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时惊雷作响,雷光迸发。轰鸣的声音传遍整个墓地,叫众人为之惊颤。
就连那高台上的道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惊到,瞪大眼睛看向台下的李道玄。
“伱!”道人指着李道玄又惊又怒道。
“五雷三千降,雷火百万兵!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李道玄丝毫不理会他,连掐斗决念起。
朝着一处青铜鼎便是指道:“破!”
顿时血液飞溅,烈火四处飞射。道人看到此情此景,目眦尽裂,怒拍棺材。
“好!好啊!”
第57章 未曾授箓
伴随着青铜鼎的炸裂,整座墓室陷入了火海之中。那燃起的大火顺着流动的鲜血朝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忽发而至,离的较近的那些黄袍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被波及。
凡触之雷火,皆是烈火加伤,哀嚎痛哭之声不断。
被伤及的黄袍众人倒地翻滚,妄图摆脱火焰的侵蚀。只是任凭他们如何挣扎,身上的那鲜红色的火焰就是无法消失。
却是看似羸弱的王家大公子反应超乎常人,连滚带爬的躲过四散而来的火焰,紧接着便向那道人靠拢而去。
“天有天火,地有地火。人自然也有人火!”李道玄与那道人死死对视,眼中丝毫没有什么退让胆怯的神色。他与九叔在幻境中斗法众多,只不过没在现实论战一番。
今日之斗法,固非他所愿。但避无可避,便是唯有一战而已。
“你这邪道,纵于三罪,妄图逆天改命。以人之血肉为柴薪,点这人火自是做孽。如今又有什么脸面发怒。”李道玄瞪着道人,手下的动作也是未曾停下。
他沿着剩余几名祭品踏罡踩斗,将几点人火引于脚下。按七星北斗画阵,辅以八卦阵图。
此乃北斗七星八卦阵,乃是全真祖师王重阳所创阵法。合一元、两仪、三才、四相、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的流变规律。若是有十一人施展,便是变化万千,无所能破之。
若能再持以法剑相助,纵使玄门高手临阵,也难破矣。
茅山三宫五观,三宫为正一上清,而五观曾属全真一派,虽时至当下白云观已以上清清微法为主,但也少不得全真绝学的融合传承。只可惜此阵法精髓之处在抗元之时便已经遗失,如今所得不过阵图而已。
李道玄与老道学此阵,知其如今防有余而攻不足。便与九叔论道时补过此阵,这时拿来用,也不过是做防御罢了。
只见那八卦阵火燃燃升腾,又以七星变化。余下几人站于阵中,恰是在精妙之处。
“爹,大哥,你们且在这阵中呆着,只需这火不灭,阵便破不了。旁人进不来,你们也莫要出去。”李道玄与李老爷等人说着。
几人刚刚经历那般变化,此刻精神未定,听着这话只是点头,忙说自己就算是被烧死也不会出去。
“好个七星八卦阵,好个小毛贼!”道人怒笑道。“我等经年布局,居然没能算计到伱这一步。当真是好啊!好啊!”
道人气急而笑,身上黄袍法衣猎猎作响。他双目怒视李道玄,恨不得将其扒皮拆骨,食其血肉。
单单只是破他一鼎,就让这乾阵变化颠倒,阴阳二气失衡。本就逆天改命之事,行事小心谨慎,就是万备以防变化多端。就算是他也难以算清其中因果,难以明了这亡者重活之事。
“贫道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这祭品之中能混迹进你这么个小奴才。”道人平复自己的情绪,冷静的看着李道玄。
他手指掐算着,只觉卦象混沌变化无常。道之天相异变,星惑不稳。义王复生之事,多有变化。
手指掐算的越快,道人越是血气奔涌难耐。他忽而面色涨红,哇的一声便一口鲜血吐出来。
两旁守候之人连忙上前,王家大公子扶着道人忧心问道:“真人,你没事吧?”
“无碍,只是天数异变。贫道被反噬罢了。尔等莫离贫道半步,护贫道片息。”道人从衣袖中掏出一粒丹药,将其服于口中吞下,便运气疗养,片刻后面色恢复正常。
他再望向李道玄,让王家大公子继续看着黄金棺材里的情况。而台下局势变化,侥幸逃脱烈焰的黄袍余众也纷纷持刀剑走上前,将李道玄团团围住。
有黄袍试图入阵中劫持几人,就见那阵火变化,朝着入阵者灼烧。仅仅是擦边一下,便是手臂着火,怎么也灭不掉。最后那黄袍强人咬着牙,斩去自己的一臂。这才让自己从火中存活下来,没有被活生生的烧死。
“此火非凡火,沾之不死不灭,你们且远远退下,无需再破此阵。”道人的话传来,黄袍众人闻言就退让十来步。
需知术法所出,若非凡火,便是神火。三昧真火、南明离火、太阳太阴真火、六丁神火、紫薇天火、九天玄火、幽冥鬼火.论任何一种,也知非常人可以碰得。
道人从高台上慢慢走下,持着拂尘看向李道玄。他脚踏火堆中,那火焰自然分开两地。好似君臣之礼仪,为这道人让开一条道路。
“借于贫道这斡旋造化之术,你能用人火再造七星八卦阵。单凭这份本事,便是法教四品威经箓道士也不如你。只是今日你坏了贫道的事,乱了贫道的路。纵使玄门同道弟子,贫道也不能留你。且留下你师尊名号,等开年便让你碑上留名。”道人说着,便是步步紧逼,虽身形并不高大,但于人的气势却是如瀚海狂澜般难以匹量。
李道玄自稳心神,不乱于这雄浑气魄之中。毕竟是与九叔常来斗法,自然是感受过九叔的气势。面色不改,神情不乱。只是拱手行礼,唤一声道:“我乃是茅山白云观,三洞法师长明真人弟子。”
“为何无道号?未授箓?”
“未授。”
“……”道人听闻便是睁大眼睛盯着李道玄,这“未授箓”三个字,着实让他心中震惊。
须知这玄门道家,正一道乃是法教正宗。授箓与不授箓乃是两个概念。
不授箓者,不记名,不记号,乃是旁门人。平日只能以学生自居。这等皆是刚入道门,但不勘玄境寻常人。
唯有修为有进,能看破五空,通晓符箓道术,踏入法门者,方才能算是道士,才能被授箓记名册。咏诵九重天上,告知神仙天尊。
道人看这黄毛小子虽小,可丹气法力不弱。能驱使五雷,用九字真诀,当是授箓中品道士。谁知却是个未曾授箓的小子。
这等玩笑不亚于一孩童将他绊倒,随之笑他老弱无力。
“哈哈哈,好啊!哈哈!”道人大笑起来,眼中满是自嘲。“未曾料想到贫道有一天会砸于这不授箓的小道童手中,当真是世事无常,当真是滑稽可笑!”
道人笑完,拂袖抹去自己眼中泪水。他看向李道玄,衣袍流转。
“小子,我与你师父长明也算是旧友,曾也在江南相识。当年曾有斗法,我落于你师父一筹。如今再遇你,当然是天意。我且会留你全尸,于你造墓立碑。便是去了,也莫要怨天尤人。”
“生死江湖,不过来去。胜负之间,皆是天意。我若是不如你,死了便是,绝无怨言。但只希望道长能放我兄长与父,莫要为难他们。”李道玄看向道人,十分真诚的说道。
他知道此番斗法恐凶多吉少,自己虽丹气远胜对方,但终归是底蕴不足。
若等再等上几年,或许他全不惧于此道人。
“好,同是玄门中人,贫道应你便是。”道人笑道,衣袖飞舞。
他看向李道玄,缓缓掐起法诀。
“贫道已经数年未亲自动手,此番就了结于你。”
第58章 五猖兵马
李道玄精神提起,他注视道人,从袖口之中拿出一张静心符。咬咬牙,咬破右手中指,将自己鲜血涂于上面。
写下一“静”字,而后解开衣襟,掐诀默念静心咒,咒毕便将那符贴于膻中穴。
此为斗法之守,守的是那道人的邪门歪道。
道门斗法,常于无形之中。杀人三更,便是不会到五更。被破了道术死于非命,那只能道一声学业不精。
只是斗法凶恶,而道门中少有狠斗之人,所以下死手者甚少,多为点到即止。即为对方若是破了自己的道术,而自己却无法反制。那就是知道所面对的人修为比自己高,功力比自己深。知趣者便就不再献丑,继续纠缠下去。
最怕若是遇到了五猖兵马,那便是死斗之事。即是生死有命,任谁技高一筹了。叫对方知晓了姓名住处,那便是逃也逃不掉。不想祸及他人,也只有死斗一法。
而这斗法不外乎两个字,守与攻。守则化,攻则伐。李道玄于膻中穴贴静心符,自然是守。守的是那道人的幻术,守的是那五鬼的侵扰。
果不如他所料,那道人衣袖中飘出五道纸人。好似鸿毛飞于身前。道人平伸双臂,只见左手大拇指按住无名指,左手小指向后勾住右手小指,左手中指勾住右手无名指,右手掌心朝前,左手向后勾成拉弓之势,那纸人则歪歪扭扭的行走于手臂上。
五鬼夺魂诀。
道人掐诀不松,嘴唇微动,朝着五张纸人呼出一口气。那纸人化为黑烟,消散于墓室之中。
李道玄当是听到耳边传来嬉笑之声,隐约中就看到一个个纸人从那血火之中爬起来。然后逐渐朝他靠近,各个手舞足蹈的试图攀登上他的身体。
他见此状毫无畏惧,知晓这还未到死斗的五猖,虽只是抓人生魂的五鬼,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这等五鬼于鬼魅之中,迷惑人三神。一旦着了道,心生惧意,便是会被取摄走魂魄,徒留躯壳。
李道玄不慌不忙,既是死斗,便早有预料,手掐法诀,步罡踏斗:“本师安精神,祖师安精神,玉女安精神,安吾精神,护吾身形,与天地合德,与日月合明,急急如律令!”
咒下令出,便见幻象皆去。只见脚前,五张纸人已然如烧炭般胨灾徊畎氪纭U饨欣畹佬闹邪档澜男遥约夯鼓苡衅平庵ā�
一旦叫这五鬼上身,就算没被勾走魂,那也会失神片刻。
而这片刻,都无需对方施展道术,小刀子剌肉,就足以要了李道玄的小命。
这般斗法不过几个呼吸间,道人见状眼中不由露出赞意:“长明倒是找了个好徒弟,小小年纪,这等踏魁罡步斗能用的如此行云流水,着实不易。”
“且看贫道这般法术。”道人话完,就见他踏罡步抚衣袖,手中衔一符朝头顶抛去。
那符临空而燃,于火中化一三尺大石。便听道人一声:“疾!”
大石好似流星朝李道玄砸去,李道玄则站于原地不动。借着指尖未干的血水画寄法字令,朝那大石便施去,就见那大石诡异的转了个弯,朝一旁的黄袍砸了过去。
当即一声惨叫,那黄袍被砸的红白四溅,便半身没去,只留下一双腿在原地打着颤儿。
神仙斗法,凡人遭殃。
方才那道人乃是用飞沙走石之法,砸的就是李道玄。
而李道玄也有寄法化解,将这大石转移目标。
所谓寄法便是寄托。
这大石自然是打的李道玄,李道玄则是将自己寄于不远处的黄袍强人身上,替身代位,叫这大石砸不到他的真身。
这飞沙走石之术砸了旁人,自然也就被李道玄化解。
道人见自己二法皆被化去,对于李道玄慎重万分:“好个小子,竟有如此本事。若非今日遇到贫道,当真是茅山之大幸。”
“且看这一法。”道人说着,脱下自己法衣。他朝半空抛去,转身之间,左手中便多出三柱清香。法衣腾空,道人右手五指内扣,掌心盖于香尖,待得法衣如鸿毛缓缓落下,清香已燃。
随着法衣落下,道人则是拜了三拜,将三炷香插在地上口中念咒起决。
“吾带明锣天地动,焚香走马请五营门不远路不长,金甲猛将五猖郎”
道人一边念咒,左右托掌,先是右手大拇指压住中指和无名指,食指及小指绷直成道指,紧接着左右手食指相扣,右手小指外勾左手无名指,成五营诀,咒毕,那黄袍法衣便是泛起黑烟。但见黑烟之中,就有五人现身。
那五人皆是高大威武,面如修罗恶鬼,手持长矛铁刀,身披甲胄,穿着踏云靴。威风凛凛,目如猛虎。单只是站在原地,就足以叫小儿止啼,常人破胆。
“何等鼠辈!唤我等何事!?”那其中一汉怪叫,手持长刀凶恶臻臻。虎目扫四方,就见黄袍众人纷纷跪下。
“我等拜见忠王!!”
“哈哈,竟是我太平儿郎。当真是喜事,喜事啊!”那鬼魂凶汉大笑,头顶羽翎颤抖。再看那道人,竟是哽咽说不出话。
“真人。”鬼魂凶汉叫唤道。
“忠王。”道人感叹,朝他一拜。“多年未见,忠王可在泉下如何?”
“自是浑浑噩噩,不得而出。”这鬼魂凶汉叹声道。“真人叫我等五人出来,到底是为何事?我等五人该是葬命,怎又重现于世间。”
“诸位王将,且助贫道一臂之力,破了这小子的道术,叫他魂下黄泉。”道人指向李道玄说者。
“竟是如此,我等且助真人一臂之力。”鬼魂凶汉也不分缘由,便笑道,掂量着手中的兵器。“许久未能在世,真乃重活也。”
“卜慧,你唤我们出来不仅仅是为了他吧。”一旁另位儒雅之人手持长矛,看着道人抚须问道。
“只是破这小子自然不用,还需诸位将军护阵,让贫道叫醒义王。”道人轻叹道,将自己所做之事托盘而出。被唤来五将听闻此事,皆是面面相觑倍感惊愕。
“义王竟还能重活过来?!也未曾想到他会身死。”那儒雅将军叹道。“当初洪秀全杀我全家,屠我儿郎,可曾想过如今之事?”
儒雅将军说着便是露出冷笑:“我杨秀清于他洪秀全如何?当初信誓旦旦,却是在我等后面如此所作所为。如今你再唤我来,岂不是晚矣。”
“还请东王助我。”道人长叹。“太平已逝,清贼杀我姐妹兄弟。如今有天机助我等,何不放下往事?”
“……也罢,且助你一臂。”儒雅将军叹道。“便是当我还了伱当年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