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北风,是刀气。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南宫仆射的刀意像把磨了百年的针,刺得人皮肤发紧,却又带着股熟悉的清冽——像听潮亭前的雪,像她留在刀片上的血渍味。
你说刀为护道之器,心因执念而动,道在人心不灭。她的声音从檐上传来,带着夜露的凉,可笑。
若人人自以为护道,天下岂不大乱?
苏阳抬头。
月光漫过她的银发,在她眼尾勾出半道银线。
她抱着刀,刀鞘抵在膝头,整个人像株长在悬崖边的老松,冷硬得连影子都带着棱角。
那您为何留在听潮亭?他反问,炭笔咔地断成两截,若只为杀人,早该走遍江湖。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
刀鸣就在这时响起,清越如鹤唳,惊得院角的老梅抖落一串雪。
他看见她的指尖在刀镡上轻轻一叩,刀鞘与刀锋摩擦出细碎的响,像在应和他的话。
明日子时,听潮亭见。
话音未落,她已跃下屋檐。
风卷着她的狐裘掠过石桌,带翻了他的炭笔。
待他再抬头,檐上只剩半枚未化的雪,在月光下闪着幽蓝的光。
叮——主线任务更新:《面见南宫仆射并获其认可》,奖励:《指玄境感悟残篇》。
子时的更鼓远远传来,苏阳站在镜前整理青衫。
他将《刀意三问》的答卷仔细卷好,收进贴身的暗袋里。
听潮亭的方向有灯火忽明忽暗,像颗悬在夜幕里的星。
他摸了摸腰间的刀片,那是南宫仆射留下的,此刻正贴着他的心跳,暖得有些发烫。
雪又下了起来,落在他的发间、肩头。
他推开东斋的门,靴底碾碎积雪的声音在空院里格外清晰。
听潮亭的飞檐在雪雾里若隐若现,像座等着他去叩门的山。
子时三刻的雪比初更时密了几分,碎琼乱玉砸在青瓦上,像有人撒了把豆子。
苏阳的棉靴踩过听潮亭前的汉白玉阶,积雪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咯吱声,惊得檐角铜铃轻颤,倒把心跳声衬得更响了。
老魏的拐棍尖儿正戳在门楣下的金砖缝里,影影绰绰的灯笼光映着他半张脸,左边眉骨有道旧疤,像条冻僵的蜈蚣。第三层,非徐家血亲或一品强者不得入0 .... 他嗓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粗瓷,拐棍却没动,只拿眼尾扫着苏阳怀里卷着的纸卷——那是《刀意三问》的答卷,边角被体温焐得微卷。
苏阳停步,指节抵着纸卷递过去。
老魏的枯手伸出来时,他看见对方腕间有道红绳,绳结是徐家军特有的锁云扣。
老魏展开纸卷的动作很慢,雪光从他背后漏进来,照得宣纸上的字迹忽明忽暗。
第一行道不在刀锋,在刀未出鞘之时刚入眼,他的喉结便动了动,疤下的皮肤跟着颤起来。
有趣。老魏突然笑了,那笑声像老树根裂开的响,拐棍往旁一偏,去吧,她等你很久了。他说等字时加重了音,目光扫过苏阳腰间——那里别着半枚刀片,是前日南宫仆射劈断木柱时崩落的,此刻正贴着苏阳的腰腹,暖得发烫。
听潮亭的楼梯是整块乌木凿成的,每一步都带着陈年木香。
苏阳数到第七阶时,听见头顶传来铁链轻响。
抬眼望去,第三层的穹顶下悬着百来卷黄绢,被穿堂风掀起边角,像群振翅欲飞的蝶。
最深处的檀木案前立着道白影,南宫仆射的狐裘搭在椅背上,月白中衣裹着单薄的肩,长刀横在膝头,刀3.5镡上的寒铁纹在雪光里泛着青。
你可知李淳罡为何收我为徒?她的声音比刀鞘还冷,却没回头。
苏阳停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能看见她后颈的碎发被刀气绷得笔直。因您心中有刀,却不愿出鞘。他说,喉结动了动,当年李淳罡在武帝城与王仙芝比剑,输的不是剑,是不肯再斩的执念。
您和他像,刀越利,越怕伤了不该伤的人。
南宫仆射的手指在刀镡上顿住了。
她握刀的手背上有层薄茧,是常年握刀留下的,此刻却轻轻发抖。那你呢?她转身,银发扫过刀面,眼尾的泪痣被月光浸得发红,你为何修武?.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这些软肋,你都在护
苏阳望着她眼底翻涌的暗色,想起昨日姜泥的侍女小翠哭着来报——公主又在井边摔了茶盏,碎片扎进掌心,血珠子掉在雪里,像开败的红梅。为护所不能弃之人。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也为改写那些注定悲剧的结局。
南宫仆射的刀突然出鞘三寸.
寒光掠过苏阳的眉骨时,他闻到了铁锈味——是刀身上未擦净的血渍。姜泥会死在赴北莽的路上,徐脂虎将病逝于春末,徐凤年孤身守国门。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你若真知未来,为何不早说?
苏阳苦笑。
他想起前日在北凉书院,对着李义山的棋盘说徐脂虎的病能治时,老夫子捻着胡子笑他疯;想起上月在城门口拦住姜泥,说北莽使团的马车上藏着毒针,被她甩了个耳光。说出来,谁信?他伸手按住腰间的刀片,触感透过布料传07来,信了,又如何?
命运如江河,强行改道只会溃堤。
那你现在步步为营,又算什么?南宫仆射的刀尖抵住他的喉结,却没用力,讨好姜泥时送的梅花酿,陪徐脂虎看的春樱,在靖安王府替裴南苇解的局——你当这些是过家家?
我在等。苏阳望着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那倒影在刀光里晃得厉害,等足够强的力量,等愿意信我的人。他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持刀的手背,比如您。
刀当啷落地。
南宫仆射退了半步,后背抵在檀木案上,案角的《剑经》被震得翻了两页。
她望着苏阳,眼尾的银线在月光下泛着湿意,像落了片融雪。
雪越下越大了,听潮亭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尾音被风卷着,散在漫天飞雪中。
南宫仆射沉默良久,忽然抬手。
她的指尖悬在苏阳胸前三寸处,停了片刻,最终落在他暗袋上——那里收着《刀意三问》的答卷,还带着他的体温。
南宫仆射的指尖在半空悬了悬,腕间突然腾起一线寒芒——那刀气细若游丝,却精准劈开第三层书架最顶层的铜锁。
木架震颤时,一本泛黄的《先天功》残篇裹着尘灰坠下,在檀木案上翻了半页,露出内里朱笔批注的任督二脉通窍要诀。
苏阳瞳孔微缩,刚要俯身去拾,却见她垂落的手指还在轻颤。
那是握刀二十年的手,此刻指节泛着青白,像雪地里冻僵的梅枝。徐渭熊说这功谱要等三年后,等江湖风平浪静些。她低头盯着刀镡上的寒铁纹,喉结动了动,可你昨夜在答卷里写刀未出鞘时,杀机已藏于人心——北莽的狼崽子不会等我们风平浪静。
系统提示的蓝光在视网膜上闪烁时,苏阳正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好感度+15的数字让他喉头发紧——前日替姜泥挡下靖安王府暗箭时,她也只加了10点。
他望着南宫仆射眼尾那粒泪痣,忽然想起昨日在听潮亭外,她独自看雪的模样:银发被风卷起,刀鞘上落满雪,像座不会融化的冰山。
原来冰山底下,也藏着要烧穿寒冬的火。
为何是我?他捏紧残篇,纸页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南宫仆射忽然笑了,那笑意淡得像雪化在杯里。
她抬手指向窗外,月光正漫过她刀背的缺口——那是去年与北莽大金刚境高手交手时留下的。三年前我在襄樊城杀了七个刺客,其中一个临死前说,北莽要拿北凉最软的软肋开刀。她转身时,狐裘滑落在地也未去捡,徐脂虎的咳血方,姜泥的北莽婚约,徐凤年的离阳诏书...这些软肋,你都在护。
话音未落,三声狼啸刺破雪幕。
那声音像淬了毒的箭,从西岭方向直插听潮亭。
苏阳的后颈瞬间绷起——这是北莽鬼面骑的传信方式,三啸代表目标确认,即刻围杀。
老魏的拐杖声撞在楼梯上,比平时急了三倍。
他冲进门时,腰间的徐家锁云扣撞在门框上,发出脆响:拓跋春雷带了两个大戟手,从西岭抄了书院后墙!
宁统领的铁浮屠被城防军拦着,说没徐世子手令不能出城...
苏阳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上月与拓跋春雷初遇时,那蛮子的铁戟擦着他左肩劈下,在墙上留了道半尺深的痕迹。
当时他只有九品修为,靠李义山教的蛇蜕计才捡回条命。
此刻《指玄境感悟残篇》在炉鼎空间发烫,他摸向腰间的素王刀鞘,触感比昨日更沉了几分。
这次,我不再只求活过三招。他望着窗外被雪映得发青的月色,忽然想起徐脂虎昨日塞给他的暖手炉——此刻正搁在书院书桌抽屉里,还裹着她亲手绣的海棠帕827子。
姜泥的梅花酿该快酿成了,小翠说她今日在井边站了半个时辰,往冰面投了片梅花瓣,说等苏公子回来下酒。
南宫仆射突然将素王刀往案上一推,刀镡撞出清越的响。此刀随我杀过十三名一品高手。她的手指抚过刀身缺口,像在抚过旧友的伤疤,你若用它叛逃,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劈了你。她抬眼时,眼尾的泪痣红得像要滴血,但若你用它护想护的人...
苏阳握住刀柄的瞬间,一股热流顺着掌心窜上经脉。
那不是普通的刀气,是二十年来浸过血、淬过霜、斩过星辰的刀意。
他想起答卷里写的刀未出鞘时,刀意已铸天地,此刻终于明白——真正的刀,从不是握在手里,而是刻在骨血里。
系统提示的蓝光再次亮起:主线任务进阶:在拓跋春雷面前拔刀并逼退之。
奖励:《金刚境入门心法》。
夜风卷着雪粒扑进窗来,吹得案上的《剑经》哗哗翻页。
最后一页的批注被掀起,露出李淳罡当年写的剑至巅峰,不过护一人周全.
第一百三十九章 旧院夜启,铜门有声
南宫仆射忽然伸手,将那页纸轻轻按平。
去罢。她的声音轻得像雪落刀鞘,让北莽蛮子看看,北凉的刀,不只是用来杀人的。
苏阳转身时,瞥见她弯腰拾起狐裘,银发垂落遮住了表情.
但他知道,她的目光一定追着自己的背影,像追着一把终于要出鞘的刀。
听潮亭外的更夫又敲起梆子,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尾音被北风吹散时,城西方向传来铁戟撞在青石板上的闷响。
子时三刻,北凉旧院外的古槐突然无风自动。
枝桠扫过月亮的刹那,投在墙上的影子扭曲如鬼爪,正对着书院后墙那道半人高的缺口——那里新落的雪被踩出一串深脚印,还带着北莽马靴特有的兽牙钉痕。
子时三刻的北凉城像口倒扣的铜锅,积雪压得屋檐吱呀作响。
苏阳立在旧院残垣下,呼出的白气刚飘起便被风卷散。
他左手攥着半卷《八门遁影图》,指腹磨过绢帛上艮门死位,巽位生机八个朱砂字,那是李义山临终前塞给他的——老谋士咳着血说这图能解姜泥心锁时,袖口还沾着北凉王府新赐的参汤。
龙断则气绝,脉动则门开。他闭了闭眼,喉结滚动。
李义山教的风水口诀在脑内循环,每一个字都像当年书院课上那柄戒尺,敲得太阳穴突突跳。
脚下青砖突然轻震,像有活物在地下翻身,他睫毛一颤,脚尖点地踏出第一步。
苏公子!
小翠的惊呼混着雪粒砸过来。
苏阳转头,见姜泥披着素色斗篷立在五步外,发梢沾着碎雪,被小翠半扶半拖着。
她本就苍白的脸此刻白得像窗纸,指尖掐进斗篷边沿,指节泛青:我听见钟声了。
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