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一想,那倒是不亏。”曹魏颔首说道。
忽然间,他想到了昔日游历世俗之中,那夔师叔便去过世俗风尘场所。
而后又假想了下若是自己身处于中的话,这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
左丘真人见此,不禁疑问道:“反应真的有需要那么大吗?你这小子府中姬妾虽也多是凡人,但是以你的神识应当还没有达到如金丹修士强横吧?”
“自然还有不小的差距,只是魏突然想到了夔叔父那边,心中不禁钦佩万分!”曹魏叹声说道。
“你这小子,是想打探夔师兄的消息吧?”左丘真人松开了曹魏,一副了然模样。
紧接着他说道:“老夫也不瞒着你,它确实是已晋阶至妖婴境界了。不过它眼下不在宗门中,而是正与同族一位妖君赶往龙岛,前去与敖岚妹子还有夔敖相见。”
“叔父安然无事,那魏也就放心了。”曹魏笑道。
“你小子与师兄一样,都爱拈花惹草,往后免不了与之一般历此一遭,免得今后万一真的修行到了金丹圆满,在渡元婴劫时陨在了那心魔劫下。”左丘真人幸灾乐祸地说道。
“师叔你的意思是?”曹魏试问了一声。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才是真的红颜白骨相,要不然你以为西域无念寺中的那些修行欢喜禅的秃驴,为何有的在凝结元婴之后,一下子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变得清心寡欲,不沾女色了?”左丘真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着一种自求多福的神色说道。
“那我现在戒了可好?”曹魏说道。
“强压自身的情欲,到时如同火山一朝爆发,多会沉沦在美色幻境之中不得自拔,而放任自身欲望,则会看到完全相反的事物。这心魔劫所营造的世界真假难辨,一息仿若百年,修行者当心志坚韧如激流磐石,不移不动。”左丘真人笑了笑。
“那师叔您老人家呢?”曹魏问道。
“老夫这辈子已无望突破至元婴,便也就不须考虑这般多了。”左丘真人自饮了一口酒,语气淡然地说道。
曹魏听后,不知要说什么,神色有些默然。
见此,左丘真人轻笑了一声:“人各有命,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况且成为元婴修士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宗门真君。”
他看曹魏不解,便指着飞瀑,朗声问道:“德操,你看这江水如何?”
“气势磅礴!”曹魏缓声说道。
“可也是涛涛而下,到头来总免不了到低处,便如同宗门元婴修士。”左丘真人缓声说道。
“敢问何解?”曹魏恭声请教。
“宗门治下何其广大,从世俗魏国至青幽江畔,横跨近三十万里,纵向八万余里,可算是地大物博,自然也引得其他真君觊觎。在这种层次上,我们这些金丹真人无力参与其中,只能全靠着云海与霞光两人在为宗门托底,好似这湍流飞瀑,既能气势磅礴震慑外界,可也有滋养万物之时。”左丘真人问道。
话语一落,他叹了一声,接着说了下去:“宗门太大了,也传承太久了,从生产、管理、分配、决策等方方面面,种种利益交织其中,如何将其梳理得清清楚楚,这也是一门大学问,可不容易啊!稍有不慎,便有离心离德之危,以力强压,只能是在最后无可奈何之时的手段!若换成是你,又该如何?”
曹魏闭目思量了起来,久久不语。
左丘真人轻笑了一声,独酌了起来。
过了片刻后,曹魏方才睁开了双眼,轻道:“虚心实腹,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一听此话,左丘真人忽然惊讶地转过头来,连声说了几个好字。
待笑声渐消后,他欣然说道:
“自大荒神朝分崩离析后,我等人族夺取西荒之地以为修行,治下芸芸众生宛如沙数,然而异族何其之多,整日虎眈狼视,稍一放松,它们就扑上来咬上一口。只是我人族虽多,可凡人与之相比,实在是太过于孱弱了,唯有修士能与之一较高下。为此昔日有贤人以无为而治,想壮大人族,以保证修士源源不绝,只是……”
“只是这无为而治,太过于理想了,几近于道。”曹魏叹声说道。
“确实如此,人不可能无私心,自然也不可能无私利,这是人道而非天道。修士力量强横,自然是觉得高过凡人一头,自然有予取予求的想法滋生。在这种情况下,想无为而治,确实是不现实!”左丘真人颔首说道。
“那后人又如何?”曹魏回想了下今日今时宗门与世俗中的规矩法度,也有些明白了,不过他还是不免又问了一声。
“以天道治人道,自然不现实,因而又有后代贤者以礼治世。不过此举还是太理想了,于是又有人将这标准继续放低,唤作兼爱与取义,却仍无法满足我们这些所谓高高在上的修士的私欲,故而为了在其中取得一个平衡,便有今时今日以‘法度’勉强可用。只是这法仍以人治,从来都没有给人一个满意的答案。”左丘真人叹声说道。
“确实如此,不过我等算是得利者。”曹魏缓声说道。
“正因为得利,所以更有其责任,当时时警醒。宗门为了保持自身高阶修士不断绝,故而制定下了种种法度,限制了散修与凡人。那世俗凡人生活困苦,而散修虽有退路,可终免不了受我们各宗的压迫。”
话说到这里,左丘真人拍了拍曹魏的肩膀,叮嘱地说道:
“只是放眼南疆诸地,我等附近不是有妖君,便是有鬼君窥视,那是半步都退不得,覆巢之下无完卵。不过西域等宗门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将异族不是驱至绝地,便是赶到了海外,如今那里是我等人族独大,因而也就不免内斗了起来。不止是宗门弟子时有搏杀,那散修也是如此,因而你若今后选择去西域,遇事当要果断,不可有半点妇人之仁。”
曹魏颔首,而后问道:“看来宗门已经是有所安排了,那我何时动身?”
……
……
PS:想要给宗门存在的写一个较为合理的意义,不过都差了那么一点感觉,勉强就这样吧,大伙轻喷。
第192章 他叫你,你就来吗
“不急,你刚突破后期一年不到,再过几年吧,起码也得等你年满六十了。”左丘真人说着,不禁抬头望了远方,而后轻笑了一声。
曹魏顺其视线看去,只见若日熔金,红霞漫天如火烧,云下一排排的倦鸟正回巢而来。
“师叔为何发笑?”
“等下你就知道了。”左丘真人摇了摇头。
话语一落,天边云中忽然出现了一点黑影,起初还不醒目,难以分辨。
不过二三十息的工夫,这黑点就有小及大,渐成人形。
直至到了距离这云湛山三十余里左右的地界,曹魏所施展而出的神念,方才探明了来人的身份,脸色也不禁有些古怪了起来。
于是他转而问道:“师叔,伱这做的可有些不地道啊!”
闻言,左丘真人独酌了一口,不急不缓地说道:“你身为真传弟子出宗,自然会触动宗门大阵所设下的警示,只是老夫没想到雪竹来得这般快,倒是不像她了。”
一说完,又过了不到七八息的工夫,身着白衣青裙的雪竹仙子便缓然飘落在两人面前,神色淡漠地从曹魏身边走了过去,行走之间,那一双洁白如玉的长腿隐约可见。
左丘与曹魏两人的目光也随之而动。忽然间一声吞咽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好看吗,看够了没有?”雪竹仙子轻哼了一声。
还没等曹魏出声,那左丘真人便擦了下嘴角的溢出的酒水,而后摇了几下头,深深地叹了一声,开口说道:
“这裙子是找器殿的哪个家伙设计的款式,裙叉不够开也不够高,至少要到大腿根嘛,怎么就只过膝盖而已,实在是暴殄天物。以后师妹若要置办些新衣服,就不要找那人了。这衣服还得是合欢宗七巧店里的好看,师兄我认识不少人,可以弄个内部价。”
“七巧店还会接待一个九十八年不洗漱的邋遢真人吗?”雪竹仙子轻哼了声。
“都怪那应晨子,这些年来莫说是七巧店了,就算是舒春园,也不待见师兄。昔日我游历山河之时,还能寻个女伴一起,如今她们一看到老夫就躲得远远的,都是些俗人,只看重皮囊而已。”左丘真人不禁叹了一声。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站了起来。
“左师兄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你这手伸得可够长的啊,挖人都挖到我丹殿过来了,这不好吧?”雪竹仙子声音清冽地说道,而后狠狠地踢了下曹魏。
在猝不及防之下,曹魏来不及躲闪,便成了一座冰雕,落入了江水之中,顺着悬崖飞瀑坠落而下。
左丘真人见此,晃身来到了悬崖边上,探出了头,望着曹魏所化的冰雕,在那光滑的山石来回撞击着,那清脆的撞击声在飞瀑轰隆隆的声响下几不可闻。
“摊上你这个峰主,德操运道是真的差!”
当那冰雕每一次撞击山石,左丘真人脸皮便不禁抽搐了一下。
直至看到在那湍急的白浪之中,一团玄冰浮出了水面,顺流而去。
见在冰中的曹魏只剩下眼珠子还在转动着,他伸手挥送了几下,而后转身将手中的酒葫芦递了过去,露出一口黄牙,笑道:
“师妹是哪只眼睛看到,又是哪只耳朵听到老夫挖人的?我带德操过来,只不过是前些日子收了方家的小儿,德操又身为人家的岳父,老夫总得通个气吧,不然这小两口结婚还不到一年的时间,男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说出去也不好听!不过此事未与师妹先通个气,是师兄的不对。今日师兄请你喝酒,算是赔罪了,还望勿怪。”
见此,雪竹仙子不禁后退了几步,手捂口鼻,一脸嫌弃地说道:“离远一些,你不要靠近我。”
纵然她早已屏蔽掉了自身的嗅觉,不过在心理作用下,仍觉得浑身的不舒服。
“师妹这是不给师兄面子了?”左丘真人佯怒地朝前走了过去
“你在打什么主意,我清楚得很,少给我添乱子。”雪竹仙子连连后退,生怕被这个邋遢道人给碰到。
青霞宗中各殿每五年在主峰召开一次例会,众人几乎都是坐在一起,相距不过半丈,只有左丘真人一个人离得四五丈之远。
不只是雪竹仙子嫌弃,就连霞光老祖见了,也不禁皱眉不已。
毕竟元婴真君的五感与神念何其敏锐,就算收敛了起来,也能看到左丘真人那油腻至极的头发,还有在其中出没的虱子,一只只膘肥体壮,显然日子过得极为不错。
只是左丘真人自认为是一个守信重诺之辈,既然与云浮宗应晨子打赌输了,那自当履行诺言,这一百年时间少一息都不行。
不过青霞宗中上到霞光真君,下到各位金丹真人,岂能不明白他的那些心思,说到底就是为了偷懒,为了能不来参加这场例会,最好是能将他符殿殿主的职位也一起罢免了。
“什么叫添乱子啊,师兄是照拂宗门后辈,师妹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左丘真人一脸痛心地说道。
“别再过来,你离我远一些。”雪竹仙子见对方那满是污垢的指甲快要碰到时,恍然化作点点冰晶,身形瞬息间出现在百余丈外。
只不过左丘真人如影随形而至,那乌黑的手掌瞬间搭在了她肩上,而后将那酒葫芦递了过去,面容诚恳地说道:
“来,这可是师兄借鉴了孟婆汤古方而酿成的百花酿,师妹喝一口,保管爱上这般滋味。一口下去,万般消愁。”
雪竹仙子气得咬牙切齿,右手五指握拳,骨脆声霹雳作响。
见此,左丘真人抽身急退,途中仰头饮了一口酒后,抖肩说道:“不想喝就别喝,老夫找云州去,他可不像师妹这般嫌弃老夫!”
一说完,他将手中的酒葫芦一抛,在半空中迎风渐长,而后跃起躺下,摇摇晃晃地朝前飞去。
“师兄,你刚才与德操说了什么?”雪竹仙子神念传音说道。
“前些日子在主峰大殿中,掌门不是说了该安排各殿真传弟子游历一事吗,老夫顺便告知了德操,让他早点做好准备,免得到头来忙手忙脚的!”左丘真人回应了一声。
“多管闲事!那小子才突破筑基后期,起码还要再等上五年时间。”雪竹仙子怒道。
“放心,我与德操说好了,等他到了六十之后再动身。他有意前往西域,师妹这几年可多多注意那边传来的消息,听说天魔门又在厉兵秣马,看样子要准备与中州浩然书院又要开战了。那浩然书院也是昏了头,何必对六道魔君的族人动手呢,还用罗绝烟将万余人毒杀了,也不知道那些老顽固是怎么想的?师妹你说是与不是?”左丘真人轻笑了一声。
天魔门这位新门主出身浩然书院,其族中子弟原本就生活在其治下之地。
他们本以为能用这位真君的族人为质来钳制,却不料遭了其他宗门的算计,使了一招借刀杀人。
这种事情既然寻不到背后真正的主谋者,那这位新门主再不愿也只能从浩然书院那边找回面子了,毕竟对方保护不力,也有一定的罪责。
当然眼下也有因为天魔门与浩然书院从立派祖师开始,两者之间本就是水火不容世仇,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前者自诩为圣教,将浩然书院全当做食古不化的迂腐之辈,不屑与之为伍,而后者自认为正道,见了天魔门修士,不是怒斥魔头,就是贬为孽庶。
“谁知道呢?只不过是不是他们下的手,已经没有什么关系?”雪竹仙子冷笑地回应了一句。
那使得在浩然书院中那些六道魔君族人身亡的绝罗烟,可还是她亲自配置出来的。此毒在各方修行界当中极为普遍,并不是什么绝密之物。
当然其中不免还有合欢宗与云浮宗两派修士的协助,不然难以突破浩然书院的层层把守。
眼下幽云大泽中那幽云妖君距离大限不过两百余年,青霞宗西出在即,自然不愿面对强盛的西域诸宗。
若是能借助天魔门与浩然书院的战火,席卷整个西域,将那无念寺与百花谷等元婴宗门一并牵扯进来,那最好不过了。
南疆三宗之中,也就青霞宗距离西域较近,而合欢宗与北地中州彼此之间隔着十万大山,其中存在着太多妖君、鬼君了,实在是不好动手。
至于云浮宗眼下的精力主要是放在了对于海外的开拓。
“不过还是要小心,六道那家伙是一个极为隐忍淡漠之辈,绝非能为相隔了数百年的族人而动怒。此人这些年来的表现着实有些反常,我等还是小心为上,眼下正值紧要关头,切不可暴露自身。”左丘真人神念传音说道。
“浩然书院的修士明面所求为名,实则是为了利,他们早已对天魔门所掌控的那两条大型魂丝灵核矿脉觊觎已久了,我等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雪竹仙子不急不缓地说道。
这魂丝灵核矿脉乃是制作傀儡的核心之物,在崇吾域当中也就只有天魔门与灵衍宗名下有此物。
前者占据了绝大部分,而后者仅有一条小型的灵矿而已。
“打吧打吧,最好是两败俱伤。”左丘真人说着,便化作了一道流光,消失在远方。
见其离去后,雪竹仙子挥袖之间,在周身布下了一层淡蓝的光幕,而后脱下了身上那被拍出了个五指黑印的白衣,将其焚毁之后,这才换上一身新衣裳。
更衣过后,她神识横扫四方,随即从悬崖飞下,掠空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