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他主动认输了?
在场的严党官员不由得心中发寒!
胡宗宪是何其重要的人物,竟就这样白死了?
身为严党领袖,首辅竟连为自己人报仇的能力都没有???
徐阶心中也是狂喜!
不容易!
真是太不容易了!
圣心从来偏袒严嵩,今日也有关照清流官的时候?
其实,圣心烛照,岂能不知道清流党是刺杀胡宗宪的最大嫌疑人?
但逝者已矣!
嘉靖帝绝不会为一个死掉的人,严惩他最依仗的左膀右臂之一的徐阶!
徐阶无罪,徐党或清流官亦无罪!
徐阶很快就想通了这一点,他甚至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高拱。
锦衣卫真查不出高拱等人的行动?
或许,陆炳早把真相告诉皇帝了。
但高拱、陈以勤、殷士儋何许人也?
太子讲师。
未来太子登基,他们便是帝师身份!
为顾忌万历太子颜面,这三人轻易动不得。
最后,徐阶这位伏杀胡宗宪的总指挥动不得,三位执行大臣也动不得。
此案果然只能不了了之。
徐阶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刺杀胡宗宪,是他近些年宦海生涯最大的一场豪赌。
幸好,他赌赢了。
强权如嘉靖帝这样的存在,行事也会有所顾忌。
只是,收复云州这件大事,自己必须办好。
若不能为陛下分忧,还给他添这么大的堵,以大明皇帝的气量,自己早晚必被清算。
“老臣以为,若派一人领军,定能为我大明重新夺回云州失地。”
徐阶缓缓开口,引得众人侧目。
他又停住不说,像是在等什么人表态。
短暂的安静过后,首辅严嵩终于道:“徐阁老有什么好人选,能为陛下排忧解难,只管说出来就是。”
徐阶听得心中冷笑!
好毒的舌头,好狠的用心!
为陛下排忧解难?
嘉靖帝何其自负自信?
普天之下,谁有资格说为他排忧解难?
这趟不论徐阶推荐谁,即便成功收服云州城,此人也将被嘉靖帝嫉恨。
但是,徐阶罕见在算计上又领先严嵩一步。
“启禀陛下。”
“臣推荐,再次由太子领兵,收服云州。”
群臣听了,一片哗然!
连严嵩等睁大了昏黄的老眼,死死的盯着徐阶。
严嵩竟情不自禁,从牙缝中诡异莫名的说出一个字:“好……”
但他立刻住口!
众人分明觉得,首辅有话没说完。
到底是好选人、好计谋、好奸诈,还是好无耻?
严世番却没他老爹那份耐心,当即跳了出来。
“徐阁老,你在开什么玩笑?”
“太子昏迷不醒,被张居正亲自护送去寻找传说中的南巢救治。你却推荐太子领兵?”
“请问太子何日苏醒?何日痊愈?又何日才能领兵出征?”
严世番发问急促,咄咄逼人。
徐阶却老神在在,一副从容淡定的神色。
在大明朝,徐阶几十年都没斗倒严嵩。
但面对严世番,他却没感到多少压力。
徐阶笑道:“小阁老问得好,老夫昨日特意去拜访国师,他亲口对老夫说,南巢对太子而已将是一次大机缘。”
“太子乃大明储君,福泽何其深厚?恐怕太子归来之日,已经焕然一新,如凤凰涅槃,其量不可估也!”
徐阶的话,已经极有分量。
他还搬出国师蓝道行,更是一块金字招牌!
严世番脸色铁青,刚想说些什么,却听青纱帷幕后面传出一声磬响。
“嗡~~~~~~~~~~!”
在场所有人,都仔细聆听磬响,希望能解读其中深意。
然而,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是迷茫之色。
只有徐阶若有所悟,老严嵩则是神色萎靡。
“惟中。”
帷幕后,竟传出了嘉靖帝的声音。
严嵩立刻跪地拜服道:“臣在。”
帷幕拉开,嘉靖帝身穿道袍,长须垂于胸,长发披于后,跣足而出。
“冬日阴寒,请陛下保重龙体。”严嵩又道。
“哈哈哈。”
嘉靖帝爽朗一笑。
“朕非凡体,惟中何以凡人视朕?”
严嵩跪在地上,仿若一只身体严重弯曲的大虾米。
“臣糊涂。”
“普天之下,亿兆生灵皆为凡体,以至于臣竟然忘了,陛下乃当世真龙、未来天帝。”
嘉靖帝闻言,又是一阵放声大笑!
“朕修仙,绝非贪图天帝大位。”
“乃为我大明子民,人人能得道升仙,永享逍遥。”
此言一出,臣子们立刻又跪地大礼。
“陛下圣恩宏德,天下臣民永世不忘!”
嘉靖帝目光环伺群臣,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惟中,你说说,朕是何意?”
严嵩跪在地上,嘴唇几乎能贴到地板。
他几乎不假思索道:“陛下的圣意,臣只能妄猜一二。太子与云州城已经结下因果,若能亲自化解,对太子日后成长也是极好的。故而,或可让太子领兵再战。”
听严嵩如是说,徐阶心中不由得一叹。
姜还是老的辣!
若万历能成功收复云州城,在大明百官心中,便是固若金汤的太子储君。
过去他在云梦山、云州城的失利,再不敢有人提起。
但严嵩这一番话,却是最大程度打压收复云州的功绩。
即便万历打赢这一仗,最多算他亡羊补牢,仍有以观后效之意。
太子之位,仍是摇摇欲坠。
嘉靖帝会怎么样?
徐阶紧张抬头,想冒险看看嘉靖帝的脸色。
但他目光还没抬起,却听嘉靖帝已经开口。
“太子是该多多历练。”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把万历年轻浮躁的形象板上钉钉了。
徐阶刚以为自己战胜了严嵩,又立刻胜负逆转,他简直想放声大哭!
陛下,终究是更亲近严嵩么?
朝议最终有了结果。
三十万狼兵驻留通州卫所,日日操练不得懈怠。
待万历太子归来,即刻领兵北上云州。
……
…………
大慈王朝。
范离分身驻留多日,终于等到一个女人来找自己。
棋之圣主,白十九。
在项宁独居的小院里,白十九不请自来。
“长姐说,你答应了。”女人脸色不善。
但连项宁都能一眼看穿,在清冷的外表下,白十九明显流露出对范离的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