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开局学到禁天神功 第49节

第195章 迎娇儿劳燕分飞(伍)

  ——大丑怒道:“臭丫头,如何一言不发便出手伤人?”双拳攥捏得紧紧,手背青筋迸突——

  罗琴不慌不忙,咦道:“我哪里出手伤他了?是用了那锋利无比的大刀呢,还是用了寒锋逼人的长剑呢?小女子不过看他嬉耍玩闹、伸手就要抢夺地图,我一时兴起,便手舞足蹈,不慎触碰到了那位娇滴滴的英雄罢了。唉呀呀,莫非我一只小拳头打来,这位第三的大英雄便承受不得了么?”——

  二丑扶将三丑,见他并无伤恙,心中稍安。三丑听罗琴说话,什么“娇滴滴”之语,更是羞臊得满脸通红,撇开众人搀扶,大马金刀地坐于椅上。他腹中颇为疼痛,但是横加忍耐,面上不作声色,欲说两句,一时却闹不得话来——

  二丑坐回本位,向大丑悄悄使将了一个眼色。大丑瞧得分明,顿时会意,遂冷笑道:“你没有用九环大刀,也没有使三尺长剑,只是这一只拳头打来,破风穿雾,呼啸有声,却比那森森黝黑的重锤还要凶险几分。”——

  罗琴闻言,吐吐舌头,扮个鬼脸,又面色肃然、端端正正坐在椅上,双手互握,轻轻放在腿上,好一幅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模样,轻声道:“多些这位大侠如此夸赞,只是听来似乎有些拍马屁呢,我一介惜弱体恤的小女子,懂得一些女工花红之艺,却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是承当不得如此的夸赞哩。”——

  杨不识促狭意起,大声道:“琴儿若非客气谦虚,便是说这位大英雄闭着眼睛说瞎话,胡乱谬赞不成?是也,是也,言不能及时,语不甚合度,其实也可笑之极吧?”他心中不畅,说其话来丝毫不再客气,竟难得倾闻刻薄,言罢双目往五丑兄弟看去,不觉精芒四射,陡然一些煞气,转瞬即逝——

  南毕远目光如炬,杨不识一举一动,皆被他看得真切分明,不落疏忽,心中暗暗惊讶,忖道:“这孩儿一年余不见,奈何其内力竟然精进若斯?果真奇怪得紧”又瞥看他身旁的罗琴一眼,念道:“这女娃娃的武功很不错呀,方才那一拳,迅猛快捷,江湖常人万难抵挡,不知是出自何门何派?颇为高明精妙。”——

  大丑听杨不识言语,甚是揶揄讥讽,其中字字句句,嘲弄之意丝毫不加遮掩,心头顿时火起,才要暴喝发作,待见其眼神中寒光一闪,若有阴戾嗔恚之气,隐约恍惚,难辨清晰,不觉微微凛然,暗道这跟前少年隐晦精明,神气颇不寻常,还是莫要节外生枝的好,便一擤鼻子,哼道:“是么?女娃娃真是谦虚含蓄之人,这玩笑也开得这般逼真呢。”略一沉吟,又道:“南娃娃也是谦虚之人,深藏不露。”扭转头去,对高义元抱拳道:“高帮主,今日此来,便是奉进一言,不知你老人家听得听不得?”——

  高义元先前看三丑伸手欲攫取地图,也是惊愕无比,暗道这宋军驻防地图极其重要,万万大意疏忽不得,这五人形状古怪,难见善意,虽自号是“铁翅金刀”焦力的嫡传弟子,但毕竟不清根底、来历存疑,方待出言喝止,又见罗琴陡然出手,一招之内便逼退三丑,动作可谓之干净利落、招法奇妙,遂渐渐放下心来,暗道她与杨不识二人既然能够轻易地制服金国奸细密蚩,其一身武功想见颇为不弱,“大都五雄”便是果真心存什么歹意恶念,也不能轻易得手快活,思忖间,听得大丑对自己说话,略一凝神,抚须颔首,笑道:“好朋友有话,但说无妨,何必这般见外生分?”——

  大丑说道:“好,好,我也是快人快语,藏话不得。潮沙帮天大的厄难,并非来自南蛮子的小宋廷,而是源于金国天子、圣主皇帝完颜亮陛下。”——

  高义元听他语气谄媚,对金帝完颜亮十分恭敬,心中便颇有不悦,眉头微蹙,沉声道:“你此话怎讲?我却听不明白。”——

  大丑继道:“我也不瞒老帮主,金兵雄师摩拳擦掌、调集操演,不日即将南下伐宋,一统大江南北。”——

  众人早知完颜亮野心勃勃,不甘自守淮水以北的半壁江山,日夜谋怀南侵,但此刻听得大丑亲口证实,心中未免惊愕:“他完颜亮动作好快?唉!怕过不长久,战火势必再起,又要生灵涂炭了。”——

  听大丑又道:“你老人家若是寻常打家劫舍,那倒无妨,唯独捉了密蚩,便是公然与北廷为难,嚣嚣挑战,实在不可。你想想,其时金国大军若是从此经过,顺势派出军兵围剿追杀,任潮沙帮经营数十年,再是固若金汤、恃坚据险,只怕万难抵挡一二,要在无数铁蹄之下,弹指间灰飞烟灭了。”——

  高义元暗有恚怒,心想:“莫非你五人专程来此,不是谈叙什么故旧之交,却是来替那金鞑子密蚩充当说客求情不成么?”他脾性耿直,若是往常就要发怒,但顾忌这“大都五雄”乃是昔日恩人的弟子,遂深吸一气,隐忍不发,道:“依你所言,老夫该何去何从呢?”——

  大丑见他不曾拍案而起,心头暗喜,以为这倔犟的老儿心有所动,正该趁热打铁才是,说道:“老帮主睿智无比,其实心中明镜透亮,哪里还须我多嘴多舌?晚辈无礼,不妨咶噪几句,便是请你老人家放了密蚩,顺应气数天意,教他将宋军驻御地图面呈金帝,居功甚伟。其时南宋覆灭,金帝欢喜,少不得封你一方诸侯,便是南面为王也未定。”——

  高义元冷笑道:“这不是让我叛国么?岂非永远蒙羞?”——

  四丑站起,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高帮主听我道来。”——

  又道:“天数不定,经常有变,神器宝鼎,唯独应天顺意,随明主更易,终究归于有德之人,此自然之理也。曩自徽、钦二宗以来,民间豪杰莫不倡乱,天下枭雄纷纷争横夺霸。降至最后,终招致‘靖康之耻’,汴梁毁破、二帝受缚,凄惶惶负荆归北,以残躯谢罪。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金国皇帝自太祖完颜阿骨打始,历太祖皇帝,扫清六合、席卷八荒,威震华夏、万姓倾心,四方莫不仰德称赞。非以铁甲戈马取之,实天命所归也——

  今日皇帝完颜亮,英明神武、才识卓绝,乃膺大统,应天合人,灭昏庸残宋,处大宋以临万邦,岂非天心人意乎?今帮主蕴大才、抱大器,自欲比于昔日岳武穆、韩世忠,何乃强欲逆天理、背人情而行事耶?岂不闻古人曰:‘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今大金国猛安谋克制下,带甲百万,良将千员、马鸣震动穹庐,顿足踏破草原。谅腐草之萤光,怎及天心之皓月呢?老帮主可倒戈卸甲,送密蚩地图北上,以礼来降,不失封侯求王之位。从此个人富贵,天下太平,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罗琴待四丑“背”完,遂低声笑道:“其中文绉绉的酸气甚然,他们哪里会这般咬文嚼字呢?定然是幕后有人传授机宜。不识哥哥,你不想也酸上一把么?”——

  杨不识哭笑不得,叹道:“酸能开胃,疏解胸中郁闷之气,我酸上一把又有何妨?”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朗声道:——

  “此言甚谬,污秽不堪。吾以为堂堂‘大都五雄’江湖豪杰、武林枭雄,必有高技宏论、震动寰宇,岂期出此苟且鄙言,实是大失所望也!吾有一言,堪为真理良言,诸人不嫌唠叨,且平心静听:昔日徽、钦之世,奸臣当道,妄佞行权,外通江湖巨恶,内连黑枭宦官,岂能不酿祸造灾?国乱岁凶,四方扰攘,天下南平。辽陨之后,宋金本该相安无事,相得欢洽,奈何高俅之辈接踵而起,蒙蔽宋帝,残暴生灵,党同伐异,勾连营私。因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丘墟,苍生涂炭。吾素知焦大侠所行:世居洛阳白马,武功高强,嫉恶如仇,且有爱国之心、光复北地之宏愿,亟盼匡明君辅圣国,安汉民兴赵统;何期其五位弟子如此不肖,忘本弃典,反助完颜亮奸淫荒暴之逆贼,又谋江南,觊觎半壁江山!罪恶深重,天地不容!天下之人,尽皆愿啖汝肉、饮汝血、枕汝骨、被汝皮!今幸天意不绝炎赵,江湖豪杰并起,可歌可泣,势必直捣黄龙,斩完颜恶贼于马下——

  吾等江南大好儿女,今奉天道与大义,即将兴兵讨贼、断恶诛逆。汝等既为谄谀奉承之人,莫说‘五雄’,只合‘五丑’抑或‘五狗’,只可小心翼翼潜身缩首、苟图衣食罢了;安敢在真正英雄之前,妄称天数耶!狰狞匹夫!龌龊五贼!汝等即日将归于九泉之下,死无葬身之地也,其时有何面目见焦大侠乎!狗贼速退!休再在此胡言乱语,徒然惹人贻笑大方,为世人豪杰说不齿。”

第196章 展神威神龙现首(壹)

  ——无丑只听得瞠目结舌,面面相觑,皆不能言。三丑腹中疼痛稍歇,顿舞精神,怒道:“我们好心好意与你潮沙帮提醒,你们却文绉绉地反骂我等走狗,实在是不识好歹,可恶之极也。”——

  杨不识口出酸文,字句酣畅,心中郁闷惆怅亦然缓减一些,闻言冷笑不已,道:“你们文绉绉地说话,我便文绉绉地反驳,礼尚往来、各得相宜,岂非美事一桩么?至于说汝等乃完颜亮的走狗,便是替你们师父‘铁翅金刀’焦老前辈整备门户、清剔污垢。”——

  三丑呸道:“臭小子年纪轻轻,你懂得个什么狗屁道理?昔日焦力说我等不安分守己,颇有为祸江湖之心,结果还不是被我五兄弟杀了吗?你莫非嫌弃自己性命活得太过长久,要爷爷我慈悲,也送你上西方极乐世界与他相见么?妙极,妙极,他因为多管闲事陨命,你却因为狗拿耗子亡魂,二人一般的不识时务、一般的迂腐不堪,如今也将落得一般的戚戚下场,可见缘分不浅。”——

  大丑方要阻止,听三丑口快,把当初自己弑害焦力、欺师灭祖一事曝露无余,心中暗暗叹道:“老三说话也忒急,如此一来,彼此双方哪里还有商榷的余地?”转念一想,自己五兄弟来到潮沙帮中,本来就难善与干休,说不得几句不合,便要动手逞强,将密蚩与宋军驻防地图一并掠去,暗道:“也好,既然走到了这般田地,再要遮掩也是徒然,索性快刀斩乱麻,快些了结此事。”悄悄向老五使了一个眼色,老五会意,微微点头,一切举止,皆被南毕远瞧在眼里,不由凛然,忖道:“说来说去,这五人其实是完颜亮的奴才,看来须臾就要动手。我等却要万分小心了。”——

  高义元听三丑说道他五人杀了师父焦力,心中骇然,继而勃然大怒,以为如此举止,实在与禽兽无异,却听得罗琴哼道:“是了,你大都五丑不是替宗王爷卖命么?如何此刻改旗易帜,反倒替完颜亮效力了?”拍掌笑道:“这走狗之物便是不能忠心尽意。谁扔了一块骨头过来,你们便朝谁摇尾乞怜呢。”——

  事已至此,彼此再无商榷可言。大丑低吼一声,猛然一步窜出,伸手又往杨不识怀中的地图探去,另一手反按腰间狼牙弯刀,以为罗琴再要阻隔,自己也不会手下留情,其时拔出弯刀,借势代引出去,还怕不斫下她的一双手臂么?陈泰宝不识其中凶险,只是怒道:“这贼人实在是可恶之极,贼心不死呢。莫非嫌先前在罗姑娘手下吃到得苦头还不够么?”——

  南毕远乃是武学的大行家,一瞥之下,看出了其中的厉害,心中暗暗惊讶,以为大丑此招颇有讲究,绝非寻常逞强抢夺之式,暗道:“那位罗姑娘武功不错,只是年纪轻轻,怕是临敌经验不足,未能识破其中的玄妙。”方要出手相助,却看杨不识哼道:“大恶人何敢如此?被人逼极了,原形毕露,便要张口咬人么?”他恨五丑兄弟残毒凶暴,若是正如他们所言,“铁翅金刀”焦力便是死在这几个不肖徒弟的手中,那他们果真就是禽兽不如了,是以一改往日或是文绉绉或是嘻笑揶揄之态,口舌刻薄犀利无比——

  他言罢,一手将罗琴往自己身后拉去,另一首顺势将地图放在她的手中,自己挡在了前面,抬腿一脚,指向大丑肚腹。大丑怒道:“臭小子,奈何这般狂妄?你这是自己寻死了,却怪不得爷爷我。”狼牙弯刀倏地拔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寒弧线,就往杨不识大腿根斫去,迅捷无比——

  众人皆是一声惊呼,暗道如此一来,杨不识便是侥幸性命得保,那一条腿却是废了——

  大丑心中得意,下手横绝,孰料眼前一花,已然失去杨不识的身形踪迹,方自惊讶,背後风声呼啸,听得其余四丑叫道:“注意后面,啊呀呀,当心后面。”——

  原来杨不识施展“九天浮云”身法,绕到了大丑右肩之后,堪堪避开此招。他又恼此人心地委实毒辣凶戾,一手抽出背负的“半笔”青锋,就往其背後“大椎”刺去——

  二丑眼见大丑扭身防护不及,情急之下,拔出狼牙弯刀,猛然往杨不识狠狠刺去,刀出半路,又见旁边亮光闪耀,却是老五极富机变,陡然出刀,如此双刀堪堪和璧,成犄角夹攻之势,亟欲救援大丑。杨不识一声冷哼,不待招式用老,臂旋手转,“半笔”蓦然回身,斜斜往下刺去,剑走半尺再上挑,刃身钝背撞在了三丑肘上。他自从修习了耶律青锋诠释的《八脉心法》宝本,每日勤练不辍,内力大有精益,此番“半笔”中矢命的,三丑只觉得一股偌大的劲道袭来,喀嗤一声,钻心疼痛传来,臂骨竟然断了。杨不识剑转拳不停,又是一掌切下,重重击在了大丑背上。大丑若受重锤,胸中气血翻涌,按捺不得,“啊呀”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跪在地上——

  罗琴笑道:“啊哟哟,五丑大侠行此大礼,小女子实在愧不敢当。”如此一来,唯于老五刀锋犹利,但他十分机敏,眼见得大丑、三丑吃了大亏,骇然之下,急急抽刀回势,刀片化作车轮般旋转,护在胸前,纵身往后退去,却不料被后面椅子磕绊了腿脚,失去平衡,身形拿捏不得,扑嗵跌倒在地,正是狼狈不堪——

  其余二丑默默窥伺,眼见得杨不识手中的兵刃好生奇异,方才那一招使出,并非顾盼拟合,不过信手而应罢了,便有如此的迅捷猛力,不禁暗暗吃惊——

  五丑兄弟往椅子后面躲去,各挺狼牙弯刀遮护身前,对高义元嚷道:“高老帮主,这就是你们迎待客人之道么?”——

  高义元脸色陡沉,神情端凝,喝道:“你们果真杀了焦大侠了么?欺师灭祖,这等的歹毒行径,天地寒心、人神共愤。你们不是我的客人,却是我的仇人,如此对待,我恨犹嫌不够呢。”——

  陈泰宝看见杨不识展现本领,心中又惊又喜,他武功不高,却深谙江湖之人对敌,最忌分神岔意,稍有不慎,便被对手有机可乘,觅将破绽伺机偷袭,是以百般疑问,也不敢大声询问,只向一旁南毕远悄悄问道:“牛鼻子,你可看得出识儿用得是什么武功?他手中长剑倒也怪异,似根擀面杖,又在一方细细琢磨、开锋取刃。”南毕远微微一笑,道:“我见识虽然比你这爆烈牛汉广博一些,但是不看不出他剑法武功的端倪,唉!管他学得是哪一种的来历,既能克敌,且不失光明磊落之道,便是福泽缘份,你我管他作甚呢?”陈泰宝眼睛一翻,哼道:“你哪一只耳朵听到我要管教识儿了?这天下武功虽然繁多,但殊异同源,如此道理,浅显之极,我焉能不知?”南毕远笑而不答,心中暗想:“娃娃剑术高明,身法精绝,便是他五人齐上,也未必奈何得了他。只是这‘大都五雄’刀法其实都好得很呀!并非寻常三四流的沽名钓誉之辈。”——

  便在此时,听得门外有人哈哈大笑,道:“什么‘大都五侠’,其实不过跳梁五丑、咶噪小儿罢了,也敢来到这江南的藏龙卧虎之地丢人现眼么?实在是笑死人了。”声音远远传来,清脆豪爽,状若女子银铃叮铛。五丑羞恼之极,满脸臊红——

  二丑一拍小案茶几,双眼圆瞪,头上黄发竖起,怒道:“谁在外面胡说八道,妈个巴子的,还不与爷爷进来清楚说话么?”言罢,闻得“倏”的一声,一人已然三两跳地窜到了门前,身形方显,几分婀娜,尚不及辨识其面貌,听得“啪哧”一阵响鞭乱颤,声势颇为威雄壮猛。便看得一位风姿飒爽的年轻女子手臂一抖,将长鞭抽回,滴溜溜盘在臂上,使将得甚是熟忒,待见着杨不识与罗琴,不由眉飞色舞、喜形于色,咯咯笑道:“唉呀呀,我以为是什么贵客呢,原来是你们两位呀?早知你们要来,我也就不去后山捕獐捉兔了,专在这里斋戒沐浴,与大小帮主迎接你们呢。”——

  高槐林一见她,眼睛一亮,道:“你又不是诸葛亮,哪里能够卜卦算命呢?”——

  那女子笑道:“你说得也是!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如何又在这里撞见两位好朋友了?”话出身不歇,也不理睬五丑兄弟,快步走到南毕远身边,笑道:“老道士,莫非他们也是你的朋友?说来也巧,他们也是我的朋友呢?”——

  杨不识与罗琴细细观看,待打量她的模样,不禁面面相觑,惊愕无比,原来这女子就是那金国镇南大将军金戎龙的宝贝女儿、且口口声声说道罗琴与自己情公子面目一般无二的痴情千金金庚孙了。金庚孙不待他们说话,匆匆走到二人跟前,嘻嘻笑道:“陈大哥,罗姊姊,可真是想死小妹子林娟了。”言罢,挤挤眼睛,丢了一个眼色过来

第197章 展神威神龙现首(贰)

  ——杨不识与罗琴不禁面面相觑,暗道她何时又改名叫做林娟了?杨不识挫败三位丑怪,心中并无什么得意,深知淮水南岸之宋兵预防地图实在是干系极大,若有丝毫疏忽,被北国破了军事机密,调兵遣将、合阵断援,一战之下,南宋社稷或难保全,只怕大好的半壁江山,无数富贵场、种种温柔乡又要继“靖康之耻”以后,再度沦落女真金人手中,是以他见五丑虽然败退,但面有嗔怒狰狞,脸目更见可怖,乃心犹不死之状,不禁暗暗凛然,忖道:“他们此来,若有恃无恐,难不成背後还有高人依仗支撑么?昔日关云长何等威武无敌,尚且因为轻敌睥睨,落下‘大意失荆州’的千古憾事,我可莫要自恃武功高些,便小觑汝等,反被他们有机可乘。他们号称五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委实千万小心才是哩。”自然无暇思虑太过,管她金庚孙改名林娟李娟、陈娟张娟,皆脑中一闪而过,不以为然,暗道:“她素来任性调皮,与琴儿活泼矜持不同,改个姓名到处胡闹,离开了那镇南侯金戎龙,自己混迹于宋金两地的江湖之中,其实也无甚奇怪的。”——

  罗琴眨巴眼睛,微微一转,神情端凝,颇为不解,心想:“这金丫头行事看似疯疯癫癫,但一举一动皆出谋虑思划,觑若无心,暗谕深钟,可一鸣惊人。她随父南下才不长久,改名林娟,离了山东济南侯府,却跑到这江南潮沙帮中,定然有所意图才是。”灵光一闪,隐约忖道:“是了,她父亲与乌禄皆反对海陵王完颜亮南侵再犯,意图举旗扶室反正,莫非她穿梭江南武林,也是――”——

  她不及想完,便为大丑厉声打断,喝道:“臭丫头,你说谁是跳梁小丑?咦!咦!你,你是…”他在大都居住,也曾见得金庚孙一两面,但不甚熟谙,此刻见得她,一瞥之下,觉得眼熟,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她的来历。另外四丑也是眉头一皱,若有所思——

  罗琴转念一想,胸中清理出一个大概:完颜亮既然执意伐宋,敌不明则己难动,必定密诏匿令,派遣了许多暗探渡江侦勘,或事破毁谋害,或是传递讯息,于是金庚孙便化名为林娟,也来到江南,串连各门各派、众庄诸寨的江湖人物,横拦纵截,不教其得逞如愿。只是金庚孙晚来得几步,耳听不全,尚不知晓杨不识与陈泰宝之间的养父子干系,自己那不识哥哥又是个孝顺持礼之人,怎能为她而隐瞒自己的养父,落下蒙蔽亲长的恶名呢?说不得轰走五丑兄弟地之后,便要向老老实实地向陈泰宝与南毕远说明一应情由,其时“林娟”便不为“林娟”,百口莫辩,还是要再还她金大小姐的真实身份,不觉“扑哧”一笑,问道:“你如何会在这里呢?莫非是知晓我不识哥哥要来此与他父亲陈老先生团聚,因此携带了什么珍稀贵重的礼物,专程赶来庆贺不成么?”言下之意,便是暗暗提点,嘱咐金庚孙莫要一味遮掩,到时曝露身份,难免尴尬——

  金庚孙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子,听得罗琴这般说法,微微愕然之后,笑道:“原来今日却是双喜临门?”——

  高槐林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道:“林家妹子,如何就是双喜临门了?你且说出一个道理出来,也好教我们大伙儿都欢喜一场才是。”——

  金庚孙“扑哧”一笑,她本是女真少女,性情直爽憨朗,不似汉家女子一般言行举止皆有许多的讲究,露出两排编贝雪亮的牙齿,灼灼生辉,只瞧得高槐林心神荡漾,恐有失仪态,咳嗽一声,稍稍转过头去,端起茶盅饮上一口清茶,忽而一叹,悠悠道:“正乃沁人心脾,若有桃花盛开、春风拂面也。”——

  听金庚孙道:“这第一喜为大者,为国为民也,诸位努力,终于擒获了完颜亮那恶贼的密探细作,夺回淮水南岸沿线的宋军驻防重图;第二喜是小者,乃私人百姓也,父子在这聚义大厅重逢,共享天伦之乐,实在是无上的美事一桩。”言罢,朝着陈泰宝拱手一礼,道:“陈前辈,我将后者说成是小事,你老人家不见怪吧?”——

  陈泰宝颔首道:“不怪,不怪,国民大者,我父子应该称小屑微。”又对杨不识说道:“原来你认识这位林姑娘,也就是她最先得了密蚩的消息,辗转通知丐帮,其后央托梅长老与我等潮沙帮尽行阻击之事,可谓功莫大焉。”——

  杨不识一怔,听罗琴一旁附耳低语,嘀咕道:“她父亲与乌禄在朝中耳目极多,完颜亮遣下细作遁匿江南,他二人岂能不知?于是让她扮作中原女子,化名林娟,专程给各门各派传递讯息。”——

  杨不识恍然大悟,点头不语,暗道:“是了,别人若是知晓她是金国之人,还有谁肯相信她?”——

  罗琴窃声道:“这些门派号称正道,其实可用不多。”——

  杨不识思忖间,听她这般口气,大是奇怪,咦道:“这是为何?”一双眼睛却须臾不敢离开五丑兄弟,但凡他们贼心不死,猝然发难夺取地图,自己便要挺剑拦截——

  罗琴细细道:“中原大门派虽多,但是彼此之间,往往勾心斗角、明争暗搏,相互一盘散沙,各无信任可言,如那崆峒女派、泰山派、嵩山派等,不识哥哥,你不都是见识过了么?小门派中,自然不乏精忠为国,日夜念叨‘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之人,可惜势单力薄,蚁声虫名,终究挑不起大旗的。这般算下来,其中能成就大事者,唯余丐帮与少林寺耳。此二派乃是武林中的赫赫门派,江湖、官府皆不能小觑轻蔑。想少林寺七十二绝技威震华夏,其声誉极隆,非他门他派可以比拟,堪为武林泰斗,执天下武林之牛耳。那日银月教闹哄哄地要攻山,只怕真要较量起来,和尚们放开了杀戒,他西域荒民也未必就能落得好处哩!”——

  杨不识想起心禅堂、达摩堂、罗汉堂三大首座的武功,以及座下众僧的造诣,不觉颔首,心想:“琴儿所言不错,这天下‘六绝’高人之中,除却魔教教主、东方前辈、丐帮帮主韩青镝、北国第一高手耶律雷藿之外,念雷方丈与念秋大师皆出自少林,便占据了两席。”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那蝉吟老翁,便即东方日出,本是红日教左护法,如此计算,红日教其实也占了两席,不比少林寺逊色,心中却另有一番思忖:“若是红日教主与东方前辈联袂,与念雷方丈、念秋大师二人较量,未必就是少林寺的对手呢。”——

  罗琴低头喃喃道:“只是少林寺自十三棍僧救唐王李世民开始,半足踏于红尘,虽也关心国家民事,但毕竟是佛门的出家之人,其行事作为受种种戒律寺规约束,未免要落于迂腐,手脚不展,毕竟难有太大的企盼,是以金大小姐转向丐帮求助。那丐帮人口极多,大江南BJ府县镇莫不遍及,传递消息之能,远非少林寺可及。”——

  杨不识喟然一叹,道:“那黄秋成是丐帮净衣派长老,却不省清修,自甘堕落,伏身哈腰为完颜亮走狗,几乎将丐帮颜面丢尽。好在尚有那梅还心、包向泓等忠直长老,尚有海蓝天、鬼斧三一干互托肝胆的好兄弟,派外又有如“打虎英雄”鲁派人等仗义侠豪之士,这丐帮大旗方始不倒。”——

  他这番话有感而发,不加掩饰,声音清朗,被五丑兄弟听得真切分明,不由面面相觑。他五人为争夺青楼艳妓,曾与黄秋成结下过节,虽然此后都为完颜亮效力,但彼此相恶之心丝毫不减。三丑将手中狼牙弯刀一摆,不觉叫道:“你也认识那黄秋成么?不错,此人龌龊之极,果真不是一个好人。”——

  高义元数人愕然,把眼往他瞧去,心中既是忿恨,又是厌恶,暗道:“你五兄弟欺师灭祖,杀害了‘铁翅金刀’焦力焦大侠,罪恶滔滔,难道又算得是好人么?真是笑死人了。”——

  金庚孙走到高义元跟前,嘻嘻一笑,拱手抱拳,道:“高老帮主,其实我本名并非林娟,只是迫于某些情由,不能曝露本来姓名来历,待时机成熟,自然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相告,还请您老人家谅解一二。”——

  高义元抚须道:“无妨,姑娘忠肝义胆,乃江湖侠义中人,举止言行只要无愧于天地,这姓名真假,又有何重要?”——

  高槐林一怔,嗫嚅道:“还是以后告知本来的芳名为妙。”——

  金庚孙又往陈泰宝、南毕远望去,道:“也请两位前辈休要见责。”南毕远双目凝视,笑而不答。陈泰宝哈哈大笑,道:“高帮主所言,正是老夫胸中意思,姑娘侠义豪情,便已足矣。”——

  金庚孙随机应变,极富见机,只这寥寥几句话,便将假名伪姓之事轻轻掩过——

  杨不识见她清澈双目瞥来,心念一动,已然知悉她的意思,暗道:“你这般说话,滴水不漏,合情合理,我爹爹也说了不以为忤,那日后自然该由你自己道出真实来历才对。我就是不说,也算不得欺蒙爹爹他老人家了。”口中念叨“爹爹”二字,心中不觉又是一阵酸楚

第198章 展神威神龙现首(叁)

  ——三丑忽而神情一变,手中的狼牙腰刀一挺,大声道:“哎呀呀,我想起来了,你,你莫非是--”——

  金庚孙脸色陡变,方要出言喝止,却听得屋上有人冷哼一声,一字一句说道:“你们来此抢夺地图,如何却与他几人纠缠,这般拖延不清,若是被金主知晓,你们讨赏不成,只怕要先受得一番责怪呢。”——

  高义元大惊失色,霍地站起身子,将手中茶盅往桌上重重一按,“当啷”有声,喝道:“是谁在屋上说话?我潮沙帮虽然是湖心小寨,但也是礼仪之地,客人来此如此篡越规矩,莫非是故意给老夫难堪么?”——

  听得屋上有人哈哈大笑,道:“这老头真是迂腐得可以,我等来此,说白了,便是要劫走密蚩、抢夺地图,行事若讲什么规矩,莫不成还要给你鞠上一躬,你便双手将之乖乖奉送,不予责难吗?”与先前说话之人不同。杨不识与罗琴听这声音,甚是熟忒,脑中闪过两个人来,啊呀一声,骇然道:“如何会是他们?”言罢,听得屋顶“轰隆”一声巨响,被人破开了一个偌大的天窗,上午阳光倾泻而下,丝丝金芒直射而入——

  众人猝不及防,只觉得眼前亮透闪耀,灼灼不能逼视,尽皆扭头拧眉,微微闭目——

  两个人从屋梁之上跳跃了下来,长袖飘飘,衣诀摇动,好似两只大鸟从天而降,双足甫一落地,各自伸手抓过五丑前面的一把椅子,拎到身前,扭腰坐下,大刺刺地一副睥睨之状,好不倨傲狂妄。一切俱在电光火石之间,可见此二人身法轻捷迅疾,武功造诣,绝非寻常江湖高手可以比拟——

  南毕远神情遽变,顺手掠过拂尘,谨防有变。他是武学大行家,知悉这两位不速之客武功高强,若是猝然出手攻击杨不识与罗琴二人,或是其余堂上诸人,轻易便可取人性命,自己其时再要阻拦,断然不及,是以劲蓄拂尘银丝之中,应付机变,饶是如此,其胸中依旧惴惴不安,暗自揣测道:“他们是谁?江湖之间有这般身手的,倒也不多。”——

  杨不识坐在椅上,“半笔”青锋在手,横横地端放于上膝大腿,不敢怠慢。罗琴将地图揣入怀中,一手反按腰间长剑,冷笑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竹芦双怪’,原来你们与五丑一般,不作完颜乌蒙的手下了,却当起了完颜亮的走狗。”坐在椅子上的那两位怪客,正是“垂钓渔人”余先生与“葫芦樵夫”卢先生——

  余先生冷笑道:“原来你们两位好朋友也来到了这鸟不拉屎的湖心寨中,当初承蒙你们与那老头儿关照,交我等铩羽而归,这等恩情,我们可是铭记于心,万劫不忘的。今日凑巧相聚,你我好朋友可要亲热亲热。”——

  他口中所说的老头儿,便是昔日在大都丐帮净衣派分舵之中遇见的蝉吟老翁了,两人走得早,有没有什么眼线耳目,尚不知蝉吟老翁便是“六绝”高手之一、红日教左护法东方日出。陈泰宝、高义元、高槐林不知“竹芦双怪”是何许人也,但此名号听在南毕远耳中,却是晴天霹雳,暗暗叫苦不迭,心想:“不识孩儿与那位罗姑娘究竟做下了什么事情,偏偏激怒了这两个招惹不得的大魔头?这要应付起来,那可是千难万难了。”见他二人一个手提钓杆,另一人拎着铁葫芦,果真与江湖传言一模一样,转念一想:“他们倘若也被金主完颜亮礼聘使唤,此时到来,断无善意,便是不识孩儿与罗姑娘不曾与之交恶,只怕今日若是不乖乖释放密蚩,交出宋军防御地图,这生死一架是免不了的。”左右盘算应敌之法,终无所出,不由大大的为难——

  金庚孙心中大惊,想起当初这两人扮作丐帮之人,将自己掳去,不过是一招半式之间,不觉往後退下几步,伸手盘住长鞭。卢先生看见她神情惊慌,不免心中得意,方要说话,却看罗琴扁扁嘴,嘻嘻笑道:“两位先受挫于念秋大师,其後再折翼于蝉吟老翁,受伤不谈,依凭两位深厚内力,疗养整备个三月半载,自然无恙,只是兵刃损毁,堪伤颜面!如今重添了新的家伙,想必也是得心应手吧?真是可喜可贺哩!”口中说话,双目却往余先生手中的钓杆望去,满脸皆是讥讽揶揄之色——

  余先生钓杆最初被念秋和尚折断,乃自以为生平未曾有过的奇耻大辱,始终耿耿于怀,最忌旁人提述,便是卢先生也知其心意,不敢齿及,此番被罗琴故意揭开“伤疤”,不禁勃然大怒,骂道:“死丫头,你胡说什么?老子的兵刃好得很,再也不会被人折断。你若是不信,便来亲自试炼一番。”身形微动,手中钓杆往前打去,才到半路,陡然变势,一条银线划破风息,呼啸着往她激射而去。此钓杆不用钓鱼,专司钓“人”,是以丝前无钩,只系着一根直直的鱼针——

  杨不识眼疾手快,“半笔”挥出,剑身正架在杆上,饶是余先生内力精湛,也不免被他撞得手臂晃动几下,鱼针顿时失没了准头,被拨弄得往一边刺去,“扑哧”一声,扎入旁边的一根大红柱内——

  余先生吃惊不小,暗道不过数月不见,这杨不识的内力怎会精进如斯?钓杆提回,抽出鱼针,带下了红柱上好大的一块木屑。高义元诸人瞠目结舌,相顾骇然——

  罗琴见杨不识出手挫敌,心中欢喜,忖道:“这都是那耶律青锋前辈诠释之《八脉心法诠释录》之功了。我虽然不欢喜耶律一姓,但是他老人家做下了这等好事,让不识哥哥习得神功,我尚是感激他的。”——

  余先生一击不中,心中郁结,转念一想:“这小子不过数月,能学到什么能耐?方才他那擀面杖似的长剑击出,也不知晓撞上了什么狗屎运,正好拿捏得巧妙力道,将我宝杆撞开。”想及于此,冷笑道:“小朋友,你那一招甚是高绝,老夫实在是仰慕得紧。可惜仓促之间,不及品鉴,还要请你再赐教一招才是。”——

  他本不是如此说话乖巧之人,但自从得了金帝完颜亮的礼聘之书,级别礼遇皆远远高于五丑诸位,自己又偶尔自恃前辈,便会端些架子。他初时见人家当官的多讲些文绉绉的话,心中颇不以为然,其后自己学来,对下属官兵照搬挪用,感觉果真大不相同,方知这“酸”话的妙处,于是言谈之间,倒也有了几分文雅——

  五丑兄弟相顾看待,使将个眼色,甚是不屑,皆是一般无二的心思:“这老头儿每日在我等面前酸不溜丢,那倒也罢了,此刻要紧事情在前,那臭小子看似武功极高,他还来一套‘之乎者也’,岂非可笑之极么?”先前一通连篇累牍之说客劝文,也正是出自余先生之手,只是这“垂钓渔人”便知晓文章的好处,他哪里会有这等文采?其实也是花了几十两银子,悄悄请了大都城中的一个有名宿儒拟笔代写罢了。五丑背诵之时,余先生正与卢先生跳到屋顶偷听,心中颇为得意,暗道汝等诸人,听了我这般绝妙说词,怎会不识时务、有良禽择木而栖之抉?待听见高义元呵斥不许,他又大为恚怒,暗道你这草寇山贼,不识我文章精妙,真正是对牛弹琴了。其后杨不识以“酸”文驳斥,余先生在屋上倾闻得十分清晰,虽然不懂细细品究,难免还是得意畅怀,暗道:“这臭小子学识果真不错,能说出这般好文。是了,也只有你这等文章,才能配得上我的劝赋妙句。”卢先生脾性稳重一些,不似他一般撩拨浮燥,摇头窃笑,并无言语——

  罗琴咦道:“你二人驻颜有术,年岁偌大,却看似年轻,如何肯称呼自己是‘老夫’了?怪哉,怪哉。”——

  “竹芦双怪”最是好色,身上有了银两,便去青楼妓院寻那美艳妓女求欢。携金带银,那些妓女自然刻意奉承、百般讨好,莫不献笑媚语,宽衣解带,任凭他两位随意拾掇受享,只盼着他们高兴,能多赏赐自己一些首饰元宝、玛瑙珍珠。余先生与卢先生众美在前,也是豪气千丈,遂大手大脚,毫无吝啬。只是他们于玩弄身体、无尽快活之时,犹恐被她们暗中唤做什么“老头儿”,于是暗下里极重保养呵护,显得年岁轻嫩一些——

  余先生听罗琴说话,知她有意嘲笑,遂怒目而视,再不睬她,旋即扭过身来,尚不离座,不待杨不识应答,手中的钓杆二度挥出,径直逼向杨不识面门。他钓杆甚长,拨弄之时,若是回引牵力,便能撩到身后五丑兄弟。五丑知悉他的本领,恐被其不慎所伤,其时抱怨不得,报仇更不能,皆不敢逞强,俱心思相通,提着狼牙腰刀後退数步,让出一片空地——

  杆未到,依旧是银线甩出,鱼针先到,声势夺人。陈泰宝心惊肉跳,啊呀一声叫唤了出来。杨不识亦然神情端凝,身板笔直地坐在椅上,“半笔”青锋直直刺出,看见空中一片亮光闪烁,“叮铛”一声脆鸣,众人定睛观看,那银线正缠绕在剑身之上,转了几个圆圈,一时解脱不得——

  余先生沉声道:“你这怪剑沉重,若是劳累,何不松手歇息呢?”双臂叫劲,将钓杆往後用力扯拽,便欲夺过杨不识手中宝剑——

  杨不识微微一笑,道:“我这长剑最是合手,不劳先生费心动意。我看你那吊杆才甚是不便,长难回转,不易随身携带,你何不松手歇息,落得清闲快活么?”言罢,牵动青锋,往己方缓缓移动——

  余先生脸色一变,冷哼道:“你倒是有尊老之意,老夫…其实并不老赫。”两人四目相对,针锋抗峙,竟然不让分毫,钓竿也罢,长剑也好,各自招式未见显摆,先自较量起内力

第199章 展神威神龙现首(肆)

  ——余先生先用得五分内力,见钓杆纹丝不动,心中暗暗吃惊,转念一想,不觉了然:“昔日你我在大都交手,你的内力便不错,我方才小觑于你,几乎又要吃上大亏。”想及于此,不敢懈怠,丹田气息贯于手臂,以“劳宫”穴为转,在手三阳、手三阴循环调运。杨不识闻得他的动静,手上气力相应增加,眼看得钓杆拖崩成一道弧线,那杆前银丝微微发出“吟嗡”之声,若似须臾就要断裂。众人莫不屏气凝神,尽皆胸中砰砰乱跳,几至嗓眼。杨不识勤习《八脉心法诠释录》,每夜临睡之时,都要盘膝打坐,不敢辍练惫懒,就是睡去亦得益匪浅,于不知不觉之间,运息丹田之力,散于四肢百骸,潜默强健筋骨、鼓荡气血,是以如今内力造诣极深,较之“垂钓渔人”余先生,尚要略胜小半筹。他若用尽全力,提起“半笔”青锋往己方狠力拖曳,余先生万难抗拒到底,要么松手脱开把持的兵刃,要么弦断杆折。杨不识乃聪明之人,察觉自己内力高对方些许,心中窃喜之余,却另有一番思忖周虑,暗道:“我若是全力拼搏,胜他无疑,但卢先生又岂会袖手旁观呢?说不得危急之时出手阻截,二人联袂,我不是对手咧。”是以留下数分气力,偷眼往“葫芦樵夫”望去,见之果真蹙眉端凝,神情厚稳,待余先生稍有及虞,就要出手——

  便在此时,听得梁上又有人嘻嘻一笑,道:“老头儿要钓大鱼,偏偏盯着人家小相公作甚?你这鱼线看似不甚结实,还是换一根去吧?”余先生闻言,不禁勃然大怒,暗道自己杆前的弦丝,并非寻常之物事,若论价值,千两白银百两黄金也难买一根,这梁上不知是什么人胡说八道,口出妄语,实在该打。只是眼前杨不识也是“大敌”,万万马虎疏忽不得的,于是忍气吞声,调息纳劲,不敢分神辱骂——

  卢先生抬头往上面看去,冷笑一声,喝道:“是哪一位好朋友在上面说话,这般花遮柳隐地过来,想必颇为辛苦,何不下来喝上一杯茶水,或看舍弟与小相公切磋武功,品鉴风雅,岂非美妙呢?”说话之间,悄悄拨开葫芦塞子,倒出一颗铁丹丸顺溜掌心,夹在指间,甫一发力,将它弹射了上去,径直循声飞向传音之处。便见那弹丸“啪”的一声破瓦而出,凶猛甚然异常。陈泰宝浑身微颤,心想:“这老家伙好强的内功,他师弟想必也不在其下。唉呀呀,不识逞将少年意气,与那姓余的恶人这般僵持对峙,不会有事吧?”愁虑之下,在椅子上坐捺不得,才要起身,手臂一紧,低头观看,却被旁边南毕远轻轻按住,左右摇头,自然是说“你莫要着急,不识孩儿当能自保无虞”或“余老头儿不足为虑”云云。他心中稍安,忖道:“南师兄武功见识远胜于我,他说无恙,定然无恙。”见双方之间的鱼线昂紧赫斯,依旧惴惴不安,暗道:“倘若他要是走眼了,伤及不识身体,那可如何是好?果真如此,任他是我师兄,我也定然要打这牛鼻子一个老大的耳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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