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左校尉陈满。
他的左臂齐肘而断,断口处的血正往雪地里渗,却仍举着刀往前冲。
血傀的指甲划过他的右肩,在铠甲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刀尖直捅向最近的血傀咽喉。
苏阳在城楼上闭目的睫毛猛地一颤。
陈满的执念如同一颗火星,“轰”地炸开在他识海。
他咬着牙逆转情火运行路线,将那执念顺着波纹放大十倍——
“等我归!”
百道嘶吼同时炸响。
守军们的刀光突然亮得刺眼,有老兵用牙咬开血傀的喉咙,有新兵抱着血傀滚下城墙同归于尽。
那些原本僵硬的血傀竟被烧得“滋滋”冒青烟,未等扑到近前,便化作一堆黑灰。
“好兄弟!”
徐凤年的笑声混着血沫溅在枪杆上。
他的虎头枪挑飞第三具血傀时,突然感觉后颈一热。
回头望去,苏阳仍盘坐在城楼上,金光照得他整个人像要融化,可那道背影却比城墙更稳。
“看枪!”
冷风突然灌进领口。
徐凤年不及转身,只觉头顶一轻——拓跋春雷的长枪挑飞了他的铁盔。
乱发扫过眼睛的刹那,他看见那北莽大将眼底的凶光,听见长枪破风的尖啸,甚至闻见了枪头淬的毒味。
“你守得了城,守不住命。”拓跋春雷的声音像淬了冰。
徐凤年想笑,却尝到满嘴血腥。
他望着城下被血染红的雪,想起徐骁临终前拍他后背的手,想起姜泥摔碎的瓷碗,想起苏阳第一次在书院说“北莽打过来,我陪你守”时亮晶晶的眼睛。
他突然握紧枪杆,伤口迸裂的疼反而让意识更清醒:“北凉男儿……站着死。”
“噗——”
长枪刺穿铠甲的声音。
徐凤年踉跄着后退,看见胸前绽开的血花,却听见头顶传来炸雷般的轰鸣。
是苏阳的吼声。
情火在他体内烧得只剩最后一丝理智。
他能感觉到徐凤年的生机正随着鲜血流逝,能听见城楼下守军的喘息声越来越弱,能看见拓跋春雷眼底的胜券在握。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成碎片,他却只抓住最后一句:“情感能量共享——以自身为炉,全城为鼎。”
“来!”他咬破指尖,在城砖上画出扭曲的符文,“拿我的命——换他的枪!”
徐凤年突然感觉有滚烫的东西涌进丹田。
那不是真气,是无数道情绪的洪流:守军的不甘、百姓的期盼、姜泥的担忧、徐脂虎的心疼……所有他曾藏在心底的柔软,此刻都化作最锋利的矛。
他的虎目突然泛起金光。
“天象境?!”拓跋春雷的瞳孔第一次收缩。
徐凤年的枪尖擦着他的喉结划过。
这一枪没有花哨的招式,却快得像北凉的春风,狠得像北莽的冬雪。
拓跋春雷连退三步,铠甲上被挑开三道深痕,这才惊觉自己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好!”宁峨眉吐掉嘴里的血,用力拍了拍身边仅剩的九骑,“老子就算爬,也要爬到那狗日的脚边咬他一口!”
可没等他挪步,“轰”的一声闷响。
北门城墙塌了三丈。
积雪混着碎砖砸下来,压死了三个正要爬上来的北莽兵。
拓跋春雷踩着废墟站上来,长枪指天,声如洪钟:“降者免死!”
城内突然静得可怕。
苏阳扶着女墙站起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火出九渊,谁主沉浮
他的袖口全是血,发梢滴着汗,可眼睛亮得惊人。
他摸出怀里的小石头——那是小豆芽临死前塞给他的,额间的火焰纹碎片还沾着血。
“我们不是祭品……”他对着碎片轻声说,“是火种。”
情火点燃碎片的刹那,九道虚影突然从火焰里浮现。
他们穿着不同朝代的青衫,却都望着苏阳的方向,眼底有同样的温柔.
火焰顺着风飘起来,掠过每个守军的脸——老卒张九的皱纹里有了笑,新兵李三儿的刀疤不再狰狞,宁峨眉的断旗突然无风自动。
“好兄弟!”徐凤年拄着枪走过来,发梢滴着血,嘴角却扬得老高,“今日同死,来世再并肩!”他提枪要冲,却被苏阳伸手拦住。
炉鼎空间里,第九道虚影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像陈年的酒,带着岁月的醇厚:“借你之~身,燃我之火。”
苏阳闭目。
情火突然冲天而起。
那不是金色,是比晚霞更艳的赤,-比鲜血更烈的红。
它冲破云层,像根烧红的-铁钎直贯苍穹。
关外百里的牧民抬头,看见“赤虹贯城”的异象,纷纷跪在雪地里叩拜;城上的北莽兵被映得睁不开眼,手里的刀当啷落地。
拓跋春雷仰着头,喉结动了动。
他握枪的手第一次发抖:“这火……不是人间之火。”
赤虹最盛时,城楼下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所有人转头。
小石头跪在雪地里。
他额间的火焰纹突然暴涨,像团要烧穿天灵盖的火。
他望着城楼上的赤虹,嘴唇动了动,发出含糊的呢喃:“火……醒了……”
小石头额间的火焰纹像活过来的赤蛇,顺着眉骨爬上鬓角,又沿着脖颈往锁骨蔓延。
他跪坐在雪地里,原本冻得发青的指尖突然变得通红,像是被炭火炙烤过,可他却像感受不到疼,只是仰头望着那道刺破云层的赤虹,喉间发出破碎的音节:“火……出九渊……九鼎……同鸣……”
苏阳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攥着小豆芽留下的碎片,掌心被棱角硌得生疼,可那疼意反而激得他脑子清明——系统提示音已经三天没响过了。
之前每次情火异动,系统都会跳出“检测到特殊能量波动”的警告,可此刻赤虹冲霄,他识海一片空寂,连炉鼎空间的光纹都淡得几乎看不见。
“九渊……九鼎……”他喃喃重复着小石头的话,突然想起李义山临终前塞给他的《心鼎录》残卷。
那本书里夹着半张泛黄的帛画,画中九座烽燧围成圆阵,中央立着尊三足巨鼎,鼎身刻满他曾在小豆芽手札里见过的奇怪纹路。
“原来不是系统给的情火……”他望着掌心被火焰映得透亮的碎片,喉结动了动,“是守火人血脉在呼应本源。”
“老魏!”他突然转身,嗓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去城东南的草料场,把我藏的三十桶火油全搬出来,按《心鼎录》里的方位点九处烽燧!要快!”
老魏正扶着个断腿的弟兄往医馆跑,闻言脚步顿住。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盯着苏阳眼里烧得正旺的光,突然笑了:“得嘞!您说那图我早背熟了,东南三,西北四,中间两座压城门!”他把伤员往旁边小兵怀里一塞,抄起根烧火棍就往城下冲,皮靴踩得积雪咯吱响。
赤虹又往上窜了两丈。
北莽军阵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有胆小的已经开始往后挪步。
拓跋春雷的长枪尖重重戳进城砖,震得碎雪飞溅:“邪术!都给我睁眼!那是障眼法——”话没说完,他突然瞪圆了眼。
九道火光从雁门关各个角落腾起。
东南方的草料场、西城墙的望楼、北角的箭垛子……每一处火光都精准落在《心鼎录》标注的位置,连成一个模糊的圆形。
苏阳的情火突然往下一沉,与九处烽燧的火焰撞在一起,空中“轰”地炸开一团赤金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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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下意识抬手遮眼。
等再睁眼时,半空中多了尊虚影巨鼎。
它比城墙还高,鼎身布满玄奥纹路,每一道都像活的,顺着鼎足往城楼下爬。
北莽军里那些被血傀术操控的僵尸兵突然僵在原地,眼珠子诡异地转了两圈,接着“咔”地一声,颈椎以诡异的角度折断——他们颈后浮现出与小石头相似的火焰纹,正被巨鼎虚影一点点灼成灰烬。
“这不可能!”拓跋春雷踉跄后退,铠甲上的血珠被震得飞溅。
他咬破舌尖,腥甜涌进喉咙,却看见更骇人的景象:他亲手种下的血傀标记正在士兵皮肤上融化,像被滚烫的油浇过,滋滋冒着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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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龙台!”他怒吼着撕开衣襟,胸口浮现出一条黑龙刺青,“以血为引,以骨为媒——”
“放!”
一声暴喝从关外雪谷传来。
宁峨眉裹着件烧破的皮袄,站在最高的雪堆上,手里的火把正往下抛。
雪谷里预先浇好的火油瞬间腾起丈高火焰,像条火龙顺着北莽军的退路扑过去。
粮草车被引燃了,帐篷被引燃了,连战马的鬃毛都烧着了——三天前老魏带人摸黑断了北莽粮道,这些饿了三天的士兵早没了士气,此刻见退路被封,当场乱作一团。
拓跋春雷的黑龙刺青刚爬到锁骨,就被火浪掀得歪了形。
他望着被火墙围住的部下,又转头看向城楼上的巨鼎虚影,突然想起小时候家乡被烧的夜晚。
那时他也是这样站在火场边缘,看着母亲的裙摆被火苗吞没,听着她喊:“雷子,跑——”后来他被北莽国师捡走,被告知“你是天命之子,要焚尽北凉为母报仇”,可此刻他突然看清——那所谓的“天命”,不过是另一团火。
“你看。”
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拓跋春雷猛地转头,看见徐凤年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与.
第二百四十八章 火种燃时,有人背后点灯
北凉王的枪尖还滴着血,却没指向他,而是指向城楼上的苏阳:“他也失去过重要的人。小豆芽,李义山,还有他师父。可他没把自己烧成一把刀,他把那些疼,都熬成了护着别人的火。”
拓跋春雷的瞳孔剧烈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