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鼓师摇了摇头,“我也是侥幸进入,想来应是不在此方天地之中,不过如果我所猜没错,他自会找上有需要的人。”
“原来如此。”剑子仙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有,你同那当铺交易的,可是你与情杀交手之时所用的那面巨鼓。”
皮鼓师也没想着这种事情能够隐瞒得过剑子仙迹,也是坦然言道:“不错,怎么,还要再与我做一次交易吗?”
“非也。”剑子仙迹摇了摇头,“只是能否请你暂时不要全力催发此鼓威能,先前你与情杀交手之时,星云河裂缝已有异状,我担心会重现先前殷玳之事……”
“那又与我何干?”不待剑子仙迹把话说完,皮鼓师已经粗暴的将之打断,“手握神器而不使用,岂非是自寻死路,想让皮鼓师留手,那就为我取来范凄凉、琴绝弦和情杀的人头吧,告辞。”
话说罢,皮鼓师也不再停留,径直转身离去。
剑子仙迹也没有再度拦阻,得获的信息,已令剑子仙迹感觉武林中又有风雨之势。
皮鼓师和情杀的交易,已经证明了有间当铺的能耐,若是这个当铺真有那么神奇,后续的交易者只怕会络绎不绝,而一堆交易者所代表的,将是一堆的恩怨情仇,江湖风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个江湖啊。”
第19章 物是人非
“我,这里是……”
死里逃生,范凄凉眼睑微颤,但见斑驳竹影斜映茜纱帐,半缕檀香萦绕青铜鼎。金丝枕上玉臂微抬,牵动胸前白绫洇出血痕。窗外忽起一阵脚步,房门推开,是一道熟悉身影。
“这里是钜锋里。”
但见来人,手持青木杖缓步而行,玄色鹤氅扫过满地碎光。范凄凉双眼微颤微颤,对上一双清冷眉目。鎏金暖阳自菱花格漏入,为那人银丝镀上寒芒。
“令狐神逸!“朱唇迸出四字如裂帛,旋即化作春水柔波,妩媚妖娆一笑,“有些时日未见,你这雪髯倒是愈发飘逸了,看来精神不错。“
令狐神逸神色平静,点了点头道:“阔别多日,想不到再见之时,你如此的狼狈,当年我就曾说过,祸福无门,无人自招。”
话音未落,玉枕已挟劲风袭来,令狐神逸面色如常的接下。
“住口,你这个帮凶,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些!”旧事再被提起,范凄凉脸色瞬间变得异常的难看。
令狐神逸看着范凄凉如今的境况,心内也是说不出的沉重,虽然皮鼓师当日已将所有仇恨划归于范凄凉身上,但在他的心内,他仍是当年助范凄凉剥皮施暴的凶手,再度面对旧事,怎有可能无动于衷。
转过身,木杖轻点地面发出沉闷声响,令狐神逸轻声道了一句“好生修养”,随即便要离去。
就在推开房门的一刻,范凄凉的声音再度响起:“弦妮子情况如何?”
她的意识仅停留在琴绝弦与她相遇的一刻,如今她既然安然无恙,只能说明是琴绝弦救了她。那个女人,一如既往的善良、无趣到令人作呕,但她却不得不在意,皮鼓师对于她的狠刻骨铭心,一个琴绝弦只怕还拦不住皮鼓师。
“她很好,你不用担心。”令狐神逸驻足门扉回答之后,走出了房间,范凄凉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在床榻上,身子如同一滩烂泥。
闭上眼,那一双猩红的眼,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我的小龄儿……你原来真的那么想杀我啊……哈哈哈哈……
……
……
西厢别院,琴绝弦忽闻枯枝断裂声。抬眸但见情杀倚门而立,眉间赤纹如泣血。
“情杀,你感觉如何呢?”
“女神,不用担心,我很好。”
“那你能否说明,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面对琴绝弦的接近,情杀生平第一次有了后退的举动,脸上笼罩阴沉之色,连连摇头:“我……抱歉,女神,我不能说,也请你不要再问了。”
“情杀,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隐瞒吗?!”此时自范凄凉房间走出的令狐神逸也来到院中,感知着情杀身上的骇人邪气,令狐神逸语气之中首度带上了几分严厉,“还有你这一身邪功,又是从何而来?”
“令狐神逸!”看到来人,情杀周身妖气瞬间升腾,向着令狐神逸席卷而去。
“此事与你无关,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哪怕你我有着血肉亲缘,情杀一样不会留情!”
“情杀,你到底在说什么!”琴绝弦猛然提速,罗袜踏碎满地风尘,就在玉指触及情杀刹那,忽被一阵阴邪之气震开。
“抱歉,女神,等我杀了皮鼓师,我一定将所有事情全部对你合盘拖出。”强忍着逼退琴绝弦的心痛,情杀低着头沉声说道。
情杀微微向后退了半步,低下了头,道:“抱歉,女神,你的问题我都不能回答,我还要去杀皮鼓师……”
“够了,情杀!”令狐神逸皱着眉头说道,“皮鼓师非是你的目标,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封嬷,前日她和我们一同外出找寻你,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封嬷?”情杀眉头微皱,令狐神逸观察着情杀的神情顿觉不妙,以情杀的性格,得知封嬷失踪,不该是如此的平静。
下一刻,情杀所言,琴绝弦、令狐神逸同感毛骨悚然。
“一个老仆,失踪便失踪了,我要去杀皮鼓师,没那个时间。”
“你说什么!”此时,即便是琴绝弦也感受到了情杀的异常,她太清楚封嬷对于情杀的意义,在相思海的时候,情杀最经常提起的便是封嬷,那是他的亲人,他的母亲。
情杀,绝无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是情杀,你到底是谁!”琴绝弦的话语之中,少见的带上了几分怒意。
情杀闻言先是错愕,随即便是一阵慌张,“女神,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真的是情杀啊,封嬷她本身也就只是我家奴仆而已,虽然是她从小养育我长大,但是奴仆就是奴仆……”
“够了!”此时,令狐神逸也听不去,呵斥道:“情杀你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吗!”
“令狐神逸,我的事情不用你指手画脚,再费言,吾不介意在杀皮鼓师之前,先杀了你!”
情杀随即一运邪功,周身妖气骤然升腾,直指令狐神逸。
“情杀,你到底要做什么。”琴绝弦看着眼前的陌生之人,眼眶甚至都有些许的泛红。
皮鼓师、情杀,为何,为何都变化得令她感觉这么的陌生。
“女神,我……”看到琴绝弦垂泪,情杀顿时心乱如麻,他也不知道,为何分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琴绝弦,二人到头来却是渐行渐远。
“情杀。”琴绝弦上前一把抓住情杀的手,声泪俱下道:“情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连我也不能讲的吗?”
“我……”情杀眉头一皱,便要挣脱。
他不明白,二人为何要同他提及封嬷之事,那分明只是一个奴仆而已,令狐神逸也就罢了,怎么连琴绝弦也……
“这个问题,便由吾来回答吧。”
话语落,诗声起,清风拂境,道氛飒然。
“何须剑道争锋?千人指,万人封,可问江湖鼎峰;三尺秋水尘不染,天下无双。”
剑子仙迹踏上钜锋里,看着正在争执之中的三人,朗声道。
“剑子侥幸获得一些消息,正需寻情杀少侠,作为印证。”
第20章 真相
“剑子仙迹!”
四字如裂帛,情杀血瞳骤缩。指节暴起青筋的刹那,妖邪之气自百骸喷薄,方圆十丈草木尽染霜白。令狐神逸白眉微颤,惊见残影如墨龙翻腾,九幽冥火缠绕的利爪已迫至白袍道者喉前三寸!
古尘未出,拂尘银丝倏然化作三千银河。剑子仙迹足踏八卦方位,道袍翻涌间竟有清圣之气凝成太极图腾。两股罡气相撞刹那,碎玉乱琼迸射如雨。烟尘中但闻道者温润嗓音:“哎呀,真是杀气凛凛,何必如此激动呢。“
“与你无关!”情杀眼中尽是暴戾之色,周身邪氛凝而不散,“协助皮鼓师脱逃,你已有取死之道!”
剑子仙迹摇了摇头,“强弩之末的你,如何杀的了皮鼓师。”
“用你在此废言?!”情杀话音一落,邪元再提,攻势再起,此刻反应过来的琴绝弦和令狐神逸已然上前将之截住。
“情杀,如果你不愿同我坦诚,此后琴绝弦绝不再与你复见!”
逼不得已,琴绝弦使用了最无奈也是她最不愿最不齿的手段,却也是对情杀最有用的手段。情杀听到琴绝弦的“威胁”,登时气势一衰,看向琴绝弦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剑子仙迹迈出一步,轻掸道袍尘埃,为现场的紧迫气氛打了圆场。
“好了,剑子冒昧叨扰,还请几位给剑子一个说话的空间,此事或许将引起新一波的武林危机。”
令狐神逸眉头微敛道:“剑子,你知道什么还请之言相告。”
“根据我所掌握的消息,一切的源头皆要追溯到一个名为有间当铺的势力,详情如此……”
当铺,有间当铺……
先前琴绝弦便从皮鼓师和情杀的对话中,了解到了一个“当铺”的存在,此事她也曾同令狐神逸说明,只是情杀对于当铺的存在,始终三缄其口,而令狐神逸的见闻中,虽然也有诸如夜摩市、海市龙灯等交易所在,但却无法与情杀身上的蹊跷完全的联系起来。
直到剑子仙迹带来讯息,以人身无形之物交换,这样的存在闻所未闻,但无论是琴绝弦还是令狐神逸都能够想到其中的恐怖和危险之处。
“情杀,如是交代,你是否在那里典当了与封嬷有关之物。”
掌握了这一节,在联系上封嬷失踪和情杀的异样,令狐神逸立刻猜测到,情杀之所以变成这样,必然和情杀的交易有关。
“我!”情杀眉头一皱,还想要辩解一些什么,却对上了琴绝弦的双眼。
后者眼中的眼神,是他此生未见,心碎、怜惜、不解甚至还有愤怒……他从未在琴绝弦身上看到如此复杂的情绪,哪怕是昔日面对皮鼓师之时。
“我……典当了我的健康、寿命和亲情,换取了可以击杀皮鼓师的修为和功法,只是没有想到,皮鼓师竟然也……”
“混账!”话音未落,已闻令狐神逸含怒一声,本以为情杀不过是冲动任情,却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成了一个忤逆不顺的恶徒,甚至连天伦亲情都敢充作筹码。
“哎呀,冷静啊。”剑子仙迹连忙按住令狐神逸说道,“情杀固然有错,但现在追究也是于事无补,何况这一切的根源都在那个有间当铺,若没有他,情杀也不至于走上这样的道路。”
令狐神逸叹了一口气,“剑子,你何必安慰我,他若不为内心贪嗔痴念所动,那等邪诡所在如何会找上他完成交易,令狐神逸还没有到老糊涂的时候。”
“事情已经发生,解决便好,关于你们所说的封嬷,剑子已经有了猜测,不过是最糟糕的猜测。”
“什么?”令狐神逸连忙问道。
“情杀先前说他典当了健康和寿命,我先前观察他与皮鼓师之战时也看出他身体有异,不过如今已经尽数恢复,若非其功法、体质,便只有一个可能,情杀的母亲也进入了有间当铺,与当铺进行了交易。”
话语落,一时无声,令狐神逸身形微微颤动,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方才平复下了心绪。而一旁的琴绝弦更是不愿相信,她也不止一次的见过封嬷,知道那是一个何等慈蔼的老者,怎会遭遇如此劫难。
“情杀!”令狐神逸语带三分怒意,“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与你何干!”情杀看到琴绝弦伤心的模样,心中同样不悦,“一个老仆而已……”
啪!
一声清脆,料所谓料,情杀倒退半步,看着眼前的琴绝弦,脸上还残留着一阵微微的刺痛。
“女神……”
“够了,情杀!”
琴绝弦咬着牙,喊着怒,声泪俱下。
“我不需要你去做什么,更不需要你去做任何的牺牲,琴绝弦所想面对的,从来都只是以前那个爱恨分明,至情至性的情杀,而不是眼前这个,恩仇不分的你。”
“女神……”情杀一脸呆滞的看着琴绝弦,“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你可曾问过我,是否需要这些。”琴绝弦咬着牙,含着泪,低声说道,“情杀,琴绝弦所珍惜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我更不曾怨恨过贺长龄,你又为何非要杀他不可,我更不能接受,你牺牲封嬷。”
“女神,你听我解释啊……”
一声悲泣,一声长叹,一声无奈,一声惊惶,看着琴绝弦匆匆奔离的身影,情杀心乱如麻,连忙追下,令狐神逸本有心阻止,却被剑子仙迹眼神示意停住。
“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能解情杀心疾之人,唯有琴绝弦了。”
令狐神逸闻言闭上了眼,摇了摇头:“我只是担心琴绝弦,她太过良善,而这一切本与她无关,我担心她也会成为那个当铺的目标。”
“此事也是无奈啊。”剑子仙迹摇了摇头,“你这里如今收留范凄凉和情杀,皮鼓师早晚会来进犯,务必多加小心。”
“我明白。”令狐神逸点头道:“你行走江湖,也多加注意。”
“哈,放心吧,请。”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