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那女鬼也确实是开始对其他人下手,最后附身了黄雅云,让她跳崖而死。
因为我们的疏忽而导致黄雅云被女鬼害死,这就等于是我间接害死了她,因为让波英和我们一起走的主意是我出的。
我这么想着,双拳越握越紧,牙关也越咬越紧,几乎要咬碎牙齿。
其他几人也都很沉默,想来他们或多或少也有这种想法。
看着沉闷的众人,我站了起来。
“大家不要再这样下去了,许领队,你也别自责了,黄雅云的死,责任在我们,是我们没有及时找到她。”说出这句话,几乎费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许莉哭道:“小马哥,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是我真的很后悔,要是我们在山脚下,我能再点一次人数,就不会这样了,黄雅云她——黄雅云她——”
她说不下去了,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大家也都不忍心再看,许多男生也忍不住落泪。
虽然距离出发才不过一个多星期,但是这段日子下来,志愿者们彼此之间的感情也都培养出来了,而且虽然这些天我们失去了不少人,但是基本上都是自己回去的,现在却有人死了,这对大家的冲击可想而知。
电视台的人在那边商量着什么,出了这种事情,拍摄肯定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还想要再说什么,却见那边罗噶走了过来,旁边还有一个打扮有些古怪的哈尼族老人。
罗噶走过来给我介绍道:“这位是村里的摩匹,他来为死者祈福。”
我知道摩匹就是哈尼族的类似祭司的存在,摩匹的角色相当于哈尼族社会中的智者。他们熟悉哈尼族的传统文化和传统习俗,将文化自觉传承下去。摩匹被看成是能与神鬼想通的智慧源泉,将世间的敬意和祈祷传递给神,把神的意志转达给世间的人,在哈尼族村落中的地位很高。
摩匹又称摩帕、莫批,与村寨头人、铁匠同为哈尼族社会的三种能人。“摩帕”意为能言善道、知礼识仪的老人。摩帕通晓本民族历史,经常为他人除病禳灾。按其职能,摩帕还可细分为帕莫、帕约、帕协三种。
帕莫能吟唱《摩米》《萨米》等指路经,可主持大型祭祀活动;帕约可杀牛祭献寨神,能主持一般丧葬活动;帕协能看卦占卜,可协助帕莫主持祭祀,有的还掌握草药知识。
哈尼族还有“尼莫玛”,汉语意为“师娘”,多由中年妇女充当,可以占卜看卦、治病驱鬼,但不能从事杀牲祭祀、为丧者送魂指路等宗教活动。例如鸡蛋卜,将病人摸过的一个熟鸡蛋交给“师娘”,对着太阳透视,如果蛋内清白为吉,混浊为凶;然后剥开蛋壳,根据蛋白、蛋黄的纹路、成色和形状判断病源。
在双子村这种小村落里面,这位摩匹应该就是地位最高的人了。
我对摩匹老人弯腰敬了一礼:“多谢摩匹了。”
摩匹点了点头,开口道:“女孩是为了村子而来,却失去了魂魄,她的疏密,应该由我送到摩米去。”
哈尼族的人认为,男人有九魂,女人有七魄;“失魂落魄”,人会生病甚至死亡。未婚或已婚但无子女者死后灵魂称“密哈”,已婚而仅生女孩者死后灵魂称“密沙”,非正常死亡者灵魂称“疏密”,都有若干禁忌。有子女或多子女者正常死亡,要盛殓厚葬,由巫师摩匹念“指路经”将其灵魂送归“摩米”或“萨米”之地。
按道理说,少数民族一般都是很排外的,仪式也不会让外人来参与,认为会玷污了仪式的神圣,摩匹亲自来为黄雅云一个外人来送行,也算是很少见了,我没有拒绝这份善意,而是点头同意了。
其他人也没有异议,虽然之后肯定要把黄雅云的遗体送回家,但是入乡随俗,大家也希望死在这片土地上的黄雅云能够安息。
空地上燃起了一堆篝火,巫师摩匹穿着黑色的仪式服,脸上画着图案,手中则挥舞着绑着许多白绫的长杆和一把黑色的大扇子,开始诵念经文。
只见他用一种类似唱腔的音调开口了。
去兮去兮,欲行路边站。堂狼山之旁,除秽摇神扇,倘若不摇扇,难把秽来除;人逝名犹在,倘若名不在,难把路来指。逝者尔一人,逝时如日耀,生时如月美,在世百事顺,寿长如松柏,而今粮备足,用物俱齐全,彩云腾腾寨边降,微风徐徐传言来。现在把路指,人逝名来教。制灵魄离体,魂魄临斯地,牺牲来祭祀。青棚叫朗朗,净灵缀闪闪,祭酒黄澄澄。
今晨黎明时,出门骑骏马,闻言望前行,牺牲随赶去。去时得祭品,祭品随尔去;去时得牺牲,牺牲随尔去。祖界谷魂飞,田间百谷丰,百谷随尔去。祭品随尔去,祭品随尔时,谷魂留人间;灵柩随尔去,灵柩随尔时,寿禄留人间;繁衍随尔去,繁衍随尔时,育魂留人间,子孙更兴旺。
牺牲随尔去,牺牲随尔时,畜魂留人间,五畜更兴旺;神座随尔去,神座随尔时,仪式留人间,灵牌乐融融。前行复前行,指路往前行,人人这般作,逝者尔一人。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摩匹的经文,奇怪的是,明明他用的是我们没听过的语调,但是大家都能听懂他所诵唱的是什么。
哈尼先民认为摩匹口中念出的诵咒是十分神秘而神圣的,只有严格按照摩匹的指导,死者的灵魂才能一站一站地回归祖界,所以无论是什么情况的死者,都必须由摩匹来诵念经文,送其回天。
火光下,众人都在心中默默祝福,希望黄雅云,能够得到安息。
第二百六十三章:留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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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留守
当天晚上,摩匹的诵经结束之后,已经是深夜了。
他的指路经很长,足足念了两个多小时才念完,也不知道当初他是怎么背下来的。
也许就和西藏的那些天选的唱诗人一样,是上天赋予的神奇能力吧,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大字不识一个,也没有受过文化教育,但是却能背诵上百万字的长篇史诗,游走在西藏各个圣地之间,传颂着西藏祖先的丰功伟绩。
虽然诵经是很长很枯燥的事情,但是大家都没有露出烦躁的意思,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等结束之后,许莉让大家去休息,自己要在这里守着黄雅云的遗体,但是也没有人离开。
今天是黄雅云死后的第一夜,所有人自觉留下来为黄雅云守灵,好让这位死去的同伴在这陌生的土地上不会感到害怕和迷茫。
许莉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两只眼睛都肿的和桃子一样,但是却看似恢复了情绪,她毕竟是领队,要是连她也一直这样,大家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她还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带领大家。
现在死了人,我们这一队的活动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不是体力上的原因,而是精神上的原因,有同伴死去,对所有人精神上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这种情况下,谁也没有精神再继续下去。而且这些天天气也开始转暖了,黄雅云的遗体不能留太久,必须早点送回去才行。
基金会组织的活动,却有志愿者意外死亡,虽说活动参与是自愿的,进队伍的时候大家都签过协议,后果自负,但是这所谓的后果,可不是死人。
在深山里活动,总会出点意外,受伤也是正常的风险,但是死了人就不一样了,基金会无论如何也得处理好黄雅云的后事,否则活动以后也不用展开了,想来黄律师他们又要伤脑筋一番了。
虽然活动进行不下去了,但是既然已经来到了双子村,自然不能马上就走,已经带来的物资和捐款起码得到位,只是后续的讲座和其他建设活动只能留到以后,我们后面的大部队来进行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和村支书会面,准备尽快把事情办妥,然后尽早带黄雅云回去。
尽管村子里地位最高的其实是摩匹,但是这种事情还是得由政府方面的人来办,只是这村支书对我们的态度冰冰冷冷的,比起和善的摩匹要差多了。即便是面对我们带来的慈善金和物资,也没有半点热情接待的意思,那态度反倒像是我们欠了他几十万一样。
其实不光是村支书,半天下来,我发现村里碰到的村名,几乎都是一样的态度,对我们半冷不热的,即便是在分发扶贫物资的时候也没有半点热情,到最后还是我们挨家挨户送上门,这还是到现在为止头一遭。感觉整个村都和罗噶一样冰冰冷冷的,仿佛所有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也就只有罗噶本人,因为波英的缘故,对我们态度反而还算好,实际上这半天的活动都是他带着我们的。他家现在也只有他和波英两姐妹,原本和他一起养育两姐妹的波英的爷爷,据说已经在去年年初去世了。
波英倒是对这种情况毫不意外,她告诉我说从小村里人都是这样,彼此之间的来往都不多,好在她从小在外面上学,在村外的时间反而不比村内少,否则她要是也在村里从小这么长大,估计也得和村里人一样。
她的双胞胎妹妹波奴看起来也是差不多的态度,不过我回村之后也就只见到过一次,就是在昨晚在罗噶家休息的时候,看见她进了自己的房间,其他时候都不知道在哪里。
整个村子,都给我一种很冷寂的感觉,丝毫不像是以前我去过的其他乡村一样,包括我自己从小长大的马家村,大部分农村里,可能不发达或者贫穷,人也不多,但是彼此之间关系大都不错,偶尔有个别不和别人来往的或者是不干好事的地痞无赖,那也是少数,即便是村里人少,待在其中也会感觉很热闹。
而在双子村,我倒是找到了一点在大城市里的感觉,村民们白天都很少在家,波英说是在南边的山脊上做活。而像是昨天晚上都在家的时候,彼此之间也几乎看不到串门的。
说起来,村里的双胞胎确实很多,经常能看到打扮长相都一模一样的兄弟或者姐妹面无表情的走出家门,乍一看还有点惊悚的感觉。
要是在平时大家看到这种情况,肯定都是兴奋的啧啧称奇,但是现在却都是情绪低落,彼此之间都很少谈话,别说双胞胎,就是看到三胞胎四胞胎,估计都不会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