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我大哥，这些话就不用再说了。”
说完曹无趣就离开了观星阁，骑马来到了一家酒馆，听人说这酒馆是暗名开的。
他进了门之后，按照行道上的规矩，点了一盘儿花生，半斤牛脸儿，一壶只温三度的酒。
店里的伙计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敢问客官咱们打算用什么碗装酒？”
“你是想用金碗、银碗还是瓷碗？”
曹无趣没有任何表情的回答，“用金装酒。”
两人的对话是道上的黑话。
这几个菜名就是敲门的暗号，金碗、银碗和瓷碗，代表着这单能赚多少钱。
金碗的意思代表着，你们接了这一单，从此拿着金饭碗吃饭，再也不用接单了。
意思代表着这是一个大单富贵单。
“还是一位贵客呀，您快楼上请。”
伙计赶紧把曹无趣引到二楼，进入了一间密室。
“谁跟我谈？”
“我们管事儿，她今天刚好还在。”
“您先喝着点酒，她一会儿就来。”
说完，伙计离开，没一会儿，一个面容姣好、身材不错的女人走了进来。
“今天来活儿了，还是一个年轻公子，四五年没接金碗的活儿了。”
柳如施笑着打量着曹无趣，“小弟弟，你知道什么是金碗吗？”
曹无趣喝了一口三分热的温酒，“白银一千两的大单，没点儿准备，我不会来的。”
柳如施笑了笑，“说吧，干什么事儿杀什么人？”
曹无趣放下茶杯，“要干的事儿很简单，我要你明天救一个人。”
“救谁？”
“曹百户，曹研！”
柳如施，神情微变，“您这金碗的单子是大，但也够难的呀，明天锦衣卫，刑部，官府的人得出动无数。”
“我们暗名的兄弟也是命。”
曹无趣神情有些不悦！
“我拿了钱，你们就得办事，这也是你们暗名的规矩。”
“这生意我们不接了，你把钱拿回去吧。”
说完，柳如施站起身，对外边儿喊了一声，“给这位爷上点儿好酒好菜，饭钱算咱们的。”
紧接着，她就离开了包厢。
到了晚上，暗名的人坐在一块儿开会，最近，他们这些人经常聚在一块儿开会。
柳如施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各位，今天生意开张了，好几年没有金碗的生意了，今天一气儿来了七八个。”
“个个都交了五百两定金。”
众人一听，纷纷大喜，“干什么事儿，还有这种钱财要赚。”
柳如施摇了摇头，“曹百户是一个好人，又为大周立过功，自然有一些富家翁愿意给他花这笔钱，保他一个平安，但我打算都给他们拒了。”
暗名的诸多长老都不太理解，但什么都没说，继续听了下去。
“这活儿风险太大。要救的人是，明天要被砍头的曹百户。”
众人一听，脸色一变，一个个都知道这事儿的凶险程度，官府的人，紧密的人，朝廷的人，那可不是吃素的，白刀子扎谁的身体出来都是红的。
“他妈的，要我说这活儿就该干。”
“当初冬日宴会还有跟那个扶桑比武的时候，我是亲眼见过，这个曹百户是个好人，是个正经八百的爷们儿，”
“我本来就对他心有好感，有结交之意，现在又有钱赚，我看不如就干了吧。”
坐在他旁边的另外一个人给出了不同的意见。
“干什么干啊，这个事儿风险多大，别说别的，就算人真能被我们救下来，事后锦衣卫那个大官儿得怎么弄我们。”
“怎么暗名势力不低，但是和锦衣卫的那位大人相比，什么都不是。”
“钱固然是好东西，但也不能为他拼了命。”
听到这话，最开始发声的汉子不愿意了。
“兄弟里面，就你最怂，有什么好怕的，谁说这事儿就一定是我们干的？”
“换换衣服不行啊，而且明天参观行刑的人肯定多，只要咱们提前规划好撤退的路线，到时候肯定能跑的。”
“京城里的锦衣卫现在并不是很强，百户千户都不在京城里，这儿没那么多高手。”
“我觉得这事儿可行。”
柳如施静静的看着他们对话，“我告诉了曹百户，明天，暗明的兄弟都会去为他送一程，如果不是因为那些特殊原因，今天真不愿意拦着他。”
边上的汉子拍了一下桌子：“讨论个事，说具体该怎么办吧，要我看，咱们就兵分两路，一路人正常的去给他送行，另外一路人，手里带着刀，想办法把这个刑场给劫了。”
这一伙人讨论了将近一个时辰。
最后做出了一个决定，这买卖他们干了。
干完这一单之后，暗明所有弟子离开京城，大批先撤出，小批整理，然后再撤出，三年不回京城。
暗名的规矩是，收了钱，无论事能不能办成，这钱都不退了。
在这个规矩下，还有这么多人来找，说明他们的出手失误率很低。
在黑道里的名声是摆着的。
……
曹无趣回到了家，整个人闷闷不乐，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还有什么方法能救大哥一命。
家里面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求的人都求了，但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第158章 白与红与黑(2)
今年京城的雪下的格外的大，今天的雪下的更大，天上飘着鹅毛大雪，这样的天气，在外边儿做买卖的生意人都不愿意开门儿，但今天的街上却出现了无数人。
有的人天没亮就出了门儿，因为今天是曹百户行刑的日子。
曹怀金磨了半宿的刀，他不能看着自己儿子死在自己眼前，要是儿子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也就罢了，但这事儿他儿子做的没错。
所以他当老子的拼了命也得救儿子。
这一宿，曹家人都没怎么睡着觉。
无论是家里的主人还是下人，就连门房老张这个老头子都睡不着了。
不管怎么说，大郎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曹家相比其他家，很有人情味，主子跟仆人在一块儿玩儿也是常事。
“可怜的大朗哦，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要没喽。”
不光是老张，府里的人都记得大郎的好。
绿娥哭了一宿，眼泪都已经流干了。
曹二郎喝多了，在家里骂了半宿的皇帝朝廷，将皇帝祖宗18代全问候了一遍。
这个家唯一睡的踏实的大概就是那个小豆丁，她还不太理解死亡，她只知道大哥去打仗了。
天蒙蒙亮，曹家全家人就集合在一起。
曹怀银看着大哥手中的刀，心中感到十分不妙，“大哥你这是要。”
曹怀金摇了摇头，“辞傲是我的儿子，他今天要被砍了头，我这个当爹的不能看着。”
“就算拼死，我也得杀几个官，把我儿子救出来。”
“要是救不出来他，那我这个当爹的就跟儿子一起走。”
曹怀银大惊，他自然是知道哥哥什么脾气的，他既然说出了这番话，就说明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但他一个人又怎么能对付得了那么多锦衣卫，那么多官兵，大哥这是要找死啊。
一时之间，曹怀银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竟然也想拔刀和兄长，在官兵周围杀出一条血路，把自己侄儿救出来。
但是他不能，一来兄弟两人都不是什么绝世高手，绝对没有可能成功的救出自己的侄儿。
就算救了出来，那以后大家面临的都是追杀，通缉。
若自己孤身一人，那也就罢了，可现在，他还有妻女，儿子，这些人都是牵挂呀。
所以他也没办法看着兄长去赴死。
“大哥，这件事儿你不能冲动啊。”
“还得再看一看，还得再看看，没到斩首那一刻，没准儿事情都还有变故。”
“侄儿他毕竟是大周的名人，万一还有人保他呢？万一皇帝回过味儿呢？”
曹怀金摇了摇头，“我们当了这么多年捕快，朝廷什么样你我不是不清楚，这个国家已经基本废了，京城的百姓还好一些，但京城外面那些人，一个个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原本以为辞傲他能做一个大官，至少改变一下大周的现状，但今天，他便因为一点小事就要被砍了头，我对这个朝廷已经彻底的失望了。”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二弟的肩膀。
“这事儿你不用参与，这一家老小都得需要你照顾，你要是栽了，这家就完了，我要是死了，你也不用给我收尸。”
“我死后立刻和我断绝关系，指着我尸体大骂，把关系撇的越干净越好，要不然曹家人都得跟我遭殃。”
“等没人注意的时候，用家里我的衣服给立一个衣冠冢吧。”
“大哥！”
曹怀银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现在是哭的稀里哗啦，他仿佛预感到即将面临的不幸，但却又没有一点儿办法。
“大哥，辞傲他已经被判了死刑，做儿子的，他不能看着你跟他冒险呢，他要是知道也不会开心的，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曹怀金摇了摇头：“不行，算不了，当老子的，不为儿子出头，那算什么老子？”
“我要是不救我儿子，地底下他娘该骂我了，我要是救了儿子，我们以后就浪迹天涯，父子为伴，哪里也都是个去处。”
“要是我儿子独活下来，你告诉他，以后做人切勿急躁，做任何事之前不要考虑别人的感受，一切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除了亲人，没人值得犯险！”
“以后遇到事情先动动脑子，多问自己几个问题，有没有能力解决，解决之后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有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麻烦。”
说完，曹怀金叹了一口气，他对救儿子这件事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希望。
只不过他必须得去做，没办法，谁让他儿子是一个调皮的家伙呢？
一家人都看出了曹怀金的决绝，就连下人也低头掩面，泣不成声。
今日之后，曹家恐没了两条人命，两个大郎都会死去。
苍天无情啊，老天爷最喜欢捉弄人的把戏，总喜欢一个极致，让富有的人变得更富有，让贫穷的人变得更贫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