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房门又被人敲开,进来一位丁部的执事,直接说道,“部长,宫里派人来了,请你和余司长入宫一趟。”
余乾和公孙嫣对视一眼。
得,赶巧。
两人没再多逗留,直接下楼去了,来叫人的不是林公公,而是另一位老太监。
没和对方多交流,直接坐上宫里的马车就朝皇城出发去了。
车内余乾和公孙嫣也未交流,具体苗才人的情况他们也不知道,还得见过顾老之后才成。
一路来到皇城根下,顺着入宫大道走到头的时候,林公公已经候在那边了。
“公孙部长,余司长,请随我来。”面无白须的林公公率先朝两人笑着说道。
“有劳了。”余乾笑容极为灿烂,对老太监有着绝对的尊重,“对了林公公,您老知道顾部长在哪嘛。”
“顾部长在前方的景阳殿里,我先带余司长和公孙部长你们过去。”林公公温醇的笑着,迈着小碎步就朝右侧领路走去。
有林公公的带路,一路上自是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景阳殿这边。刚来到这,顾清远就匆匆忙忙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们来了,走,路上讲。”
顾清远显然也是被喊去面圣,直接颔首说着。
林公公见此,很有眼力见的特地往前多走一些,又慢下脚步,给人大理寺留下足够的私密空间。
“顾老,苗才人的谣言你知道了嘛?”余乾小声问着。
“嗯。”顾清远点着头,“刚知道,其实最主要的一条不算流言,是事实。”
“事实?顾老,你的意思是真的南阳王干的?江南那边查到了什么?”余乾继续问道。
顾清远也不啰嗦,直接全盘说给余乾和公孙嫣听。
事情也很简单,苗才人的父亲其实一直就是南阳王的人,这种事也常见,不算什么。
一个野心勃勃的藩王安插点官员棋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事情败露的前一天,他就举家跑路了。之前还不知道去哪,直到昨天的时候,密报才回来消息。
这一家人入了南阳,很高调的那种,并州牧亲自接风,声势弄的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来了。
事情就直接明朗起来。
而苗才人的事情亦是如此,半年前,苗才人一家举家去江南游玩。
那时,南阳王也在江南游玩,这件事很好查。因为南阳王好面,每次出行阵仗都弄的很大。
作为大齐南境实力第一,手握雄兵的藩王,这点面子自然是谁都给的。
当时江南道主事官员可以说是都去给南阳王接风,生怕惹的人家不开心。
而苗才人一家就是在这时候和南阳王接触,后来细查得知,苗才人在南阳王的行宫里待了半旬之久,贴身伺候南阳王。
余乾听的一愣一愣的,问道,“顾老,这事你是怎么查到的?这么好查的话,入宫之前应该就会知道苗才人曾经服侍过南阳王才是啊。
毕竟当时苗才人已经算是秀女后备名单了,应该落入观察了才是。”
顾清远回道,“当时南阳王的行宫是租的,里头的管家佣人也都是临时的,我们找到了这些人,随便一问就知道。
苗才人和南阳王在府里极为大胆,到处风月。”
余乾彻底无语了,怪不得半年前的事情都能这么快的查出来,这特么就是专门给你留线索让你查的。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南阳王睡了秀女预备役。
脸上就直接写着,快来查老子这件事。
“还查到一件事。”顾清远继续道,“这苗才人或许不是她父亲的亲生女儿,而是南阳王府上的人,只是送到苗府上将养。
不过,这个不重要,苗才人的作用反正是达到了。
昨天我查了一天宫内蛊毒的源头,无果。既然这苗才人本来就是南阳王的人,那这蛊毒大概率就是她本身自带的。”
“所以,这么说来,这些事其实都是南阳王在背后指使做的?”公孙嫣沉吟的说着,“他做这些事明显就是不想瞒着,让人查出来。
而且这些谣言大概率也是他们放的,是想扩大这种事情的影响,南阳王想做什么?”
顾清远顿了一下,这才说道,“他想做什么这不重要,我们只负责告诉陛下我们查到的事情。
接下来的安排陛下自然会决策,我们就不要关心了。不要多言案子以外的事情,言多必失。”
“是,顾老。”公孙嫣颔首,继续道,“所以,现在就剩下相府上的那位幕僚一事未查清。
昨日围府的时候,亦是没有所得。若是也放在南阳王身上,不好解释。
不仅如此。崔府,两个王府,甚至是相府。其实都不甚明朗,我们就这样直接放在南阳王身上会不会欠妥当。”
“此时南阳王自己主动跳出来揽下一切事情,那就便是他。”顾清远叹息道,“你们相比也都看的出来。
此事不是简单的命案而已,是牵扯到国策方面的。
大理寺历年的祖训便是不能掺和这种皇族和藩王之间的事情。陛下相比也能理解。等会我们把事情汇报完之后,估计就不关我们什么事了。
我们做好自己本分工作就成,不要给大理寺添额外的麻烦。”
“是。”余乾和公孙嫣双双抱拳领命,不再多语。
跟着林公公的脚步,一路朝李洵此刻所在的地方走去。
这次李洵没在之前的钓鱼台等着余乾他们,而是在御书房。
余乾是第一次来这,屋子是金色调为主的装修,但是却丝毫不显俗气,反而给人极为雍容高贵的感觉。
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那股子磅礴的龙气。
历代先皇都在这间御书房里办公,经年累月下来的养出这份龙气清正浩荡,惶惶如天威。
余乾三人经林公公通报进屋之后,第一眼就看到端坐在精美黄色丝绸覆盖住的长桌后面的天子。
李洵穿着龙袍,左手肘部抵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左倾,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撑住太阳穴的位置,右手捧着一份奏折在那看着。
整个人看着平平静静,瞧不出什么怒容来。
“微臣见过陛下。”余乾三人纷纷恭敬作揖。
李洵轻轻抬起眼皮,“听说你们都有进展,朕把你们叫来就是为了听听看。”
公孙嫣主动站了出来,说道,“陛下,沁园一案目前已经基本明朗。”
说着,公孙嫣将情况一一说与李洵听。
后者听完之后,只是浅浅一笑,“这么说,这一切都是南阳王的那位谋士在背后搞的鬼?”
公孙嫣沉吟半晌,作揖道,“恐怕是如此。”
“那位谋士已经离开太安?”
“是的陛下,昨日查抄之前就已离开太安,追寻不得。”
“秦王,赵王,张相,崔中丞都无问题?”李洵又问道。
“陛下,事涉南阳王,此事...有待太常寺深入调查,大理寺之前所查确实证明不了他们有任何问题,种种迹象都像是南阳王栽赃嫁祸。”公孙嫣直接说道。
李洵看着恭敬作揖的公孙嫣,倒也没再追问,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时,顾清远站了出来,作揖道,“陛下,老臣亦有所得。”
“顾老请讲。”
于是,顾清远也丝毫不隐瞒的把在江南查到的所有情况都如数说了出来。
御书房的空气瞬间冰冷到了极点。
余乾直接反手就是屏住呼吸,怕惊扰到李洵。
说实话,这种事没有哪个男的能忍。李洵这种作为男性食物链的顶端,身上的骄傲自然是远非常人可比。
可是南阳王却明目张胆的在你头上种草,甚至还很嚣张的告诉你,把这件事传的到处都是。
这特么的谁忍得了?
余乾的视线小心的在李洵身上流转着,对方就只是保持沉默,脸上无悲无喜,根本看不出他的心思。
良久,李洵徐徐开口,“一切如实?”
“是的。”顾清远抱拳道,“我派去的那些人特地确认了很多遍。”
“半年前的事情,为何能这么快速且清晰的查出来?”李洵又平静的问了一句。
顾清远犹豫一下,还是说道,“回陛下,南阳王似是有意为之,把线索就放在那里,好像就在等人来查。”
“所以,无论是沁园案还是刺杀案都是南阳王主导。还主动选择暴露出来,做这种事的目的何在。”
李洵自言的问了一个问题,余乾三人全都埋首不做回应。
他们是大理寺的人,只负责办案,这种事不适合发表任何意见。
李洵自然也知道这点,对三人的沉默没有表示什么,只是说道,“这件事对你们大理寺就先到此为止吧。
剩下的,朕会交待。若是有需要,朕会交待。”
“是。”余乾三人抱拳领命。
“去江南调查的人员名单列一份给朕备用。”李洵又说了一句。
顾清远脸色狂变,赶紧作揖道,“陛下,老臣的这些手下绝对忠心耿耿,这次派去调查的人也都是隐秘行事。
查出来的所有结果他们全都守口如瓶,放在心里,半点不会透露。还请陛下开恩。”
李洵漠然道,“朕没说要杀了他们,大理寺朕自然是相信的,这样吧,你回去说声。若此事的细节敢流传出去,斩。”
“是,多谢陛下开恩。”顾清远感激道。
这时,李洵突然将视线落在一直保持沉默的余乾身上,淡淡开口,“公孙部长和顾老先出去吧,朕有话问余司长。”
余乾有些愣的抬起头。公孙嫣和顾清远两人看了他一眼,只是先抱拳退了出去。
偌大的御书房顿时就只剩下余乾和李洵两人。前者后缩脖子,恭敬的保持作揖姿态。
李洵就这么高坐后面淡淡的看着余乾,好一会,才站了起来,慢悠悠的走到余乾跟前。
“跟朕独处,很害怕?”
“不是,是尊敬。”余乾抬起头,认真道,“陛下在卑职的眼里就是天神一般,微臣发自内心的尊敬。”
对于余乾的赤裸赞扬,李洵依旧一副淡然的表情,突然叹息一声,问道,
“你说,朕现在该不该生气?”
“微臣...惶恐。”余乾再次俯首作揖。
这种问题他哪里敢回答啊,死路一条的问题。
这李洵现在看着很平常的样子,但是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余乾倒是有点佩服对方的隐忍,这种事发生了,还能这么淡定。手里握着天底下最大的权利,却依旧能在这时候保持理智。
该说不说,单就冲这一点,这李洵确实算的上一个明君。
因为南阳王的野心,余乾隔着几千里都能闻到这股子浓烈。
这南阳王搞这么多事,最后又主动悍跳,妥妥的一匹铁狼。就是想逼李洵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