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记好，各位领导好”。郑晓艾还算是低调，进来先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小郑，坐吧”。刘成安指了指新加的一把椅子。
“谢谢”。郑晓艾毫不怯场的坐下来。
“小郑，湖州一中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就是因为有个别的老师师德沦丧，造成两名学生自杀，但是清查老师的事是不是范围大了些，现在很多老师都很有意见”。
首先说话的是主管教科文卫的副区长李长江，别人可以不说，但是主管领导不得不说，刘成安之所以将郑晓艾叫到区常委会，目的也是如此，况且开会之前区委书记和区长已经沟通过，这件事就有主管领导说话，其他的领导在边上帮帮腔就行了。
但是看上去郑晓艾并不好惹，所以李长江自认为是接了个地雷的活，但是别人都不肯趟这个地雷，他是主管领导，根本就绕不过去，不得不硬着头皮质问了一句，说过这一句之后，打死都不再说第二句了。
“李副区长，是这样的，对老师的清查问题一直是由区教育督导室主导的，我虽然是区督导室主任，但是其实局里事情也很多，大部分的时间和事情都是区督导室副主任丁长生同志在负责，所以为了汇报的更清楚，我把丁长生同志也叫来了”。郑晓艾此话一出，这些常委们心里一下轻松许多，只要不是和郑晓艾直面相对，他们就放心了，换任何一个人都好说。
唯有仲华心里一沉，丁长生这小子，自己提醒他多次了，多长个心眼，但是还是没记住，这下又让人当枪使了吧，看看你这次记不记教训，这小子，还是不成熟啊。
丁长生进会议室时也是一片茫然，郑晓艾只是通知他到区里开会，还说待会就叫他，这让在外面等待的丁长生没有丝毫准备，直到进了房间，看见长条会议桌边坐着的这一个个常委们，才知道今天这会不会是好事。
“小丁，各位领导想听一听咱们督导室这一段时间清查老师的事情，你向领导汇报一下基本情况吧”。郑晓艾笑吟吟的说道，可是丁长生看着郑晓艾那笑吟吟的脸庞，脑袋在瞬间就短路了，千言万语，就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个时候满腔的话就化作了一句话，“郑局长，你太阴了，你这不是坑我吗？等着，等出去老子再和你算账”。
但是心里发狠也不行啊，各位大佬还在等着呢。
“丁长生，怎么了，哑巴了，有屁就放，没屁滚蛋”。仲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很明显，他也看出来了，丁长生这次是被人暗算了。
众位常委一下子呆住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常务副区长在常委会上发声，这段时间以来，仲华表现的一直很低调，但是没有想到这位常委第一次发声就爆了粗口。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仲华身上时，丁长生终于回过味来了，好在是督导室的所有事情都是他一手操持的，所以在经历了最初的一段懵懂之后，剩下的事就是把这段时间督导室发现的问题和盘托出就是了，你们不是想听吗，那我就好好和你们唠唠。
“各位领导，不好意思，以前没有见过真么多领导，一下子太紧张了，下面请允许我用五分钟的时间向各位领导汇报一下这段时间以来督导室的工作”。精神稳定之后，丁长生变得自信满满，说话也是字正腔圆了。
“第一点，通过这段时间各位老师主动到督导室承认错误，以及我们约谈了一部分老师，一共发现有七十八名老师在课外时间单独或者和教育机构合作办辅导班，有的老师仅这一项年收入就在五十万左右……”各位常委眼睛都瞪大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第二点，湖州一中存在的问题不是个案，而是普遍性问题，很多老师都采取在课堂上讲一半，到辅导班上讲一半的做法，如果谁不去辅导班上课，你不但学不到老师教的东西，还可能因为不去上辅导班而得罪老师，这些师德沦丧的老师对学生采取极尽挖苦之能事，让很多学生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而不得不缴费或者不去……”常委们虽然知道辅导班挣钱，但是没有想到这些老师和教育辅导机构如此勾结骗学生的钱。
第二卷 562
“第三点，我们也发现很多的老师和学校的领导存在大范围受贿现象，而行贿的人，有的是学生，大部分是家长，在这里，我不得不说，作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有些老师的确已经当不去老师这个称呼了，他们会在一入学时就将孩子家庭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哪些孩子家长是有钱的，那些孩子家长是有势的，在他们心目中早就将学生分成了三六九等，所以……”常委会的会议室里很安静。
“第四点，……”
“第五点，……”
丁长生并没有坐在办公室人员临时搬来的椅子上，而就是站在刚刚进门时的地方侃侃而谈，有些事这些常委们知道，谁家没有孩子？谁家的孩子不上学？但是他们也只是听听罢了，还真是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当有一个人将学校里存在的这些事统筹起来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才知道原来现在的学校、现在的老师早已经不是他们那个时代情况了。
“各位领导，这就是我们督导室这一段时间的工作情况，请各位领导批评指正，多提意见”。丁长生鞠了一躬之后依旧站在那里，至始至终都没有看郑晓艾一眼，这个娘们太阴险了，居然在自己不知道干什么的情况下把自己拉到这里向常委会汇报。
但是在郑晓艾眼里可不这样看，虽然丁长生很狡猾，她也一直防着丁长生，没有想到这家伙还真是能成事，本想借这个机会好好敲打他一番，以便往后为己所用，可是看这样子是恨上自己了，她心里不禁一笑，小屁孩，还挺记仇。
“嗯，好，大家还有什么要问的？”刘成安看了一眼标枪般矗立的丁长生，环视了大家一眼问道。
十几秒后，没有人说话，刘成安对丁长生说道：“行了，你先出去吧，好好干”。还没忘鼓励一句。
这个时候大家不自觉的看向了仲华，大家原来就知道这个丁长生是仲华曾经的秘书，原本今天差点看了笑话，但是丁长生之后的表现，让人有点惊艳了，要是一般人咋一进门，看到这么多的领导，又经老领导一顿臭骂，还不得崩溃了，最有可能的是掉头就走，但是丁长生没有，按部就班，一条条一点点，说的有条有理，丝毫不乱，这就是工作能力，而且这也反映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丁长生的确参与了整个工作的流程，要不然，不可能记得这么清楚。
“小郑，应该说这段时间督导室的工作做得很扎实，但是这些问题由来已久，解决问题不可能一蹴而就，我们的意思是先停下来，不要再扩大面积，对于查出来的，略施惩戒，毕竟都是教书很多年的老师，要是一棍子打死，恐怕会引发更多的社会问题，你们回去考虑考虑我们的意见，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法来，好不好”。刘成安对郑晓艾始终都是这种商量的口气，这让郑晓艾有点受不了，她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正因为知道因为什么才感到很屈辱，她宁愿像其他正常的工作人员一样，哪怕是被领导臭骂一顿。
她强忍不快站起来转身走了，大家也都没有当回事，继续开会。
刘成安向区委副书记陈振华看了一眼，示意他主持会议。
陈振华清了清嗓子说道：“下面我们进行今天的第一项，讨论几个人事问题，请唐部长说说大致情况吧”。由于常委之间在开会之前都事先通气了，所以这样的会议就是走个形式，以常委会的形式定下来，当然了，也有在下面讨论不出结果的，也要拿到常委会上来，尽管不太可能出现举手表决的情况，但是能拿到常委会上来，就意味着这件事分歧严重。
“先来说一下龙港街道办事处副主任一职空缺，这个人选今天要定下来，按说这个职位应该是热门，但是热门是热门，经过各方商榷，最终也没有定下来；有这么几个人选，胡长龙，现在区统计局工作，李明亮，现在市财政局社保科工作，都是副科级，也都愿意下到基层锻炼自己，请大家讨论一下吧”。组织部长唐玲玲说完之后就合上了自己记笔记的本子，对于这两个人的情况他早就熟悉的滚瓜烂熟，不需要再介绍了。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之所以在这个人选上僵持不下，是因为龙港街道办事处地处老城区，而新湖区面对的一个重大难点就是老城区的拆迁改造，而这个街道副主任看着不咋地，可是这个副主任是要兼职整个街道办事处拆迁办主任的，权力不小，责任同样很大。
区长杨南飞推荐的是胡长龙，而区委副书记陈振华推荐的是李明亮，于是事情就僵住了，谁也不肯让步，区长和副书记干起来，剩下的这些常委们就很难做，而且杨南飞和陈振华在私底下也没少和这些常委们沟通，可是现在的时机很巧妙，因为有消息疯传区委书记刘成安很可能上调市里担任副市长，而这个位置空出来之后，副书记陈振华想争，区长杨南飞也想争，所以这个时候两人都不想在这个街道办副主任的位置上让步，这不但是关系到面子问题，更重要的是让外人能看到谁有能力竞争区委书记这个位置。
“我说几句吧”，宣传部长杨翠红说话了，“其实我也看两位的履历了，不得不说，机关经验丰富，但是基层经验不足，我想，这也是两位想到基层工作锻炼自己的原因吧，但是这个街道办副主任不好当，要是没有点基层工作的经验恐怕是不行的，单单是拆迁这一关就过不了”。
第二卷 563
“杨部长有人选？”组织部长唐玲玲听出了杨翠红话里的意思，不单单是她，几乎所有的常委都听出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那就是这两人并不合适这个位置，虽然基层工作的经验并不是这个位置的必然要求，可是既然按在这个位置上，领导当然想立刻拿起来就能用，而不是再去教你怎么做。
“我也就是说说罢了，宣传口的人更干不了这个活，所以，我没有什么人选”。杨翠红把话题挑起来之后又缩了回去，这种人最可恶，可是往往是这样的人在关键时刻起到的作用就是四两拨千斤。
半个小时过去了，眼看着这个问题耽误了太长的时间，刘成安就很不耐烦了，心想，陈振华和杨南飞，我不是没有给你们时间，自从这件事僵住之后，我就说了到常委会上讨论一下，你们自己下面不好好做工作，搞到现在依然是僵在这里，把我这个区委书记放在何处？虽然我要走了，但是我这不是还没走吗？这么快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刘成安越想却生气，眯着眼喝了口茶，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叮当一声，茶杯盖盖在了茶杯上，大家都是精神一震，这是刘成安的一种习惯，这就等于说书先生的惊堂木一样，只要这个响声一起，就等于是他要做出决定了。
“我觉得翠红同志的话说的不错，基层经验很重要，我们选的是能干工作的干部，而不是少爷兵，我们也没有时间去一个个的培养他们，有能力就上，没能力就下，这也是我党用人的准则，其实说到能力和基层工作的经验，刚才不就有一位吗？难道你们都没有注意？”刘成安顿了顿说道。
刚才一共进来两个人，一个是教育局长郑晓艾，另一个当然就是区教育督导室副主任丁长生了，郑晓艾不可能去当这个街道办副主任，那么只剩下丁长生了，这让大家都大跌眼镜，刘书记的思路也太天马行空了吧。
仲华内心一震，看了一眼刘成安，感觉他不像是在开玩笑，这就有点想不通了，在座的各位没有人不知道丁长生曾经是他仲华的秘书，而他和刘成安没有丝毫的个人交情，刘成安为什么会卖这个人情给他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刘书记，您是说丁长生同志？”唐玲玲问道。她不敢确定刘成安说的是不是丁长生，所以又问了一句，其实她这个组织部长当得也是很憋屈，自己的上级领导也就是市委组织部长顾青山不止一次的说过她太软弱，组织部长一定要有自己的判断力，不能做书记和区长的应声虫。
“大家觉得怎么样？”刘成安问道。
就在大家想着该怎么说时，脑子转得快的区委副书记陈振华已经猜到了刘成安这一手的用意，于是抢着说道：“我赞同刘书记的意见，丁长生虽然年轻，但是能力不错，据说也在基层干过，应该还是有经验的，我想这一点仲华同志应该很清楚吧，要不要让仲华同志给我们介绍一下？”陈振华生怕大家不知道丁长生是仲华的秘书，所以又一次挑明了说。
这让仲华很恼火，什么意思？先是推荐人，然后再把我抬出来，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请刘书记说的这事呢？嗯，不对啊，这样一来……，仲华偷眼看向一直不言语的区长杨南飞，果然杨南飞的脸色不好看，好厉害的招数啊，单单是提名丁长生担任这个街道办的副主任，就成功的离间了区长和常务副区长的关系，到这个时候，基本上每个人都知道刘成安提名让丁长生担任龙岗街道办副主任的用意了。
每一个上级领导都不希望自己的下属好的铁板一块，所以总是想制造点麻烦让下面的人窝里斗，但是前提是不能斗得太厉害，现在的湖州市就是因为斗得太厉害才引起了省里的不满，但是现在看起来，刘成安还嫌新湖区斗得不够厉害，还在到处挖坑架梁子。
“我觉得丁长生并不合适这个副主任的位置，他之前干的工作都是在乡镇上，而龙港街道办事处不是乡镇，而是城中村，这对于丁长生来说，他没有城市管理的经验，所以我觉得他不合适”。仲华尽力开始反击，但是这个时候很明显，反击的力度几乎没有。
“没有城市管理经验？有基层经验就好，我认为要给人机会，刘书记既然说了，那就干干试试，实在不行到时候再换人就是了，如果连个机会都不给，这对丁长生同志也不公平，是吧，刘书记”。区长杨南飞终于说话了，而且一说话就是驳斥仲华，这让仲华叫苦不迭，奶奶的，你们自己斗自己的，干么要扯上我呢？
“老杨说的对，就这么定了”。刘成安拍板道。
而这个时候丁长生还没有回到单位，他跟着郑晓艾的车去了教育局，不过不是去开会之类的，而是纯粹就是想和郑晓艾理论一下今天的事，所以当郑晓艾钻进她的车准备走时，丁长生很不顾形象的也窜进了她的跑车。
一路上丁长生像是个怨妇似得，嘚吧嘚吧说个没完，郑晓艾本身理亏，所以基本上都在听，直到快到单位了，她接了个电话，“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们怎么能这样啊，我们这边刚刚有点成绩，他们马上就要来挖人啊？”郑晓艾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
“怎么了？”看着郑晓艾拿下耳机，丁长生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