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友非敌。
蓑衣男人靠坐在洞窟岩壁之上,低垂的头颅让其上的斗笠压住了他的面容。
不过即便如此,光凭目视,许元都能对方状态极为不好。
断了一臂,一腿,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包扎,身下淌出的那一大滩鲜血已然凝固。
重伤的蜕凡。
在一瞬的沉默后,
与溶洞的黑暗中,蓑衣男人缓缓的抬头看向了二人,大叔脸,面容有些沧桑,胡子拉碴的下颌之上还染着些许未曾擦净的污血。
虚弱而浑浊的目光在天夜身上停留了数息,蓑衣男人嘴唇动了动:
“你好像不是圣女,不过也无所谓了。”
天夜挑了挑眉,刚想要说话,便被许元一把捂住了嘴。
他踏前一步,摩挲着须弥戒,低声说道:
“此乃圣女的功法所致,不知您唤我等过来是为何事?”
“.”
蓑衣男人唇角动了动,似乎是想笑,但虚弱到了极点的身体,让他连这个简单的动作显得有些艰难,声音细若游丝:
“在恶鬼峡渊那边,三个小丫头告诉我,说在这条路上兴许能遇到圣女阁下,我有事情想要找她帮忙。”
听到这话,许元心中诧异。
寻宝姬叫过来的,那这倒是能够说得过去了。
沉吟了少许,许元一边从须弥戒中取出了一只玉瓶,一边走上前去:
“若能相助,我定然不会拒绝。”
说罢,
许元将那只玉瓶递给了眼前蓑衣男人。
蓑衣男人垂眸瞥了一眼锦袍公子递来的丹药,眉头略微一挑,略显讶异:
“七妙还春丹?”
“您曾经出手救过天衍。”
许元回答的干脆利落:“这点身外之物,对我们不算什么。”
蓑衣男人没有接,许元见状也便直接将其放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他并不相信对方有维系道域的能力,却没有抬手的力气。
缓步后退,将天夜护至身前,许元才继续轻声的说道:
“大叔,你可以说说正事了。”
蓑衣男人闻言沉默了少许,说道:
“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一些耸人听闻,但还请你们能够相信我。”
许元眼眸闪了闪,他感觉这名身份未知的蜕凡强者所受之伤应该隐情不小:
“你但说无妨。”
蓑衣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声说道:
“短则三日,长则七日,将会有三名圣人前去袭击镇西府城。”
六百零八章 牧家密辛
三名圣人袭击镇西府城?
要知道北境那场持续了数年的蛮族之战,总共也就出现了两名圣人。
其中一名还是半途才突破成圣的蛮王。
此刻一下冒出三名圣人要袭击边疆重镇,这消息确实挺骇人听闻。
不过蓑衣男人口中的这份情报之后,许元面色倒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就他现在掌握的情报来看,不算那头下落不明的大漠麟狼,西漠这边已然明确出现的圣人刚好有三个之多。
白帝、莞夫人、以及那头虫圣。
但以上三名圣人似乎都没有冒险袭击镇西府城的理由,更别提齐手并进。
所以,许元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解释。
溶洞并不透光,黑暗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静谧良久,蓑衣男人的声音带上了一抹警惕的疑虑:
“你们对此似乎并不惊讶?”
许元略微思忖,最终还是选择透露实话:
“就我们所掌握的情报来看,这千棘峡内确实是汇聚了三名圣人。”
听到这话,蓑衣男人那双浑浊的双眸之中明显闪过了一抹讶异,随即咳笑着说道:
“咳呵呵倒是我有些小觑监天阁的实力了,这个情报还望阁下能尽快一点传递过去。”
许元对此没有反驳,而是轻笑着说道:
“大叔,虽然你曾救过天衍,但这种事情你总不能靠着空口白牙就指望我们相信你吧?”
蓑衣男人蹙了蹙眉,低声说道:
“这只是最简单的传话,你们监天阁不是为了守护人族而存在的么?若是镇西侯府陷落”
“停。”
许元打断了对方的扣帽子行为,笑着说道:
“我们监天阁是为了人族的延续,西泽一洲,还不至于影响到整个人族。”
说着,他盯着对方那浑浊的眼眸,声音带上了一丝疏离:
“而且先生,请你不要再避重就轻,比起拿大义压我,不如拿出一些实际的证据。”
“.”
对于这個简单的问题,蓑衣男人却没有立刻回话,而对方的这份沉默也让许元眉头逐渐蹙起,拱手一礼:
“先生,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们也只能就此告辞了。”
“.”蓑衣男人。
话落,沉默。
从许元的视角来看,整件事情透着一股子诡异。
按照他所知的情报来讲,三名圣人确实可以将那座他曾住过一晚的镇西府城给攻陷。但这般重要的堡垒城镇,即便是圣人这种人形核武,也大概率会为此付出名为生命的代价。
至少得交代一个为镇西府城陪葬。
这个神秘蜕凡张口就是三圣攻城,这三个圣人是不要脑子了,还是不要命了?
现在西泽洲已然是波诡云谲,
对方这般的态度,许元已经开始怀疑此人和莞夫人是一伙的。
从莞夫人手中救下天衍的性命,放长线钓大鱼,做一盘大棋。
在沉默中,牧兴尘轻叹了一声。
他虽然不喜欢那位父亲的所作所为,但却也不愿做出背叛之举。
略显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他看着面前的锦袍青年:
“因为一些原因,我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但可以告诉你此事和那头追杀圣女的圣阶阴鬼有关。”
话语一出,许元心间对这陌生蜕凡的敌意略微下降,低声呢喃道:
“莞夫人?”
“对。”牧兴尘颔首。
摸了摸下颌,许元略微斟酌用词,低声的说道:
“就我们监天阁的情报来看,他们那一家子里应当只有两名圣人以及一名半圣,而且莞夫人似乎还有伤在身。”
话音刚落,牧兴尘身上的气势瞬时一变。
方才的虚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那属于道域那庞然的威压。
牧兴尘以独臂撑着坐直了身子,眼眸微微眯起,声线略微降低:
“伱为何知晓虫圣与圣阶阴鬼之间的关系?”
“.”
许元发觉自己被彻底“沉默”了。
功法停滞,灵视归窍。
在昏暗的洞穴之中,许元不着痕迹的朝着天夜身后挪了半步,毫不在意的回道:
“因为我和兴义之间有着一些过命的交情,而兴义既是那头虫圣的子嗣,亦是莞夫人的丈夫。”
牧兴尘听到这话的一瞬,便发觉了其中的不对之处:
“你与兴义有过命的交情,为何那圣阶阴鬼还会对圣女出手?”
许元眼神像是在看了一个傻子,理所当然的说道:
“因为莞夫人一开始不知晓我与兴义之间的关系,更不知晓我与圣女之间的关系。”
“公子不觉得这说法太牵强了么?”
“牵强与否我不知道,但是”
说到这,许元直接话锋一转:“你刚才好像也称呼我那位“好友”为兴义?”
“.”牧兴尘。
“先生,你是牧氏商会的人?”
即便功法被封,融身的体质依旧让许元能够在黑暗中视物,他打量着蓑衣男人那沧桑的面容,眼眸微微眯起,忽地勾了勾唇角:
“大叔,我忽然发现,你这相貌似乎和那位牧山海有点几分相似啊。”
话落。
许元含笑盯着牧兴尘。
牧兴尘则是面无表情。
幽风轻抚蓑衣沙沙作响,洞窟之中变得落针可闻。
这是许元对于这蓑衣男人身份的一份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