位下界来一趟,若是陛下开口,灵华君应会应允。”
温绩摇了摇头,因为一想起请灵山十巫便让他想起了昔日的温长兴父子。
想要延寿,想要长生不死。
最后还是没得了想要的,反而落得个那般下场。
越是深思,越是让人不寒而栗。
而温绩也更怕自己请了灵山十巫来之后,便勾起了自己的贪念。
多活了一年半载,还要不要更多?
这一旦不想放手,就再也放不了手了。
人的贪欲一旦被勾起,就会无限被放大,没有尽头。
温绩想起自己前面两位的下场,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随后伸出手摆了摆,说道。
“寿终正寝是好事,不折腾了。”
“冥冥之中自有天数,既然早就已经有了定数,何必再去徒增烦扰。”
道人点了点头:“那陛下召贫道来,是为了?”
温绩说:“只是下一下棋,捻子闲谈,不过今日不谈什么大道,就谈一谈生死。”
丹鹤道人:“生死也是大道,能参破生死的已然是得道了。”
温绩哈哈大笑:“朕当然做不了那参破生死的得道仙人,不过却也想要听一听道长这位世外高人的高论。”
丹鹤道人一甩拂尘:“贫道也不过是个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世人虽然称贫道为真人,但是贫道却知道,我还到不了那境界。”
虽然是闲聊,但是温绩很明显也是有用意的,谈的说是生死,实际上都是关乎幽冥之事。
温绩虽然是天子,但是却毕竟没有下过幽冥。
有些事情虽然可以问灵华君,但是随着神道日盛,面对那戴着天神相和画卷之上云中君一般无二的灵华君,温绩也感觉到压力,反而不敢问些什么。
而面对丹鹤道人反而能够放松下来,旁敲侧击地问起了阴间的种种秘闻。
丹鹤道人也听出来了。
温绩这是感受到了大限将至,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也知晓自己的去处,但是依旧难免心下彷徨。
因此召来了他,问一问那幽冥之中的情形,同时也让自己真正定下心来,莫要再做他想。
丹鹤道人立刻应温绩的所想,将自己所知的幽冥的景象说了一遍。
当然,丹鹤都是说一些幽冥之中的趣闻和凡俗不能比拟的地方,说的地方也都是蒿里、神府、香火灵境。
而这些,都满足了天子温绩之前的幻想和殷殷期盼。
二者围着棋盘而谈,也不下棋了,越说气氛越是浓郁欢沁,天子那原本看起来病怏怏的模样也变得有了几分生气。
“那蒿里之中,有人举族迁徙到了一起,逐渐地化为了一座古城,言行举止、衣冠鞋履也都模仿着古人的模样。”
“只是那城池和人间的城池不一样,远远看过去好像每一座阴宅都方方正正地排列在一起,但是实际上互相之间完全没有任何衔接的地方。”
“或许,只要出了门便可以到其他任何一个蒿里鬼魂的阴宅之中。”
“但是也可能翻过一堵墙,却发现前面还有着千百堵高墙,犹如咫尺天涯,怎么也没有办法抵达。”
说完了蒿里阴宅,接着又说起了神府灵境。
“神灵的府邸之中更是玄奇,府主神祇能够一言令咒便可以功德金光幻化出大量的歌姬美人、僮仆卫士来。”
“连一根筷子都能够化为绝世美人,剪纸为影都能够造出倾国倾城的绝色,就是幻化出来的终究是幻化出来的,看上去栩栩如生,还是和生人有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