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石三默默的跟着,挠着头问了一句:“殿下干嘛不答应啊。我还没见过比她更妖娆的女子嘞。”
“因为爱情。”赵壁声音有些嘶哑的回了一句。
“容城郡主遇到殿下可真幸运嘞。”石三憨憨的笑着。
“别再说了,我想静静。”
赵壁看着夜晚的长安河,突然觉得这个秋天好悲伤啊。
第二天,上秋节前夕,赵壁起了个大早匆匆的去往东城,打算将那个没完善的计划在今天内彻底弄好。
赵湷站在一面铜镜前,萧音柔在一旁细细的为他掸弄着衣服。他穿着世子制式的淡黑色蟒袍,头上束了个玉冠,身姿笔挺,儒雅俊朗。
今天是他最近这段时间里第一次出府,准备和萧潜正一起去迎接北齐的贺寿使臣。北齐作为与大魏北境接壤的最强大的国家,京都这方面自然十分重视。
赵湷是这次各国使臣接洽会的重要负责人之一,理当在场。
“殿下,礼部的马车已经在外面了。”管家进来通禀道。
“知道了。”赵湷笑着轻轻拍了拍萧音柔的玉手,便欣然出门去。
赵湷上了马车后,赵府门前的几辆马车便一起沿着城内主道向北城门疾驰而去。一个时辰后,马车出了北城,最后沿着驿道又行了一会,才在一处亭子前停了下来。
赵湷下了马车和萧潜正一起步入亭子,其余随行的官员则在马车周围就地等候。
萧潜正五十左右,身上洋溢着浓浓的书卷气质,双鬓微微发白,更添几分文人风骨。此刻他正面带浅笑的和赵湷说着体己话。
他很满意魏洵给自己女儿指婚的这个女婿。为人谦和,天资聪颖,学识渊博,不骄不躁。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是南阳安国公的世子。
因为在公共场合,两人没有以翁婿相称。
“估计再过一会他们就该到了。”萧潜正说着。
赵湷微笑着点着头,太阳已经微微高照,这是一条宽阔平坦的驿道,两侧种满了胡杨。胡杨有固风沙的作用。
据说当年大魏刚定都的时候,此地还是十分的苍凉,常年累月风沙漫天。后来大面积种植胡杨后,京都才渐渐有了南方温柔乡的婉约。
“这次来的使臣是谁呢。”赵湷问道。
萧潜正回道:“由北齐枢密院左司郎中金讫领队。”
“北齐枢密院不是北齐最重要的谍报机构吗,怎么会让金郎中亲自前来。”赵湷问道。
“是啊,怕是来者不善。”萧潜正叹了口气。
赵湷微笑着眯着双眼,静静的看着驿道的远方。
等太阳当空正照的时候,一阵烟尘在驿道上飞扬起来。数十匹快马从远处狂奔而来,最后全都停在了亭子面前。
他们头上戴着貂帽,全都穿着黑色皮毡,窄袖,盘领,缝腋,腰边也全都配着弯刀。面容沧桑黝黑,气质粗犷,草莽气息扑面而来。北齐男子的典型特征。
赵壁和萧潜正全都站了起来迎了上去。而这数十个北齐人全都没有下马,斜着眼睛往下看着。
“这魏人果然弱不禁风,你看这男人都这般细皮嫩肉,比我家婆娘姿色还好。”
队伍里有人用女真话讲了一句,引的众人哈哈大笑。
萧潜正不明所以的看着赵湷,赵湷明所以,却没有恼。微笑的抱拳用着女真话对领头的一位中年男子问道:“先生可是金郎中。”
听着赵湷熟练的女真话,金讫明显有些讶异,身后那些刚才打趣的北齐人也都脸色古怪的看着赵湷。
显然他们意识到了刚才贬低的话语其实当事人全都听得懂,但却依旧这般谦逊有礼。
金讫面相方正,脸上挂着几处刀疤。看着更像是武将,而不像文臣。这种情况在北齐很常见,北齐人口比大魏少太多太多。
但是他们全民皆兵,无论男女老少。所以从战力方面来讲跟大魏相差无几。而那些朝中的文臣很多都是武将出身。
没有上过战场的文臣在北齐朝堂上连发声的机会都没有。
金讫点了点头,用大魏话说道:“正是,方才手下不规矩,讲些让人误会的话,还请不要见怪。”
赵湷笑着点了点头:“无妨,还请你们下马,随我们一起坐马车回使臣驿馆。”
金讫摇了摇头:“马车这东西我们坐不惯,我们就先走了,城门见。”
说完后,金讫当先策马离去,身后随行之人全都兴奋的怪叫着跟上去。亭子周围又扬起许多尘土。
“粗鄙!”萧潜正用袖子捂着口鼻说了一句。
赵湷笑了笑,道:“萧大人,我们也回去吧。”
礼部一行人回到北城门的时候,金讫他们已经在城门处等候多时的样子。他们全都下马,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对来往的大魏百姓指指点点,嘴里用女真话不知道说着些什么。
“金大人,我们走吧。莫要在此地多留。”萧潜正脸色平常的说着。
金讫点了点头,吩咐随行之人上马跟在礼部后面。一路来到东城的专门接待使臣驿馆的所在后,萧潜正便亲自安顿这些北齐使臣。
等这些北齐人安顿好后,赵湷没再多逗留,坐上马车离去驿馆,往赵府的方向驶去。
赵湷刚回赵府没多久,赵府管家便匆匆向他通禀礼部来人,说是有急事。
赵湷出府接见来人,是一位礼部的小官。
“世子殿下,萧尚书让我来找你,出事了。”这位小官抱拳恭敬的说道。
“何事?”赵湷问道。
“两位北齐人入室行凶,奸杀了一位女子,并杀害了欲阻止他们的女子的丈夫。翻墙逃跑的时候刚好被巡逻的几位捕快遇见。现在已经暂时被控制起来了,萧大人让我来请世子殿下过去一趟。”小官面色凝重的说着。
“我知道了,走吧。”赵湷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跟着这位小官上了马车。
45
等赵湷再次来到东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小官直接将赵湷带到凶案现场,这是一处寻常人家的院子。
赵湷走进院子,院内站着一些人,萧尚书和金讫都在。
“你来了。”萧尚书走到赵湷跟前说了一句,脸色挂着担忧和焦急。
事关北齐使臣,又是性质最恶劣的奸杀案。这确实让萧尚书很是难做。
“通知衙门了嘛?”赵湷问了一句。
“暂时没有,金郎中的意思是想私了。”萧潜正小声的说着。
金讫也走了过来,对着赵湷抱拳道:“我教管无方,让手下干出了这件事。大魏和北齐多年交好,索性此事没有传扬出去,不如暂时揭过如何。接下来的日子我一定严加管束,定然不会再让此等事情发生。”
赵湷看着金讫,没有点头,只是淡淡的说着:“我先去看下案发现场吧。”
说完,赵湷自顾自的走进屋子。屋子不大,但很温馨,家具很新,一些零星的红色装饰意味着这是一对新婚不久的夫妇。
地上躺着一位醒目的女子尸体,衣裳凌乱,大量的肌肤裸露在外,一脸惊恐,脸颊上全是泪痕。她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赤红色的鲜血已经一块一块的凝固了。
她的身边躺着一位年轻男子的尸体,除了胸口上的匕首外,脸上还都布满伤痕。眼睛睁的很大,唇角上咬出来的齿痕凝固着鲜血。
赵湷静静的看了一会,然后踏出房门,远处的太阳斜照在这小小的院子里。
本来这个时分,这个小小的院子应该是一幅十分亲切的画面。男子捧着书,女子晾着衣物。
可是现在赵湷觉得这温和的阳光有些刺眼了。
他眯起眼睛,努力的不去看太阳。静静的走到院子中央,问道:“凶手是谁。”
萧潜正指着一旁被绳子缚住的两个北齐男子。
赵湷走到两人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他们的眼里一点惊慌之意都没有,十分平静的和赵湷对视着。
赵湷突然轻轻的笑了一下,慢慢的蹲了下来,然后抽出其中一位北齐男子的腰间的佩刀。刀刃很锋利,隐隐飘散着一股恶臭味。
双手握住刀柄,赵湷直接用力的挥舞过去。
两位北齐男子的喉咙被齐齐割裂开来,他们面色写满疑问、惊恐,最后痛苦的倒在地上,想要说话却喊不出来。鲜血到处喷流。
赵湷脸色如常的将手中的弯刀丢在地上,拿出手帕静静的擦拭着自己的双手。
杀人尤其是亲手杀人,在任何时候都是下策。
赵湷从来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因为他的身上背负着赵家世子这个身份。平日里一举一行他都会都要细细思量。
但是这个时候他突然就想杀人了,准确的说应该是畜牲。
诚然如金讫所说,这件事没有传扬出去之前就此揭过是最好的选择。不然,万一两国再起争端,到时候边境再发生大的战乱,那时便不是两个尸体这么简单。
这个天平上一边是两位普通百姓,一边是边境千千万万的百姓。孰轻孰重,其实很好判断,但其实也很难判断。
从身份上来说赵湷只是南阳人,但南阳亦属于大魏。
作为南阳世子,既然看见了,就没理由让大魏百姓死后都不能沉冤。
萧潜正看着赵湷的背影,和往常一样儒雅,但是总感觉多了几丝的挺拔。
金讫则神色冷漠异常的静静站着。
赵湷回过头,轻声的对着萧潜正说道:“劳烦尚书通知下大理寺,北齐两名使臣犯凶杀案,金郎中当场斩杀恶徒,以命抵命,以证两国友好之意。”
萧潜正点了点头,转头吩咐了一位礼部官员,让他去趟大理寺就按赵湷说的报告。
“金郎中觉得这样子可以吗?”赵湷微微笑着,看着金讫。
金讫双眼微眯,点了点头。
“那我就暂时不叨扰金郎中休息了。”赵湷点了点头,轻轻的踏着夕阳,走出院子。
金讫眉毛扬了扬,也没再多留,径直离去院子。至于这个院子的收尾工作自然是萧潜正留下来善后了。
这位萧尚书看着院子,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北齐使臣杀人一案最终还是传到魏洵的桌前,但是终究没有扩散出去,控制在一个极小范围的人知道。
至于那对无辜夫妇,在这个命不如草的年代就像一朵小小的浪花湮没在大海里。小院的温馨终究不在了,只是静静的长着杂草,等待下一任主人的光顾。
夜色降临的时候,京都城内灯火通明。虽然明日是上秋节,但是今晚的气氛便已经稍稍的浓烈起来。
东城区一处高楼的阳台上,赵枉侧躺在榻榻米上,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拿着酒壶。双眼平静的看着下方京都绵延不绝的万家灯火。
夜晚的风微凉,他便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温热着身子。
“殿下,有人要见你。”赵枉的一位随从走到阳台上,轻轻的说了一句。
“不见。”赵枉懒洋洋的说道。
“他说殿下只要看下纸条便会见他的。”随从将一个卷着的纸条递过去。
赵枉打开纸条,瞄了一眼,轻轻的笑了笑,道:“让他上来吧。”
“诺。”随从应声退下。
稍顷,一位中年男子走了上来,丝毫不客气的坐在赵枉身边,看着下方的京都夜景,叹道:“端的是好风景。”
赵枉没搭话,自顾自的饮着酒。
“我叫金讫,北齐枢密院左司郎中。”金讫笑着自我介绍道。
赵枉瞥了眼金讫,灯火下的刀疤脸显得有些可怖,他有些嫌弃的说道:“你长的真丑。”
金讫大笑两声,道:“有兴趣合作吗?”
“合作的事情找赵湷,我没兴趣。”赵枉懒洋洋的说道。
“我不喜欢赵湷,齐人不像你们魏人,我们办事凭心。所以我就来找你,既然你答应与我相见,总该是有兴趣的不是。”
“我只是想见见齐人,看到齐人这么丑,我也就满足了好奇心了。”赵枉耸了耸肩膀。
“赵家儿郎倒全是妙人。”金讫一点不恼,接着问道:“怎么样,有兴趣当安国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