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并不是小乞丐,乞丐都是没娘的孩子,他不同他还有一个娘,他娘亲就在身后,被他用一个自己做成的爬犁拖拽着。
雪地上是他留下的脚印,还有爬犁的两个印。
他母亲嘴唇发白,躺在爬犁上,身上盖着一个破被。
“儿啊,放娘下来,娘活不了多久了。”
杨毅的手脚被冻的发白,但他没感觉到冷,因为头上满是汗水,父亲早年就死了,家中的地都被亲戚占去,娘亲一直给人砍柴,缝补衣服为生,虽然日子艰苦,但起码他还有娘。
现在娘亲感染风寒,家中没有积蓄医治,亲戚他都求了个遍,没有一个人愿意借钱。
但不论怎样,他都得想办法弄到钱,娘死了,家就没了。
木爬犁上的女人面容蜡黄苍老,头发也呈现一种没营养的灰色。
她感觉自己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她没办法翻身,只能平躺着,满天的雪花飘荡,闭上眼全都是一生的过往。
她也曾生活在一个不错的家庭里,少女时期学了不少的针线女工,后来被强人拐卖,被一山中猎户所救,想要回家可哪里还回得去。
早就不知家在哪里了。
猎户对她很好,没几年还生了一个孩子,可惜男人被山中猛兽所食。
家中不多的田地也被人占去,她早就不想活了,可毕竟这里还有一个懂事的儿子。
“儿啊,是娘没用,娘没让你读上书,娘没钱给你买棉衣。”
女人的声音很小也很平静。
杨毅小小的身子前倾,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带动爬犁,可他哪里还有力气,他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还是一个许久没吃过一顿饱饭的少年。
他的想法很简单,不都说京城的人富裕吗,他想要讨一点钱,不白讨,他可以干活,可以抬水,可以砍柴,还会缝补衣服。
只要能治好娘亲,让他干什么都行,娘亲还在,家就在,自己也还是一个有娘的孩子。
小小的身子在皑皑白雪中显得十分单薄,周围的房子阁楼让他很陌生,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
杨毅在找,在闻,闻到草药的气味,就是药房的位置。
这个世界应该还会有好心人,自己赊一点药,以后一定会还的。
突然他闻到一股香味,那是肉味,顺着香味飘来的位置,他看到一屉刚出炉包子。
小杨毅扭过头,不去看,就直直的往前走,身后是母亲的哭泣声。
杨毅嘴角上扬,“娘,别哭,你会好起来的,等我长大,带你吃好吃的,穿暖和的衣服,我们走的远远的,让大伯再也找不到我们。”
突然,他闻到了一股草药味。
找到了,找到了,药铺。
杨毅解下系在肩膀牵引着爬犁的麻绳。
蹲在母亲身边,“娘亲,我去找药,赊到药后,你的病就会好,你在这等着我。”
说完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跑进了开着门的药铺。
“去去去,小叫花子滚一边要饭去。”
店铺老板表情不善,直接踢了杨毅一脚。
杨毅捂着肚子从地上站起,“老板,我不是要饭的,我是来买药的。”
药铺老板,重新打量起杨毅,冷笑道:“买药,你有钱买药吗?”
“我能赊一点治疗风寒的药吗?我会还的,我可以做事。”
药铺老板又是一脚,直接把杨毅踢到了外面,杨毅忍着剧痛踉跄站起。
这家不肯赊药,那就去下一家。
就在他想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两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孩正站在自己娘亲身旁,还弯腰拿着小木棍在捅自己母亲的脸。
两个孩子都是药铺老板的儿子,儿子做的事他看到了,但也没管,这孤儿寡母的能有什么依托。
“娘亲!”
杨毅大喊一声,冲过去一拳头打倒一个。
他低头看着母亲脸上被木棍捅红的印记,哇的一声哭了。
药铺里的老板也跑了出来,赶紧扶起了自家倒在地上的孩子。
他怒气冲冲的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着杨毅的头就砸去。
“小叫花子,我替你爹教教你怎么做人!”
砰!
石头砸下,但没有砸到杨毅的头,而是砸在了一把绣春刀上。
第50章 救人
砰!
药铺老板的手臂被震的酥酥麻麻,下意识开口大骂:
“姥姥的,是谁管老子的闲事。”
刚一抬头,脸上的愤怒立刻就变成了恐惧接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官...官爷!”
曹研收回了手中的绣春刀,余光看了一眼跪在雪地里哭的小孩。
然后反手一巴掌拍在药铺老板的脸上。
“有空教训别人家的孩子,还是想想怎么管自己的熊孩子吧!”
药铺老板被这一巴掌打的七荤八素,当即跪了下来,“是,是,大人教训的对。”
赵守义在一边冷哼一声,“不赊药没人能管的了你,药铺是你开的,你说了算,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张士奇也被刚才这一幕惹火了,“你家孩子拿木棍往人家脸上捅,你不管自己的小兔崽子,还要拿石头行凶,辞傲,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曹研把自己的披风解开,给跪在地上的杨毅披上。
“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这是被我们看到,倘若我们没看到,这一石头下去,怕是得死人。”
“把他抓回去,押进锦衣卫大牢吧!”
药铺老板一听,对着曹研哐哐磕头,“大人小人一时冲动,小人一时冲动啊!”
锦衣卫大牢那是什么地方,进去的人没几个出来的,出来全身也得扒一层皮。
“开草药店的也算半个行医的大夫,没有一点悬壶济世的仁心也就罢了,还妄图当街行凶伤人性命,我看还是押进大牢吧!”
药铺老板磕头的力气用的更大了,额头的皮都磕破了,融合的鲜血和白色的雪花融在一起。
“官爷是小人错了,小人这就去拿药!”
说完药铺老板跑着冲进了药铺。
曹研蹲下把杨毅从雪地里扶起,“小孩,你叫啥名字?”
杨毅抹了一把挂在眼角的泪花,“官爷,我叫杨毅。”
曹研看了看他后面躺在爬犁上的女人,又看了看由远及近延伸过来的脚印。
摸了摸杨毅的头,“小伙子干的不错,是个有担当的小男子汉。”
没一会药铺老板踉跄的跑了出来,手里提着三大包草药。
“官爷,药。”
曹研接过药,递给杨毅。
“你母亲得了风寒,回去把药煎给她吃,病会好起来的。”
还没给杨毅反应的机会,他站了起来,没好脸色的对药铺老板说道:“因为你办的这点破事,我们三个锦衣卫百户在这耽误了多少时间?”
药铺老板啪的一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
“是小的不长眼,耽误了官爷们办事。”他眼角一抽,从袖口掏出一个钱袋子,递给了曹研。
他虽然肉疼,但也不敢不给,与命相比钱又算得了什么。
“滚回去,别再让我看见你作恶,不然锦衣卫的大牢迟早为你敞开,以后你儿子欺负人,我也算在你头上。”
药铺老板连连道谢,拉着自己儿子就躲回了药铺里面,门砰的一声就被关上了。
曹研颠了颠钱袋子的重量。
开药铺真是个赚钱的买卖,上辈子要是学中医的话,这辈子我也开个药铺。
他从钱袋子里取出几块比较重的银块,扔给身后的两个同僚。
“今晚教坊司打茶围的钱出来了。”
张士奇不着痕迹的把银子收了起来。
曹研把银子塞到杨毅手上,“小伙,这些钱你在城里买几件衣服,买点吃食,雇辆马车回家去吧。”
杨毅一手提着三包草药,一手拿着一包钱袋子,怔怔的愣在原地。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脑子有些没反应过来,但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娘亲。
他赶紧蹲下,去看娘亲有没有事,然而不知什么时候娘亲已经没了声音。
“娘!”
药材和钱袋子被抛在两边,他去摸娘亲的脸。
“娘。”
曹研一把拉开他,伸手去探女人的气机。
“放心吧,你娘还活着。”
杨毅一听心中的石头一下落地了,下一刻他也晕了过去。
只留下三个锦衣卫百户在雪地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言。
希望别耽误晚上去教坊司...
……
杨毅感觉自己被太阳包裹着,这种温暖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在一床温暖的被子里,我这是在哪?
“娘?”
我娘呢。
“娘。”
“我在哪?”
杨毅下床看到母亲正坐在一个圆桌旁边,除了母亲还有三位官爷坐在那。
“儿子,快来见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