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一瞬,许元轻叹一声,转过了身子。
他并不意外奥伦丽能够看穿这一点,毕竟这只是一個最简单的逻辑问题,若她看不出,那可就太让人失望了。
不过这也正是他想要的。
这代表奥伦丽大概率已经被忽悠瘸了。
她自以为自己能够交易的底牌是心间握有的情报,但其实许元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只有那启动界空石挂坠的钥匙。
相府大宴虽然名义上还是一场私人性质的贺岁晚宴,与那些大儒举办的诗会并无区别,但实际上相府大宴已然成为了相府主导下的一场政治峰会。
一次属于大人物的繁华宴会,一场关于权力的饕餮盛宴。
只要奥伦丽在这相府之底启动了那枚挂,相府都将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目光重新落在那肌肤胜雪宛若精灵的金发女子身上,许元轻声说道:
“伱想交易什么?”
“一人一个问题。”
“噗”
许元扫了一眼四周那阴森监牢,神色有些揶揄:“你确定是一人一个?”
奥伦丽安静少许,道:“我问一个,你可以问两个。”
“不错的建议。”
许元点了点头,转而笑着问道:
“但现在的问题可不是这个,你准备怎么在我们之间搭建一个能够互信的平台?”
这世界上存在心魔一说,但却不存在心魔毒誓。修者会因为心理的一些障碍而无法突破瓶颈,但这心魔都是因为一些事件而被动产生。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也许这世间确实会有人因毒誓而被束缚,但许元很有自知之明,他不是那种人,而奥伦丽更不可能是。
“若是我们互相扯谎,那这交易就是一介儿戏。”
许元双手一摊,将这个难题推给了奥伦丽:
“所以,你准备怎么做?”
“.”
奥伦丽没有说话,抬手右手,食指向下一划。
一道漆黑的裂隙沿着她的指尖略过之处张开。
许元瞳孔微微一缩。
那晚战斗开始之时,奥伦丽身上是没有界空石挂坠,而结束却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也因此,许元知道对方身上有着类似须弥戒的东西存在,但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存在。
奥伦丽一边从那漆黑的裂隙中取出一只镶嵌着宝石的金丝天平,一边轻声说道:
“这是空间魔环的一种运用方法,和你们大炎皇朝的须弥戒类似,但魔修为要求更低,不过内部空间也更小。”
说着,她抬眸看向许元:
“这是魔乩遗物公正天秤,将灵介附着其上”
“灵介是什么?”许元打断。
“你可以理解为你们大炎的意魂。”
“这样么?”
许元望着对方手上西恩秘宝,他感觉这是个好东西,但却轻声笑道:“也就是说,你想要让我将意魂灌注入这天秤的一端?”
“是。”
奥伦丽点头,轻声道:“将意魂附着在其上之时,如果言语不随心而动,便会遭到反噬。”
许元沉默一瞬,微微一笑:
“你介意我把它拿走研究一下么?”
“你可真多疑。”
“你说的话我可没法确定。”
许元笑了笑:“万一这东西是个可以通过比对意魂强弱来控制他人的秘宝,我岂不是直接中计了?”
奥伦丽闻言哼笑一声,毫不顾忌的直接将手中的天秤向前一送。
许元笑盈盈的,没有伸手去接。
奥伦丽一双美眸略显疑惑,然后缓缓翻了个白眼。
一刻钟后,
瑰丽的天枰悬浮于半空,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紫黑荧光。
奥伦丽站在天枰一侧,瞥着那自牢门口消失的两道魁梧身形,轻声笑道:
“你要做的验证应该已经做完了,现在我们可以交易了么?”
许元吸了一口气,唇角微微勾起,血瞳之中泛起丝丝粉色涟漪:
“当然,咱们”
“我劝你最好不要试图催眠自己。”
奥伦丽笑吟吟的打断了许元:“那东西对公正天枰没用。”
光芒散去,许元轻叹了一声,语气有些遗憾:
“居然被你发现了。”
“人总不能在同一片水洼上栽倒第二次。”
“开始吧。”
“你不找个会幻术的验证一下我这话的真实性?”
“你知道我会验证的,所以没必要这么麻烦。”
说罢,
许元直接将灵视灌注进入了那悬浮于半空的瑰丽天枰。
奥伦丽嫣然一笑,玉手微抬轻轻按在了天枰的另一侧。
许元看着对面女子不着片缕的窈窕身形:
“我先问吧,第一个问题,你们西恩帝国的修行体系.”
“嗡——”
话音未落,
一阵嗡鸣骤然自许元胸前炸开。
他怀中的界空石挂坠骤然爆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刺耳尖鸣!
界空石挂坠,被启动了。
五百零三章 落子无悔
夜,逐渐深了。
帝安城的灯火在无月的夜下闪烁蔓延,四通八达的庙会街市上行人摩肩接踵。负责巡街的红色苍鸯在外城四角的异兽司校场起降,而在更远处的夜空下,隐约能够看到城防司巡游城防的飞兽曳出一道道若有若无的青芒,汇报着帝安远郊的情况。
都城繁华熙攘似乎惊扰了上苍,随着一阵夜风吹过,片片缕缕的白点悄然飘落人间。
火红的古城被飞雪点缀上一抹纯净,给城内熙攘增添了一份独属于冬日的静谧。
沿着万家灯火一路向上,在皇城与宫城的最深处,九龙山巅之上一座高阁耸立于黑夜的阴影中,阁顶散逸出的光亮如同一双眼睛,静静的注视着下方古城那一片似锦繁华。
寒风呼啸,一片雪花自黑暗的天际飘落,沿着窗棂的缝隙落入阁内,又被一只带皱纹遍布的手掌轻轻接住。
看着掌心晶莹剔透的雪花逐渐消融,点点冰凉自掌心蔓延。
手掌握紧,雪水蒸发。
倚靠在临窗床榻之上,李耀玄望着室外纷扰飞雪,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
“这雪,还不停么”
阁内的光线很暗,只有三两蜡烛散发着摇曳的火光,而在阁楼那阴影中依稀可以看见另一道身形。
身着蟒袍赐服的聂公公侍立在一旁,闻声抬眸试探的打量了一眼皇爷的神色,轻轻的开口:
“皇爷,国事操劳,您还是以龙体为重,来年开春之际,这场雪应该就该停了。”
“朕知道。”
李耀玄低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虚弱:“但朕的时间不多了。”
聂公公张了张嘴,但近百年的相伴,还是让他将话语咽了回去。
皇上不需要人同情,更不需要这虚伪万岁之言来宽慰。
典雅昏暗的阁楼陷入沉寂,随着几声轻咳,映在墙上的佝偻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将染血的布锦收起,李耀玄似是想起什么,问道:
“前些日子,朕在城外感应到了一柄剑,这事御影卫调查的结果如何。”
聂公公闻言快走几步上前,在床榻前躬身,自袖袍中取出一份密函,双手奉上:
“御影卫前去调查的时候,那边战斗留下的气息已经被处理干净,只有一片被毁坏的良田,未等奴婢进一步调查,三皇子殿下就主动找上了奴婢。
“殿下他说此事是他做的,他想在去东瀛岛之前将那西恩皇女抓起来。”
“这倒像是老三能做出来的事情。”
李耀玄眼中没有丝毫意外,伸手接过,将密函内的对折的宣纸摊开:“那与相府的关系,老三他是怎么解释的?”
“回皇爷,许长天遇刺身亡之前,殿下曾将自己的贴身近侍借给他了。”聂公公低垂着脑袋,轻声回道:“这次便是用这个人情去请相府之人出手。”
李耀玄浏览宣纸的目光上挑了一瞬:
“嗯太子送给老三那个?”
“是,而且那名近侍死了。”
“这样么”
眼帘重新垂下,李耀玄不急不缓的说道:“这个人情倒确实是够了,但应该还请不动凤九轩,也就是说那一夜朕感应到的剑是许家老大的。”
说话间,李耀玄已然将宣纸上那洋洋洒洒数千字的调查结果看完,宣纸燃烧的火光曳亮了那带着丝丝死气的苍老面容,不过话语却是带上了一丝笑意:
“这许家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既然都答应了老三,事后居然直接把人给直接带走了,不过这么一来,大概率是他们从那西恩皇女身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说着,李耀玄轻轻的按了按眉心,瞥了一眼窗外:
“现在许殷鹤正好在他的相国府里举办私宴,派个人过去,替老三找他们要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