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开局学到禁天神功 第51节

  韩青镝脸色煞白,半日惊愕不动,见得袁子通渐渐走远,狠狠顿足,叹道:“我苦守昔日旧誓,不想今日又枉送一条性命,孰对孰错,天下何人明知?”神情甚是激动,回头道:“诸位,料想耶律狗贼此去,一时不会回转,老花子心有牵绊,不得不就此告辞。我徒儿尸身,烦请高老帮主仔细收敛,立墓起碑,给他一个安息之所,老花子感激不尽。”——

  他言罢,却听得外面有人嚷道:“不消你们动手了,你们这些好人口是心非,再也相信不得,还是我自己动手,将他埋葬了妥贴。”众人循声望去,竟是“撼山岳”袁子通去而归返,弯腰抱起朱天的尸身,“啊”的一声扛在肩上,不及众人应答,又扭身奔走,真有与正道斩钉截铁的断绝之意——

  韩青镝大叫道:“你去哪里,我有话对你说。”朱天理也不理,疾步如飞。他气力颇大,义愤之下,更添劲道,朱天一个偌大沉重的身子,被他扛背,浑若无物。韩青镝见他若是心神痴惘,暗下吃惊忧虑,不敢怠慢,便朝众人匆匆拱手告辞,飞身跳出门外,追赶朱天——

  众人唏嘘不已,只看得大厅人口瞬间少了一半,皆不言语,冷冷清清。厅后帷幕转出一人,布裙粗服、木钗麻袖,探头探脑一番,匆匆走出,抱着小皮儿往侧门走去,行履仓促,正是后院的洗衣婆子。那小皮儿嘴中含糖,半日不能咀嚼,待被洗衣婆子抱出了老远,方才“哇”的一声哭将出来,想必是缓过了神来——

  罗琴与金庚孙相视一叹,忖道:“她若是哭了出来,那便好。否则惊愕之下,郁结堵魂,迷了心神,也不知晓后面会遗下什么恶毛病哩?”——

  高义元武功不高,却也分识得出武功高低,走到杨不识跟前,夸赞道:“果真是虎父无犬子,杨公子武功高绝,连敌钓竿老儿与耶律老儿两人,这番造诣修为,老夫实在佩服。”其实杨珏乃军营将领,鞍马功夫再是熟忒,刀枪剑戟了得,也远远比不得江湖武功。莫说是杨不识,便是与其师兄“小温候”吕堂相较,杨珏也远不能敌之,是以当年他挟军营武功潜入金国行刺金帝,可谓之蒙险极大,终究失擒陨命,若後人凭吊而言:“壮志未酬身先死,徒留丹心映碧血。”吕堂自然也是忠肝义胆的侠豪之人,但论将武功,江湖之上,不过三流的本领——

  南毕远微微一笑,道:“今日金鞑子的高手铩羽而归,虽算不得灰头土脸,但其意戚戚、惶惶忐忑,也算是我大宋逞威,先挫将了他们的一番威风。”想起朱天惨状,其人虽然是“六大恶人”出身,但临终义举,实在豪气蹉跎、侠义浩瀚,不觉恻然,暗道:“好人能够变幻恶人,恶人也能转化好人,他‘铁屠熊’虽然为恶多年,但丧命其手之人,此刻想来,除却无辜,也是那恶毒凶歹之辈多居。他于半世之后,投入丐帮,秉然浩义,灿烂若星,真比那些沽名钓誉、名不符实的道貌岸然之人强得太多。稍时安葬,定要谨持礼仪,绝不该马虎了事的。”勉强打起精神,又道:“不识孩儿身法拳招、内力强状之术,皆胜过贫道,妙哉,妙哉。”他手臂兀自隐隐酸疼,先前被耶律雷藿磕碰得着实不轻

第207章 踢踏纷泥忧惶意(贰)

  ——屋顶之上的大窟窿自然要遣人修缮缝补,眼看得时刻不早,高义元便要安排众人到后面歇息——

  陈泰宝甫然走前几步,大声道:“罗姑娘,那张地图还是烦请你交出来,且瞧在不识的面上,我等也不为难,你快些离开潮沙帮,早早归返北地金国才是。”又朝万鹏一抱拳一礼,道:“万大侠,你既然是她师父,想必万难说出她的真实来历吧?嘿嘿,便即如此,我大意也能揣测得几分,国事至上,不敢马虎懈怠,还请你能够见谅,你也一并随她离去为妙。”说话语气丝毫不存客气——

  只听得万鹏一不觉好阵子哇哇乱叫,怒道:“你这破落户,过河拆桥,品性果真是卑劣得紧。”罗琴也是脸色煞白,花容陡惊,嘴唇微微震颤,不能言语。杨不识只觉得她握住自己的手掌,瞬间冷凉清寒,胸中更是乱作一团,心中一千个、一万个地发问不止:“爹爹为何这么说话?爹爹为何这么说话?却不怕因此伤了琴儿的心么?”——

  高义元惊愕不已,慌忙劝道:“陈兄说哪里话?这玩笑可是开得大了,是了,陈兄莫非以为我潮沙帮帮微地窄,容纳不下几位客人么?多虑了,多虑了,便是再来几十一百的,我这空屋依旧绰绰有余。”——

  陈泰宝冷笑不已,道:“诸位莫非以为耶律雷藿所率之金国敌酋铩羽而归,一切皆雨过天晴,是也不是?所谓之‘鸣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侥幸,明枪算是躲过去了,但是暗箭若从隐匿处射来,只怕未必能够幸免。”众人皆是愕然——

  陈泰宝道:“罗姑娘,若是老夫揣测得不错,你性情爽朗乃是天生。虽然美貌柔婉,眉宇五官秀丽水灵,但想必不是江南女子,而是女真族人吧?”——

  万鹏一瞠目结舌,讶然道:“你,你--”罗琴双目通红,几乎就要流下泪来,勉强按捺,咬唇不语——

  陈泰宝大声道:“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可见得老夫虽然有几分糊涂,却还不曾莫名冤枉了你。女真族人,有好有坏,万大侠既然肯受你师礼、纳你为徒,亦知你并非恶人。”罗琴颤声道:“陈伯父欲待怎样?小女子洗耳恭听。”——

  陈泰宝一呆,暗道此女能将杨不识迷惑得服服贴贴,必有非常手段,且万鹏一的武功也是方才见识过了,果真是十分了得,还是莫要说话过甚难听,结下仇怨报复,遂叹道:“不识若是我陈家的嫡亲儿子,他与你两情相悦、彼此欢喜中意,我绝不阻拦。只是你也知晓,他乃是大宋忠烈、勇贞将军杨珏之族裔,偏偏杨将军又被你们女真所害,如此国仇家恨,他万万不可与你婚配相合。”——

  南毕远眉头微蹙,轻声道:“你说话也忒武断了一些。”——

  陈泰宝斜眼瞥他一眼,心中颇多不悦,忖道:“不识是我抚养了十数年的孩儿,他日必成大器,怎可被一介来历不明的女真女子拖曳,从此身陷泥淖,再也不得翻身?你这牛鼻子马虎无妨,岂可在此事打哈哈,阻碍他的大好前程?”鼻子冷嗤一声,作视而不见、闻而不听之状——

  南毕远见他如此,知他素来执拗,若是自己不曾转过弯来,自己便是再劝善百句、万句,口舌痹烂,也通透不得,微微一叹,摇摇头默然无言——

  罗琴心如冰窖,浑身寒意甚然,只觉得天旋地转,勉强深吸一气,按捺心神,道:“依伯父所言,不识哥哥能够婚配之人,只该是江南女子不成?”——

  陈泰宝道:“便非江南女子,中原、西域皆可,只要不是他‘父仇’族人。”他口口声声一个‘父仇’,言之凿凿,听闻雷朗,就是要呆噩站立一旁的杨不识明白:你若是执迷不悟,日后与她夫妻相事,便是天底下第一不肖不孝之徒,徒惹世人唾骂、红尘耻笑。杨不识本是聪明之人,又颇读圣贤之书,岂能不知其中的底子道理?不觉身子一个踉跄,往後倒去——

  金庚孙眼疾手快,将之扶将,低声道:“杨大哥,你,你莫要着急,凡事终有解决之道。”杨不识心中无比酸楚,叹息苦笑,只觉得胸中气血郁结集注,几乎透不过气来——

  罗琴满心企盼与杨不识长相厮守,不料被陈泰宝棒打鸳鸯,殷殷欢喜顿时化作无数失望,听得陈泰宝口风凌厉,一旁杨不识又是痴呆恍惚,不能帮自己说上一字半句的溢美之辞,失望渐渐酿成绝望。她虽对杨不识温婉之极,脾性本是爽朗快直,如此逼迫之下,心底间不觉恚怒潮涌,冷笑道:“陈伯父莫非对于儿媳妇,已然有了最佳之选?”——

  陈泰宝颔首道:“要不辱杨将军的门风威仪,一者该是我大汉女子、华夏血脉,错乱不得;二者当是智勇之人,当有岳母刺字忠烈,又得红玉气势滂沱,却不能如其出身娼门;三者相貌娟秀,看似清丽,方能与我儿俊俏匹配。”言罢扭头往金庚孙看去,笑道:“却不知这位林娟姑娘是否许配了人家?若是没有,你看不识孩儿可还配得上你?”——

  金庚孙猝不及防,急忙推开杨不识,满脸通红,道:“我,我尚未被许配人家。”高槐林脸色陡变,双目凝视于她,挪将不得分毫——

  陈泰宝大喜,正要说话,却听金庚孙道:“不过我要择夫,就要自己选择,如此称心如意方可。杨大哥虽是一等一的人才,可惜我对他只有兄长之情,绝无半点夫妻念头。陈伯父厚爱,晚辈心领,我只好不恭推却了。”——

  高槐林缓缓送了一口气。陈泰宝甚是尴尬,只觉得热脸贴上了冷屁股,咳嗽一声,摇头笑道:“这晚辈婚配之事,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自己选婿的?”——

  金庚孙笑道:“江南、中原婚风拘泥,不及我们那里自由开放呢。”——

  陈泰宝惊道:“姑娘是哪里人氏?啊,偶尔开放,尚余汉风唐韵,那也是使得的。”——

  罗琴忽然冷笑道:“罢了,罢了,不识哥哥,看来你我缘份至此告尽,从此再无鸳盟。陈伯父,你且宽心,我这金鞑子的小女子这便告辞,再也不敢见你金面。”言词客气,语气却甚是倨傲,可见得心中气恼已极。她转身就往大门走去,不过几步,蓦然回头,大声道:“林娟妹子,你可想知晓你日夜牵挂萦怀的洪大哥消息,我知晓,你随我来,我告诉你。”言罢再也不看众人一眼,疾步如飞地往院门奔跑——

  金庚孙又惊又喜,大声嚷道:“罗姊姊,你知晓洪大哥的消息么?他是嘉兴人,你,你莫要骗我。”匆匆追赶。杨不识目瞪口呆,好半日回过神来,“哎呀”一声,也不说话,抬步冲出厅门,过得各院小楼,顺延山道往下急驰。余者皆是心惊肉跳,纷纷招呼一声,衔接尾随——

  罗琴冲到山下码头,一个纵身跳上了一条小渔船。船上渔夫惊道:“姑娘,你这是--”不及说完,被她一掌推下水去,接过舟橹,双手前后摇晃,引着小船往对岸飘去——

  杨不识内力浑厚,眼见得码头再无其余小舟,最近者尚在七八丈外,思忖不得,一跃而起,落入水中,拼命往另外一条小舟游去。听得边上水声哗哗,却是金庚孙学他模样,也跳入湖中,她虽是北人,但自幼欢喜淘气,上房掏鸟,下水捞鱼,无所不能。二人来到渔舟旁,双臂扶住船缘,轻轻一提,便跳了上去——

  船上一个年轻小伙不知所以,奇道:“你们这是作甚?”——

  金庚孙一指杨不识,急道:“他的新婚妻子呕气,这就要逃了,你还不帮忙追赶?”——

  那小伙儿听罢,顿时脸色凛然,肃容整色,连连点头道:“这还了得,夫妻床头吵架床尾欢合,本没有隔夜的仇恨,为何说走就走?实在好没有道理。”——

  杨不识心不在焉,没有余兴陪他咶噪,陪笑道:“劳烦小哥快些。”——

  那小伙儿不待他催促,划动双桨,便看小船儿飞一般往前划行,果真是个热心人——

  两船相距数丈,罗琴偶尔回头一看,见他们追来,双臂愈发用力。她是姑娘家,不谙舟道,能划起已然不错,却毕竟不能精纯熟练,渐渐力乏,娇喘吟吟。后面小伙儿心中大喜,对杨不识与金庚孙道:“再过得片刻,就可以追上新娘子了。”放声大叫,道:“前面的新娘子,你家相公已然知错了,现下心急得很,你莫要呕气,还是回来与他合好吧?”——

  罗琴回头呸道:“谁是他的新娘子,他心中欢喜其余女人,哪里把我放在眼里?”双臂不歇,饶是如此,力怯船缓,终究不足,两舟相距不过三丈——

  杨不识急不可奈,暗道:“琴儿这般生气,伤心之极,我再不过去哄她,只怕她要恨我一辈子了。”才要跳跃过去,蓦然一阵大风刮来,将前面的小渔船往东推掀了几丈,罗琴猝不及防,打了个踉跄,扶住船蓬,稍稍稳待,又摇橹晃桨,努力拨划——

  小伙儿打桨稳舟,揉揉鼻子,咦道:“这位小相公,莫非你在外面寻花问柳,被新娘子捉住了么?唉呀呀,若说男人好色,有个三妻四妾、摘花问柳倒也无妨,只是你适才新婚,正该循规蹈矩几年,怎可做下如此之事?”杨不识被他冤枉,不由哭笑不得,叹道:“她是气话,小哥奈何信以为真?”金庚孙哼道:“他若果真是花花心肠,我第一个就不能放过他,怎会在这里帮他呢?”小伙儿恍然大悟。待风停浪静,双方距离又被拉开,杨不识急得连连顿足

第208章 踢踏纷泥忧惶意(叁)

  ——此刻夕阳垂暮,金光遍洒水面,不意湖上何时有风,阵起阵歇,颇似猛大。湖面波浪迭起,虽不至于掀翻小舟,却直将这两艘小船往东面推去——

  金庚孙不曾见过这等场面,心惊肉跳不已,杨不识心忧前面罗琴安危,见她足下小渔船摇摇晃晃,几若欲坠,着急万分,连连催促年轻小伙儿。那小伙儿奋力振桨,橹飞船扬,终究当不得波涛起伏,始终不能贴近前面小舟——

  忽听得后面有人嚷道:“不好,快些将风帆打下,吹得过了。”杨不识闻言,愕然往后面看去,便见一艘大船陡然尾随,甲板上站立数人,正是高义元、高槐林、陈泰宝、南毕远、万鹏一与顾青山几人——

  隐约听得万鹏一大声道:“我那可怜的徒儿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然与汝不能善罢甘休。”——

  陈泰宝怒道:“便是她死去了,你有待怎样?难不成你还要杀了我替他偿命么?”旁边几人焦虑不安,纷纷劝慰。万鹏一顿足呼喝,说道:“若是琴儿死了,我也要杀掉你那宝贝养子,他们彼此相互欢喜,情深爱重,我便成全他们去阴间作一对恩爱的夫妻。我杀你作甚?让你变作恶鬼,跑到黄泉也要阻拦他们成亲么?呸,你这死老头子,想得倒是甚美。”——

  陈泰宝大惊失色,叫道:“你果真敢对我不识孩儿不利,老夫拼将性命不要了,也要与你死斗。”——

  后面几人怎样争吵,风大浪响,那是再也听不清楚了。杨不识心中反倒升起了一个心思:“若是琴儿果真有恙,我…我决不教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无论阳间阴间,都要与她在一起才是。其时莫说万前辈恼我恨我,要见我置之死地,不消他老人家动手,我自己便欲了断了。”大船沉重,被风推掀不快——

  两只小船却加疾添猛,径直往下游飘去,过得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将大船远远撇开。罗琴仓促之间失了一根舟橹,神情惊慌,兼之心中受了委屈,正好无处发泄,索性将另一根鲁摆在船内,蹲下身子手抱双膝,呜呜咽咽地便啜泣起来。她随小渔船漂流之势,好象无助落叶,叫人心悸担忧之时,不免更觉得可怜楚楚——

  杨不识大声唤她,罗琴举目望来,脸带泪水,正若六月雨打梨花一般,几乎将杨不识的心也给搅碎了。只是她恼恨陈泰宝霸道蛮横,自己这“不识哥哥”又委实懦弱胆怯,饶是这般情状,依旧不愿意搭理他——

  金庚孙急道:“杨大哥,瞧你把人家的心给伤害的,如此重创,火燎冷凝,几时才能痊愈?”又低声道:“要罗姊姊原谅你,你却要受些委屈。”杨不识心乱如麻,喟然一叹,嗫嚅道:“只要琴儿原谅我,莫说我受得一些委屈,就是十倍委屈、一百倍委屈,我也乐意欢喜得紧。”言罢,便看金庚孙脸色陡变,大声骂道:“你这个负心的汉子,虽然不曾寻花问柳,对我罗姊姊也算得一心一意,为何还要踌躇不觉,任由旁人决断你的终身幸福?实在可恨,更是可恼,不打你几下,难解我心头之恨。”说完话,扬起手臂,疾扑而抡,朝着杨不识脸上就是几下耳光——

  她要演戏,这戏却不能不痛不痒,叫人瞬间看出破绽,因此下手极恨,便看得杨不识两颊肿了起来,左右各有一个清晰的五指掌印——

  罗琴小舟离他们不远,听见清脆两响,不由惊讶。她何其聪明,自然知晓金庚孙此举用意,却未料她下手竟然如此重斯,看见杨不识眦牙咧嘴,不敢言语半分,胸中不由涌起一阵怜意,甚是疼惜——

  金庚孙见她欲言又止,暗道:“我狠狠地打你心上人,不怕你不出声阻止。你若是发出一声‘好妹妹,你莫要打他了’,这余下的事情,就十分好办了。”突然提起脚来,朝着杨不识肚子上用力一踹。杨不识丝毫不敢抵挡,只觉得腹痛如绞,额头冷汗涔涔,双手攀着船蓬,身体弯曲难起——

  那年轻小伙儿只瞧得一颗心是七上八下,暗道这女子手脚好重,这般打下去,纵然新娘子回心转意,愿意与新郎执手重欢,只怕她丈夫也要在床上躺上许多日养伤治患,好事也好变成坏事,不由嚷道:“够了,够了,姑娘力大气盛,万万打不得他了。这新郎倌再有不是,千错万错,也当不起这般折磨。”——

  罗琴远远瞥见杨不识满脸痛苦之状,看待真切,知他便是捉弄演戏,也绝不会如此模样,可见金庚孙下手实在不轻,心中大急,顾不得风大颠簸,抓住船缘高声喝止,要金庚孙歇手住停。偏偏几个大浪从两船之间涌过,把她声音遮掩,便见得金庚孙又是几下教训,打得杨不识跌跌撞撞——

  罗琴心急如焚,暗道:“她是我的不识哥哥,又非你的洪家兄长,便是犯下大错,也该由我教训他才是,你,你怎可越俎代庖?”尖声叫道:“金家妹子,你要是打坏了我不识哥,他,我便不将洪公子的下落告知你了。”——

  金庚孙心中一喜,忖道:“你的气好歹消除一半了。”急忙应道:“是,是,我再是嫉恶如仇,也不对杨大哥下手了。你快些告诉我洪公子的讯息才是哩。”言罢,便看一个大浪从罗琴小渔船下升起。罗琴“唉哟”一声,伏腰蹲身,乖乖趴在船底不敢动弹,待大浪平缓,她小舟被余波推搡,又不由自主地往前急窜两三丈远,彼此难通消息——

  如此追追停停,直过得半个时辰,西边日头闪出余烬,艳耀西边红扑扑一片彩云,湖上风浪平息下来。两只小舟先后往对岸芦苇划去——

  罗琴小渔船先靠岸,便看她晃晃悠悠爬上陆地,“扑嗵”坐在地上。金庚孙喜道:“好了,好了,雨过天晴,诸般恶事一应消除。”话音才落,却见罗琴蓦然起身,朝着远处拔足急奔,不觉愕然,咦道:“便是此刻,她还不肯原谅你么?”——

  她往杨不识望去,见身后空空荡荡,除了划桨的小伙儿,并无余人,听得头顶“倏倏”风响,抬头观看,原来是杨不识见自己小舟离岸不过二三丈,再也按耐不得,拔身而起,双足才一落地,就往罗琴背影追去——

  金庚孙叹道:“罗姊姊也是无赖之人,不告诉我洪大哥的下落,这般轻易就想离开么?我也似杨大哥一般,任你上穷碧落,下至黄泉,也要尾随不歇呢。”甩手扔下一个银元宝,道:“小哥,辛苦你了。”双足在舟首一蹬,跳上岸去,看见前面两条身形,一男一女,更不怠慢,飞身追赶。那小伙儿目瞪口呆,惊讶不已——

  三人前后追赶,罗琴有意逃避,却受先前眩晕之苦,脚步甚不得力,眼看就要被杨不识追上,瞥见地上浅影,见他伸手来挽自己的胳膊,匆忙间施展“九天浮云”的身法,轻易避过。杨不识急道:“琴儿,你何苦如此?大伙儿有话慢慢商量?”——

  罗琴胸中气息本已消除了大半,再要片刻,就能饶他,此刻听得此语,不禁又是火气,忖道:“你还要商量什么?”哼道:“杨大侠乃是名门之后,若要娶妻,也该选那门当户对的江南女子才是。我这女真金鞑子,实在高攀不起,也万万不敢与你商议。”逐步加紧,愈发快捷——

  杨不识闻言,顿觉晴天霹雳一般,喃喃道:“琴儿,你,你果真死了心么?你,你--”口中接连吐出几个“你”字,心神恍惚,脚步渐渐迟缓——

  罗琴趁机纵身一跃,没入道旁的草丛之中。此刻江南之地草木极其繁盛,谁若藏匿其中,隐遁不出,那可是万难寻觅。罗琴跑得一阵,不闻后面声响,心中奇怪。她藏在一棵树下往后窥探,林间平静,再无丝毫动静,不觉又急又气,默默抱怨道:“你…你,我不过说了你几句,你便受不了了么?男子汉大丈夫,能伸能屈,奈何你却这般小心眼呢?”想想觉得颇为不对,心中更是忐忑,便顿顿足,悄悄潜回原地观看,竟不见杨不识的踪影——

  那地上留有一个玉佩和一根女儿家使用的红蕙,脚步凌乱不堪,显是此地方才有一场争斗。那玉佩乃当初红日教衣忠感激自己与杨不识救命大恩赠送之物,自己与杨不识一人一块,可算得定情信物。那红蕙罗琴也识得,乃金庚孙使用装点的佩饰物事。显见得二人遇上了强敌,只恐以遭不测——

  罗琴惊骇不已,暗道:“不识哥哥今日武功,亦非昔日寻常可比。能这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他制住,又将金家妹子一并掳走,江湖之见能有几人?”灵光一闪,浑身不禁吓出一身冷汗:“莫不是先前耶律雷藿与‘竹芦双怪’并非远去,却在这里设下埋伏。若是他们偷袭,不识哥哥再厉害,也万难抵挡。”想起玉佩与红蕙,略一思忖,已然明白:“是了,那地图尚且在我身上,他们故意留下标记,便是要我用地图去换不识哥哥与金家妹子的安全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必定早有准备,前面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无退路可循。”举目四望,看待一下地形,便顺着脚印往前面道路踏去

第209章 踢踏纷泥忧惶意(肆)

  ——杨不识见罗琴跃入树丛,她有意藏匿踪迹,须臾便无声无息,正是心慌意乱,满脑子颠三复四只有一个念头:“琴儿,她…她终究还是不肯与我在一起的。”——

  此刻金庚孙也气喘吁吁地赶到,抱怨道:“杨大哥,你与罗姊姊跑得好快,真是累死我了。”转眼往四下打量,不见罗琴踪影,不觉好奇,咦道:“你没有赶上罗姊姊吗?”——

  杨不识神情怅失,半日不曾言语,受她一旁催促得急了,方才渐渐缓过神来,苦笑道:“我追上她有怎样?她恨我极深,不肯听我解释一言片语。我只说得几个字,她便掩着耳朵逃走了。”想起罗琴眉目紧蹙,似有他意,未免疑惑,心中愈发想得偏颇,不觉忖道:“她不仅恨我,想必尚十分厌恶我。所谓爱之深,恨之切,我对她不住,她恨我极深,可见对我果真是一番深情厚爱的,单单如此,我还有几分翘望回旋。她厌恶我,那可是骨子里面不愿意再见到我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金庚孙闻言一呆,双手捏攥拳头,连连跌足,不由骂道:“杨大哥,你,你真是个天下第一的大木头,怎么这般轻易就放她走了?今日若纠情难结、缠恋不理,你二人日后再见面,岂非就是陌生路人,那时哪里还有情愫可言?你这笨蛋,你这笨蛋。”——

  她胸中一股炽盛怒火,辛苦了大半日,眼见得此刻天色将晚,本盼望能从罗琴口中得知她“洪大哥”的下落,不料罗琴嗔恚离去,黄鹤杳然,自己哪里再去打听洪大哥的讯息。金庚孙随父南下,一半便是为了举足江南、涉步嘉兴,好探访心上人所在,聊以表白,一吐相思之苦,此刻顿时失落无比,眼泪只在眼眶打转,若非按耐,几乎就要流淌了出来——

  他两人一个三痴四狂,只觉得天昏地暗,不见满目残阳火云,巍巍密密大树之下,双袖瘫地,臂膀吊垂,恨不能即刻就要死去;另一个五恚六怒,忽而咬牙切齿,喝骂罗琴言而无信,便是走去,也该留下碎纸片言,说明洪公子所在,忽而大声抱怨,讥讽杨不识委实江南迂腐,不敢若女真男子,见着心仪女子便锲而不舍,或抱或搂,用强也罢,断然不至于让她从容奔逃,末了气泄疲惫,往地上一蹲,双手环抱两膝,不觉埋首便哭了起来。杨不识心中本极酸苦,不过强加忍耐,此番听得身旁金庚孙呜咽啜泣,胸中便似打翻了一坛山西陈年老醋,酸至嗓眼,也不觉提袖擦拭眼泪——

  金庚孙抬头看他,问道:“我心中伤心失落,自然痛苦,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奈何也要哭泣?”——

  杨不识哭道:“我若真是什么堂堂正正的大丈夫,又怎会伤了琴儿的绵绵痴情、枉顾她的一番浓浓厚意?我…我先若决断些,说道今生非她不娶,必要连理并蒂,她知我终不负幸薄情,哪里还会舍我而去?罢了,罢了,我不是大丈夫,我是小女人,今晚便痛痛快快地哭个痛快,哭死了才好呢。哭死了便化作蝴蝶,飞到琴儿闺房床畔,每日沐阳陪伴,决不教她寂寞惶处。”——

  金庚孙听他最后几句话,实在就是孩子气了,不仅破涕为笑,揶揄道:“你武功虽然高了,人却无赖,又有些糊涂了。大活人的不当,偏偏要变作什么蝴蝶,那蝴蝶命短,纵然被你寻觅得琴姊姊,只怕也相望不得几日,便要亡魂,哪里能够长相厮守?要是琴姊姊一时心烦,认不得蝴蝶便是你化的,一扇子一巴掌把你拍死,她反倒因此莫名惹上一段官司,冤不冤枉呢?”——

  杨不识“哎呀”一声,目瞪口呆,好半日吟道:“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却是北宋李之仪咏情之作,诗名唤做《卜算子·我住长江头》——

  金庚孙笑骂道:“酸,真是酸死人了,纵然罗姊姊回心转意,稍时悄悄回转过来,看你如此模样,只怕也要被你的一身醋味给熏跑了。”陡然想起自己与那为洪公子不也是这般?虽不在长江头长江尾的,却也是一个地北,一个天南,相思苦慕而不能团聚,心中又生悲切,依旧啜泣——

  便在此时,听得有人哈哈大笑,树叶风飒,鹰扑萧然,道:“怪哉,怪哉,我兄弟就是怕小妮子哭鼻子,是以才不敢点破她的来历。如何她却在这荒野哭了起来。”言罢,就看得树上跳下两个人来,正是“竹芦双怪”——

  金庚孙在他们手下吃过大亏,见之色变,忙不迭站起身来,往杨不识肩畔偎去,大声道:“你们两个老不正经的东西,为何躲在这里偷窥?”余先生折了鱼线,心中正是老大不愉快,双目阴沉盯视杨不识,冷笑道:“我们专程在这里等候两位,哪里就是偷窥了。小丫头片子胡乱说话,总是惹人不快,莫怪你什么‘洪大哥’畏惧忌惮,万万不肯要你,躲到别处风流快活去了。”——

  杨不识脑中蓦然灵光一闪,暗道:“不好,莫非琴儿也落入了他们的手中?”不觉神情一凛,慌忙收神凝意,问道:“你们专程在这里等候?怪哉,你们怎么知晓我们会来?”——

  卢先生摇头晃脑,颇为得意,道:“耶律大人深谋远虑,神机妙算,说道:‘潮沙帮经此一闹,恐我等再来掠夺,势必会想法子遣人携带地图逃匿他处,不为我大金国称愿。潮沙帮地处湖心,西北岸滩涂沼泽,船陷舟滞,不能通行,唯独东南二途,乃可取之道。东岸多有红日魔教踪迹出现,与武林正派颇有冲突,韩青镝、南毕远、顾青山、万鹏一皆有忌惮,也走不得,余下者只有南岸,可在此守候,伺机出手。’耶律大人尚有要事离去,教我等与五丑只需在岸上等候,遇见了挟密携图之人,便可下手,岂非轻易可得?不想你们倒也性急,不待我兄弟稍事歇息,果真便匆匆涉湖渡水。”他对耶律雷藿颇似恭敬,尚有一由隐匿不发,便是耶律雷藿肃然许诺,他双怪与五丑兄弟若得成功,得图北归,便即在金帝完颜亮面前保举推荐,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余先生沉声道:“我们可是连茶水也没有喝上一口,不及喘息,便追赶过来。”——

  原来他们船上计议既定,便要靠岸安排布置,孰料甫一上陆,便见后面湖水之央,依稀三船相互追逐,料非潮沙帮追兵,便是运送地图或送迎嘉宾的客船。耶律雷藿不能停留,叮嘱一番,余下之事便统统交于“竹芦双怪”打理,遂与乌铁手匆匆离开。“竹芦双怪”目力极好,渐渐认得前面小舟掌辑之人,正是罗琴,与她相隔数丈者,便是金庚孙与杨不识,心下欢喜,暗道自己守株待兔,正愁不知何时“逢兔”:他潮沙帮三日不见人来,自己便要等上三日;要是三十日不见人来,怕要耽搁一月有余,两兄弟长久不去青楼快活,憋闷烦燥,如何能够使得?只是此事干系完颜亮伐宋大计,饶是再有不悦不快,也万万怠慢懈怠不得。不想这般快,潮沙帮的兔子便即赶来上门,岂非天意?其后风起,一双小舟往东飘去,“竹芦双怪”便在岸上芦苇丛中伏腰低身,悄悄跟踪匿趋。他们轻功高强,但不敢招摇,惟恐稍有不慎,便被湖上数人察觉,反不济事,因此快一阵,慢一阵,最后尾随金庚孙赶来,见着杨不识独自发呆,不曾遇上罗琴——

  “竹芦双怪”藏匿在草丛之中,听得他两人哭哭啼啼,原来却是为了一番情端愫事,不觉好笑,忍不住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本想乘其不备偷袭,如此一来,再也不能付诸行动,索性跳将了出来——

  卢先生笑道:“老夫一生享受了多少艳福,比那什么罗姑娘、你这金大小姐美貌的,委实数不胜数,却从来不曾为‘情’之一字神伤苦恼。你们年纪轻轻,便是此刻失去了爱人,天底下男女无数,难不成不能再找一个么?何必这般啜泣哭泣,却与自己过意不去?罢了,罢了,小儿为情胡闹,我也难得好事管闲,你们若将那宋兵布防地图奉上,我们另外为你们物色美女俊郎怎样?”後半句半真半假——

  杨不识摇头叹道:“‘情’之一字,乃世间至重至深之物,缥缈无形,却盘根人心,实非一般言辞可以述尽。两位先生现在尚是健壮,自然可以留恋忘返于流莺转艳、青楼红院之地,但她们毕竟不是能够长抒胸臆、吐泻心思之人,你苦闷言辞,她面上同情,却哪里能够理解,说不得反在背後把玩取笑。若得有情之爱人,那不同,其欢你所欢、痛你所痛、忧你所忧、喜你所喜,七情六欲集注于你一身,唯你牵动拽引;你也一样,满目之中,皆是她的音容笑貌,绕梁三日,萦怀不散,若是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手指远处夕阳,又道:“老来力迈气衰,相互搀扶,拄杖柴扉之外,窃语微笑,共赏垂暮美景,岂非真正美哉?至于地图,我们未曾携带身上,便是带着,先前在聚义大厅也已然说得十分明白,那可是万难从命的。”——

  余先生闻言,愕然一怔,叹道:“你小小年纪,却专注情事,果真是不思进取。”双目顺他手指朝夕阳看去,若有痴怅迷惘,不能溢表言辞

第210章 踢踏纷泥忧惶意(伍)

  ——卢先生喝道:“师弟,你脱出泥淖许久,无情牵挂,才是经岁安乐之计,万万不可再有萦怀惦念。”——

  余先生蓦然一惊,收眼环视,冷笑道:“不错,这里垂暮之地,那里看得什么白头携老、相互依偎之情?都是年轻人不识人间险恶,胡乱憧憬、古怪念幻的缘故。”大声道:“金大小姐,昔日我兄弟扮作丐帮的花子将你掳掠,想必你心中定然是极其委屈的吧?只是今日少不得还要擒拿你回去,也算作你爹爹谋反的活生生证据。”——

  金庚孙眼睛一转,嘻嘻笑道:“若是如此,你还真不该捉我呢。”于先生怔然不解。金庚孙道:“我爹爹好歹是镇南大将军,此番受封侯爷爵位,身份何其高贵,食君之禄,感君之恩,何曾有得造反一说?不过是你们捏造出来的罢了。莫非耶律大人自己想谋朝篡位当皇帝,因此先要从陛下周围的忠臣烈属下手,党同伐异,翦除逆羽?是了,我爹爹他老人家就是天下第一的大忠臣,手中且握有山东济南府十万铁骑精兵,任何乱臣贼子想要造反,被我爹爹挥师勤王,莫不土崩瓦解、销魄丧魂,利害种种,自然要被耶律大人视作眼中钉、掌心刺了,于是便寻了极其恶毒的法子害他。”——

  卢先生叹道:“朝廷权力斗争,我兄弟老儿不敢妄言惹祸。只是金大小姐方才说词,可谓之胡言乱语,颠倒黑白了。你私自潜匿入江南,这可是耶律大人、我与师弟、五丑兄弟一并瞧得清清楚楚的。”——

  杨不识暗道此人阴险,若是有意为难金庚孙,非要逼她承认造反的罪名,说不得日后便要将金戎龙、乌禄一并拖曳下水,其时完颜亮除去两大势力障碍,行事作为更是肆无忌惮,若呈将猛安谋克制之威壮,专意一心地南下伐宋,再无什么后顾之忧,宋兵羸弱腐朽、积重难返,哪里能够挡其锋锐、阻遏铁蹄?于是帮腔说道:“诸位不是也贪恋江南的秀美山河,跑到此地游山玩水么?你们遮掩身份,不是潜入,难不成还是大摇大摆过来的么?既然你们能够潜匿规避,为何金大小姐就不能晦迹韬光。彼此彼此,无甚分别。”——

  余先生喝道:“那她为何又出现在潮沙帮中?据闻密蚩一事,也是她泄密走告。”杨不识摇头道:“非也,非也,金大小姐定然是身上盘缠告罄,无可奈何之下,听闻潮沙帮帮主好客侠义,于是便跑到他那里寻求救济,是也不是?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又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嗯,嗯!姊妹也是一样的,那高老帮主豪爽之极,亦不知晓金大小姐乃是女真族人,自然会竭力帮助,夫子有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金大小姐正是从远方来,合友称客,该为潮沙帮贵宾,是也不是?”——

  余先生听他如此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觉张口结舌,哼道:“便算是吧。你文绉绉许多套辞客话,我说不过你。”——

  卢先生道:“便是寻求救济,也不该罔顾国事大义,密蚩乃中枢府栋梁之材,在江南交结广泛,往来烹茶斟酌、金珠迎奉者,都是南宋小朝廷的高官重将,失他姓名事小,这情报构建羽翼,从此损折一张。至于淮水以南宋兵各营结防安御之图,虽非十分精准,但详细具体,堪能大用。我大金国应之攻伐,势必摧枯拉朽,所向无敌,便是兵士也减少许多伤亡,莫非不是体恤下属、关爱生众吗?金大小姐却好,硬将国家军事机密泄漏出去。这等顾私人小利而出卖国家大利之恶,岂非诛灭九族的大罪?”——

  杨不识眉头微蹙,朗声道:“先生此言看似颇正,其实颇谬。密蚩乃是金国奸细,他被擒受获,对汝等而言痛心疾首,中枢贵要或是捶胸顿足、嗟叹不已,但他并非我大宋良臣大才。他愈发如先生所言,专营勾结、买通上下,那对我大宋社稷愈发不利。至于‘体恤下属、关爱生众’八字,旁人都能够说得,独独先生之流与金主完颜亮说不得。兵戈所向,荒城残垣,百姓流离失所、颠沛号哭,莫说我宋境如此,想必金地也不脱其然。两地一片涂炭,那里看见丝毫垂悯之意?他完颜亮若正是什么仁义之君,便该早早打消南下侵犯的念头,安心执政,专理民生国计才是。”“竹芦双怪”面面相觑,皆顾支吾,一时无言——

  杨不识心道:“他们受完颜亮聘请,自然一心一意地替他办事,我在这里讲上一番大道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对牛弹琴罢了。”转念一想:“此事的确是麻烦之极,我是宋人,自然大义凛然,金小姐是女真贵族,又该怎样解释?”喃喃道:“至于说金大小姐泄密么,那是,那是--”若理屈辞穷,不能辩驳,急切之下,不觉往金庚孙瞥去,暗道:“你也自己想想法子,休要什么都推托在我一人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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