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偌大的摘星楼上，只有他们四个人。
九言侯缓缓起身，望着高耸入云摘星楼上的云雾，目光随意的扫过身后站着的三道人影，蓦然发出笑声。
“都这么紧张做什么，没人说话？将你们大晋天骄的气度展现出来，看看这云层，是否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张九龄如往常一般平淡镇定，并不说话。
左道奇笑而不语。
唯有姬正乾，带着一种桀骜的笑，“九言侯说的正是。”
一如他往昔的狂傲。
或许九言侯喜欢的就是这种风格，转身对姬正乾笑了笑。
“你们觉得，张相开办的天元盛会，如何？”
他目中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也让人看不出他其中的意味。
面对这种提问，姬正乾果断开口，“自然是为了展现我大晋雄威，震慑江湖与修行界中的宵小之辈。”
九言侯不语，看向张九龄与左道奇。
张九龄面无表情，兴许是其老成的面容让‘年轻’的九言侯觉得无趣，将目光主要投在左道奇身上。
面对他有些凌厉的眼神，左道奇终于开口。
“张相之谋，左某叹服，其思虑之深，让人叹为观止。”
“噢？说说，怎么思虑深远了？”
左道奇笑了笑，将之前想到的一些事情开口说道。
“也许……是为了重新整合天下势力，分地盘。”
九言侯一愣，“分地盘？”
随即面上浮现一抹浅笑，“他们都说你很聪明，本候今日算是见到了怎么个聪明法了。”
姬正乾也许是太过狂了，也许是一脑子全是武力，洋装思索半天，还是没想明白，终于开口问道，“分地盘是什么鬼？当今天下，都是我大晋之地。”
九言侯笑了笑，向前走出几步，“张相这一步妙棋，举世无双，让人叹服，正如左道奇所言，其真正的目的，并非你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你们都是天元盛会的参战者，能够从朝廷中脱颖而出，觉得对手如何？”
姬正乾一脸狂傲，“土鸡瓦狗。”
九言侯不去看姬正乾，对他彻底无语，将目光落在另外两人。
张九龄似有所悟，终于开口，“侯爷的意思，我似乎明白了，天元盛会的奖励越是丰富，那么参战者的含金量便会愈发出众，也会让那些江湖与修行界的宗门愈发向往，而这种向往，必然会引发冲突…”
左道奇接口，“不止如此，冲突会引发混乱，也会引来那些大势力的插手，但若是天元盛会的奖励足够让人心动，那么…
假如两个敌对势力，其中一个势力有着名传天下的绝世天才，另一个势力会怎么做呢？”
姬正乾面色终于浮现恍然，“会杀人？！”
左道奇摇头，“杀人，只是最低级的手段，暗杀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除了杀人，还有很多方式，比如被更大的势力看重，直接出手收复这一整个宗门呢？”
为了一个天才，收归一个宗门，在修行界，并不算什么太过艰难的事情。
九言侯满意的笑了笑，“左爵爷真是聪慧过人，本候用了近一年才看出张相的深层目的，左爵爷似乎早就看出来了？”
左道奇面带谦和的笑了笑，“只是想的多了一些，毕竟是为陛下分忧。”
“哈哈哈，好一个为陛下分忧。”九言侯面带异色的笑着。
天元盛会，在这一刻更深层的目的，被左道奇揭开。
天才，只是天才，成长起来的天才，才是强者，当天下所有天才对天元盛会趋之若鹜的时候，那中原之地，隐藏起来的天才，会有多少？
而且，长此以往，小宗门注定会留不下天才，大宗门一定会争夺天才，中原修行界，注定会陷入某种混乱之中，大宗门为了争夺天才，也注定会渴望更大的地盘，地盘大了，基数也就大了，遇到天才的机会也会更多。
张九龄微微点头，“怪不得朝廷关于天元盛会的奖励如此让人震惊。”
九言侯笑了笑，看着左道奇道，“知道这样的深层，你还要来？”
他与姬正乾和张九龄不一样，其余两人都是宗人府的人。
左道奇面带自信，只是看着九言侯，“正是要弄明白，才好知道，我为什么要成为天下第一。”
这大概是一种很狂妄的一句话，只是左道奇说出来的，是一种笃定、真诚，就如他那如仙一般的面容一般，让人值得信任。
九言侯只是笑着，看向左道奇的目光带着一种惊异。
就在刚才，在左道奇侃侃而谈的时候，其人露出的笑容与自信，让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样的一个人，在突破三品之后，会发挥出什么样的战力呢？会是…自己的对手吗？
尽管他已经突破大天位了，但心中却是莫名有这么一种感觉，或许眼前这个自信的年轻人，在成为三品后，会成为能够与他一战的对手。
张九龄面无表情，姬正乾面上挂着一抹不忿，似对左道奇的话带着不满，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开口。
“很好。”九言侯赞叹一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后很难，能够有自信拿到自己想要的，更不容易。”
似乎觉得忽略了姬正乾与张九龄，又转过目光，从张九龄与姬正乾身上扫过，“本候期待你们能够为我大晋，夺下前三甲。”
这个时候，不是需要谦虚的时候，三人没有对视，几乎是异口同声道，“竭尽所能而已。”
没有人会在这时候表现所谓的谦虚，没有所谓的藏拙。
九言侯看着神态各异，但皆精神抖擞的三人。
都是有傲骨的人。
九言侯向前走出一步，屈指一点，继而虚空薄雾退散，层云在空中化为一朵朵山川与大河，其中有一道道被标记的地点，“好了，闲言说完，便开始讨论今日叫你们来的目的吧。”
“此去湖州，我等虽未出发，但已经引天下瞩目，天下有太多的人在盯着我们了，那些江湖中的所谓天骄，都展现了自己的实力，而我大晋，除了左道奇之前在东南，你们两人似乎并不为人所知。”
左道奇面露恍然。
拉票、拉粉丝呗。
一路表现，拉支持率。
自己倒是不用，毕竟自己的粉丝几乎遍布大晋内外，姬正乾与张九龄，好像真不怎么出名，毕竟两人之前都在军中。
九言侯指向那几个薄雾中画着的红圈，“这些是湖州附近有数的作恶势力，有江湖之人，亦有修行邪宗，你们选一选吧。”
这与左道奇没什么关系，毕竟这显然是为了给张九龄与姬正乾造势。
左道奇于是默默的站在一旁，任由两位主角挑选。
只是他的心情，变得沉重了一些。
左道奇一直都觉得他是个自私的人，但天元盛会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在经过九言侯确认后，左道奇便无法再表现的太过自私。
胜负事关太多，在光鲜亮丽的天元台下，又会埋葬了多少尸骸？
左道奇心中默默思索着，他原本并不打算用全力，比如在其中保留一些东西，但现在，他有些想要改变主意。
或许，他该表现出碾压般的胜势，让天下看到，朝廷真正的天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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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爵府的时候，左道奇意外的看到了姬灵舒。
她身后跟着徐蓉蓉，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左道奇。
“听说叔父昨日去了姐姐的诗会？还当场作诗数首，还真是让人羡慕呐，这还未成亲叔父便已经这般疼爱姐姐。”
左道奇面色怪异，这语气中，怎么有这么浓郁的醋味。
他走到两人身前，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灵舒羡慕了？”
姬灵舒向后退出一步，这一步，很有意思，似是小女儿的娇羞，但其面容一片平静，“叔父现在越来越放肆了，要是让姐姐瞧见了，可就不好了。”
“要知道，叔父昨日的那首蝶恋花，可是在京城中传的很响亮呢，我在宫中都听到了，想必大母也一定知道了。”
姬灵舒语气轻柔，但语气中传达的话语，却是让左道奇心中一紧。
左道奇尬笑一声，继续厚着脸皮向前，想要去搂姬灵舒。
被她轻巧闪开。
左道奇无奈收手，于是看向姬灵舒，轻声道，“灵舒要是喜欢，我也能为灵舒写诗的。”
“叔父还是一如往昔一般…”姬灵舒浅笑着，又压低声音在左道奇耳畔说道，“花言巧语。”
“什么花言巧语，我明明都是发自内心的。”
左道奇纠正道，“天下谁人不知，我左道奇乃是诚实小郎君，你可是我的小心肝，哪里能污我清白！”
诚实可靠是你的外表，但你内心…
姬灵舒内心想着，只是觉得这种争论会让左道奇愈发得寸进尺，不符合她现在的人设。
于是就见左道奇再度伸手，掐了掐她的小脸。
少女的脸愈发娇嫩，手感好像比之前好了很多。
占了便宜，左道奇连忙说道，“其实我很早就给灵舒写了诗，这就给你念念。”
第443章 再见袁震
姬灵舒听到这话，眼中似笑非笑，直勾勾看着左道奇，继而看了一眼因为左道奇即将前往湖州而变得有些乱烘烘的爵府，道了一声。
“算了，叔父还未去湖州，诗做的再好听起来都没有什么气势，等从湖州回来再说吧。”
她很是淡然的转过身，窈窕曼妙的身姿随着其轻轻转动，罗裙微微浮起，划出一个圆来，露出些许白皙小腿，让人忍不住去看，而又因为这过于完美的小腿，又暴露出人本性贪婪的本性。
小腿之上的风景，又是什么呢？
轻而易举的感觉到左道奇的眼神，姬灵舒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微笑，并未说话。
那看起来呆萌的徐蓉蓉则是一脸懵比，她显然看不清左道奇与姬灵舒的关系。
灵县作为拱卫京都雄城的几大县城，其蕴含的政治意义也是很关键的，就比如那太平道起兵便是自灵县而始。
此地又居高临下，比京都城略高几分，其中又有几座高山，能够轻而易举看到京都城。
这样的一座城，只要京都城中稍微释放一些信号，很容易便会发展起来。
至少以左道奇此刻的目光来看，灵县城的发展很快，虽然期间经过太平道之乱发展停滞了一段时间，但在张维正发布引入人口的政令后，灵县的发展继续向前，已经超过很多州郡之地。
城中人流熙攘，那股子喧嚣热腾的气氛，几乎超过京都城中不太繁华的街道。
放眼望去，也许是灵县太过开放的缘故，百种服侍，千种建筑，万般风情，大晋太多不同地方的风俗与建筑物在灵县街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虽然依旧不能与真正的郡城相比，但也算是难得的繁华之地。
人太多了。
姬灵舒站在左道奇身旁，笑眯眯的开口说道，“叔父，这灵县城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可惜…”
“可惜什么？“左道奇有些错愕。
姬灵舒瞧了一眼远处的人群，：“叔父还记得你第一次带我出宫，去的什么地方吗？”
左道奇微微一愣，面上浮现几分尴尬。
昔日他还是个冷宫小太监，借助于昌邑的令牌出宫采买，带着姬灵舒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广陵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