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如此。”岑风鸿点了点头,说道:“我在巍云仙城呆的久些,才有些了解。听说他是自天外星辰飞升而来,受了许多势力赏识招揽,但他一概不受,偏要独自闯荡,在巍云仙城中名气不小。”
许庄虽察觉此人不凡,但倒未想还有这种颇为传奇的经历。
二人交谈没有刻意传音避讳,庞班听闻讨论,面上也不改色,自闭目养神。
倒是另外一桌两人目光交流了片刻,忽然起了身来,直往许庄三人这方而来,为首一人面上现出微笑,拱手问道:“打扰几位道友。”
他目光朝许庄落来,问道:“方才我师兄弟二人在旁意外听闻几位交流,这位便是许庄许道友?”
许庄眉头微微一扬,他在玄黄界是有些名头,但似乎还不至于传播到他界而来?为何无论岑风鸿还是此二人,都似乎真的听过他的名声?
总不成,还有什么与他同名同姓,声名远扬的天才人物?
念头转了几转,许庄拱手应道:“正是,不知两位?”
“果是道友当面,久仰大名了。”那为首之人微微一笑,应道:“在下昌华,这是在下师弟昌新,我师兄弟师从鼎湖山瞿召真人。”
“原来是鼎湖山真人高足。”许庄道:“道友请坐。”
许庄对广元界,也不是一无所知,鼎湖山乃是广成真君门下,两脉道宗之一,另外一脉唤作弥真道,两脉道宗也是广元界的两大玄门。
至于广成道场,本身却是不招收门人弟子的,只是广成真君修行,讲道之所。
昌华,昌新师兄弟也不客气,一并落座下来,昌华显是八面玲珑的人物,主动便与岑风鸿打招呼道:“道友甚是面熟,你我应不是首次见面?”
岑风鸿微笑道:“岑某到广元界游历有些年头了,有幸曾受道友之邀,到过广成道场听道,许是那时曾与道友照过面吧。”
“原来如此。”昌华恍然应了一声,旋即道:“近年真君甚有雅兴,不日还有讲道,如若不弃,昌某可邀几位道友一并前去听讲。”
广成真君讲道,并非只有他门下道脉可以听讲,恰是相反,只要有缘皆可前往,兴致所至之时,还常提点后辈,所以无数年来,倒有许多高人都曾受过他的教诲,这也是广成真君德高望重的缘由之一。
许是受此影响,广成真君门下道脉弟子,也多是交游广阔之人,向来不吝邀请道友,到广成道场听道,听闻此言,岑风鸿顿时欣然应允:“岑某上回听道获益良多,再有此缘,自无推拒之理。”
还与钟神秀、许庄问道:“钟兄,许道友,可有兴致么?”
钟神秀没有思量太久,便一口应下,许庄左右没什么要事,自也没有不应允的理由。
见三人应下,昌华也甚欣喜,这时昌新朝钟神秀问道:“还未问过,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钟神秀淡淡一笑,应道:“在下钟神秀,修行于玄黄界。”
“什么?”此言一出,昌化昌新二人竟是齐齐讶道:“竟是道友当面!”
昌新立即便道:“今日来仙斋一行,竟然有幸结识两位……三位道友,实在不虚此行。”
比之昌华,昌新显是有些直快,险些说岔了嘴,好在岑风鸿并不以为意,只是笑意淡淡。
钟神秀见他二人反应,稍有几分意外,问道:“两位道友识得钟某?”
昌华言笑晏晏,应道:“道友有所不知,家师与贵宗玄应真人乃是挚交,常有来往,曾经往玄黄界一游之后,便没少拿道友之名,鞭策门中师兄弟。”
昌新插嘴道:“道友在我鼎湖山本代之中,可是有名人物。”
钟神秀失笑道:“鞭策之言,岂能当真……”
“玄应真人,岂不是与太玄真君齐名的那位?”许庄在旁听着,也不禁意外。
传闻之中,上玄宗炼就了元神的真人,皆以玄为号,但以玄黄界元神真人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情形,寻常修士其实根本无从得知这些高人的名号。
不过随着太玄真君归来玄黄,许多早已翻篇的陈年往事也一再被人提起,所以对此名,难免有些印象。
“钟神秀是因此在鼎湖山中有名,我也是此缘故?”许庄总觉有些不对之处,有心询问,不过这时岑风鸿却问起来仙斋仙宴的来历来,“两位对玉伯真人,可有了解?此番仙宴,可有什么来由?”
“道友且放心吧,玉伯真人在我广元界,也是闻名遐迩的前辈高人,向来与人为善。”昌华笑应道:“仙宴的来由,在下也不知晓,只知玉伯真人想要宴请的,都是真正的修道天才。”
“说来羞惭,我师兄弟二人,也不知靠自家本事,能否真的登上六层来?只是打着结识道友的念头,要了请帖登阁。”
话虽如此,两人功行皆是不俗,显然也是结成上品金丹的人物,或许只是自谦之言。
许庄几人自是不会当真,随意叙了会儿话,期间又登上来一名身形隐在纱笠之中的客人,昌华掐指一算,言道:“应是到了时辰了,看来能够登上此间的修道天才,果然十分罕见。”
正在此时,梯道之上果然传来一道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名头戴五焰冠,神庭广阔,大袖飘飘的英武青年,踏步上了此间。
此人自然非是玉伯真人,至少许庄等人,不难感受得到,其人一身功行,遮莫也在玄功圆满的关隘之上,与钟神秀倒是相差仿佛。
昌华、昌新一见此人,顿时一讶,昌新便道:“卓师弟竟也来了。”
那卓师弟也见得两人,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没有并座的意思,自朝一桌行去,昌华、昌新二人,犹豫少息,昌华便与几人道:“几位道友,那方是我鼎湖山门中的师弟,我二人且过去招呼一声。”
几人自无不可,二人便联袂而去,这时岑风鸿忽然传音道:“昌华、昌新他们这一代真传,本有八人,名气算是不相上下,但自卓瀚生晋身真传之后,就多了个名目,唤作一卓八秀。”
“此人便是卓瀚生。”
“哦?”许庄道:“如此说来,此人远在其他人之上了?”
岑风鸿说道:“此人修道还不过三百载,已经踏到了三重关上。”他转而与钟神秀道:“只论进境,与钟兄相差仿佛吧。”
钟神秀淡淡笑了笑,言道:“以此年岁,功行,岂不正合灵根之约的要求?”
岑风鸿应道:“不错,而且此人名气甚大,当无被遗忘之理,所以日后交手之时,或许便有与此人对上的可能。”
许庄眉目微微一动,问道:“据我所知,两位真人,应是邀有帮手六位,道友岂知此人非我一方?”
岑风鸿哈哈一声,言道:“不怕道友知晓,积德真人,乃是在下的俗家长辈,他曾与我直言,我方六人,除两位道友之外,便只有我最值依仗。”
“不过在下自承功行,比之卓瀚生还差了些许。”说着耸了耸肩,言下之意显而易见了。
几人叙话之间,忽闻金铃摇响,一名天女款款上了此间,朝众一福,柔柔言道:“膳时已至,诸位客官,可能开宴了?”
此时庞班淡淡问道:“今日不是玉伯真人设宴么?”
那天女盈盈应道:“回客官,真人宴后即至,与各位客官谈玄。”
庞班沉默少顷,应道:“也好。”
随后再没人发问,见众默许,那天女又欠了欠甚,将铃儿一摇,便有一行各具风姿的天女,款款登阶而上,托着膳盘送到了各桌之上,没片刻便上满了各色珍膳,倒俱是卖相不凡。
一名天女留侍一旁,柔声解说道:“客官如需奴伺候,请随时唤奴。”
岑风鸿笑道:“两位道友,请?”
许庄登上来仙斋,本来便是抱着品珍尝膳的念头,自不推拒,取过一双玉箸,环视一圈,落在一道冰盘之上。
这冰盘之上,摆布着几枚莲子一般的玉籽儿,在这一种珍膳之中,卖相倒最是简单,却有一股清润之香嗅,令人心怡。
对于不晓之物,许庄也不羞于问,启声道:“这是何物?”
那天女应道:“此是天山雪莲籽,整个广元界中,唯有一座与巍云仙城比高的天山峰顶,才有生长,珍罕异常,经过精心调制,再以美酒浇灌,便能见到雪莲盛开……”
她将一壶美酒取来,往莲子之上一浇,便见一朵纯白雪莲徐徐绽开,她又换一壶美酒,浇出一朵蕊黄雪莲,依次施为,冰盘之上,顿时各色争艳,瞬间压下了其他膳色。
“以不同美酒浇灌,盛开的雪莲便蕴不同滋味。”天女笑盈盈道:“客官请用。”
“这道有些意思。”许庄几人纷纷动箸,尝过雪莲,果然香澄可口,沁人心扉,也都不吝称赞,又令天女一一介绍膳色,逐一品尝。
堂中寥寥八人,分坐四桌,有如许庄三者,不吝品尝的,也有稍动玉箸,便就止歇的,也有如那纱笠罩身之人,全然不动的。
如此只过了盏茶功夫,忽见一道清风拂窗而入,卷过堂间,忽然便在一座之上,现出一名头戴鱼尾冠,身披八卦袍的长髯道人。
许庄面色微微一凛,这似不是什么高明遁法,分明却是散则成炁,聚则成形的元神表兆,这一位显是正宗成道,元神真人。
此时赶来的,除了此间之主,玉伯真人,自然不会再有他人了。
即使来者是客,对元神真人仍要抱有敬意,玉伯真人一经现身,堂中众人纷纷照了一眼,便起身礼道:“晚辈等见过真人。”
“诸位请坐。”玉伯真人轻抚美髯,温声应道:“此宴竟然能得八位英才赴宴,实是幸事。”
“此番宴请诸位,是为谈玄,我也不与诸位官话客套。”他将袖一挥,空中有点星烁光汇聚,渐而凝为一道奇形文字。
“诸位且观,这一字是何意思?”玉伯真人朝上一指,微笑问道。
昌华望去那奇形文字,显然不是广元流传的文字,也非是道家法箓,但似乎有些同源异流的味道,细细感悟,似乎能从其中感受到许许多多的含义。
他犹疑片刻,先声应道:“这一字,似乎是运行、运转之意。”
卓翰生淡淡道:“此是行脉之意。”
“善。”玉伯真人并不去辩说谁对谁错,只是夸道:“这奇形文字,乃是我意外所得的一卷道书之中所载,深奥非常,非是道法精深之才,定不能读懂其中含义。”
“两位贤侄所言,与我的理解,也差之不远了。”
他又将那文字一抹,这才道:“诚不欺诸位,我所得这卷道书,本来便只半部,其中还有残缺,难以通顺其中玄理,唯有一字一字揣摩,是以颇有些鸡肋。”
“所以我忽发奇想,邀请诸位这般,道法精深的修道天才,一同解理其中含义,一是借此与诸位少年天才,结个善缘,二者未尝没有,集众奇思,或有解理此书可能的想法。”
说到此处,玉伯真人微微一笑,言道:“如何,诸位若有兴致,我便将此书中所记,一字一字呈出,诸位共参,最后再视进度,取些小小的彩头,做为诸位解理道书的酬赏。”
庞班冷不丁道:“敢问真人,若有不同之见呢?”
玉伯真人洒然道:“诸位有何见解,尽管畅谈,不论对错与否,皆算作数。”
“好。”庞班道:“我认为,方才真人所呈之字,乃是开辟之意。”
第165章 解道书承善缘
“哦?”玉伯真人讶然一笑,细思之下,竟觉对此人有些印象,于是问道:“小友可是姓庞?”
庞班沉声应道:“正是。”
玉伯真人点了点头,目中流出赞赏之色,夸道:“不错。”
庞班的理解,与他自身解读,恰是相合,不过这并不代表着,庞班的道法便在卓瀚生,昌华之上,因为这文字之中,本便蕴含多种含义,如不是南辕北辙的理解,从何种方向解读,都可算做正解。
所以这每一个字的解读,都需联通上下文来揣摩,才可理解其意。
欣然之下,他将袖在身前一拂,落下八个琉璃小盏,在其中三盏,各投落了一枚玉珠,笑道:“老道且先抛出彩头,诸位小友每解出一字,我便以一道元真相赠,如何?”
听闻此言,顿时有人眼中一亮,玉伯真人满意点了点头,启声问道:“可还有哪位小友,有不同的见解?”
其实单只这一字,解读不出什么花来,但照玉伯真人之言,无论能否理解,随意寻个说头,都可算数,实在不成,赞成他人之见,想必也他也无话可说。
不过在场之人,不说那修道天才的虚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不至于如此施为,是故玉伯真人之问,并没有得到何人回应。
玉伯真人也不见恼,便道:“既如此,那老道便继续了。”
他轻轻将掌一击,空中接连显露出八九个奇形文字出来,随后笑道:“惜哉道书中,首字之后,便是数字残缺,随之才有这九字连续,便就一并展露。”
“即使不能通顺玄理,单解一字,也仍然作数。”
众人齐齐往空中文字看去,顿时便有人皱起了眉头。
九字连续,上下通连,照理应当更易揣摩,但真解读起来,却觉每一文字之中,都各具含义,组合起来,要么一窍不通,要么却有许许多多的延申变化,实在艰涩深奥。
庞班眉目低垂,忽然将指在酒杯之中一蘸,在桌上书写起来,不片刻竟就挥就了密密麻麻大片篇幅,指尖才一指,暗道:“这短短九字之中,竟然暗含玄理,只是与我的道法不合,想要详解,恐怕是不能。”
他思忖少顷,环视了一圈,尤其往鼎湖山一众凝望了一眼,见卓瀚生面上若有所思,袖中似正掐算,忖道:“我与他们不同,没有措置颜面的必要,将彩头拿在手中,才是正理。”
庞班抬目朝玉伯真人望去,玉伯真人顿有所觉,目光移来,露出慰策之色。
他面不改色,启声言道:“真人,晚辈以为,第一字应有炼化、存蓄之意,第二字,应有调和,汇通之意……”竟是一字一字拆解开了,娓娓叙来。
玉伯真人没做沉吟,洒然一笑,道了一声:“善。”袖手一抖,便在一盏之中,添上了九枚玉珠。
卓瀚生见此情形,眉头顿时一拧,瞧了庞班一眼,暗道:“亏我还当此人,有些可以比较的资格,原来也是庸碌之辈。”
他自低哼了一声,袖中掐指不断,心中思量:“其中法门,倒颇深妙,不过只需一二刻间,当可解出。”
在卓瀚生袖中掐算之时,岑风鸿手中轻轻掐了掐,便自摇了摇头,见到许庄、钟神秀两人神色淡淡,忽然低声问道:“两位道友可有思绪?”
钟神秀思考少息,却朝许庄问道:“道友可解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