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紫劫珠果树中时也便罢了,他为击败金元在,刷落了他的一元辰金印,又一剑斩出了他护身符箓,迫使他离场。
但到了此间,其实金元在早已能够施法召回一元辰金印,他没如此施为,许庄只当其是心胸广阔,并不急切,却没想到他竟有此问。
许庄皱了皱眉,言道:“物归原主,不是应有之理?”
金元在淡淡一笑,自案上取过了一元辰金印,这才道了一声:“可惜了。”
见许庄同兰素女皆有些不解,金元在摇了摇头,问道:“道友可知这一元辰金印的来历么?”
许庄没有听过司马宗发同常苏儿的讨论,自不知晓,金元在也不吝解惑,直白道:“这一元辰金印,乃是我太乙宫中的一位祖师,摘天外星辰,化取其中所有金气,炼制而成。”
许庄虽知一元辰金印威力奇大,但也没料到有如此来历,兰素女闻言更是不禁檀口微张,全没想到,许庄与金元在一场斗法,竟是与这等惊世法宝抗衡。
“这位祖师,行事最为随性,因偶然一次机缘,金某得他赏识,竟然就赐下了此宝。”
金元在淡淡一叹:“说来道友可能不信,金某一生,从来福缘浅薄,什么天材地宝,前人宝物,道书玉简,都与我无关,只是仗着有几分资质苦苦修行,身上法器丹药,不是从门中兑取,就是杀人夺来。”
莫说此间的天之骄子,凡是能够炼成上品金丹的修士,谁人没有几分福缘?
金元在一名岁寿不过三百,就炼就三重,元婴大成的大修士,太乙宫中排列十大弟子的修道天才,竟然说出这等话来,不觉令人匪夷所思。
金元在似乎并不在意,接着道:“但自我被赐下一元辰金印后,恩师便降下法旨,说此宝金煞之气太重,我福缘浅薄,镇压不住,如是强留在侧,定遭反噬。”
“这可是金某第一件法宝啊。”金元在摇头一笑:“我年少轻狂!凭一口气,炼就上品金丹,修行到元婴之中,以一介白身,同那些天之骄子争斗,齐驱并架。”
“也正因此,才得了赏识,拜入了恩师门下,形势有了改观!”
“好不容易,得到一桩重宝,只因一句福缘太浅,就要我将之放弃,我怎甘愿?”
许庄不由默然,设身处地,如自己是金元在,恐怕也难能甘心。
金元在望着手中一元辰金印,苦笑一声:“可偏偏恩师一言成讖,金某与人争斗,被人以宝物强压不甘,祭出一元辰金印,因此击塌了大陆一角,死伤无数生灵,惹下了泼天的祸事。”
“如不是恩师力保,金某恐怕不被削去道籍,也要罚入罪狱,岂还有今日。”
许庄不由注目那小小一枚金印,感同一叹。
金元在翻手将一元辰金印收起,言道:“自那之后,金某性子便收敛许多,也想将一元辰金印转赠出去。”
“但恩师曾言,能镇住此印之人寥寥,如是轻易赠出,无疑是心存移害之心。所以需得真正寻到有缘之人,才能送出。”
“我本以为道友能从我手中夺去此印,以道友的天资,福缘,定是有缘之人,可惜道友又将他物归原主,金某也不能确认了。”
许庄闻言不禁摇了摇头,倒不是对与一件强力法宝擦肩而过感到可惜,只是道:“以道友如今的定性,想必不会再重蹈覆辙,也不必畏之如虎。”
金元在只是道:“道友言之有理!”便一口饮下酒水,长笑呼道,“请!”
许庄洒然一笑,索性便与他对饮,也不谈论什么道法,随意论些东天玄黄两界的闲趣,也算增长阅历,兰素女在旁陪席也偶尔插嘴,好不快意。
没过一会儿,钟神秀同弥远道也联袂而来,金元在才从李承真处听闻了他对钟神秀的推崇,见钟神秀来到,顿时来了兴致,忽然话锋一转,与钟神秀探讨起了道法疑难。
钟神秀也是潇洒性子,既然金元在提起,他便无不可应,两人上谈道法之理,下谈法术变化,不片刻倒有了几分相惜,探讨间也渐渐玄之又玄。
兰素女起先听得起劲,深感大有所获,渐渐头大如斗,眼冒金星,这才知晓初成元婴,即使一步炼就罡云,同这些玄功大成,甚至已经开始追求元神大道的修士,有怎样的差别。
许庄其实也正梳理此行所得,倒未参加探讨,只是默默听着,弥远道忽然朝他举杯,言道:“李承真炼就七宝琉璃,一身神通竟然不能与道友比肩,实在令我观叹,千载仙风之名,道友当之无愧。”
“七宝琉璃?”许庄对李承真的神通稍作回想,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微笑回举一应,言道:“道友谬赞了。”
“哪里的话。”弥远道大摇其头,言道:“想要炼就七宝琉璃,那是难之又难,能够满足此法对变化之道资质的天才,亦是千百年难出一人。”
似七宝琉璃妙真这般道法,根本没有什么破绽,连同其中变化,都要与修炼者本身拟化的法宝相关,弥远道也不吝道来。
“当然一旦成就,就足称神通广大……”
弥远道虽不吝多说,但许庄也不好追问,只是轻轻颔首,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这时兰素女忽然问道:“弥道兄,听闻近来贵宗,有一名唤作何载道的道兄,号称与钟师兄,许师兄齐名?”
弥远道眉目微动,缓缓点了点头,应道:“何师兄名声大振之时,我也有所听闻。”
“哦?”兰素女兴致勃勃道:“这位何师兄,有多厉害?”
“这个么,我远在天外,却不知晓。”也不知是涉及到本宗真传,弥远道便谨慎起来,还是真的知之不详,他仔细想了想,只是道:
“何师兄年岁并不如钟兄,许道友一般短,而且在我离开宗门之时,他才堪堪炼成元婴……”
兰素女面露诧异,难怪何载道以往名声不显,但若是如此,他又如何配与钟神秀,许庄齐名?
许庄微微皱眉,这与他的了解可有些不尽相同,果然弥远道接着便道:“但如此几十年间,何师兄就突飞猛进,炼就三重,元婴大成,门中皆谓之乃是大器晚成。”
“或许何师兄能与钟兄,许道友齐名,也有此一定原由吧。”
兰素女不禁轻掩小口,惊呼道:“竟然如此!”
元婴修士,想要炼就三重,并不是单纯的积蓄功力就足够了,若真如此,那元婴大成也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有所成就,已证明了何载道的道法境界,根基资质。
不过堂堂神洲,三宗六派,修道天才岂是少数,单只如此,似乎还不足谓之与钟神秀,许庄齐名。
不过许庄并没有多过在意,只是举起杯来,引开了话题,弥远道在巍峨仙城修行,任职灵宝宗宝阁的主事,阅历自是极广的,与他闲谈,也不逊色金元在许多。
再后来,金元在同钟神秀虽是意犹未尽,但也加入进来,众人时而探讨道法,时而谈趣逸闻奇事,此间又无日月轮转,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就此流逝。
缺德道人击响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钟磬,大步如风行来,言道:“时辰已到,小子们准备动身了!”
原来想要离开此地,还要推算时日,难怪此宴一开,便是数日时光,倒叫众人从缺德道人兜中,薅去了好些灵果,琼浆。
几日时光,对修道人而言根本并不足道,谈兴犹盛,不过既有缺德道人此言,只得暂歇兴致。
缺德道人张口一吐,将酒仙葫芦唤了出来,缺德道人便抢先一步,登上了此宝。
见状众人也不再拖沓,纷纷道别之后,纵身而上,缺德道人更是雷厉风行,朝众人言道:“小子们各有来处,待到广元之后,再将你们一一送回,如何?”
众人自无不可,他又与大吉真人、大凶真人道了一声:“卜天斋开设前的几件事,莫要忘了。”
大凶真人翻了个白眼,喝道:“莫拜斋主派头!”
缺德道人也不理会,哈哈一声,言道:“去休!”便将酒仙葫芦一纵,飞入了星屑之中。
同进来之时不同,回返之途竟非原路,左右经途景象,亦不相同。
不过在这混乱之地中,左右也是死寂沉沉,许庄正欲入定,忽的耳廓一动,缺德道人的声音自不知何处传到了耳中:
“小子,道爷与你约定的酬谢,接好了。”
许庄心中一动,便觉掌心多了什么,形状似是一个净瓶,不过仅有指甲盖似大小,想必其中便是两枚青劫珠果了。
缺德道人,积德道人邀请各方修道天才所许诺的酬谢,或者动用的手段,定是不尽相同,许庄没有比较的心思,更无显耀的必要。
许庄手心微微一搓,不动声色将手中物什收入了囊中,便将眼一闭,进入了静定之中。
缺德道人悄无声息发下了不止许庄的酬劳,见众人无一有所反应,随意撇了撇嘴,将身往葫芦之上一卧,分出一丝心神操持着酒仙葫芦缓缓往外遁去之后,竟是将眼闭了,似是入了梦去一般。
就如此,不知又过去了几日,酒仙葫芦终于从一个截然不同的方位,离开了那黯沉星团之中。
再望见那漫天星辰,竟是有些怀念,缺德道人正懒洋洋抬起了指,欲要掐诀,忽然面色一变!
第187章 厄圣樊
“不好!”
缺德道人猛的直起了身子,单手掐诀往酒仙葫芦一指,酒仙葫芦不进反退,竟是一头便要往那黯沉星团之中重新扎去。
然而正在此时,虚空乍变!
视界之中,整个宇宙仿佛忽地一个斗转,眨眼之间已然换了一片天地,再不复那虚空景象,倒似是到了一方洞天世界之中,只是乾坤扭转,上下倒逆!
照上一看,是一片无垠无际的黑土大陆,高低错落,山河俱细。
垂目再望,足下反是一片气穹,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最低之处,静静悬着一轮黑日,似与金阳无差的光芒,带来一种异样的压抑。
这变化来的极其突然,许庄等人甚至还未从缺德道人的动作中反应过来,酒仙葫芦之外便已换过了天地,不由皆是变色。
在场的众人,不是道宗真传,也是元神弟子,都是不乏见识的修士,哪里还不知晓,这定是为人所摄,不知是落入了法宝或者阵图,还是什么厉害手段之中。
尤其许庄、钟神秀他等几人的修为便不必说了,或高或低,也不过是元婴修士。
可积德道人,缺德道人两位,虽没怎么显露过道行,毕竟也是正宗的元神真人,能将他二人一并摄入了此间的,该是什么样的神通?
而且众人并非沿来时原路返回,出得星团之地也不知偏差几远,竟然也能遭人伏击,定是筹谋已久,来者不善……
此事不需多说,没有人会不明状况,缺德道人已是面沉似水,指在袖中,掐算不止,同时积德道人已自酒仙葫芦之上立起了身来,朝虚处拱了拱手,沉声喝道:“不知哪位道友,与我师兄弟为难,是否有什么误会?”
“交出紫劫珠果,可逃厄难。”
一道如是诸神梵唱的严仪威声响彻天地,重重叠叠自各方而来,果然不出所料,正是冲的青紫劫珠果!
缺德道人沉下眉来,显露出镇静之色,朗声应道:“我师兄弟二人,向来与人为善,如有同道登门相求,也从来不吝一两枚灵果结交,道友如是只为灵果,何必行此下作?”
“呵——”那声传来嗤笑,淡淡道:“既是如此,还不将紫劫珠果呈上么?”
积德道人微微朝缺德道人摇了摇头,缺德道人正待回话,忽然轰隆一声震响,甚至都未一言不合,对方竟就悍然动手!
灭世的风声自空洞而来,自山腹而来,自地根而来,颠倒的天地之间霎时俱是呼啸,再过一刹,黑日爆发,烈火从‘天’而‘降’,再过一刹,大地崩裂,山脉脱离坠落,再过一刹,雷霆轰隆暴动,再过一刹,无根之水弥天,再过一刹,诸空寂灭……
短短片刻之内,这片倒逆了上下的天地之间,便已遍布了毁灭之灾,身处其中的酒仙葫芦,也瞬间置身风雨飘摇之中。
“末劫法,灭世难!娘希匹的,先天魔宗!”缺德道人面色一变,喝道:“师兄!”
积德道人无暇多言,朝上一指,虚空里自有花开花灭,每一个生灭之间,俱有劫气消弭,烈火,雷霆,飓风,坠石……无一能够近身,水泼不进。
不过积德道人面上却不见得色,反是一片肃然,庆云也自顶上显露出来,亦有花开生灭其中,似是法力运转到了极致。
缺德道人朝众人喝道:“来者至少是渡过了一二次灾劫的元神真人,我师兄弟未必护得住你们,小子们如有手段脱身的快快走吧!”
司马宗发二话不说,自袖里拿出了一丸珠玉,只是两指捻了捻,却没有激发。
他身上也不过元神遁术!缺德道人、积德道人正宗元神修为,在此间都脱不开身,区区道术加持便能脱身么?
或许以他太乙宫真传的身份,有可能令那人放开了一条生路,但如是对方穷凶极恶,肆无忌惮呢?
这却无疑乃是赌命。
不仅司马宗发按下了玉珠,众人面色皆有些沉重,如今情形,似乎除了赌对方有所顾忌,便唯有指望缺德道人、积德道人能够抵挡得住。
常苏儿凝重道:“真人可能破开了这颠倒天地么?”
缺德道人正凝神施法,同积德道人一起抵御劫气,闻言没好气道:“如是有法可施,道爷闲是活的太过舒坦了,同先天魔宗的疯子斗法……”
正言语时,不知是否被对方寻得了空隙,忽有一道黑日烈焰破开守御,往缺德道人顶上庆云落去。
缺德道人似是见了鬼般,面色惊变,忽然喝道:“许小子!”
许庄眉头一挑,不待反应,五气合英兜便突然自他袖中疾飞而出,迎上了那黑日烈焰,稍稍一触,顿时激起五气流转,只是片刻便将那黑日烈焰消弭了去。
可几时同时,五气合英兜竟也灵光受损,仿佛乌咽了一声,便飞回到了缺德道人手中。
缺德道人无暇心痛,收起五气合英兜,一面施法抵御劫气,一面又自袖中取了一把乌金寻龙尺来,吐上一口元气,尺身顿时飞转,结果却是越转越快,仿佛不知该停往何方一般,不由又是破口骂了一声,又复喝道:“小子们还不快走!”
缺德道人、积德道人师兄弟两人乃是孑然之身,又是术数高手,向来交游广阔。
这种人在元神真人之中,也是极不好得罪的对象,正因如此,来者既然动手,恐怕都已做好了赶尽杀绝的准备,言谈什么紫劫珠果,也不过是缓兵之计……
倒是在场的这些个年轻修士们,不仅天资不凡,来头也皆是不小,如是对方有所顾忌,未必会赶尽杀绝。
当然缺德道人不是不知此间凶险,实在敌手神通太高,他同积德道人两人联手,都没有把握能够应付得了局势,本来已是风雨飘摇,还要护持这些小子,简直是致命破绽。
“若真无法,恐怕只有一搏了。”弥远道凝重道:“只是来人竟是先天魔宗的强人……”
钟神秀摇了摇头,言道:“此无异置生死于他人手中,不妥。”
魔门行事未必就是穷凶极恶,但却十有七八,都是肆无忌惮,从心所欲,将性命交到对方手中,下场如何实在难以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