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开局学到禁天神功 第21节

  石英脸色苍白,面无血色,双眼混浊黯淡,神情极差,胸前衣襟,沥沥拉拉一通的污渍,想必是黑白无常给他灌药之时,拼命抵抗,溅泼留下的痕迹。他听陈天识如此言语,喟然一叹,道:“你若说此话,孟婆听闻,定然不以为然。”——

  陈天识与他调骂,本是脱口而出,何曾想过阴间真有什么孟婆?闻言之下,大为愕然,道:“这是为何?”——

  那石英捆绑得难受,用力扭动几下,终究无力,不能大动调整,遂无奈放弃,苦笑道:“她必定说:‘你们每日喝下的毒药,可谓苦涩之极,便是苗疆之五毒羹,亦远远不及。我这汤水虽然称不得味美浓香,那也是甘甜可口,常言道苦尽甘来,别人要喝一碗,你们定然要喝下三碗、四碗方可。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请来奈何桥边的帮凶鬼卒,按住你的颈脖,扳开你的嘴舌,就往里面灌溉。若说他人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都不记得了,但还是知晓自己的姓名来历的,你我被她做了如此的强硬买卖,三四碗下肚,打个饱嗝,喷口浊气,只怕连姓名来历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岂非苦哉?”——

  陈天识明明知晓他是虚妄之言,但听在了耳中,依旧胆战心惊,暗道:“若是连自己的姓名、来历也忘得不留分毫,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冷哼道:“鬼卒上来怎样,施展一通拳脚,还不将他们打跑了么?”——

  石英咦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作糊涂?人若死去,便是灵魂在阴间转悠,不得肉身筋骨。那时全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儿的气力,任你生前是武林第一高手,沦落地府,也只能听凭大萧鬼物的肆意摆布。”——

  他身旁有一帷幕,灰黄黯淡,蛛网盘结,褴褛破烂,此时一阵轻风从窗外吹来,将之掀起,布片要垂落之时,一角搭在石英“床”头,露出空隙。陈天识有意无意间窥去,见帷幕之后,尚有一人,两眼木然看着窗外,半日也不曾眨巴一下,也不知是活是死。他那下半部脸被人用铁罩笼定,偷过网眼缝罅,隐约可见得他口中填塞着一个核桃,口舌受禁,说不得半句话来。只是看他如此模样,便是解开束缚,只怕他也懒得开口——

  石英见他横竖打量,道:“你莫看了,他与我等不同。”——

  陈天识奇道:“大伙儿皆是无常恶医的试验品,又有何不同?”——

  石英叹道:“你我要活,只怕难以保全性命。此人一心求死,服下巨毒,被那男女无常碰到,反逆行之,却偏偏要将之救活,如何能够相同?”——

  陈天识咦道:“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有什么事情看不透,要走这条绝路,可惜他不能说话,否则道于我听听,也能讲些圣贤道理、豪杰故事,开导一二。”铁罩之下,见不得那人的全貌。那人闻言,依旧若活死人一般,不吭不动,便连眼珠子也不转拨一下——

  石英道:“他那巨毒厉害无比,却还是被‘无常恶医’救活。孰料他又要咬舌自尽,被黑白无常阻拦,疯癫之下,手指几乎被他咬断,便专门制做这般一个铁罩子,口里塞填核桃,叫他不能得逞。”又道:“你如何也来到这京郊荒山,被他二人执住?”——

  陈天识摇头道:“你先所说你的遭遇,我再告诉你我的际遇。”——

  石英叹道:“你我皆难逃一死,谁先说,谁后说,那还不是一样的吗?”——

  陈天识道:“好,既然一样,你先说——

  石英道:“那日我与二弟、三弟在辛家庄屠戮,杀人无数,本以为就此一来,与辛信的昔日恩怨一笔勾销,他是死人,难不成还能从坟墓里爬出,化作厉鬼寻我再复仇么?孰料不知有谁泄漏消息,说我黑旗帮因此得到了他的一张藏宝地图,若能按照上面的指示,按图索骥,开启秘密石窟,便可尽得其中的许多金银珠宝、古玩宝器,从此富可敌国,便是临安府的皇帝老儿,也要羡慕三分,于是不时有仇家上来寻衅闹事。有的公开下书挑战,有的暗中遣入帮派,下毒暗算,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那些人中,或是单打独斗,或是挟众群殴,闹得鸡鸣狗叫,四方不宁。有人穷形极恶,但倒也磊落,明言为宝杀人,有人却道貌岸然,好一副虚妄的君子势态,假惺惺地引述江湖规矩,说道我等下手过于毒辣,有违天和,多生人怨,于是要为死去的辛家庄死者报仇雪恨,讨要一番‘公道’,所谓公道者,自然就是那张子虚乌有的藏宝地图了。多日下来,我黑旗帮屡番争斗,元气大伤,好好庄厦,就要崩塌。我兄弟三人商议,觉得如此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于是乘夜北上,来到大都避避风头,正逢完颜乌蒙招纳贤士,便拜贴投效。三弟尚有不肯,但禁不得我与缪婳纵苦苦相劝,苦口婆心,只好跟随。”——

  陈天识暗暗点头,心道:“你还不知道路大平已然自尽。”——

  石英道:“我等成了那极品殿的贤士,也是宗王府的私臣,吃喝不愁,玩乐无忧,除了那‘竹芦双怪’瞧我们不起,其余一切皆好。也曾受得王爷命令,赶了一些差事。”——

  陈天识哼道:“那些差事,其实都是恶事吧?”言罢,蓦然觉得背上一阵痒痒,不觉叫苦不迭,便将背靠在床上,用力磨蹭,稍时见衣襟下爬出一只小虫,状若七星瓢虫,只是色泽更为鲜艳,其壳上的七星,细细打量,也是九星,便看它往自己臂袖钻去,不多时,来到了肚腹之上,缓缓移动——

  陈天识暗道:“冬日怎会有虫,莫非是这药屋暖和,它在此过冬?唉!这不知在暖室之中,其实正是凶恶之地也。”又想:“我这肚腹平坦,于它而言,却是极好的一张温床了。唉,虫兄,你以我肚腹为床,我不会用毒药害你,那无常恶医用此床困我,却是为了迫我喝下许多的毒药,你是何其幸甚!”——

  石英愕然,叹道:“不错,都是杀人的恶事,不过杀的人里面,好几个都是金人,也算是为大宋尽忠。余下数人,便是在完颜亮手下为臣的汉人,他们是汉奸,我把他们杀了,也是好事。”——

  陈天识暗呼侥幸,以为他们不曾被派遣行刺乌禄,那济南侯有两国修好之心,并为此奔波努力,若是他莫名被害,自然威胁道社稷江山的安危,便道:“你们武功高强,杀人那可是轻易之极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石英叹道:“只是后面一件差事,几乎唬吓掉我三兄弟的魂魄,那宗王爷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要我们行刺耶律雷藿。那耶律雷藿你可曾听说过?他乃是北国武林的第一高手,与少林寺方丈、丐帮帮主及魔教教主齐名,一身武功造诣,深不可测。要我兄弟三人行刺,岂非是送入死地,飞蛾扑火么?万万去不得的。只是当着他的面,不好推辞,依旧满口答应。”——

  陈天识道:“但是你们心中既然忌惮,自然不愿意白白送死,于是你们出府之后,盘算衡量,终究还是逃走了?那路大平乃是鲁莽直爽之人,他觉得完颜乌蒙抬举自己,如此灰头土脸地逃匿,有违英雄气概,依旧离开你们,还去行刺耶律雷藿。”——

  石英愕然,道:“你猜测得一点也不错,我与缪婳纵苦劝无效,便任由他去,心中皆是忐忑不安,不知他如今怎样?”——

  陈天识叹道:“并非猜测,此事大都皆知。在你们结义三兄弟之中,他年岁最小,资历最浅,敬陪末座,却最有英雄气魄。他并未行刺耶律雷藿,而是大张旗鼓地闯将入府,与之比武。又强迫耶律雷藿签下生死状,三场比试之后,只觉无颜见人,已然自戕。”——

  石英大惊失色,神情黯然,道:“好,大哥不义,仓皇逃匿,不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却落到了另外的大恶人手里,过不多久,便与你在黄泉聚首,其时再叙兄弟之情不迟。”——

  陈天识灵光一闪,咦道:“我听闻先前有三人被用来试药,除了你与那奇怪之人,还有一人是谁?莫非是你二弟缪婳纵么?他不在这里,却再旁屋么?”——

  石英脸色一变,阴沉凝重,呸道:“这个贪生怕死的不义之徒,还提他作甚?”

第92章 药熏熏不堪再闻(贰)

  ——他口舌凌厉,虽然被绑缚于床上,依旧气势凶悍,几乎将陈天识唬吓得一跳——

  听石英又道:“这个不懂尊兄侍长的恶人,终究要落下报应的。哼哼!只盼望他虽然逃过如此厄难,日后依旧前程凶阻。只盼他报应到头,被人谋害,其时死则死矣,要是不死,也该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脱脱尝尽人间的各种辛辣酷刑。”——

  陈天识听他如此诅咒,见其双目若要喷出烈火,咬牙切齿,若捶胸痛恨,不禁机伶伶打了一个寒战,忖道:“他这哪里是说自己的结拜兄弟?分明就是提及累世旧怨的偌大仇人。也不知那缪婳纵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他了?”——

  石英犹然叫骂,什么“亲兄弟尚且有反目之时,又何况不过磕几个响头结拜的假兄弟”、“他与你结拜,不过是另有说图,何曾真将你当作兄长”、“你若是提携他,他表面感激涕零,暗中却是鬼使图谋,反倒来算计你,觊觎更大的好处”云云,帷幕后面那人,本是活死人一个,听得这些叫嚣言语,眼珠转动,竟有反映。只是陈天识与石英二人,一个听得啼笑皆非,或有同感,或觉偏激,一个骂得畅快淋漓,倒似胸中许多的郁闷,先前不得释放,此刻要尽数宣泄,若滚滚黄河,滔滔不绝,不能禁止——

  待石英稍稍宁静,陈天识道:“你被‘无常恶医’捉执,在此受苦,莫非也与那缪婳纵相干?所以你如此恨他,而他也必定不在此地,早已逃遁。”——

  石英若被重锤打击,精神萎靡不振,好半日方才叹道:“不错,你这位是猜测得准确。”深吸一气,又道:“我与他奔出大都,并非回归江南,而是怀中尚有一件武林至宝,只想寻着一个极其清静的地方,好好研读,刻苦修炼,他日若有成就,必定能一鸣惊人,便是当世的几位绝顶高手,见着我们,想必也不敢太过睥睨,定然殷勤客气。”——

  陈天识心中一动,已然料知大概,暗道那完颜乌蒙所言非虚,从乌禄哪里盗来到的《八脉心法》,果真被黑旗帮这两位帮主窃去。只是此书多有杜撰版本,他们怀中所挟,究竟是真是假,委实难以辨别。他思忖如是,也不多说,只是听石英一个人娓娓道来,心中默默嘀咕,念道:“一直未见‘无常恶医’过来,也不知他们在调配怎样的毒药,稍时进来,喂我服下,尽行折磨之事。”——

  石英道:“我们便往京郊而去,一路摸索,渐渐来到这枫叶之三的外围,见寒冻之下,鸟兽匿踪,虫蜇无迹,以为如此时刻大好,鲜有游人过来巡玩,正好在其中寻觅一处安静的山洞,体验宝贝。不料走过数里,才到山道中央,却从壁上跃下两个人来,一男一女,神情古怪,手执木锤木刀,竟要我们留下什么买路钱来。这可真是荒谬之极了,想我黑旗帮本是南方枭雄,旗下也有不少的钱庄、布铺、酒楼、茶肆等众多物产,足以应付日常开支,若是实在不够花销,也暗中干那打家劫舍的勾当,从来只有我们劫人,没有他人劫我,于是哈哈大笑。再看他们兵刃,尽皆削木刨制,哪里经得起什么磕碰摔打,便好似小儿拿着玩具,要与金刀大马的将军一较高低无二,更是忍俊不得,几乎捧腹跌倒,肚子都笑痛了。缪婳纵大声道:‘大哥,他们劫道,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只是我们是劫道的祖宗,他们却是不谙其理的中年蟊贼。不若我们便指点他们一二,耍上几招,也好为日后的黑道江湖,栽培后起俊杰?’言下之意,便是要动手了。我知他出手毒辣,且自己怀中揣了宝贝,十分欢畅,便不愿意厮斗,就掏出几吊铜钱,对那男女道:‘你们不被劫道,已然大幸,怎么反倒劫我?大爷今日心情不坏,也不与你们计较,就拿上这些钱财,自去添肉买酒,好好过日子吧。’孰料我好心好意,一番菩萨的慈悲心肠,却全然不被他们领受,二人相顾一笑,齐声道:‘怪哉,我们说了要钱财么?不过是看中了你们这般雄伟的人才,才要劫掠罢了。’此言一出,我大为不解,以为强盗也好,土匪也罢,眼中若非看见金银财物,便是觑得稀世珍宝,哪里有过专要劫人的?转念一想,不对,的确又劫人的,但一众对象,即便不是那秦国倾城的绝世美女,以娱云雨欢媾之乐,也必定是大家的闺秀、小家的碧玉,抢回去当老婆的,要么就是家财万贯的财主员外,也好向其家属勒索赎金。但我与缪婳纵,既非美女,又不是大财主,怎能被他们看中?苦苦思忖,百思不得其解。但既然被他们‘赏识’,口口声声称道自己是‘人才’,心中那还是高兴得紧的,遂相互玩笑,道:‘他们倒也有些眼力,看出你我二人不同凡响。’”——

  陈天识叹道:“得意忘形,你们又哪里知晓大难当前?”——

  石英道:“他们看我们欢喜,各各眉飞色舞,笑道:‘你们也以为自己是好人材罢?既然如此,倒省了我们不少手脚,就随我们去罢。’唉,我以为是有经天纬地的‘人才’,不想在他们眼中,却是有着好身板和健壮体魄之‘人材’,一字之差,谬以千里,偏偏还沾沾自喜。我们道:‘多谢你们抬爱,我兄弟勉强算得人才,但尚有要事办理,不可随你们去了。’其中女子脸色陡然变化,勃然怒道:‘我们说你们是人材,你们也承认自己是人材,那么无论如何,都是要与我们回到药屋,认真试药的。’她身份的男子道:‘我师兄妹俱是温文尔雅之人,从来不欢喜动粗用强,你二人若是就此听话,老老实实地与我们回去,大伙儿还是好言说笑,一团和气,要是说出半个[不]字,那就休怪我等出手无情,其时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也抱怨不得我们。’缪婳纵听他们好大的口气,暗暗警惕,对我说道:‘大哥,这二人有些邪乎,不似寻常拦道抢劫的山夫莽妇,你我还是小心一些为妙。’我也看出了一些端倪,自然仔细提防。女子连唤三声:‘人材可随我自去?’见我们不答,遽眉头紧蹙,甚是不悦,哼道:‘你们这是禁酒不吃吃罚酒了?’扭头对男子道:‘师兄,莫要穷耗时刻,快些将他们拿下就是。’二人便举起木锤木刀,呐喊一声,扑将过来。我与那男子对敌,缪婳纵作那女子的对手。”陈天识忖道:“想必又是锤破毒放的一套伎俩了?”——

  果然,听得石英道:“不过数招,那女子双刀被缪婳纵斩断,变成了四截无用的木头。我也不甘示弱,将那男子的长柄圆锤砸出个偌大的窟窿,便见一阵白烟散出,知晓那定是什么古怪的迷烟毒雾,遂不敢耽搁,长袖掩鼻,终身往后退去。说来也巧,此刻吹过一阵风息,真将白烟往他们两个人卷去。男子神情惶然,大叫不好,扯着女子便往草丛奔逃,转瞬不知所终。想必那毒烟之害,他们也甚是忌惮,或是没有解药,或是未曾将解药带得身上。我二人又惊又怒,但既然不曾受害,又惟恐他们在哪里设下陷阱,便不敢追逐,只盼着从此能撇开那二人,依旧安心习武。”——

  他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略事歇息,又见陈天识满脸疑惑,欲言又止,窥破得他的心思,无奈苦笑,叹道:“你也猜出来了?不错,那一对男女,就是‘无常恶医’。想必你心中奇怪,我既然不受毒烟熏迷,为何还会落入他们手中,惨受试药之刑?”——

  陈天识点头道:“我猜猜,必定与你先前亲愈骨肉,其后却恨之入骨的黑旗帮二帮主缪婳纵有着极大的干系。”——

  石英哈哈大笑,笑声凄厉,呸道:“不错,这就是结交兄弟的好处,不过是引狼入室,在自己身旁饲养了一头恶狼而已。”此言一出,铁罩汉子浑身陡然一颤,若有抽搐,继而不动声色,听其续道:“那‘无常恶医’往右边避去,我们便往左边奔跑,只希望离得他们远远的,莫在碰面知会。过了许久,料想已然撇开了他们,就在一处涧溪歇息。缪婳纵道:‘大哥,你我奔跑匆忙,仓促之间,没有将宝贝遗失了吧?’我将宝贝牢牢置于怀中,扎缚紧密,哪里会丢失?可是此物干系重大,得来不易,被他一说,我也有些疑虑,便探手入怀,掏其出来观看。蓦然之间,只觉得背後一麻,浑身动弹不得,却是缪婳纵陡施暗算,点了我的‘至阳’、‘身柱’两大穴道,封凝气血之行。我愕然不已,便看他笑吟吟地从我后面转出,道:‘大哥,神功只可一人习练,岂能两人共享?这宝贝我带走了,你且在这里欣赏北国景致,兄弟告辞。’从我手中接过书籍,大笑而去。过不多时,那‘无常双恶’追踪而来,见我僵立溪边,更是欢喜,相互击掌庆贺,道:‘他终于逃脱不得,落于你我之手,可见得是老天之意。’余下的,便是试药灌地,如你现在所见的情势。”

第93章 药熏熏不堪再闻(叁)

  ——陈天识心中踌躇,想起自己被捉,若与这石英一般,被用来试药试毒,不消数日,就要皮肉憔悴、气血耗尽,不觉心中恻然,暗道自己昔日听了不善婆婆的一番言语,北上寻觅那红叶峰痴恩亭,不想许久过去,终于来到了这大都郊外的枫叶香山,却不啻跌入死地,性命难保,不觉悲怯难过,暗道:“如问我此刻心愿,便是能知晓母亲可否活在世上,若是,若是她不幸亡故,也该到安歇之地好好拜祭一番,以尽微薄孝道。”转念一想,“他人在家,或是病死,或是终老,身旁都有亲人临终陪伴,悲伤之余,尚有无数温馨贴意。此刻我却孤孤单单,只有一个旧日陷害我的仇人陪伴,唉,既然时过境迁,彼此都是‘无常’刀俎下的鱼肉,无能反抗,唯被其肆意欺凌,这些仇恨还记他作甚?我虽非坦荡磊落的浩然君子,但也算得心胸开阔的天地男儿,耿耿于怀,十年念仇,岂非羞臊?”忽然想道:“天下真正的男儿丈夫,既有豪迈气概,又往往谦恭谨慎,哪有若我一般自诩自夸的?唉!陈天识呀陈天识,你终究还算不得真正的大丈夫。”不觉满面通红——

  石英见他神情变幻,无一而定,大是诧异,以为他恐俱试药灌毒的痛苦,所以心神不宁,如针芒在背,遂问了一句——

  陈天识摇头道:“无甚。”随意敷衍。胸中不由又是一番澎湃,忖道:“我都快死了,便是自封为大丈夫,那又能怎样?天地会笑话马?‘无常恶医’胡作非为,涂炭生灵,这天地也不闻不问,更难见人心公道,它们又有什么资格笑话我?”蓦然悲愤,张口哈哈大笑,道:“我就是伟岸英雄,你们要是不服,便放我下去好好打上一架。”——

  石英见他如此模样,微微叹息,暗道他极度紧张之下,弓弦崩断,心神涣散,轻声道:“你疯了也好,再无七情六欲,泯灭苦楚人性,就是即刻死去,也无太大痛苦。只是不知你那同伴怎样?”——

  他甫一提醒,顿时若当头棒喝、醍醐灌顶一般,将陈天识唤醒,机伶伶打了一个寒战,忖道:“不错,我受苦大不要紧,只是却连累了琴儿。她为我打探消息,又陪我入山,我,我要是不能救她脱厄,便是死也不能瞑目。无论怎样,还得寻思个什么法子,将琴儿救出去才是。”他拼命挣扎,但身上莽藤若牛筋无二,动也不动,折腾许久,只累得气喘吁吁,犹然不肯甘心歇停——

  便在此时,门被推开,孙庭凤与朴医刀走了进来。陈天识方要大声叫嚷,却看朴医刀若风一般来到跟前,迅捷无比,纤手轻点,先封了自己的哑穴,唇舌翕合依旧,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孙庭凤来回行走,左手提着一抹绿香,微微燃烧,发出阵阵幽香,右手拿着一个极其细小的镊子,口中漱漱有声,隐约听得他嘟哝道:“快来,快来。”——

  石英脸色一变,浑身颤抖,又见“无常恶医”二人并未携带药罐瓦匙,心中稍安平定,只要他不是过来试药灌毒,少些折磨闹腾,任他们怎样诡异奇怪,皆与己无丝毫的相干,于是闭目养神,状若假寐。陈天识有口难言,身子又动弹不得,又急又怒,遂挤眉皱鼻,圆睁双目,以示不满。朴医刀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也不睬他,蹑手蹑脚地跟在孙庭凤身侧,若他模样,漱漱发声,似是寻觅什么东西——

  陈天识不觉好奇,心想:“这两人举止,莫不稀奇古怪,他们提着焚香,在这药屋做甚?”正胡思乱想,只觉得肚上的九星瓢虫蠢蠢欲动,渐渐来到了他的丹田之上,继而无声无息——

  陈天识暗道:“是了,你在我身上呆了许久,一定感到腻烦,只是我衣裳层层叠叠,于你而言,便是迷宫一般,你想要出去,终究不得道路。”心中一叹,“可惜我此刻不能言,不能动,否则将衣服拉出一些,露出空隙,你见着亮光,自然就能出来了。”感觉腹中气息蠕动,按捺不住,遂噗哧一声,端端放了一个响屁,可谓清脆之极。此屁也甚是熏臭,孙庭凤的绿香,所释芬芳竟悉数被其掩盖——

  黑白无常喟然一叹,神情颇为悲哀,继而勃然大怒,将香、镊往地上狠狠一摔,掩鼻冲到陈天识跟前,喝道:“你这混帐东西,为何早不放屁,晚不放屁,偏偏要在此时放屁,不仅响亮轰然,而且奇臭无比,绕梁三日,经久不散,却坏了我等的好事。”见他沉默不语,便解开其穴道,说:“你是有意用此报复,是也不是?”——

  陈天识甚是不服,争辩道:“我要放屁,不过与外面的风云涌动一般,乃是天经地义的自然之事,这你们也要管么?若说报复,我放一个屁,难道就能熏死你们?”——

  孙庭凤沉声道:“不会熏死,却会气死,这整整一年的心血又白费了。”——

  陈天识哭笑不得,大声道:“我又不是神仙,肚腹鼓荡,排浊清涤,乃是寻常之极,如何就损废你们的心血?”——

  朴医刀上前打了他一记耳光,比见她一手指点,一手叉腰,浑身颤抖,几乎就要哭出声来,尖叫说:“你懂得什么?那九星之王殊异不群,每年只在腊月初一的此时此刻出来觅食,在外面不过转悠得片刻,又要回到土内安眠。这诱饵‘绿线’,珍贵至极,也是采用了一百株血灵芝的香精,配合许多药材,融合整整七个半月,又晾晒半月,方才炼成不过三寸长短。你那一个屁,真是晴天霹雳,挑选了好时候,泄放得好气味,又将九星之王赶回洞中了。”她双眼通红,显是伤心之极——

  陈天识脸上火辣辣疼痛,问道:“什么九星之王?它…它的窝便在这屋内么?果真如此,你们将它洞口刨开,挖地三尺追捕就是了。”——

  孙庭凤捶胸跌足,怒怨相交,道:“你胡说些什么?那九星之王匿居清静,乃是天下解毒的珍稀宝物,最是胆小秉性,你若要挖它的老窝,极尽围剿,呯彭响动之下,早已把它吓死了,再要一个枯僵的尸体又有何用?”想必此物一经死去,瞬间脱水干燥——

  陈天识腹上又是一动,那瓢虫换了一个地方,重新歇息,也不以为意,奇道:“这九星之王,能解天下的各种奇毒?”言罢,“啪”的一声,又被身侧朴医刀恶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先前抽中右脸,此番换成了左脸,微微红肿,倒也对称,听她喝道:“我教中《医毒经》有云:‘中毒者,凡未渗透于五脏六腑,无论何毒,皆可取乌骨蛇蜥之骨,研磨成粉,焙黄和水吞服,其后呕吐泄毒,性命无恙;若是渗透经脉心肺,唯独九星之王可解。’只是如何一个解法,书上却只字未提,叫人揣测不已。且多年来,从来无人见过此物,是方是员,是大是小,皆不得知晓。”——

  陈天识自有一番心思,暗道:“若那写书之人胡说八道,编纂之际,促狭心起,随意杜撰出一个什么九星之王,却被你们顶礼膜拜,岂非要迷陷误导终身?”心念如是,却没有开口说出,反倒问出另外一件事情,道:“若是被乌骨蛇蜥咬伤,是用血灵芝治疗,还是追本溯源,也用它骨头解毒?”却是想起了昔日百兽山庄三庄主孟三点之事——

  朴医刀冷笑道:“不想你也知道那乌骨蛇蜥的毒性之烈?若被它咬伤,血灵芝也仅能稍稍遏止毒性,不过三日,便会失效,毒性继续蔓延,性命难保。所以要根治奇毒,还需蛇蜥自身的骨头。”——

  “无常恶医”怨陈天识破坏好事,尽皆忿然恶恨,有意就要惩罚,而施用的手段,便是一颗血红的丹药,美其名曰“活命丹”——

  陈天识脸色一变,急道:“我服下这药也好,毒也罢,心中都不畏惧,只是,只是你们速速将我同伴放了,她若是有个三长两断,我便是死去,也定然要化作厉鬼回来,寻找你们索命。”——

  朴医刀冷笑道:“她好有本事,自己悄悄逃脱了不说,还将同屋的一位试药女子挟走。你要我去放人,我若是答应了你,又到哪里去放人?”——

  陈不时闻言,神情欢喜,笑道:“你说她逃走了?妙哉,妙哉!”转念一想,犹然不信,道:“你是亲眼所见么?”——

  孙庭凤呸道:“你年纪轻轻,果真昏噩糊涂了不成?若是被我们看见,还会放她逃走么?绳索寸寸断裂,散迭一地,人物杳无踪迹,飘缈黄鹤,不是逃走了,难道还是隐身藏匿,还在屋中呼噜睡觉吗?”——

  陈天识还要询问,下颌已被孙庭凤一手捏住,迫开嘴口。朴医刀将“活命丹”押入其中。此物极其滑溜,入喉穿咽,滚入腹中

第94章 药熏熏不堪再闻(肆)

  ——他二人将丹药贯入陈天识腹中,胸中的怒息稍稍减少,相顾一笑,半是快意,半是惋惜,那快意自然是由折磨陈天识而生,而惋惜之情,却是苦苦等候了一年,网罗心血,终究被一个响亮无比的偌臭之屁破坏,不能捕捉九星之王——

  又想必看得陈天识新鲜,一时之间,对那石英与铁罩之人兴趣索然,也不给他们灌下各自的药毒,冷冷一哼,走出门去,反手将门掩上,啪嗒一声,似乎将之锁上——

  铁罩之人依旧木然,眼睛往窗外看去,不知心中所想,或是什么都未曾想。石英却是又惊又喜,支吾半日,不能言语,扭头瞥向陈天识,低声道:“你,你现在感觉怎样?”似是有三分同情,三分试探,隐约还有三分幸灾乐祸,十分的情绪,犹然剩下一分,不知所绘——

  陈天识只觉得腹中若有火烧,燎燎冲焰,几乎要将肠胃脏腑悉数熔化,委实苦不堪言。恍惚焦躁之间,他见窗口闪出两个人头,分明就是那“无常恶医”齐齐趴在上面窥探,心中不甘示弱,遂咬牙切齿,勉力道:“算不得极其厉害,但毒性却也不弱。”恐结巴颤声说出,被他们耻笑,便一字一字缓缓吐出,每开口一次,皆有千斤之重——

  朴医刀冷笑道:“师兄,他果真不难受么?莫非这活命丹,也是寻常药丸?”——

  孙庭凤摇头道:“此药依照《医毒经》悉心配制,可瞬间强悍心魄,活死人,待缓过气来,再用温缓之药徐徐培之,救助性命,可见药性之强,匪夷所思。”——

  朴医刀咦道:“能将近死之人刺激醒来,可见其力极强,其利极锐,其气极煞,其风极烈,寻常之人吞服,自然是若万刀绞腹,生不如死,只是他为何还能支撑?”——

  孙庭凤不以为然,道:“他也是强弩之末,稍时你看,定然萎糜不振。”——

  陈天识头暴冷汗,身若披炭,只觉得四肢瘫软无力,但听得真切,心中暗道:“无论怎样,我也不能被你们小觑。”依旧拼命抵逆,咬牙坚持。说来也怪,他腹上的瓢虫蓦然活跃起来,爬到肚脐之上,跳动不止——

  陈天识心道:“想必这虫兄也耐不得我体内的躁热,有意出去乘风纳凉,可惜偏偏不得出路,于是咶噪胡闹。只是我自身难保,有心无力,却也顾不得你了。”——

  他于水深火热之中,胡思乱想,蓦然觉得肚脐生出一股气息,潜渗默透,贯入肚腹,渐渐移到丹田,引动内息,往“会***流去,至尾椎,反向上行,待到得“命门”,屡冲不过,皆是自觉自主,全然不受控制。活命丹药性也被化解,一并吸纳贯入气海,身体灼热之感,迅速消除。陈天识大喜,不觉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我道医活死人之药如何厉害,不想也是徒有其名,空具其表。”——

  那一对黑白无常之男女,犹然在窗前冷笑,若看上了一场好戏,偏偏戏子有失偏颇,动作也歪了,台词也忘了,犹然努力自圆其说,躬身堆砌台阶,以为能够保全一些颜面。初时孙廷凤尚在指点,口中或是嗫嚅细语,端端要与其师妹把耳附言,极是亲密;或是大声言笑,说道面前少年,不过是心气高傲,故意咬牙挺顶,自诩英雄气魄。他后面这些话,倒也是猜中了一半,但任他思忖狡狯,却偏偏料不到陈天识的体内焚烧灼热已然莫名被化尽,余下些许温烫,寒冬之时,竟若大皮裘大棉袄层层包裹一般,舒适之极——

  渐渐发觉不对,二人不禁相顾惘然,咦道:“他的体质如何这般怪异?别人服下活命丹,皆凄厉哀号,便是没有了凄厉哭闹,犹然头颅垂搭,双目似火,口鼻呼吸滚烫,怎么会,会象他如此,如此惬意?”百思不得其解——

  陈天识怨恨他们恨毒,暗道:“你们看我痛苦,心中那是欢喜之极,却不知此刻我看得你们落意失望,心中也是十分高兴,比喝了那蜜蜂酿造的琼浆玉液还要甜蜜畅快十倍。”打着一个哈欠,大声道:“妙哉,妙哉!我浑身舒服,若在澡堂泡了一个好澡,又被小厮轻轻捶打按摩,‘揉’、‘捏’、‘推’、‘顺’,又有‘叩’、‘转’、‘压’、‘奈’,轻松脱痹,懈怠不思,果然是神仙一般的至上享受。罢了,既然犯困,本就悠闲无事,便是大白日,也可在这‘床’上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他便是在家之时,也不曾进得专门的澡堂洗裕,所言所述,尽皆是听得旁人传说,如今照搬过来,只盼那字字若锤,却非木锤,而是铁锤,敲打得窗外两个恶人目瞪口呆,诧异无比——

  孙廷凤羞臊得满脸通红,咳嗽一声,道:“师妹,想必是那活命丹放置得久了,多少有些变坏,药性耗损大半,反倒因此便宜了他。”——

  朴医刀点头道:“那一定是的了,下次要换上一个檀香木的好柜子,里面再放上一些风干气燥的石灰细碳,吸纳薄雾微珠,方能久置不坏。”微微蹙眉,问道:“今日他运气极好,不能苦苦折磨倒也罢了,为何还说他得好处?究竟是什么好处?”——

  孙廷凤叹道:“你我虽然都观看《医毒经》,但最后几页,你因为嫌弃其字迹潦草,鬼神涂划,便没有安心阅读。当中有这一句:烈药一百二十种,最甚者四十七种,病人小心服之,殷勤调和,有极效;若无恙常人饮服,与饮鸠无二,肠穿肚烂,须臾待死;要是神情自若,或体质秉性与药性相合,或药性颓废减缓大半,反可催生内功气息,增长丹田真气。”——

  朴医刀惊道:“怎可如此?”——

  陈天识大声道:“这又有什么奇怪的?所谓‘福之祸所倚,祸之福所靠’,利弊得失,本就为一线之隔。你们想要害我,极尽恶人心思,却不想反倒助我一臂之力。哈哈,此刻我腹内内气充盈,浑身上下虽被绑缚,但活力无限,便是就此吐口唾沫,也讲将一头老虎喷死。昔日飞将军李广射虎裂石,我却能飞唾断壁。”——

  朴医刀大怒,骂道:“臭小子,你不可太过得意,什么飞唾断壁,皆是狗屁。你且试试看,若是真能用口水将这墙壁打出一个洞来,我即刻放你出去,还一步一叩地送你出山,当作活菩萨供奉伺候。”——

  陈天识又是一个哈欠,故作惫懒状,慵懈道:“少爷自然有这惊天动地的偌大本领,却偏偏不欢喜给你观看,出去作甚,外面天寒地冻,这里倒似温暖如春,我才不出去呢!至于你的什么响头供奉,想必都是种种恶药奇毒,我也不稀罕。”——

  朴医刀脾性火爆,被他一番揶揄,又气又羞,便要打开门锁,进去扇他耳光,却被一旁孙廷凤拉住,劝道:“师妹,你乃是堂堂文武淑女,外秀内慧,高雅之极,怎可与他一般见识?那药物虽然能催生内力,但没有十日半月,难见其功。”往窗内窥探一眼,丢下话来,哼道:“你这娃娃,明日再来试药,且看你还有什么运气?”拖曳着朴医刀离去——

  朴医刀犹然不甘,但她气力不及孙廷凤,边走边骂,恶毒之极,只是这些言语听在了陈天识的耳中,他算是其口诛笔伐的“受害者”,心中却又说不出的欢畅,不由哈哈大笑。铁罩之人与石英俱是惊讶无比,定定向他凝视,两双眼睛上下打量,满是诧异——

  石英道:“你…你果真没有事么?”——

  陈天识道:“我有何事?却是他药物不灵验罢了。”石英啧啧称奇。那铁罩之人旋即扭回头去,依旧呆呆地望着窗外——

  陈天识心中却有忧虑,忖道:“他们此番铩羽而归,必定是极其的愤懑,却不知明日,他们在恼羞成怒之下,又会想出什么样恶毒的法子来害我?”不觉肚上瓢虫蠕动,以为它被憋死了,心中甚是过意不去。却不知好人好报,心地慈善者冥冥之中,自有神灵护佑。那九星瓢虫,便是“无常恶医”口中念叨不已,日夜思慕捕捉的天下第一之解毒平药的圣物,却苦苦不得的九星之王了。《医毒经》具载其实有限,并不见此虫的使用记载,他二人茫然无法,四处探索,但空空渺渺之间,终究不得要领。孰不知九星之王爬到了陈天识的肚脐,闻着其体内的活命丹气味,即刻全身麻痹,渐渐融化,化为微微水液,自其肚脐渗透入腹,正好轻易解了药性,这便是不为人知的使用秘要。药性若太过剧烈,便是毒性,本共一理。陈天识机缘巧合,吸纳了九星之王,从此百毒不侵,便是那孙廷凤与朴医刀寻出一千种、一万种的药物害他,也只能将之撑死、饱死,却万万不会再将之毒死、药死。只是此刻,他尚不知晓其中情由,难免忧虑忡忡

第95章 药熏熏不堪再闻(伍)

  ——当夜孙廷凤送来茶盏点心,无非是些馒头瓜果之类,陈天识见那拖盘之上,放着几个梨子,还有半瓣香蕉,大为惊愕。孙廷凤见他如此模样,甚是得意,道:“你以为北国寒冬,哪里寻来之许多的水果是么?哼!我在温热地脉之上搭上草棚,种些果树,要收获果实以备四季随意享用,这又有何难?”——

  陈天识想起昔日在百花林六十四卦金锁阵的情景,其时老僧念秋也曾说过地脉温泉,绵生草木、秋冬不辍之类的话,不觉恍然大悟,暗道天地之大,阴阳既有相生之道,又彼此互有相克之理,遂感叹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的无穷玄机。又见孙廷凤解开石英的束缚,任其自由来回走动,更是诧异,忖道:“他便不怕这黑旗帮的大帮主伺机逃走,或是对之猝然发难么?”——

  铁罩之人依旧还缚在“床”上,那孙廷凤过去,把罩子卸下,给他喂食,不过半晌,便听得那人叹道:“我有手有脚,一切便利,你放我下来,我自己饮食。”——

  孙廷凤圆睁双目,咦道:“怪哉,你如何自己说话了?”——

  那人眼睛一斜,道:“死人不能说话,我乃是鲜活的大活人,如何不会说话?你这提问,忒也可笑。”——

  孙廷凤啊呀一声,续道:“你不仅会说话,还说了许多的话,真正奇怪无比了。是了,你既然愿意与我这生人说话,想必心中求死的念头渐渐泯灭,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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