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听那位宋公公说这条长廊名叫水天长廊,廊道两边的每一扇门后,都是一处极佳的景色。
而这条水天长廊,是在长公主十八岁生辰之时,皇后娘娘专门为长公主修建的。
苏幕看着长廊房梁上停靠着的燕雀,随意的来到一扇门前,用力推开。
门后,是一无比清澈的池塘,池中有极为罕见的晚春鱼。
这里的天色植被也仿佛正处于晚春时节,漫至廊道中的彩雾,徘徊在门口不曾进来。
随后,苏幕又打开了几扇门。
其中的景色在二十四节气之间轮转变化,长廊的尽头也不是出口,而是相似于一处传送阵,走过去他便会回到最初的地方。
显然,这是一座困阵。
不过不仅仅是简单的困住,如果在这里面待的时间太久,即便是苏幕,也无法完全躲避那些影响神志的彩雾。
燕雀在他的前方鸣唱着,似是在询问什么。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是在问我吗?”苏幕掌心翻转,太须仙剑没入手中。
“我不懂阵,所以破阵的手段会比较直接,”
苏幕提剑,“抱歉,这么漂亮的地方恐怕要遭些罪了。”
锋利的剑气席卷而出,将萦绕在四周的彩雾切割。
某一刻。
太须仙剑散发出极致的苍白光芒,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剑鸣,便朝着长廊的尽头疾驰而去。
“好利的剑,”尽头,太须仙剑被一只皙白修长的手接住,那双指夹住剑的动作十分优雅。
接着从彩色雾气中传来的声音仿佛蒙蒙天气里落下的细雨,轻轻的砸在人的额头。
见到这样一幕,苏幕没有半分的惊讶,仿佛早有所料。
“蜀山小道苏幕拜见长公主殿下,”苏幕平静的躬身行礼。
长公主一袭长裙,自云烟之中缓缓走来。
她的步伐轻盈,她的气质高贵,她的一瞥一笑都彰显着皇家女子的教养,或许大家闺秀在,金枝玉叶这样的词汇都无法准确的形容。
苏幕无法形容,只能感觉眼前这位女子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亲和,这份浑然天成不止是对他,更为重要的是与周围的环境。
“我听过先生的剑,果然很不一般,”
长公主双手优雅的托着太须仙剑,躬身将剑奉上。
苏幕将太须仙剑收了起来。
“我听说先生在若神山上,挥袖间便破了一座大阵,”
长公主柔声说道:“不是怀疑,只是想看看先生之风采,这才自作主张布置了这样一个环境,还望先生莫要怪罪。”
她说的是若神山,苏幕觉得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堂堂长公主为何言辞之间对自己这般尊重。
“喵~”
烟雾已渐渐散去,忽然间,在廊道旁传来一声猫叫声。
接着苏幕便看见一只雪白如白狐般的猫走了过来,并径直跳到长公主的怀里。
“她叫小明,”长公主宠溺的抚摸着白猫,向苏幕介绍道。
“好名字,”苏幕毫无支点的夸赞起来。
长公主轻笑两声,却也没有说什么,“先生请随我来。”
苏幕跟着长公主来到最初的庭院之中。
不同的是,那棵大榕树已经变幻成了一座古亭,亭中也布置好了茶水。
长公主优雅的抱着小明坐下,亲自给苏幕斟茶,“先生在平河救了我弟弟,父皇让我想想应该给先生什么样的赏赐。”
“帮助太子殿下并非我一人所为,”苏幕总觉得这位长公主的友好来得莫名其妙,那里敢应承。
“想做官吗?”长公主直接忽略了苏幕的话,问询道。
苏幕望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微感诧异,道:“没兴趣。”
“若是我邀请先生入朝为官呢?”
苏幕皱眉,正视向长公主,问道:“为何?”
“从空洞山到若神山,都有着先生...”
便在此时。
通往庭院的门被敲响,接着被推开。
那是一名女官,她禀告道:“殿下,太子吵嚷着要见您,侍卫们快拦不住了。”
长公主刚才的话就这般被女官打断,她脸上没有太多的变化,举止优雅的起身,“劳烦先生稍等片刻。”
苏幕端起茶杯品尝了一下这皇家的茶,“是。”
等待没有多久,甚至几乎没有等待。
只不过在此短暂的时间里,苏幕仿佛在隐约间听见了一声走向生命尽头的哀声。
当长公主推开门进来时,她的手中多了一张手帕,她正优雅的擦拭着掌心,好像沾了什么脏东西。
苏幕能察觉,那是血的味道。
“先生,想好了吗?”长公主柔声问。
苏幕看着她收起手帕,温柔抚摸着白猫的动作,还是说道:“抱歉,我没兴趣。”
第9章:我不喜欢她
从皇宫中出来的时候,这一次夜幕是真的开始降临。
回到温道言的小院中时,赵知棠他们已经架起了丰盛的鸳鸯火锅。
“大师兄,见到陛下了?”温道言第一个起身。
房间中摆放着三颗夜明珠,整个房间几乎难以找寻到一处阴影,所以苏幕忐忑的样子自然也难以掩藏。
“你不会是被她的美色迷惑了吧,”檀如苏咯咯笑着打趣。
“长公主与你说了什么?”赵知棠很确定苏幕没有见到皇帝。
莫千与品尝着一瓶老酒,非常笃定的说道:“无论她说什么,都别信。”
“她在邀请我入朝为官,”说这句话时,苏幕认真的看着莫千与。
莫千与五岁前都在京都,而她小时候的玩伴除了太子,还有长公主,这里只有她最了解那个女人。
“她的理由是什么?”
“她说从空洞山到若神山,每一次我都出现在最关键的地方,说我很不一般。”
“这...这算什么理由?”温道言凝眉,虽然他也觉得大师兄非同一般,但以大师兄的才能及格局,即便是宰相之职也配不上大师兄。
“她看上你了?”常春笑道。
“道长,你们说的长公主很有钱吗?”小猴子脑袋里似乎已经酝酿起一个大计划。
苏幕看着两人,没好气道:“麻烦你们两个正常点。”
“一个女人没有任何逻辑的说你很不一般,不就是看上你了,”常春嘿嘿笑道。
苏幕正色道:“她的理由并不止于此,还有太子。”
“太子殿下?”温道言更为不解。
“她说太子年少,身边缺少心腹,朝中大臣异心四起,朔州乱象就是最好的证明,”
苏幕走到莫千与旁边坐下,道:“陛下因为皇后娘娘已经逐渐无心朝政,或许过不了多久便会传位于太子,而梓水苏家在京都没有什么势力。”
“并且若神山一事,我得罪了不少官员,如果我入朝为官,身处在漩涡之中所能依靠的就只有她和太子,可以作为太子扫清政局最锋利的剑。”
“道长,这娘们儿可不像个好人呐,”小猴子筷子里的一块肉啪嗒的就落进了碗里。
“好复杂,”檀如苏细细的眉轻蹙,觉得好没意思,便埋头享用美食。
“陛下怎么可能会传位呢?”温道言感到深深的不可思议,在他的心目中,如今这位皇帝陛下横扫六合,是自太宗皇帝以后唯一一个有望和太宗皇帝并驾齐驱的存在。
“这话终于像一个久经官场之人所说的,”赵知棠笑着说。
莫千与则是说道:“她还是那么直接。”
听见这话,苏幕看向她问道:“话说你这位发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面对这一问题,莫千与仿佛回答过很多人,没有任何思考便用很确信的口吻说道:“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处理天下政务的强大天赋,也逐渐得到了陛下的认可。”
“她迷恋权利,喜欢掌控,她往往用最真实的言语去编织一面扑朔迷离的网,等待着她的猎物落入其中还不自知。”
“所以你说让我不要相信她的话,不是因为她在说谎,而是她的真诚后面有着一面谁也看不见的网?”苏幕从来没有看见过莫千与这般认真的去评价一个人。
赵知棠这时也说道:“长公主曾经嫁给陈国公的儿子为妻,本来已经准备前往封地,可就在即将出发的前夜,陈国公的儿子突然暴毙而亡。”
“坊间传闻,说长公主不愿意离开权力中枢,于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因为此事,皇后娘娘更加的心疼她,将她召入宫中,皇后娘娘还担心长公主忧郁,在她生日时耗费无数资源修建了水天长廊。”
“原来那条长廊是这么来的,”苏幕唏嘘道。
“我不喜欢她,也不想过多的谈论她的事情,”
莫千与看向赵知棠道:“赵师兄,我们还是尽快结束在京都的任务离开吧,朝歌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应该待的地方。”
“我也不喜欢她,”苏幕拿起筷子,准备享受美食。
“师妹说得极是,朝歌城里这些权谋纷争,与我们这些修道之人是极为不符的,”
说到这里,赵知棠想到什么,看向苏幕打趣道:“唉,苏师弟,你不会答应长公主了吧?”
“师兄你想多了,”
苏幕笑道:“我对那些东西本来就没有兴趣,何况刚才听我家师师这么说,恨不得马上离开朝歌,不过这些事,我们温师弟恐怕要操心了。”
温道言已经注定要走上科举的道路,深陷朝歌,已成定局。
“身正不惧影子斜,”
温道言正气凛然,“我坚信,任何邪魔歪道最终都会自食恶果。”
“唉,”听见这话,常春无奈的摇了摇头。
檀如苏道:“像他这样的书呆子进去,连我都知道会死得很惨。”
“为什么?”温道言虚心向檀如苏请教。
“我们谈正事吧,”
赵知棠深觉莫千与的话很有道理,终结了这个俗世朝局的话题,“宗门要求我们协助朝廷,查清楚三大教门具体在密谋什么,我来到京都已经有些时日,也锁定了一个人。”
“如若事情顺利,抓到此人后从其口中,或者从他的记忆中了解到具体的计划,我们就可以离开朝歌回山门复命了。”
“谁?”
“这个人,檀师妹很熟悉,”赵知棠饶有兴趣的望向檀如苏,就等着檀如苏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