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姓女子瞥了他一眼,丝毫不为所动:
“都一样。”
她不愿再淌这次的浑水。
相府高层并非猪猡之辈,尤其是那名掌控着庞大情报机构的娄姬。
过去的岁月中,她曾与那心若蛇蝎的女人打过交道。
也因此,她很清楚有心算无心尚有机会,如今已然变成有心算有心,那女人必然会提前做下一些布置。
听到对方坚决的话语,太史然沉默少许,忽然问道:
“洛仙子,请问你听说过靖雪岚么?”
“.”
话音刚出,
洛姓女子那一直波澜不惊的神色猛地一滞。
缓缓的回眸望来,洛姓女子的声音中似是多了几丝情绪:
“靖雪岚?”
“靖廷希的女儿。”
太史然见到对方的神色,一字一顿。
阁主曾不经意与他说起过葬村村长靖廷希与眼前这名洛族之人的过往。
虽不过寥寥几句,但如今看来阁主果然有所深意。
而且看这洛族女子的神色,此间绝对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甚至,
那靖雪岚就是眼前女子与靖廷希诞下的女儿也说不定.
心中思衬着,太史然幽然的继续说道:
“靖廷希将他的女儿寄养在了北境一好友身边,而那处宗门,在不久之前被相府的黑麟军剿灭了。”
“.”
半晌,洛姓女子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声音微不可查的带上了一丝颤抖:
“那她还活着?”
“此事倒是不知。”
太史然摇了摇头,但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大概率是活着的,而且若是活着,靖雪岚一定会被娄姬带在身边。”
洛姓女子周身炁机涌动,深吸一口气,红唇微张,吐出两个字:
“原因。”
“对于相府和娄姬而言,靖廷希的女儿活着比死了更有用,靖廷希虽死,但他生前的关系网络依旧尚存。”
“这样么”
“所以,洛仙子你”太史然眼神闪烁。
洛姓女子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复杂,但回答得很干脆:
“此事我会帮忙,但前提是在搏杀中得全力保证靖雪岚的安全。”
“自然。”
太史然微微一笑,目光再度扫了一圈在场之人,朗声道:
“诸位,我知道你们心里可能多少会畏惧那相府,但这是我们剿除大劫起始最后的机会,所以决不能放弃。”
刺杀之举再度被太史然拍板,而剩下的便是如何实行。
佝偻老者跺了跺手中的拐杖,轻咳一声,笑道:
“太史尊者所言极是,就是不知我们该如何落实?”
周胖子见无法避免轻叹了一声,也很快转变了心态,低声谏言问道:
“太史兄,不知那许长天如今距离我等有几日脚程?”
“三日。”太史然抬起手中的灵天仪看了一眼,低声回道:“他们如今在平西陵附近,正往帝京的方向赶路。”
周胖子那双细小的眯眯眼中流露一抹阴森:
“在得知有人窥探的情况下,许长天一行人必然会尽快找一处城池落脚,一则可以利用城内的通讯圆晶联系帝京,二则可以利用城池阵法固守待援。
“所以,我们最好在他们入城之前下手。”
“来不及的。”
佝偻老者那浑浊的眼眸之中流露一抹思索:“平西陵那附近有好几处小城,不过拥有通讯圆晶的城池倒是只有惠州县,以娄姬的速度恐怕一日便能抵达。”
“也就是说,我们得在城内下手?”
中年美妇眸子闪烁了少许,轻声问道:“小城的护城阵法对于我等倒是无碍,但这可是彻底破坏规矩了。”
以他们一行五人的实力,县城级别的护城大阵破除起来并不算难,但问题是这种行为算是造反。
如今局势只是动荡,并非礼崩乐坏。
这种践踏规矩的行为,必然会引来天下各大势力追查,到时候若真的被查出来,监天阁恐怕就得成为众矢之的了。
“符长老,我们也不一定非得破阵。”
周胖子笑呵呵的说道:“凡事皆是有利有弊,他们入城确实可以利用阵法做护身符,但城内人多眼杂,我们亦是可以悄然潜入进去,毕竟暗杀,不一定非得用强,尤其是在目标修为不高的情况下”
“娄姬怎么办?”
洛姓女子打断了几人的讨论:“娄姬在侧,你们不可能有悄无声息的靠近许长天的机会。”
说着,
洛姓女子似是想起了什么,捏着恸哭铁面的纤指略微用力:
“为了那许长天的安全,她甚至可以把整个县城的百姓全部清空。”
话落,山巅之上一时陷入了无声。
“圣女大人与那许长天已经分开了,做好最坏的打算。”
太史然盯着手中闪烁着神光的灵天仪看了半晌,幽然说道:
“若真到了不得不强杀的那一步,便不要顾及,直接破城。
“死亡是必要的,
“一座城的黎庶,远不及杀掉大劫起始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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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二十一章 惠州县
旭日初升,东方的暖阳刚刚露出些许晨曦,鳞次栉比的房屋街道依旧掩映于浓雾之时,厚重城门已然被看守戍卫打开。
结束了一夜的纷扰与繁华,惠州县再度从沉寂中逐渐苏醒。
进城赶集的菜农小贩、驮运货物的行商走卒的涌入,瞬时让人间的烟火气沿着那宽敞的青砖石板路蔓延入了小城。
北境蛮祸与天灾的浩荡余威虽未真正意义上的波及到惠州县,但这场战争却仍然对其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北境已然持续数年的动乱,让诸多行商,诸多持剑而行的江湖侠客,将这处位于两省交汇处的小县城当做了他们北上的中转站,这些投机客们的到来给这原本平平无奇的县城带来了商机与发展,但同样也带来了诸多的混乱。
随着后院的鸡鸣,
唐四一如往日在这晨曦未已之际打开了自家小餐铺的房门,正将准备好的桌椅小凳搬至街道上摆摊时便发现自个家门口又死人了。
江湖人.
看着那尸体手上的老茧与那被血色染红的刀伤,唐四一眼便辨别出了对方大致的身份。
安静了少许,他默默将那具尸体挪到了隔壁店铺的门口,然后取了两盆清水将自家门口的血迹冲刷了一遍。
他没有报官的意思,因为报官没用。
相反,他甚至得被那些捕快老爷敲一笔竹杠,作为处理尸体的费用。
而遇到开门见尸这种晦气的事情,唐四也没了开门做生意的心情。
这尸体摆在这,大概率没人会来他这餐铺里用食。
心中想着,唐四眼神有些麻木的准备重新关上房门。
毕竟,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二次了。
惠州县内没有驻军,或者说这里的驻军已经尽数开拔北上抗蛮。
对于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武徒们,县令姥爷唯一能够用上的暴力机器便是那些养尊处优的捕头姥爷。
而让这些在惠州县内经营了数代乃至数十代的少爷兵们去与那些亡命徒们拼命,这现实么?
这不现实。
在蛮祸兴起的这些年来,惠州县那些客栈之中时不时叫骂与兵戟交击之声已然成为了常态,死人,亦是成为了常态.
心中叹息着,唐四缓缓关上了自家的木门。
“你,不报官么?”
在木门即将关闭的那一瞬,一道温润的男声忽然从他摆放尸体那一侧的店铺门前传了过来。
唐四闻声便是一愣。
他记得,方才街道上可是空无一人的。
关门的动作下意识顿住,唐四的目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然后眼神便是一滞。
黎明之际的街道空无一人,尚且有些昏暗的环境中一名长发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具江湖客的尸体面前,正饶有兴趣的盯着对方的伤口。
好生好看的男子.
心中方才生起一抹感叹,唐四看清对方的衣着之后,腿上便是一软。
这是一身着束腰紫黑华服。
虽然他这老粗不知道具体价值几何,但却能看出这东西可比县令身上那件官袍还要名贵。
慌乱的情绪不受控制的从心底蔓延开去,唐四直接便跪在了地上,脑袋用力的磕在地面,声音磕磕巴巴:
“大大人,这这不是小小人做的”
“.”
男子略显古怪的看了一眼这名小贩。
他只是问一句为何不报官,至于么?
心中想着,男子下意识准备用源炁将对方托起,但随即还是忍住了。
他看到了对方看向他时眼中那发自骨髓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