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一枚扔给那林志远,朝他淡然说道:“那行龙令我买了。”
林志远手忙脚乱的接住金锭,两眼放光。放嘴中咬了咬,然后痛快的从腰间掏出一枚令牌扔给李道玄。
“前辈大气,那晚辈就将此物送给前辈了。往后若是还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尽可以到杭州唤晚辈的名号。这苏杭两地,就没有我林某不知道的事。”林志远爽朗一笑,便是这贼眉鼠眼都开阔不少,朝李道玄抱拳道别,纵身便是朝那偏角之处窜去。
“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咱们有缘再见。”
言罢,人离去。留下李道玄与那王焕双目一对。
王焕额头冒出冷汗,便是这大冬天里他都感觉到了浑身燥热。下意识拉了拉衣领,看着李道玄手中令牌张了张嘴:“前辈……”
“怎么,你想要回去吗?”李道玄捏着令牌,似笑非笑的看向王焕。这令牌拿在手里冰冷,应该是青铜制成的。往上就徒然的写着行龙令几个大字,就跟后世义乌造的玩具差不多。
若不是上面都被盘出浆来,他都以为是哪家骗子造的玩意。打量了几眼,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准备拿回去再琢磨一番,就听到了那王焕的声音。
只是抬眼看去,王焕就被吓得退后几步。心中暗暗叫苦,对那林远志又是恨了几分。俗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王焕自然也是如此。
这行龙令的传闻虽听起来不错,但他自是知道没那个福分。本就想拿去卖点钱,谁知道半路是被人偷走。
这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方才前辈那金子就该是自己的。如今是钱丢了,东西也丢了。跑这江湖一趟空空如也,便是过年也没脸面回家去。
念及至此,王焕也只能苦笑着朝李道玄拱手:“既是前辈花钱买了,在下也就无话可说。还请前辈谅解,在下这就离开。”
“你为人倒是实诚,说起来你是哪儿的人?”李道玄对着王焕是有些好感,毕竟这人比林志远多了些礼节。
王焕听着话,就报出自己的来历:“在下乃是佛山人,曾是少林俗家弟子。”
“难怪伱的拳脚里有几分罗汉拳的韵味,原是少林弟子。”李道玄点点头。
“惭愧,只是外门罢了。学艺不精,只能下山求生计。”王焕长叹一声,对于自己的经历有些遗憾。毕竟若是真能入少林,这过的日子恐怕比山下好些。
“看你脚下夯实,步稳势烈。举手投足刚劲有力。应是外门硬气功。”
“前辈高见,在下所学的正是洪家铁线拳。”王焕再道,也算是彻底说明了自己的来处。往后江湖上犯了事,再寻他可就容易。毕竟这年头各家门派收徒颇为谨慎,挑品性与天赋,不是随便就能拜入其中。
李道玄听罢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盯着王焕好奇的问道:“佛山可是有一位名叫黄飞鸿的师傅?”
“黄飞鸿师傅?在下自是认识。”王焕一听这名字顿时来了精神。毕竟在佛山一带,这名字当真是如雷贯耳。他又是学洪家铁线拳之人,自是对黄飞鸿熟知。
李道玄来了兴趣,毕竟能够听到后世耳熟能详的人物,对于他而言是一种莫大的有趣之事。便询问这黄师傅的经历,王焕一一告知。
“黄师傅早娶妻,只是没多久便是病逝了。”
“前辈,在下并未听过什么十三姨。”
……
一番对话后,李道玄对于偶像有些幻灭。原来黄师傅只是个习武出名的人,没有什么单枪匹马捣毁帮派,也没啥以一敌百的事迹。最出名的应该是黄师傅行医救人,这侠名慢慢传出去。
至于他记忆深刻的十三姨,根本就不存在。宝芝堂医馆什么的都没影子,平日里都是广州佛山附近的场馆里任“睇场”。
“黄师傅大抵年岁三十,前辈若是想认识黄师傅,晚辈也可以推荐一二。”王焕恭敬道。
“也罢,我只是有些好奇。若是无事,也不会去打扰黄师傅。”李道玄叹声,没了去见识名人的心思。他看着一旁唯唯诺诺的王焕,将另一枚金锭扔给他。“拿着回去吧,看你样子是急用钱。”
“这……”王焕忙乱的接住金锭,捧在手心里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双眼茫然的看向李道玄,随后又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前辈,这……”
“别婆婆妈妈,我看你追那林远志一路,定是急着拿回这行龙令。若非着急用钱,至于这大过年的到处追人跑吗?你这身上的衣裳,该是穿了很多年吧?缝缝补补的哪经得起这冬天的寒冷,且回去多穿点,好好照顾家人。”李道玄指着王焕缝满补丁的上衣,不少地方都已经烂出窟窿。若不是身無长物,谁不想穿的更暖和一些呢?江湖人再怎么江湖,也该有落根的时候。
王焕闻声,诺大的汉子低下头来。他紧紧捏着金锭,随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李道玄结结实实的磕上三个头,忍着哽咽声道:“前辈之恩,王某没齿难忘。那日若是用得着王某,便拿着这东西来唤王某。无论刀山火海,王某万死不辞!!”
他说完,便又是磕了几个头。起身朝着李道玄一拜:“在下临走时还有一事想要告知于前辈,这几日道上有传言,说的是龙陵就在李家村附近。江湖纷乱,还请前辈保重。”
王焕话说完,转身也离去。留给李道玄一根铁圈,那是他练功所用的东西。上面刻着字,是这根铁圈的重量。
李道玄拿着这个颇有重量的铁圈,回想着王焕刚才说的话。
“龙陵在李家村附近?倒是奇怪的传言。”
第38章 自贡盐商
李道玄等二人离去后,方才跃然于屋檐上,顺着窗户悄步回到屋中。脱下衣物后爬回床上,左右睡不着。就借着月光看了看那到手的青铜令牌,左右不见有什么异样,便觉无趣。
便是先放在一旁,等到日后回到山门,再寻老道问一问,看看老道是否知道这行龙令是个什么东西。
且是沉甸甸睡去,不一会便是入了梦中。只是李道玄不知道,便就在他入梦时。这枕边的铜牌文字稍稍发生变化,时而成走龙落地,时而如飞龙在天。而那龙头更是惊奇,竟是顺着铜牌游动,朝着某一方向指去。
直到许久月光隐去,这铜牌方才回归正常。依旧化为行龙令三个字,牢牢的刻在铜牌上。
第二天起来,李道玄只觉神清气爽。翻身跳起来先是一套拳法,随后便是在丫鬟环翠的服侍下穿好衣裳。
走于堂中照旧,大哥李明达的脸色是越发难看。李道玄总觉大抵是过不了多久,大哥或许就会和父亲闹翻,到最后父子两人莫要成了仇人才是。
只是那卦象上分明显示吉利,大哥这婚事该是出不了问题才对。又想到自古以来卜卦者非全然知之,天数易变,卦象难测。万物万事非定性,总有变数的那一面。何况他学艺不精,这卦象也未必真。
无论如何,且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李道玄也只能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
又至午时,家中来客。李老爷出门迎接,就一年轻人登门恭贺。他衣着打扮光鲜,带着小帽儿,这大辫子是打理的油光水滑。走起路来两头甩,颇有些逗乐的趣味。
李老爷亲切拥他进来,连声唤着贤侄。李道玄见李老爷对此人这么热情,便是悄悄问大哥此人是何身份。大哥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笑道:“是那李四有堂的来客。”
“李四有堂?”李道玄听的迷糊。
“自贡四大盐商,这李四有堂便是其中之一。前些年四有堂的总办李详庵去世了,如今继承四有堂就是这人的叔父李德山。四有堂与我们家在金陵有着生意往来,所以常会叫人过来打点一二。据说往上数辈分,咱们和他们家还是亲戚关系。都是送钱的财主,爹自然热情。”大哥说的轻描淡写,李道玄确实听出了其中的味儿。八成是这四有堂为了开江宁府一带的商路,就找上了老爷子攀情谊。
毕竟这年头做生意可不是那么简单,地头蛇不打点好,自己又没什么过硬的背景关系。那即便是富可敌国,财力亨达,也不过是空中楼宇。出了自己的舒适圈,外地是甭想轻易踏近一步。这种山头地方主义遍地都是,也就出现各种晋商,秦商,徽商之类的称呼。
所以李老爷虽不是金陵的大商贾,但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慈商。金陵多有门路,自然是能够亨通江宁府,在江苏各地做生意。
李老爷先请那人喝茶,又将李道玄叫过去让人认识了一遍。这自贡李家的来者自然少不了见面礼,便是一个金镯子送来,套在他手腕上就叫他莫要摘下。见这状况,李老爷更是乐呵呵,这贤侄唤的越发热情。
见两人都没唤他离去的意思,李道玄只能暂且坐于身旁,听着李老爷与这青年谈话。
原来这青年来意便是要与李老爷商议合作之事,道是两江总督曾国藩上任后恢复淮盐销楚,对川盐多有抑制。如今四川总督丁宝桢欲以疏销缉似为由创办官办。这对自流井四大家来说实属重大打击,以至于李四有堂不得不寻找新的出路。
李道玄对这些事情茫然无知,李老爷见他这般模样便也稍作解释。道是朝廷行盐制度向来是限定区域,楚地人多地广,素又不产盐,所以历来都是由淮盐销售。
只是这太平军造反,阻断了淮盐的去路,以至于楚地严重缺盐。再加之洋人之事,朝廷就不得不让川地运盐于楚地。如今这川地总督想开办官运,吃亏的自然是他们这些私盐商贾。
这民难以与官斗,李四有堂斗不过丁宝桢,只能开始另寻他路。这不就找上了金陵李家,借着拜年的好日子来说说事。
“那大安寨那边又是什么反应,该不会也是认了吧?”李老爷问到。
“大安寨,大安寨也是来人寻王家去了。说是要上诉户部,都察院。只是侄儿觉得这事不妥,哪怕王家在京里有些关系,那也难办倒那丁宝桢。”青年叹了口气,对于川地情况实属没太大信心。毕竟县官不如现管,京城里的官儿也难管地方总督。
两人又是谈论一二,之后李老爷才放李道玄离去。
虽是对这自贡盐商不大清楚,但李道玄也算是明白一些事。无非就是这些自贡的盐商趁着太平军作乱,在楚地挣了钱。这次四川的总督看不下去,也想掺和一脚。盐商们的利益被侵占又斗不过那总督丁宝桢,只能另辟蹊径缓解自身的情况。
李道玄跑到自己大哥身边,将此事说与大哥听。大哥听了这事摸了摸他的脑袋,温笑道:“家中之事就不用担心了,咱们家也没做什么售盐的生意。多以茶叶丝绸,茶楼饭馆为主。今年还接触了些西洋玩意儿,父亲还准备跟洋人商谈一二。”
“和洋人商谈什么?”李道玄好奇的问道。
“父亲想弄些洋马儿进来,卖于金陵大户人家中。只是这洋马儿实在过于有伤风化,父亲便想着能不能加一些遮掩的东西。”
听着大哥的话,李道玄不由对李老爷的商业眼光感到赞叹。这洋马儿就是自行车,在往后很多年间也是极为流行。若是能提前进一批进来卖,说不定还真能给老爷子拿捏住商机。
不过想到这自行车,李道玄却是对另一样东西感兴趣。
“大哥,你可听过洋火?”
“洋火?”
“对,就是呲的划一下,一个小木棒就能点火。”李道玄给大哥做了个形容,大哥算是明白那玩意儿是什么。
“倒是听说过,你怎么对这些玩意儿感兴趣,又是从哪听的?”大哥兴趣问道。
“只是从书上看到的罢了,那大哥你不觉得这东西其实应该很受欢迎吗?我觉得比爹那个什么洋马儿靠谱多了。”李道玄一本正经的说着。不过也如他所说的那般,这洋火柴的确是非常受大众欢迎。只要价格下来,那就是不愁销量的东西。
看着大哥若有所悟的样子,李道玄再添了把火:“大哥伱想啊,如果这东西的价格能够降下来,买的人肯定不少。而且我听说这东西做起来也不难,对于洋人而言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你不如劝爹弄一个工坊试试,说不定会有些意外之喜呢?”
大哥有些意动,不过也没被李道玄完全说服。他笑李道玄才回来几天,就将修道人的本性给扔了。顺便还安抚他,说自己会和李老爷说说这事。
李道玄看大哥这幅样子,觉得回头还是和李老爷说说算了。
随后又问起大哥家中有没有什么法器宝贝,大哥告诉他并没有什么名贵的法器。如果非要说有的话,也就那尊从茅山九霄万福宫里请回来的神像算是一个。
听到家中没有什么名贵的玄门法器,李道玄也就歇了再追究的心思。算是把那日两人的入宅之事暂且埋在心里,往后有机会再看看。
第39章 采生折割
自贡来的客人很快就离去了,听说那青年还有很多人家要拜访。
李老爷坐在太师椅上歇着脚,这辫子头发披散,让丫鬟帮忙着打理。李道玄凑到他身边说起洋火柴的事情,李老爷是起了兴趣。
毕竟这些玩意儿是真的能有销路,李老爷常年接触洋人,大抵也知道一些新鲜玩意儿。
听着自家儿子这么一说,思路也就开了。的确,与其想着怎么进洋玩意儿,为什么不自己做些呢?这洋火柴那么简单的玩意儿,没道理自己做不成。
“这事容爹想想。”李老爷深思道,李道玄听这话也就不再打扰他。
独上楼与书房中研读道经,就忽然听闻窗外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随那锣鼓的震天响,就见一行人沿途吆喝放鞭炮。原是那一班子耍杂戏的入村中,宣传晚上于村口处表演。
这对于村民来说倒是个新鲜事,于是观者如云,拥挤不堪。小孩们嘻哈笑着跑来跑去,就是为了蹭一这耍杂戏的热闹。
就见各异人由前到后,玩圈的,喷火的,牵狗耍猴的。百般人,千般样。甚至于还有拖着车而过,那牢笼里豁然装着一只大虫。
观者欢呼叫好,对于他们来说耍杂戏的来村中,是难得看热闹的机会。这般宣传之后,十里八乡的都会赶来凑热闹。到时候又是一次人声鼎沸的聚会,这卖糖葫芦的,吹糖人的,甚至卖花灯的小贩都会出来。
晚上李家村有多热闹,这是显而易见。
李道玄来这儿后鲜少见到这么热闹的场面,心里就有些意动。想要晚上出去看看热闹,于是和李老爷说了这事情。李老爷欣然同意,家中几个小孩也都想出去。
但除了几个儿郎外,闺女们则是被禁令外出。看到姐姐妹妹们有些失落的神色,李道玄想给她们求个情面。谁知道李老爷听此话后面色也不好,斥责他乱管闲事。
“这入夜屋外面黑灯瞎火,叫人拐走了该如何是好?你两位兄长能出去,皆是他们成年。你随他们出去看看也就罢了,家中姑娘又如何能同去。”
见李老爷不同意这事,李道玄也没啥办法。毕竟李老爷说的也对,这世道乱的很,便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到了晚上也不敢到处乱跑。
只能与几位妹妹示意抱歉,等到了晚上就带着下人出去外面看杂戏。
左右家仆守着,寸步不离半分。到村口处,已经是灯笼高高挂,火光照亮夜幕。
从村头到街巷,都是来往拥挤的人。看热闹的很多,带着孩子的也不少。甚至于妇人都在其中,抱着孩子看着热闹。也没李老爷说的那么严重,拐小孩的多。
不远处还有人放着烟火,端是这年味十足。
闲逛在其中,就见各种耍乐的商摊摆了出来。有卖拨浪鼓的,有吹糖人的,有画年画的,还有看西洋万华镜的。
李道玄也好奇西洋万华镜是什么,付了点钱就凑到那箱子前面看去。对着孔往里面看,就是个人儿出现在镜头里。借着灯火看的清楚,转动手里的东西里面的人儿还会跟着变化。
只是看了几眼李道玄就没了兴趣,这跟他用过的手机相比,实在是毫无乐趣。看几张不会动的小人有什么意思,还需要花钱付费。
但看到不断有孩子兴奋的凑上去观看,李道玄也算是明白孩子们娱乐的匮乏。
毕竟村子里就那点有意思的东西,夏天还可以玩水摸鱼,到了冬天就只能缩在家里烤火取暖了。
又逛一会儿,就见不远处一堆人正围着看些什么。
李道玄好奇的过去凑热闹,才发现原来是个变戏法的。所谓五花八门,这变戏法的便属于三门彩。
这架势看起来挺热闹,围观的人也是甚多。
有些好奇这变戏法的会弄点什么戏法,就见他从笼子里牵出一条狗。先让这狗绕场走上一圈,然后又让它站在了椅子上。
这狗长得倒是挺奇特,一副人模狗样。走起来也是颇为怪异,左右摇晃着屁股,就好似个攀爬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