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开局学到禁天神功 第69节

  那人身量未满常尺,登时满脸通红,将另外一个纸包塞在秦罗手中,往地上吐口唾沫,转身走向他处。两人揭开纸包,看见里面是五色米发糕,做得甚是精致。秦罗咬上一口,低声道:“你听得可有些奇怪?”杨不识不明其意,咦道:“甚麽?”秦罗道:“这位裘掌门先前说道,要教金人见识牛鼻子与冷汉子比武,好知晓江南武林人才济济、藏龙卧虎,难道他知晓场中有金人卧底不成?”杨不识怔然,深觉他说得大有道理,转念一想,便有释然,笑道:“或许只是他随口之言,以壮豪气,未必真有甚麽金人在场?”就在此时,听那大都五丑齐声道:“——

  裘先生还漏了一点,我们昨日便有君子论剑,欲推举一位高人暂扛这逐金扶宋武林盟主之职,煞是精彩,可惜大夥儿团聚之时,天色近晚,不过比得两场一日时光便即告磬。那位何朋友若与泰山派无飙道长较量,便是承继昨日未竞之事,揭开今日论选的大幕。”——

  裘山阳笑道:“原来如此。”——

  秦罗一指轻轻点戳杨不识手臂,笑道:“那五个丑模丑样的怪物,想必也不是金人了?爪牙鹰犬,奈何为人哩?”嘻嘻一笑,又跳上岩石

第330章 明月几时照九州(壹)

  ——远处听得不倒翁大声叫道:“长胡子,咱们数十年来,打过多少架了?”长胡子老头糕点粉屑沾于胡子上,伸出手来轻轻抚弄拨弹,摇头道:“我又不是帐房先生,打一架便记一次帐,哪里弄得清次数?”——

  群雄听他二人问答,不倒翁言语仓促,应答者寥寥无神,皆是愕然,不明葫芦里又卖着甚麽药。不倒翁哈哈大笑,道:“好,我再问你,我们有几次打架是拖拖拉拉、黏黏糊糊,最后不了了之、牵扯不清的呀?”——

  长胡子老头搔搔头皮,面有为难之色,望望天,瞅瞅地,双掌拍打屁股,又跳了几跳,说道:“我想过了,咱们老哥俩说要打架便即打架,没有一次耍赖泼皮的。”不倒翁正色道:“不错,大丈夫最重信义,老丈夫也是顶天立地,若是有谁言而无信,明明约好了切磋比试,但到头来还是畏怯不进,那年轻之时,便不是大丈夫、大男人,老了之后,也算不得老丈夫、老男人,是也不是?”——

  鼻头带痣的玄衣红带老头大声道:“就是,就是,只是他不能算作丈夫、男人,那又算作甚麽,难得叫他女人、臣妾不成?”落魄老翁还是一脸苦笑,道:“非也,非也,若论之古语,那‘臣’乃男奴,‘妾’是女婢,俱是卑贱低下之人,与今日之‘臣妾’大无相同。人家不过就是言而无信罢了,奈何就说人家是鲜廉寡耻咧?”另外一位玄衣老者摇头道:“信义忠孝,乃是为人根本。无信之人,自然无义,无义之人,岂能言忠,既然不能言忠,可见也绝非敬孝之人。这无信无义、不忠不孝之徒,不是鲜廉寡耻,那又是甚麽?”不倒翁拍掌笑道:“谬也,谬也!人家要是无信,可说是随机应变,不拘泥磕陷;要说不义,可说是识时务为俊杰,俊杰者,自然乃上上人选。”——

  红脸老汉接口道:“胡说八道,要是如此,那不孝,岂非是说人无常情,情无常系?那不忠,更是‘皇帝轮流做,明天到我家’了吗?果真如此,那完颜亮要打下南宋的江山,岂非也是顺天应人、合理成章之事?”几个老头你一言,我一语,看似相互争论辩驳,其实句句贬针无飙道人与那何消说二人。两人心中岂能不明白,登时羞臊得面红耳赤,暗道:“若是再不出手,还不知自己一世英明,要被这几个老东西糟贱成甚麽模样了?”无飙道人说道:“大师兄,你说我争口气也好,争夺武林盟主也罢,此时万万不可息事宁人,这一架再要不打,以后泰山派也支撑不下去,索性闭门大吉。”——

  无怨道人喟然一叹,摇头无语,听他说道一声“借师兄宝剑一用”,风声闪过,已然将自己腰间长剑抽去,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剑鞘左右微微摇摆。无怨道人知阻拦他不得,只好嘱咐道:“师弟自己小心。”无飙道人道:“我省得,师兄放心。”狠狠瞪了不倒翁一眼,心道:“你这老不死的家伙,待日后得了机会,定要好好羞侮你才是,那断剑之恨、讥咄之辱,唯加倍奉还方才甘心贴意。”另外一边朱寻籁道:“何兄,泰山派如今虽然势渐觑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既然能在江湖立派数百年不倒,其中也有过人之处。你好好忖夺,小心应付。”——

  何消说冷冷道:“我怕过谁来着,此人武功怎样,一试即知。”他见无飙道人凝眼望来,目色无善,便撇嘴一笑,露出讥诮之色。两人俱按耐不得,同时长身跃出,落于场中,彼此见过礼,各挺长剑战于一处——

  杨不识正在观看,一名十二三岁的小花子悄悄转到他的身后,躬身一礼,将打狗棒往地上轻轻一笃敲,低声问道:“这位公子,可是上杨下不识麽?”他声音虽低,却被岩上秦罗听得真切,不由扑哧一笑,揶揄道:“你只问他是否杨不识即好,这般文绉绉地说话,若使勾起了他的酸气,只怕你就是掩口闭嘴,也遮挡不住那山西陈年大醋的味道。”小花子颇是愕然——

  杨不识笑道:“在下正是杨不识,不知这位兄弟有何贵干?”秦罗道:“错了,错了,他偷偷摸摸来找你,便不是有何贵干,一定有何私干窃干才是。”小花子揉揉鼻子,斜睨了秦罗一眼,甚是气愤,只是觉得当着杨不识得面实在不好争吵发作,于是深吸一气,说道:“可否请杨公子借一步说话?”——

  杨不识朝秦罗说道:“秦兄弟,我去去就来。”秦罗见小花子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甚是谨慎小心,不由嘻嘻一笑,旋即板起脸来,冷冷道:“你们到哪里说话,干我屁事,听你们唠唠叨叨,我还不如看那牛鼻子与姓何的打架,那才是有趣得多。”小花子气不多,说道:“好,你说话算数,不要偷偷摸摸跟来,要是跟来了,就是乌龟王八蛋。”秦罗呸道:“臭小子说话臭烘烘的,要是不改掉这个毛病,当心以后长不大。你们去吧,休来烦我。”——

  那小花子朝他扮个鬼脸,吐吐舌头,再瞧向杨不识时,瞬间恭敬微谨,道:“杨公子且随我来。”提起打狗棒,朝旁边枝叶走去。杨不识紧随其后。两人绕过树叶,转上山道,穿越树林,走不及步,那小花子道:“到了。”杨不识四下打量,见前面是一处山壁,枝叶葳蕤,藤萝密布,旁边一条小溪顺着白色岩石汩汩流下,绕了一个圈,又往西首深凹处流去,偶尔打着一两个小浪花,水珠弹起,也不过盈尺,再无旁物旁人,不由讶然。那小花子走到壁旁,说道:“曹大哥,杨公子来了。”便看壁上的密密蔓藤中间,伸出一双手来,左右分开撩拨,露出一个洞口,里面转出一个中年花子,朝杨不识上下仔细打量一番,试探道:“少侠便是杨不识杨公子麽?”——

  杨不识颔首称是。那人尚有几分疑惑之色,道:“还请公子谅解,听闻公子所用长剑神兵,与寻常兵刃甚不相同,小人大胆,可否借观一二?”杨不识不解其意,但听他所求,也不是甚麽了不得的大事,不觉莞尔,道:“区区铁剑,哪里敢自称神兵,这位兄台言重了。”说话间,将“半笔”青锋拔下,抖去外面包裹的布鞘。那中年乞丐却不接过,觑看一眼。小花子笑道:“曹大哥,这长剑果真如擀面杖一般。”曹姓花子眉头微蹙,喝道:“不得无礼。”抱拳施礼,笑道:“确是杨公子无疑,还请进来叙话。”退后几步,请杨不识跟入。小花子从外面将蔓藤盖好,左右看顾一番,提着竹棒归去——

  洞内是一条狭长甬道,旁边插着一两根牛油蜡烛,火光忽明忽暗,丝丝青烟扑哧而起,升绕数圈散尽。走了十数步,转过一个弯角,眼前霍然一亮,却是一个颇大宽敞的石厅,厅顶岩石有一个偌大的天然顶窗,清晨阳光从上面垂直泻下,拉出一道道金色帷幕,灰尘、光茫皆成一柱,瞬间瞧见,教人不觉目眩迷离。厅中一张石桌,可惜一角缺破,若被人生生削斫砍下一般,四角桌变成了五角桌——

  桌旁垂头丧气坐着四五个人,见曹德环领了杨不识进来,纷纷起身。其中两人,正是丐帮寿春分舵代行舵主胡元朝与朱建佑,旁边两人却是丐帮长老包向泓与鬼斧三。那鬼斧三最与杨不识相熟,三两步窜跳过来,大声道:“好兄弟,果真是你在此。”相互见过礼,就在石桌旁坐下——

  杨不识问道:“诸位如何会在这般隐密之所?”——

  那包向泓性格耿直,肚子里憋闷不得暗话,道:“当日我见得小兄弟与那帮银月教的狗贼拼斗,武功之高,老夫也自叹弗如。今日请你过来,乃是与你商榷一件大事,干系极大,若是小兄弟推却,于私而言,你是民族大罪人,于公而言,我大宋社稷难以保全。”此言一出,杨不识立时脸色大变,如坐针毡,站起身来,惊道:“包长老何出此言?”包向泓与鬼斧三不及应答,听得旁边传来一声叹息,有人道:“杨兄弟,包长老此言虽然过之,但论之形势,确也危急万分。我观在场诸多英雄人物,除了杨兄弟武功勉强可以与那大奸人匹敌,其余诸人俱不堪托付重任。”声音嘶哑晦涩——

  就看一块石梁后面,缓缓地转出一个汉子,灰袍褴褛,满脸虬髯,神情甚是憔悴。杨不识又是一惊,道:“哪一个大奸人?阁下又是哪一位?”——

  此人又是一声长叹,手中提着竹棒,“嗒嗒嗒”走前几步,正立于天窗旁侧。此刻金乌斜走,阳光罩在他的脸上,容止相貌瞧得分明。杨不识“啊”的一声,说道:“原来是你!”方知那梁后中空,里面还有一间石室

第331章 明月几时照九州(贰)

  ——原来那人非他,正是袁子通,却见他面色惨然,神情荒芜,呼吸吐纳之间,似也不甚均匀,若非受得内伤未痊,便是心神不宁,因此气血难以调顺。杨不识乍一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也是大吃一惊,施礼寒喧得几句,便被他引至石室之内。里面贴墙紧紧倚靠着一张床铺,甚是简陋,无非采自山间薄竹细木拼凑而成,床面之上一层竹垫,竹片若鳞,皆受削斫得方方正正,大小不过豆腐干。上面躺卧一人,白发褛衣、蓬袍赤足,双目半睁半闭,犹眠似醒。室内不与外面相接,光线不能渗透,床边用碎石垒着一张乱案,上面一块尚为平整的石头面上,稳稳当当立着一根蜡烛,恐烛倒灯灭,根下用熔烛泪液焊凝,更添牢固。那烛光昏黄黯然,光晕摇摇晃晃、隐隐约约地映照起来,将几人身影投射于石壁之上,烛光本就不甚明亮,那石壁也是斑驳凹凸、参差不齐,因此轮廓极不清晰。床旁用一条绳索悬挂一张大布,布上色褪穿孔,正是烂帷残幕。被拉了开来,一阵阵药香药苦从那边传来,颇微熏鼻,想必哪里有炉,炉上有壶,壶中有药,炉火燎燎,正在煎熬药材。杨不识看清楚床上病人的面目,更是瞠目结舌,急转身来。袁子通叹道:“我知晓他是你的好兄弟,我虽然恨他为虎作伥,但伤他者并非是我,也并非旁人,一切元凶首恶,正是那耶律大恶人。”——

  杨不识支吾难言,心中念头七上八下,穿撺不能,反来复去忖道:“那耶律雷藿是他师父,为何要下如此重手伤他?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自幼受其抚养成人,彼此情非父子,却愈胜父子。”大是慌恐怯畏,又见乌铁手嘴唇发黑,眼线也是隐紫黯淡,胸中更是砰砰乱跳,才要说话,听得“哧啦”一响,床旁帷幕被人拉开,娉娉婷婷走出一个人来,说道:“杨少侠不用着急,我已用药封住了他体内的毒性,其内伤倒无甚麽大碍。”却是南宫音端着一碗药汁,又将一个小漏斗轻轻插入乌铁手的嘴里——

  那乌铁手果然有些意识,若觉嘴中有物,“呜呜唧唧”哼了一下,双唇紧抿,闭衔不松——

  杨不识讶然道:“他,他这毒--”转念一想,这南宫音虽是女流之辈,然也是那百兽山庄的大庄主,驾禽驭兽的本领固然天下一流,那诊毒医毒的造诣也教人叹之弗如,再听她方才如此一说,显是克毒清弊胸有成竹,于是稍稍宽心,急忙矮身伏腰,连声唤道:“乌大哥,乌大哥!”乌铁手眼珠子也不转动一下,茫茫然无神无觉。南宫音说道:“他此刻少醒多寐,听不到你的声音,便是蒙蒙沌沌之中偶尔觑闻,于他而言,想必听来也如天外之音,且浑身麻痹无力,就要应答一声也是极难的。”——

  杨不识大失所望,蓦然灵光一闪,慌忙立起身来,朝着南宫音躬身一礼,道:“多谢南宫庄主垂悯,此毒莫非奇异无比,甚不好解?”南宫音敛衽万福,点点头,在床榻旁轻轻坐下,一手把持住小漏斗,另外一手端着药碗,倾腕泻汁。那药汁流得缓慢,顺着斗壁徐徐贯入乌铁手的口中,中间每隔片刻,她就将碗放下,从腰间吞出一块小绢帕,替之擦拭嘴角边渗出的汁液。慢慢一碗药汁,服用下去,竟花了一盏茶的工夫——

  南宫音低声道:“杨少侠,请到外面借一步说话。”语声清柔,但听在杨不识耳中,却不禁教他心中嘎登一下。乌铁手深昏难醒,旁人就是大声喧哗,于他也不过嗡嗡细语,此刻南宫音请他出去,多半不是怕惊扰了床上病患,而是另有要事相告,此事却又甚为机密,且大与乌铁手相干才是。此时此刻,南宫音兼行诊断郎中,能说出甚麽与乌铁手相干之事呢?必定还是转涉他的伤势。杨不识脑中反来复去转过如此念头,登时凛凛。见南宫音裙袍飘动,轻轻掠过袁子通与包向泓跟前,隐约听得远些胡元草与朱建佑窃窃私语,说道什么“虽是敌酋,也算识得大义”、“咱们丐帮为人所负,却多不负人”云云。杨不识见南宫音弯出石梁之时,脸上清柔温婉之色顿逝,凝转沉滞,若是心事重重——

  袁子通瞅了床上乌铁手一眼,脸上既有疼惜,又有几分后悔之意,包向泓拍拍他的肩膀,似要安慰他几句,却欲言又止,长长一声叹息。杨不识见得如此惨淡光景,不敢怠慢,也不管那乌铁手听得见听不见,小声道:“乌大哥好生歇息。”伸手将他腹旁斜滑的小毯子按了几按,不敢怠慢,疾步追了出去。鬼斧三道:“杨兄弟,你--”神情颇是关切,意思是那乌铁手既然是你义结大哥,彼此兄弟厚契,如今作弟弟的见着哥哥身逢劫难、苦楚不堪,定然也是伤神断魂、惦念疼苦,有心说上几句好话劝慰一番,但他手艺虽巧夺天工,口舌流畅,却还称不得莲花跳珠,想了半日,支支吾吾、断断续续,说不出几个字来,索性闭口无言,端上一杯茶水。杨不识知悉他的好心意,莞尔一笑,道:“无妨。”接过茶盅就喝。鬼斧三方始将杯递出,蓦然后悔:“我糊涂了,这是我方才用过的杯子,如何能让杨兄弟再用之。”却不知怎样开口,犹豫间,杨不识已然仰脖直饮,不禁暗道:“杨兄弟未尝不知,只是他是性情豪爽之人,与寻常秀才读书人大不一样,我要是踌躇扭怩,反倒显得我小气了。”——

  杨不识见南宫音蹙眉侧坐,若有所思,有心搭话,犹恐她思忖乌铁手治疗之法,自己要是不慎打扰,断了她的思路,可是大大不好,于是默立一旁,静静等待。袁子通见他双手互握,十指穿插盘动,显是灼虑不安,也见识过南宫音聚精忖度、会神运思,这一坐就是好半日,于是咳嗽一声,声音不大不小,颇有量度,但在洞厅来回震荡,就不觉生出沉闷轰然之音。传至南宫音耳中,看她浑身一颤,赧然一笑,道:“哎呀,不知不觉又走神了,还请杨少侠见谅。”——

  她一口一个“少侠”,羞臊得杨不识满脸通红,也不及客套,遂笑道:“都是为乌大哥诊病断疗所至,在下万分感谢。”说道这里,声音蓦然低沉几分,试探道:“他,他那伤势毒势可有大碍?”想起适才南宫音说道,乌铁手内伤不重,唯独体内毒性尚未消除,这可是奇怪之极,想他师父耶律雷藿乃是武林“六绝”高手之一,较之念秋和尚、东方日出为强,与红日教教主石欲裂、少林寺方丈念雷大师、丐帮帮主韩青嫡不相伯仲,一身内力浑厚无匹,冠绝天下,却不曾听说过他是使用毒药的大行家。这乌铁手果真被他所伤,那也该是内伤极重,未有毒患才对。南宫音道:“他于胸前受了一掌,这掌印虽是极深,但掌力却是淡淡无奇,足见运掌之人武功之高,委实匪夷所思。便如使一大锤头砸向一块大石头,砸完之后,石头上满是伤痕,且伤痕甚深,看来触目惊心,但细细观之,石头内部其实完好无损。这种武功,用力之猛,用劲之妙,内力吞吐之若,可比那一张打去,外面无伤无痕,内部经络截断的武功可要高明许多。普天之下,除了‘六绝’奇人,实在再无第七人能想。”——

  袁子通摇头道:“我师父说过,这般造诣,便是在‘六绝’之中,也不能轻易使出。必定事先练习过无数遍,方能做到收发自如、运使随心,否则稍有偏虞,受拳中掌之人性命难保,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施救不得。”包向泓道:“若果真如此,岂非说说受伤之人便即与阎王爷的交情很好,阎王爷顾及私情厚交,要送他还阳,他尚且抱住鬼门关的大柱子不肯回来了?”——

  南宫音道:“幸赖那一掌伤灼皮肤,但贴肤瞬间,十成掌力便卸退了九成半,是以就是不加药石治疗,也无关碍,修养得大旬半月,其患自愈。只是他那毒药--”话出一半,连连摇头,似是遇上了极其苦恼之事。杨不识惊道:“南宫庄主不是说道已经把那毒性压制住了麽?”南宫音叹道:“虽然压住,但过得三日,毒性复发,便是我这老法子也未必再能见效。”杨不识呆呆一怔,旋即心急如焚,问道:“便没有甚麽清除化解毒药的法子麽?”南宫音才要说话,听得甬道之外,传来真正拍敲之声,长短不一,各有规律,南宫音道:“是我二弟回来了。”脸色神色半喜半忧,不知晓喜忧何故?杨不识心中参疑恍惚,正是惴惴惶恐,见曹德环向胡元草点点头,提了打狗棒,三步两步匆匆窜入甬道之内。不多时,听得外面“嘎啦啦”响动,一阵风传堂而入,当是外面的石壁大门被打开来

第332章 明月几时照九州(叁)

  ——进来那人臂上挎着一个青花布包,头上扎着大红环巾,银钗皱裙,是个大量材的妇人。曹德环跟随在后,一把将她背上薄薄披肩揭下,道:“天气炎热,此物还是早早取下的的好。”——

  杨不识眉头微蹙,暗道丐帮弟子虽然举止颇微粗鲁,远不及甚麽高雅精致,但这男女有别,不可轻亵冒犯之理却是应该明晓的,这曹姓的中年花子却好生无礼,忖夺其作为,难免有那轻薄浮谑之意。又见那妇人适才大步迈入,仓促匆忙之间,竟然阔履豪足,不见丝毫妇人家的婉约娉婷,心中更是奇怪不已。他先前所见人物之中,女中巾帼委实不少,远至崆峒女派诸位弟子,进至君子峰下恒山派诸女,虽然持剑把刀,有时发作起来,眉宇之间不免有几分凶神恶煞之戾,但尚是牢牢持固红妆粉色,依旧朱颜不改,盘鬓结花,腕镯腰香,其中更不乏那清秀娟美之人。金庚孙脾性豪爽,最喜打鞭甩笞,但身段婀娜,也是可人女子。罗琴更是杨不识心中天仙一般的人物,盼若燎燎,辗转反侧,生死未卜,心惴苦渡——

  他不觉心想:“昔日曹植作那《洛神赋》,其中言道甄妃那般的人物,也只有琴儿方才配得上。”——

  想起罗琴音容笑貌,登时痴痴呆呆,胸中若一股酸涩浪涛扑来倒去,脑中不由自主泛起那子建赋言:“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浓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鬼斧三知悉罗庆坠崖之事,他本是聪明剔透之人,见之如此模样,略一思忖,对其心思也揣测得八九不离十,伸手轻轻拍拍杨不识的肩膀,低声道:“杨兄弟,杨兄弟!”他连唤数声,声音渐渐升扬。杨不识甫然惊转,慌忙一回头,讪讪笑道:“我甚好,我甚好。”知觉失态,不由赧然羞愧,心中尚道:“也不是我不厚道,此妇人断然称不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这十六个字。”深吸一气,清明灵台,将余遗失魂落魄之态收敛。却听得那妇人嘿嘿一笑,反倒向曹德环称谢,声音分明是男子所发。杨不识大是愕然,又见此妇将青花布包扔于石桌之上,另外一手扯住裙袍,“唰”的便拉了下来,被曹德环接过,里面竟是一袭黑衣劲装打扮。取下假发,那发上银钗下的两根圆衔小坠子摇摇晃晃,相互碰撞,发出轻微叮叮之音。南宫音走上前去,地上一块帕子,笑道:“怎么养?”——

  那人低着头,用绢帕反复擦拭脸上胭脂,嗫嚅道:“于公而言,愧辱使命,城中各处药店皆被金兵执刃把持看护,但凡有人购买‘当归’、‘红花’、‘灵仙’三味药材的,便即捉住,不问青红皂白,就地杀戮,我眼见如此情状,也不敢涉险犯进。只依着寻常病症,采办了‘血竭’、‘生龙骨’、‘土狗’、‘蛤粉’四药,出城后,又在野外觅得‘五灵脂’、‘千金子’二味;要是论私,这脂粉随汗化解,有些流入我的眼睛,刺痛麻痹,十分难受,便是眼泪也流下来了。”他将帕子递还,抬起头来,双目通红,一半是劳累疲惫所致,一半或如其言,脂粉融汗渗透掩目。杨不识认得他,急忙拱手施礼,说道:“周二庄主,好久不见。”——

  周冶平方觉来了客人,想到自己适才模样被他瞅得真切分明,不由大为困窘,“啊啊”两声,方才歇宁心意,笑道:“原来是杨少侠来了,我乔装女颜,混入寿春城内,这般狼狈不堪,实在教你见笑了。”杨不识连道不敢,心中忖道:“你定然是为了乌大哥解毒一事四处奔波,我要是还取笑你,岂非不识好歹、忘恩负义吗?那可正若孔夫子所言:‘天厌之,天厌之。’”心下又转过一个念头,昨夜听红日教长老郑统说过,完颜亮自从攻陷了寿春,城垣看守何其严密紧张,岂非能够轻易混将进去的?这周冶平男扮女装,如何就能自由出入,却是不受甚麽羁绊呢?他心中存疑,便看曹德环从卸下的女袍中搜检出一块木牌,牌上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羽鹊,递于鬼斧三——

  鬼斧三道:“周兄辛苦了,既然再也去不得城中的药铺,这妇人所用的入城腰牌便即废物。”——

  周冶平笑道:“若是男子腰牌,其实最好,我也不至于偌大的年纪,反抹女装登台唱戏了。”鬼斧三哈哈一笑,面有得色,道:“那城门金鞑子多以为江南女子温婉无力,因此少加关切,对男子察堪更是仔细许多。”言罢,手上用力,“啪”的一声将木牌捏得粉碎。杨不识暗呼可惜,他极想混入城中,一探麻姑安危究竟,方才那木牌正堪用之,只是开口借牌自然使得,但若也要描眉抹红,彩妆胭脂,裹着一袭女装,一时之间,倒是极难开口。他只犹豫瞬间,这木牌便即化成粉屑,不由大生后悔、懊恼不迭——

  南宫音将青花布包打开,清点里面的药材,果真是血竭、生龙骨、土狗、蛤粉四味药材。那血竭约莫四五块,表面铁黑色,微微掂量,体轻重不一,辨识其断面,或有光泽,或是无光泽而粗糙不已,呈黑红色。另用油纸裹挟了五灵脂与千金子。南宫音捏起一块血竭,细细闻嗅,道:“二弟,你混入城中之后,心神始终不得宁歇吧?”——

  周冶平苦笑道:“我看城内城外张贴了悬赏告示,上面头像轻描淡写、寥寥数笔,虽然不甚象我,且我也乔装改扮,不易被人识出,但心中始终忐忑不安,稍有风吹草动、金鞑子喝斥盘问,便不免心惊肉跳的,哪里还能平心静气、若无其事一般?”南宫音放下那块血竭,叹道:“原来如此,莫怪依凭你的阅历眼力,却也会购得一块假药。”取出一个火折子,引燃之后,双指夹起那块血竭,小心置于火苗上熏烤。就见一阵黑烟升起,须臾闻得一股香气,略有粘腻之感。众人嗅认得明白,这是松香之味。那周冶平脸色勃然大变,浑身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噤,急往其余几块药材看去。南宫音道:“我验过了,它们都是真材,能够鱼目混珠者,也就着这一块以松香、泥土、石粉的混合伪物了。”将火熄了,把那假血竭朝石桌上重重一拍,压得粉碎,里面果真是白色屑末。包向泓破口骂道:“这些无良药商,售卖假药,若是把人给吃死了,只盼那些受害者皆能化作厉鬼恶魂,来寻他们索命报仇才好。”——

  周冶平怒道:“这是城中‘吴罐罐药记’卖的,我一时疏忽,上了他的大当。好,哪一日我还要混入城去,在他的铺子里放上几条毒蛇。这等大坏蛋,还是早些死了的好。”咬牙切齿,可见心中忿怒极盛。南宫音叹道:“那当归、红花、灵仙三味药材不得,还是配不成解药,这可如何是好?”众人闻言,相顾惘然,大是叹息无奈——

  袁子通一拳砸于石桌上,大声道:“这必定是那耶律雷藿使得坏主意,眼见弟子背叛自己,于是心生杀念。咱们配不成解药,那乌铁手必死无疑,他心里就十分快活了。”便在此时,听得石梁后面传来“嘎啦啦”一阵响动,众人脸色一变,方要过去观看,不过走得几步,便见那乌铁手双手乱舞,瞪着双眼,赤踏裸足地奔奔了出来。朱建佑本在最前,见乌铁手张开双臂来抱,不由“啊呀”一声惊呼,矮身伏腰,左腿一蹬,右腿一弹,滴溜溜抱头一个筋斗滚了出去。乌铁手身形僵硬凝滞,呆呆看了他一会儿,不能过去拦截,复大吼一声,专向曹德环扑来。那曹德环一个纵跳闪避开来,伸手往腰间摸去,吞摸绳索要去绑缚之,却看乌铁手喘息不止,跌跌撞撞朝南宫音、包向泓搂去。那两人也是脸色大变,慌不迭往后奔逃。杨不识不解其意,叫道:“乌大哥,你怎么了?”不退反进,去搀他的胳膊——

  袁子通虽然离他最近,尚由二三丈之遥,急道:“过去不得。”伸手要去拉他,听得风响,那乌铁手已然撞入杨不识怀中,右手顺势勾住这位小兄弟的肩背,另外一手森森五爪,从其腋下探出,颤颤巍巍向自己挠来,不由疾歇止身,连连顿足道:“糟糕,糟糕。”乌铁手挠不到他,左手反转,登时将杨不识抱得牢不可破。杨不识只觉得他呼吸之间,一股臭腥之味扑面而来,几乎教人憋闷窒息,心中甫惊:“他中毒如此之深,几若变成毒人了。”思忖间,突然肩头一阵剧疼,原来是乌铁手张口狠狠咬来。这一口甚深甚猛,鲜血流出,殷殷流入他的嘴里——

  杨不识骇然不已,急忙推他,哪里推得动?众人将布条缠于手上,把各自巴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冲到跟前,来拉乌铁手,却见他蓦然清醒,混浊双目一亮,松开口来,喃喃道:“小兄弟,你,你也来了?”头一歪,身子软绵绵瘫倒

第333章 明月几时照九州(肆)

  ——几人急忙抢上,各抬手足,将乌铁手搬回石梁后面小室之内。曹德环提着绳索,却被包向泓厉声喝斥,道:“糊涂,他好歹也是我丐帮的一位大恩人,若是将他绑缚,此事传扬出去,岂非教人指着咱们的鼻子唾骂不已,道丐帮中人皆是忘恩负义之徒,以怨报德,却将恩人五花大绑?”曹德环心有余悸,深恐那乌铁手复乱心性,踌躇间,眼前身形一晃,那包向泓已然窜至他跟前,一把躲过绳索,朝墙角一隅用力扔去——

  胡元草与朱建佑此刻从梁后闪出,迟疑片刻,两人对望一眼,走前几步,抱拳道:“包长老,这位乌铁,乌恩公情形甚不稳定。”言下之意甚为明显,便是赞同曹德环的意见,用绳索将乌铁手牢牢禁锢于木床之上。他两人方才搬运乌铁手之时,一人扛着左足,一人扛起右足,双手握捏其足踝大腿,陡觉其中便有一股极强的内力往来穿梭,游向未定,先是真气若从那“大赫”穴而来,往下疾走,过“伏兔”、“梁丘”,继而渗如“犊鼻”,若依着常理,就该贯入下面“足三里”穴,其后再进“下巨虚”,直至足心“涌泉”,孰料那真气到了“犊鼻”便即自行止住,蓦然复旋逆上,回至于“大兔”,其后杳然无踪,不见动静。却歇不得小半刻,乌铁手大腿外侧“风市”突突直跳,若有一股气息从水潭升起,搅动得水面不住冒泡。“风市”跳动数下,真气钻入“阴陵泉”,又是跳动数下——

  两人不觉大骇:内气竟然横经截络而行,稍有疏虞,便生大祸。又分明就见一道凸股气流从“阴陵泉”涌出,贴着皮肤直入下面二寸“地机”穴,也是如此的光景,胡乱跳了几跳,忽强忽弱,须臾疾入小腿内侧“三阴交”穴,再于后下几寸的“大钟”处凝结。若非袁子通看得真切,急忙出手戳点其“商丘”穴,强行舒畅气血运行,只怕那乱窜真气就要在“大钟”反噬造害。足跟之上腿筋若是因此崩断,那乌铁手这一双腿就算是残废了,便即以后能够医好体内毒患,那也再难若以前一般行走,轻功更是从此不得施展——

  袁子通与鬼斧三跟在后面,包向泓向他两人望去,见他们脸色铁青阴沉,也是为乌铁手毒发乱性一事大为忧愁烦恼,又想起方才乌铁手见人就抱,见人就咬的恐怖模样,心中也是惴惴凛凛。南宫音是百兽山庄的大庄主,一身武功尚算不错,那驾禽驭兽的手段更是高明,除此之外,对于世上诸般毒药颇有深究钻研,见识广闻。她初见乌铁手身中之毒,脸色便即大变,说道此毒厉害无比,能够传人。若是有人被中毒者咬上一口,不见血倒还好,用那皂角枝荆研磨洗刷,自然无恙,但是要是出了血,那毒就能进入此人体内,便又多添一个受害之人,因此告诫道:“毒能迷乱心性,无论中毒之人以前是好人还是坏人,一旦心性迷惑,他便是什么也不认得了。所以若见他发狂,切莫贴身阻止,当先第一要务,便是远远躲避。”——

  又道此毒见血生毒,无休无止,所以被咬破皮肤之人中的毒,其毒性决计不下于那中毒的第一人。他转身去问南宫音,若南宫音说乌铁手不时又要发作,那便是绑得,要是说他一天两天不会乱性,那么这一两天内便不用捆绑,只消大夥儿小心留意一些就是,一两天后,是否将乌铁手象个大粽子一般,扎束于木床之上,那时再作计较不迟。却见南宫音神情焦虑,一手拉着杨不识的臂膀,一手半脱他的衣裳,那裸露的肩膀上又一个甚深的伤口,鲜血殷然,不由魂飞魄散。他虽然年纪老迈,但直肚直肠,不是那稳重厚持之人,“啊呀”一声惊呼,颤声道:“不好了,不好了,咱们请这位小兄弟过来探视,不料反倒害了他。这,这可如何是好?”鬼斧三与袁子通打个冷战,慌忙疾步走前,分立于杨不识左右,见着那伤口赫然分明,两排牙印深入皮肉,立时若受了雷殛一般,恍如隔世,相顾莫不惶恐惊骇,彼此神情,俱是茫然无措——

  南宫音额头晶莹闪烁,不知不觉之间,已然冷汗涔涔,不住问道:“你伤口可有灼热烧燎之感?”、“你肩膀现下可还麻痹?”、“丹田穴是否内息突涌,好似按捺不住,要往浑身各处冲撞,却有凝滞得紧,怎么也冲撞不出去呢?”杨不识来得迟,并未听过她的告诫,因此虽被乌铁手咬伤,也不将伤势放于心上,待见她神情焦虑,旁边诸位丐帮的朋友也是磨拳搓手,慌恐不安,心中方始觉得不妙,便依着她那些问题逐一回答:“不觉灼热,也不觉麻痹,丹田内气倒是不断翻涌,起伏跳跃个不停。”众人听他前面两句话,心中稍安,待听得后面那一句“丹田内气倒是不断翻涌,起伏跳跃个不停”,那心登时又沉了下去,暗道:“他果真还是中了毒。”——

  南宫音三根手指搭于他的脉博之上,觉其脉息跳动猛烈,但还是十分规矩节奏,不由暗暗诧异,绝非紊乱混迭之相。稍时听得杨不识说道:“现在伤口周围,似乎十分清凉,很舒服。”袁子通、鬼斧三、包向泓闻言,不知是福是祸,更是紧张。那胡元草、朱建佑、曹德环三人先前受吓不轻,此刻见杨不识中毒,对他也是敬而远之,远远躲在一旁。众人眼睛瞅瞅他,然后皆注目于南宫音。南宫音咦道:“清凉麽?这可是奇怪了。”她三根手指尚搭于他的脉上,察觉其脉息渐渐平缓下来,不再似先前那般激猛,却依旧跳动有致,竟与常人无甚区别,急忙察验他的伤口,见鲜血凝结,边缘并无黑黄之色,不觉眉头蹙起,连呼“奇怪。”——

  周冶平靠于石桌旁,抱臂良久,默然无语,忽然大声道:“怪哉,怪哉!那乌铁手毒发乱性,前後论来,不过小半盏的工夫便即昏迷,哪里会有这般快的?”南宫音受他提醒,眼睛一亮,问道:“杨少侠,你,你莫非服过什么灵丹妙药?我看你如此情状,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杨不识脑中灵光一闪,应道:“灵丹妙药不曾用过,不过--”遂将自己昔日被“无常恶医”尝药试毒,却巧纳那九星瓢虫一事简略道述。南宫音神色欢喜,拍掌笑道:“原来如此,那毒有得解了,那乌铁手也有得救了。”——

  众人不明就里,那周冶平点头道:“若是早知晓杨少侠会来,且他身体就是一座大宝藏,我也不用如此辛苦,却混迹于寿春城中。”后面那句话本待说出,却又硬生生地呼呼压纳了下去:“我也不用涂抹脂粉,着上妇人衣裳了。”杨不识初时大愕,旋即大喜,道:“如此说来,便是没有那几位药材,也就救得乌大哥了?”南宫音不觉莞尔,道:“你还真是性情中人呢。不错,你体内得了那万毒之王的秉性,如此不算,先前还被那黑白无常灌下许多药本毒材,血液其性已然变化。是以方才你被咬伤,破皮出血,你自然大无恙,那血点点斑斑滴入了他的口中,量微性薄,却也教他毒性稍稍缓解,昏迷睡去。”鬼斧三、袁子通、包向泓又惊又喜。鬼斧三笑道:“杨兄弟,好机缘,好福气。”——

  包向泓哈哈大笑,见胡元草、朱建佑、曹德环三人慢慢围绕过来,脸色一沉,斥责道:“我丐帮以天下大义为先,以兄弟情意为重,最讲究一个‘义’字。你们却好英雄、好侠气,唯唯诺诺,象个大乌龟般躲在一旁,他奶奶的,自己丢了脸不说,却连我也跟着一并委屈冤枉咧。什么代行舵主,莫要代行,这舵主终究是休要当了。”胡元草与朱建佑相顾赧疚,支支吾吾说话不得。那曹德环不过普通六袋弟子,无职加身,更是诚惶诚恐,手足无措。袁子通听闻杨不识无虞,那乌铁手也能得救,心下大安,见他们颇为困窘,不觉笑道:“莫说是他们,我们何尝不也是担惊受怕的呢?”包向泓愕然一怔,此刻神宁体静,果觉得自己背上也是一阵粘潮,衣服沾着皮肤,帖合浓浑,究其根里,有三分乃是气闷天热所致,尚余七分,倒是冷汗凝结不假——

  他心下大乐,眉飞色舞,哈哈笑道:“不错,我只顾喝斥他们三个,却忘了我老花子也是吓得几乎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咧,哈哈!他们三个是小脓包,我是大脓包。”鬼斧三揶揄道:“我和袁兄弟也是被唬得不轻哟!”包向泓摇头晃脑,道:“如此说来,你们即是中脓包,哈哈,这里寥寥数人,却是大、中、小三脓包齐全,要是被帮主听悉,怕是气得要用大拐杖敲打我们了。”众人哈哈大笑。胡、朱、曹三人见雨过天晴,又是羞惭,又是高兴,齐身跪倒,道:“丐帮大义,铭记不弃。”

第334章 明月几时照九州(伍)

  ——杨不识随南宫音步入石梁之后,燃起新烛,火芯之根,蜡融盈盈。乌铁手此刻安静得紧,双目紧闭,呼吸均匀,鬼斧三与袁子通将他扶起,成盘跌打坐之状。周冶平端进来一盆清水,置于床旁。南宫音略一犹豫,低声道:“杨少侠,我现在要将三根银针刺入你的左手指头,所谓十指连心,必定苦楚难当,你…你却要忍耐一些了。”——

  杨不识心中凛凛,但见乌铁手脸色灰黑,浑体上下,皆为毒荫,不觉大为堪忧,便是什么害怕疼痛也顾及不得,摇头道:“无妨,南宫庄主尽管施针,虽说十指连心,指疼必定心疼,但心疼好歹胜过心焦无措。”——

  包向弘与胡元草几人立于梁槛室口,闻言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这才是好汉子,不亏是我丐帮的好朋友。”南宫音微微一笑,道:“你要是疼痛,便叫唤也无妨,他沉混难醒,不会受扰。我也能酌情运整、好好调节。”便看她从腰中吞出一个小布囊,揭开叠层,里面包着数根明晃晃的银针,各自长短相当,但粗细不一。南宫音挑选了三根银针,放在烛火头上炙烤了片刻,柔声道:“请杨少侠也盘腿而坐。”——

  杨不识心中突突乱跳,依言行之,不由自主忖道:“南宫庄主乃是百兽庄的大当家,训化驭使千百兽禽的本领可谓之独一无二,却不知她的医道药术的修为究竟怎样?”转念想起了“无常恶医”柳、朴夫妻,竟生出一个念头:“他两人虽然稀奇古怪,又有拿活人试毒炼药的不良恶习,然歧黄之术妙绝天下、世人皆知,本事不争之事实,若是由他们其一替我扎针,休说三根,就是要四个指头全部扎满了。我也不会畏惧,毫无害怕之感罢?”便在此时,一个肥肥胖胖的人影陡然晃入脑中,摇摇摆摆、如拙蹒跚,其轮廓俱为赘肉脂肤所遮掩表饰,不住指手划脚、叉腰顿足,若争辩驳斥道:“荒谬,荒谬,我的医术难道就不高明吗?”杨不识不由噗哧一笑,暗暗心想:“是了,如何把她给忘了?她是那朴无常的同门师姊,朴医刀治疗那黄衣秀士不成,也要千里迢迢南下,专程寻她帮忙,由此足见,她那造诣果真更在黑白无常之上了。”——

  正自胡思乱想,左手食指忽然一阵刺痛,此痛极清极远、极深极长,瞬间教人心中也是一阵疼痛。若论其程度,远不及刀砍斧劈之创伤,但额头不觉冷汗涔涔,黄豆珠子大小的汗水暴渗而出,未过片刻,就连眼前睫毛也溢湿了。南宫音侧坐于他身畔,左手掂帕轻轻擦拭他脸上的汗水,右手捏着第二根银针,目光流转,颇蓄关切之色,静静注视于他,见杨不识不言不发,尚凝目牵鼻,咬牙切齿,模样虽似滑稽,却知他以极大毅力隐忍疼痛,便问道:“我…我要扎下第二根针了。”——

  杨不识闻言,激灵灵打个寒噤,便若呼吸灼刺,好不难受,暗暗叫苦不迭。他心中诵道:“大丈夫威武难屈、苦楚不淫,我读圣贤书,通人情世故,也是大丈夫。既然是大丈夫,我就不能给这三个字丢脸。”深吸一气,点点头,勉力吐出两个字来:“扎吧。”待第二根银针贯入中指,又是一阵痛悸,便觉得左手三阳、三阴渐渐陷没于恍惚麻痹之中,先前还好象千万把小刀微刃剐来剐去,吐纳数下,反倒不似原先那般难受。周冶平道:“疼过头了,便不觉太疼。”——

  包向弘摇头道:“哪里会不疼呢?为朋友两肋插刀,想来也不过如此了。”回头见胡元草、朱建佑、曹德环三人只瞧得目瞪口呆,说道:“你们要是不信,就在自己肋下浅浅插上两刀,或是就在手指头上扎上几根针,比较一番,便知我说得不错了。”那三人哭笑不得,急忙应道:“我信,我信。”——

  杨不识作势一笑,其状艰难,却笑不出来,心中暗道:“若是能完全麻痹,我也不觉得疼痛了,那才是大大的好事哩。”孰料他修习了八脉神功,丹田内息受左手三阳、三阴经络震颤感应,瞬间发动,尚不及意识趋导引贯,便蒸蒸沸腾起来。杨不识暗呼不妙,心知这道真气若是冲入了左手手臂,必定会将两根银针疾弹而出,于是强加压抑——

  饶是如此,尚有一细股内气流向左肩。杨不识大惊失色,急忙伸出右手手指,点向自己左边“肩井”穴,仓促之间,将这些真气且封堵了六成,却还有四成脱羁甩绊,突破转下,先过“天府”,后入“孔最”,于“劳宫”处方始被杨不识勉强按捺——

  南宫音正待插入第三根银针,见他中食二指上的银针不住晃动,而手掌却丝毫未动,不由暗暗诧异。她也是习武之人,算得运气纳力的大行家,心知杨不识一心要救那乌铁手的性命,决计不会一面答允刺针,另一面又默默运功潜抗,想起适才他急点自己穴道,略一思忖,便即明白其中的道理,心想:“他惶惶张张自点己穴,原来不为镇痛,乃是要克制体内的应生真气。杨少侠内功好生浑厚呀!”——

  她那第三根银针要扎向杨不识无名指,但针尖方触之指头,却怎么也扎不进去,似有一面小小墙壁挡于跟前,这银针又是甚细甚脆之物,挡不住强力挤推,若逞暴施蛮,反易折断。南宫音试了几次,终究无法,于是低声道:“杨少侠,放松些。”杨不识会意,有些愧疚,深吸一气,将手掌内息倒贯入手臂。那手指头松软只在一霎那,南宫音反应极快,急忙挺针送入。这一针未免稍稍用力,痹疼刺痛远胜前面两针,杨不识忍耐不得,登时头晕目眩,身子一歪就要跌倒。南宫音“啊呀”一声,慌忙将他抱住。周冶平眉头微蹙,说道:“大姐,我来扶他。”却看杨不识长长叹了一口气息,自己缓缓坐正——

  南宫音颇似过意不去,略一定神,见杨不识脸色由白转红,渐渐血润复色,心中方才稍安,用绢帕将他耳垂颈脖下的汗珠子缓缓擦拭,说道:“这第二步,便是要少侠将血逼出手指头,不可太快,亦然不可太缓。我再用三根银针扎于乌铁手手指,将血液传于他体内,过经络而驱麻痹,通穴道而运气血,再兼合他自身内力,可以为解毒之效。”——

  杨不识恍然大悟,原来她是要用自己鲜血与乌铁手体内度血相融,化消去毒质,于是微微一笑,费力道:“兄弟,兄弟即可。”鬼斧三道:“杨兄弟是个腼腆的人咧,南宫大庄主,你只要叫他小兄弟便是了,若是一口一个少侠,他听来甚不习惯。”南宫音点头道:“他有侠义心肠,却不欢喜那侠义之誉,想必是小时候读了不少的书,多是《大学》、《中庸》云云,文重含蓄、敛而薄发。这‘少侠’二字,快意恩仇,却未免有些慷慨武断、偏义莽撞之嫌,是以小兄弟不太乐意了。”——

  袁子通摇头道:“那倒未必,我看小兄弟既然背剑游走江湖,能来此君子峰下参加武林大会,足可见他侠心侠行,有何惧区区侠名?我读书不多,却也知那司马迁于其千秋《史记》中,专门著述《游侠列传》,其中言及原宪与季布。那原宪可了不得,他也是大圣人孔夫子的学生,道理懂得不可谓之不多,却半隐半侠,领袖清流,与那子贡、冉子求官谋仕大为不同,但谁又敢小瞧他了?不识兄弟读的书多,未必就不能叱咤武林,也与那原宪一般。”众人大呼有理——

  鬼斧三笑道:“如此说来,我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杨不识心中大急,一字一字道:“侠为大,我不及。”寥寥六个字,大夥儿却听得明白了,始知晓他是说侠义博大高鸿,自己尚十分渺小,做得远远不够,因此不敢妄承侠义之名,是以也不好意思被人唤做“少侠”。袁子通哈哈大笑,回头与包向弘道:“包长老,我说得不错吧?这杨兄弟绝非是轻蔑武道,只是他谦虚恭谨,生怕自己沽名钓誉罢了。”——

  包向弘抚须笑道:“过虑,过虑了。”几人说话之间,那南宫音教周冶平已然将乌铁手转过身来,正与杨不识面面相对。乌铁手意识模糊,此刻不辨疼痛,南宫音便无甚顾忌,三根银针插入他的右手食、无名三指尖,银针微摇,凝而不脱,遂托着他的手臂,轻轻往前挪送。周冶平双手齐出,一手按于他的肩膀,另一手放在他的腰间,吞吐推送,在一旁小心配合。丐帮众人不明其意,皆好奇观之——

  稍时见周冶平道:“可以了吗?”见南宫音点头,便松开双手,把一条白毛巾浸入盆中,旋即拧转几下,剥去他的衣裳,平敷于肩背后侧。南宫音尚托着乌铁手的右手,把捏得尺度位置,将之肘顶缓缓架于他膝腿之上。便见乌铁手受此摆布,烛光斜照,脸色黑红,双目犹然紧闭。他右手前臂不觉探出,五指瘫张稍曲,其指尖的三根银针亮出明晃晃几丝溢彩,恰与杨不识左手三根银针若触若离

第335章 驱毒救人堪乐乐(壹)

  ——南宫音道:“杨少…杨兄弟,还要请你将内气贯入左臂,缓缓导引至中、食、无名三根手指,然后将体内鲜血顺着银针一点点逼出来,那各根针上,每根鲜血不要超过十滴。”——

  杨不识盘膝而坐,此刻若要调运内气,那自然是轻而易举,只是这内气当真运至手指,三根银针必定会疾射而出,要么会伤着旁边侧坐的南宫音,要么就会刺入对面乌铁手胸腹,其害为祸不浅,因此心下好生为难,心道:“怎样把握,我却没有--”不及忖毕,他心思似乎皆被南宫音堪破,莞尔一笑,道:“不妨事,你只要依着我的口诀一步步导气,自然无恙。”——

  杨不识心中尚是忐忑不安,听周冶平也道:“只是你真气不可运行大快,若是太疾猛,便不好控制。”南宫音笑道:“我看杨兄弟内功火候甚是精纯,想必慢走内息,对你来说,也不会太难。”张口道:“丹田一气绵绵生,如沸尚腾不得沉。”——

  杨不识下腹内气充盈无比,几若不消刻意念想,便即一团浓浓温暖的真息鼓荡翻腾,就要冲下“会阴”,后腰“命门”处也是大生感应,突突乱响,心道:“不好,此时可不是运转小周天的时刻。”不敢违迟南宫音的口诀,深吸一气,按捺下来。南宫音道:“游走心窝护灵枢,稍凝敛神贯膻中。”杨不识微微吐气,小腹微吞缩纳,那气海真气上行至胸口“膻中”穴,热炽异常,便如熊熊烈火烤炙一般。他初习南毕远道家纯正筑基内功,根基厚凉正直,其后又修得武林绝学“八脉心法”,经岁久日,于内功一道也大有心得裨益,知道真气切不可再心窝处凝聚太久,一者热气燎心,极易熏蒙灵台,大害清明;二者沉凝滞拖,始觉心口沉重,极损身体康安。是以他一听得南宫音朱唇微启,说道什么“气走双支分日月,各入肩井分正邪”,便丝毫也不敢怠慢,真气行至喉下,一左一右,分别贯入两侧“肩井”穴。此穴惯能助推气血,所以真气入至,瞬间激荡冲撞,即变迅捷,然后冲入手臂,疾催内力,或汇于掌心“劳宫”,或渗透五指,或凝于手背,乃习掌、练爪、修拳、运指之关键所在,愈快劲道愈大,威力也就愈发骇然。只是此刻不较武功,一切俱是救人,愈快愈发孳生祸害,是以南宫音与周冶平见他“肩井”穴皮肤突跳,脸色尽皆变化,齐声惊道:“慢些!慢些!”——

  就看杨不识嘬嘴吸气,口中轻轻低哼一声,硬生生将两道真气压抑下来。诸人见之,都是大大佩服,见他忽然略为摇晃,知晓凝气之下,不免还有些头晕目眩。南宫音心中七上拔下,甚无殊算,试探道:“杨兄弟,你,你怎么样了?”见他默默颔首,心下大安,于是继续说道:“右走绵绵掌内蓄,左边先到少海停。左掌含珠衔不坠,左下再去内关营。”杨不识依言行之,右臂真气直贯入“劳宫”,骈指微弯,不动不摇。左手内息先入“少海”穴,稍停片刻,待其势缓消停,方缓缓行至“内关”学,依南宫音所言,以意念对之半压半弹、半动半静。南宫音眼睛一亮,喜道:“好,再将这真气缓缓注入左掌‘劳宫’大穴,渐渐导入三指。”就看三根手指头果真有殷红鲜血顺着银针流下,不曾跌落,又滑过乌铁手那三根对应银针,为内力催逼,渗透针孔贯入其体内——

  丐帮诸人从未见过如此手法,俱是张大眼睛瞧得仔细,继而相顾感慨,啧啧夸赞——

  乌铁手浑身登时一颤,但双目亦然紧闭,脸上黑青之色也未能散去。饶是如此,南宫音与周冶平见得那血液才渗入他的体内,他就能即刻感生效验,也不觉大为惊讶。接着杨不识又运使内力,将鲜血凝成一线,顺着六根银针进入乌铁手体内——

  南宫音严目谨视,见银针阴然鲜红,说道:“十滴用量已然齐全,杨兄弟不要在逼催内力了。”包向弘心中好奇,挠痒难当,此刻再也忍耐不得,道:“十滴血委实算不得什么,何不叫小兄弟辛苦一些,再贯些鲜血进去,也好早早化解那人体内毒性,尽复痊愈啊?”周冶平笑道:“包长老有所不知,这位姓乌的朋友体内毒性极强,适才毒发乱性,疯癫之下扑打伤人,足见其毒已然渗透入浑身之经络,见血繁毒,毒又见血,血又成毒,剧烈无比。杨兄弟血质,得万毒之王秉性,能解天下诸般异毒,且他曾受那‘无常恶医’迫害,服药试毒,略重积厚,贯入那人体内,便似一股厉害无比的解毒药汁。猛药遇上猛毒,彼此属性相克,那就是一场龙争虎斗。”——

  鬼斧三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要是用量太多,那药血与毒血斗势愈发凶狠,只怕这位乌朋友扛逆不得,反倒因此大受怡害,救人不成,反而祸及性命。”南宫音深吸一气,忽然伸指连点乌铁手周身数处穴道,手段各自不同,若那“神庭”、“大椎”、“命门”诸穴,便用“封”之按法,免毒血复归生害;那四肢各穴,却是顺推逆压之力,以助药血通畅无阻,横行清毒,就好象两军打仗,先想法子将敌人阵前什么拒马栅栏、箭楼箭角一并消灭,保证进军途中顺坦平荡,从而摧枯拉朽也好、步步奋进也罢,终究是彼此真刀实枪地大干一场。稍时她说道:“杨兄弟,此刻各针用三滴血。”——

  杨不识点点头,运气行血,掌心不觉含劲纳力,暗道:“只盼这法子果真有效,倘若不然,我与乌大哥都吃了许多的苦楚,南宫大庄主与周二庄主也颇是辛劳,丐帮几位朋友也是焦虑牵挂,岂非都白白遭罪受过了么?”周冶平将乌铁手背上的毛巾取下,在盆里揉搓几把,那水即黑浅墨,却是从乌铁手身上逼出来的汗毒。袁子通心有余悸,说道:“周二庄主当心。”周冶平笑道:“无妨,手上不见破皮,这毒便伤不了人。”吩咐曹德环换了一盆水来,毛巾拧揉几把,还是依样铺在乌铁手肩背之上。南宫音见杨不识额头汗水涔涔,也甚是辛苦,那帕子潮湿难用,索性掂起自己袖衽轻轻替他擦拭,又道:“杨兄弟,你右手与他左手贴掌相抵,万万不可分脱。”——

  便看她唤过周冶平,道:“杨兄弟用引纳之法将其毒气吸入,你我各出一掌,分按于乌铁手背上,亦以内力逼迫催行。”周冶平脸色一变,摇头道:“此事我一人足矣,大姊只消一旁看顾就是,断然不可出手涉险。”袁子通心中一惊,问道:“这很危险麽?”南宫音微微莞尔,摇首道:“我这兄弟多于谨慎,其实哪有许多危险呢?”周冶平沉声道:“此事怎能当得儿戏?大姊说话忒也轻松,若是因此枉中剧毒,此间便是半个大夫也没有了,大夥儿岂非都要等死吗?”言罢,亟待伸出双掌,就往乌铁手背上贴去——

  南宫音神情惶恐,急忙出手拦架,使得却是她百兽山庄的小擒拿手法。此术本是当年老庄主空手欲擒诸般飞禽走兽,苦苦研磨揣炼而成,又多于实战中勤加切磋雕琢,终于自成一派,乃是一门颇为独到的武功,但凡捉拿四足双羽,莫不手到擒来。周冶平急道:“大姊忒也胡闹。”见五指成钩,牢牢抓来,急忙屈肘反腕,骈指成掌,轻轻削斫她的手腕,欲将之震开——

  南宫音怒道:“二弟,你也忒莽撞,大姊便是那有福能够同享,却偏偏不得共患难之勾践之流麽?你也太小觑为姊的了。”与他左掌稍触即开,横臂斜滑,五指往上冲出半尺,蓦然半途转向,却往周冶平腕脉急扣而降,疾若闪电、快愈迅雷。周冶平见她作速环扣,五指大开待阖,势夹劲风,赫赫隐喧,手臂恍若蛟龙,猛若大虎扑下,正是那招自己始终不曾学会的“太阴太阳,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心中登时凛然,遂不敢大意,叹道:“当真是倔犟的脾性。”急忙抽手回转,虚晃一圈,凌空伸指,戳向南宫音小臂穴道。两人你来我往,使得都是本派小擒拿武功,瞬间就在这方寸之间,连斗了七八招,众人观之,见其中变化无穷,不由暗暗夸赞,心想:“这百兽庄驾驭禽兽本领天下闻名,不想如此武功,那也是精妙高绝得很呀!”——

  斗至十余招,周冶平招架不住,喟然一叹,缩回手来。那南宫音一捉不中,本无意再斗,见他收回手去,心下欢喜,“啪”的一声将手掌按于乌铁手侧背,道:“好了,不要再争了。”——

  两人此时各出一掌,面面相觑,依旧不肯相让,俱是无可奈何

第336章 驱毒救人堪乐乐(贰)

  ——鬼斧三却想出一个折衷的主意,道:“两位如此,想必是要助杨兄弟一臂之力。只是,只是--”若有所虑,欲言又止。包向泓咦道:“只是怎样?”——

  袁子通道:“我当日与乌铁手相互追逐,也曾见过杨兄弟的武功,委实高明得紧,适才又见他运纳内力,得心应手,足见其内功浑厚高深,只怕在场诸人,便是说一句不恭的话,即囊包长老在内,也未必就能及得上他。”——

  鬼斧三面有诧异之色,道:“我也正有此感。”似是了无顾忌,说道:“我想既然杨兄弟的内功如此精纯高深,必也大出南宫大庄主与周二庄主意外,若是他能凭借一己之力引纳毒质,岂非便将所有风险压抑最低?”扭头对杨不识道:“杨兄弟,在下自作主张,你若是不允,摇头即是。”南宫音与周冶平也往他瞧去,却见他满头汗水之下,面露微笑,此刻又一股真气贯于胸口,凝于心脉左右缓缓运转,正自亟需调息压捺,切不能张嘴说话,于是点点头,那意思说道:“你这主意其实好极,我哪里会不允呢?”南宫音与周冶平相顾犹豫,颇似几分为难。周冶平道:“只是如此一来,杨兄弟必定愈发辛苦,这,这可如何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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