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麻爷虽然还是一副颤巍巍需要人扶着走的模样,但是不知为什么浑身上下给人的感觉都发生了变化,好像精神了许多。
他被章锋扶着来到了墓碑前,以他的辈分和年龄当然是不会下跪的,麻爷站在墓碑前,伸手在墓碑上拍了拍,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然后让章锋扶着离开了。
下一个上来的却是索命门的龙头庞刀,他走到墓碑前,低头看了好一会,忽然嘴角扬起一丝有些嘲讽的笑意。
“没想到我们几个里面最年轻的你居然死的最早,这还真是——”
他的眼神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才弯腰一躬,转身离开。
庞刀离开之后,又有一个头发半黑半白的中年人走了上来。
除了葬门以外的四门,索命门和风水门的龙头我都见到了,这位应该是尸门或者墓门的龙头。
令我在意的是,刚刚这中年人是站在刁老金旁边,似乎在和他说什么话,所以我猜想这位多半是墓门的龙头。
果不其然,背后传来陈籦湦的声音。
“这位是墓门的现任龙头,姓李,李正文,当年是名震西南的倒头头子。”
倒头就是盗墓,也就是说,这位墓门的龙头并不和刁老金一样是掘墓人,而是盗墓者。
李正文的年纪看起来比凤先生也大不了多少,我看到他露在外面的双手上长满了茧子,指节粗大,但是双手的五指却都格外的长,一眼看上去有些骇人。
他站在墓碑前叹了口气,低声说了两句什么,我站的有些远,他声音不大,所以没听清。很快他就又站了起来,目光却转移到了我身上。
我愣了一下,对他点头致意,李正文没说话,也对我点了点头,然后转头走开。
等所有人告别完,这葬礼也算是结束了,晚上的送灵宴,说实话我也没有什么参加的兴趣,让陈籦湦他们去了,我自己则是让俞五开车,送我回了洞庭祥。
回到得店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有什么事情就打我电话。”我点了点头,和俞五挥手告别,然后独自进了店里。
此时的店里空空荡荡,桌子椅子什么的都被挪出去了,唯一剩下的物件,就只有角落里那一具和凤先生的棺材外形很像的另一口黑棺。
我记得凤先生之前就说过,那口棺材有人了。
可是他说的到底是谁呢?
我走了过去,伸手抚摸着棺材。
也许是棺经里的东西刻进了我的脑子,现在我伸手一模棺材,就开始下意识的推算起这口棺材的生辰八字。
推算出的结果让我一愣,这八字虽然很正常,但是却让我有些意外,这口黑棺的八字偏重属阳,这是一口女棺。
最好的八字是与棺中死者互补,达到阴阳调和的目的,八字偏重说明这口棺材里的死者八字偏轻,死后需要寿材的八字来弥补,而八字属阳,则说明里面的死者是女性,阴阳兼并。
这口棺材的八字明显是经过精心打造,毫无疑问是出自凤先生之手。
但是我却从这口黑棺的八字里面,又看出了一点。
之前凤先生的寿材八字我自然也是查看过,不过八字很奇怪,我没看出多少东西,现在对比这口寿材的八字,我发现两者的八字有亲属之象。
也就是说,这口棺材如果有主人的话,多半是凤先生的亲族,而且并非远亲。
凤先生不是没有亲人么?
我又想起凤先生的话,他说这口棺材有人,难道现在这里面就躺着一个人么?
一时间我有种想要打开棺材一探究竟的冲动,不过马上还是抑制了。如果真是凤先生的亲人在里面,我就这么打开棺材太犯忌讳了。
我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在回头的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从不知何处传来的哭泣之声,但是一回过头,却又什么都没有。
我转身向院子里面走去,刚刚一开门,就看见院中的空地上,数十个栩栩如生的纸人正整整齐齐的排在院子里看着我。
它们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但是我知道它们是活着的,而且在等着我说话。
之前凤先生的遗体在院子里面停放了很长一段时间,它们当然都已经知道了,但是出乎我意料,那几天它们也都没有哭闹什么的,反而都很乖巧的待在房间里面,连房门也没有出过。
我和它们对视着,又回想起洞明寺里面的那数百个牌位。
于是我心里下了某种决心,对着院子开口了。
“我知道你们很难过。”
纸孩子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我继续道:“凤先生已经不在了,以后我会照顾你们。”
它们还是没有说话,我的目光却已经扫过每一个孩子,心里记下了数目。
五十八,还有五十八个。
它们还是没有说话,但是却听见了纸人当中响起了小小的啜泣声,接着这啜泣声很快就变成嚎啕大哭,最后整个院子的孩子们都大哭了起来,哭声在夜空中回荡。
我没有安抚,也没有说话,只是走了过去,在一堆纸人里面坐了下来。接着就有一个小女孩纸人哭着往我身上挤,我认出她正是之前晚上两次把我吓醒的那一个。她的举动仿佛发出了信号一般,所有的孩子都挤了过来,哭声惊动了隔壁的街坊,我听见骂声远远的从隔壁响起。
“大晚上的哭什么哭?哭丧啊!”
我深吸一口气,高声回骂道:“劳资就是哭丧,怎么的?不爽别听!”
接着我和那人对骂了整整半小时,对面的声音终于停歇了。而这时候,孩子们也都哭得睡着了。
这一回骂的我嗓子都哑了。还没等我喘口气,一道声音从前面响起:“骂爽快了么?不够的话我可以找人和你对骂。”
我抬起头,只见是陈籦湦,正站在店门口看着我。
这一通骂仿佛把我心里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某种东西都宣泄了出去,我感觉仿佛轻松了很多,扯起嘴角道:“不用了,再骂嗓子都哑了。”
陈籦湦也点了点头,开口道:“那就走吧,兄弟们都在等你。”
我轻轻的将扒在自己身上的几个小纸人一一放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对陈籦湦点头道:“走吧。”
“对了——”陈籦湦忽然又道:“在走之前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