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演棋帖,象征着一份资格。
这份资格,即便是在心武棋会中都弥足珍贵。
而他,为了这个资格,更是应允守护心武棋会三百年。
如今那人送出了这份棋帖,代表了他的认可,却不代表天十三觉的认同。
一剑斩群雄,固然体现了白玉衡的修为超凡,但棋,与剑,终究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因此早在前来平安客栈之前,天十三觉便做下决定,要与白玉衡对弈一局。
只是如今话还未出口,分明便已被白玉衡识破。
“读心?”
“不过是出于了解。”白玉衡答道:“了解一个人的性情,便很容易猜测他的想法,就如同下棋一般。”
“受教。”
“请落子。”
一席白色长衫随风拂扬,说不尽的适飘逸,面对号称心武棋会高墙的天十三觉,白玉衡从容自若,竟是主动让出先手。
“请。”
话语落,真气激荡一瞬,白玉衡手中折扇随手一指,天十三觉又是凝聚真气凭空一点。
两人对弈的过程落在一旁的绝情书眼中,只能感觉到二人互相之间皆有真气流动运转,隐约间仿佛二人之间真有一张棋盘以供二人对弈。
绝情书本身亦是会棋之人,但也勉强只记下了前面三十余手,再往后便难以跟上进度。
“盲棋之争,争得便不止在棋力高下,还有二人的记忆力。”
“天十三觉既以盲棋称尊,棋力必然非同一般,但……”
绝情书的目光落到白玉衡身上,转眼之间白玉衡与天十三觉已过七十余手,二人落子仍旧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代表二人犹能记住棋盘上发生的一切。
这般的算力和记忆力,绝情书自问难望向背。
眨眼又是二十余手,天十三觉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但白玉衡仍如一开始一般,随着天十三觉每落下一子,白玉衡立即又能跟着落上一子。
如此往复,绝情书清晰的感觉到,天十三觉落子的动作越来越慢,甚至到了需要停下来思考片刻的地步。
而随着棋局的推进,天十三觉思考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直至——
“第一百五十五手,吾输了。”
天十三觉淡淡言语道,衣袖浮动,绝情书只感觉在天十三觉和白玉衡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好一式大雪崩,天十三觉受教。”
“身具如此棋力,盲棋尊亦是当世罕有。”
“哈,当年吾遇万变棋宗,明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后又遇棋邪,本以为他之棋已是当世顶尖,想不到顶峰之上还有一人。”
“哈,在白某看来,棋也好,剑也罢,从不曾存在所谓顶峰的说法,有的只是攀上高峰后,所见的无垠大海。”
“无垠大海吗?”天十三觉若有所思,拱手道:“天十三觉受教。”
“此神演棋帖,请先生收下。”
“辛苦了。”
白玉衡摇着折扇,一旁的绝情书见状上前,替白玉衡接过了棋帖,白玉衡拿在手中,眼中流转兴味之色。
“烦请先生回去后,代白某向纵横峰上那位带个话。”
“先生请说。”
“首先是场地,谪仙、棋邪下棋,总不能还以方寸棋盘,以纵横峰与平安客栈为两点,延伸开来,行天上之棋如何?”
天上之棋!
仅仅只是第一点,天十三觉便听得心头剧震。
纵横峰位于西武林,与平安客栈的距离延伸而出的棋盘,跨山越海,千里尚不足为记,如此大的棋盘棋子又岂会小。
如此,比拼的不止是棋力,更有二人之间的根基。
若是根基稍薄一些,根本不足以完成这一局大棋。
这才是真正的以天地为棋盘,单单想到如此,天十三觉便感到心头澎湃,这一局,这一棋,无论如何,他都不能错过。
“这一点,天十三觉会如是转达,先生既说了首先,那想必还有第二?”
“是啊,第二的话,输的人答应胜者一个不违背自身道义的不过分要求如何?”
“此事吾会转告,但好友是否答应……”
“他会答应的,放心。”
白玉衡笑眯眯的说道:“就这两个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有劳盲棋尊转告此二事了。”
“天十三觉一定将话带到,请。”
“有劳。”
天十三觉转身离去,即便是绝情书都能感觉到,这位老者身上,那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有如波浪一般翻涌不止的内心。
或许唯有真正视棋为痴之人,方才能明白这一局对弈,对于棋界的意义。
“棋邪的那一个条件,很重要?”
绝情书了解白玉衡,他不会去做无关紧要的事。
“也不能说很重要,不过会很有趣。”白玉衡回答绝情书道。
赢了棋邪,让棋邪去找巧天工认错说明当初的真相……
这种事情,不管从哪一个角度来思考,毫无疑问都是很有趣的事情。
第81章 临别前的赠言 绝情书亮刀了
就在白玉衡送走天十三觉的同时,骨箫那边也有了接过。
看着满头大汗,只怕解心结这件事对她而言,可比应付十来个精壮美男还要来得困难。
不过也如白玉衡所料,以骨箫对人心的把握,说服楚华容和月无波二人接受现实,虽然费些功夫,但并非不能做到。
只是看着骨箫在白玉衡面前搔首弄姿,一旁的绝情书身上,散溢出淡淡寒意。
而骨箫仿佛没有觉察一般,依旧在那摆弄着姿态,口中还不是说出一些足让楚华容这等未经世事的女公子脸色绯红的词汇。
面对骨箫,白玉衡却是不为所动。
人妻有人妻的韵味,但是像骨箫这类的,就远远不是人妻二字所能涵盖的范畴了。
他虽然没有什么情结,但些许的洁癖还是有的。
“楚华容,月无波,如今邓九五死,昔日他做的孽,便该由你们来偿还了,当然,邓九五的仇,两位若是想要讨还,白玉衡随时奉陪。”
白玉衡看着面前这对甫才相认几个时辰的母女说道。
“江湖,杀人人杀,本就是寻常之事。”月无波冷声说道。
以她和邓九五的爱恨情仇,若说要为邓九五报仇,却是绝无可能,这句话更多,是对于楚华容。
无论邓九五如何的作恶多端,但有一点,对于楚华容这个女儿,邓九五一直真心实意的照顾培养,倍加关爱。
楚华容对着白玉衡拱手道:“白先生放心,楚华容,不是自不量力之人。”
“之后的楚家,必定会多行善事,以补偿父亲生前所犯的过错。”
“这般,也好。”白玉衡点了点头,“吾命箪瓢饮准备了一块楚府牌匾,稍后你们母女可以带着这块牌匾挨个去不解岩、豁然之境、疏楼西风、无欲天、琅琊别苑这些个地方转一圈,让他们在上面留个名字,日后你们的路会好走许多。”
楚华容、月无波的身份曝光,未来最为棘手的麻烦,便是邓九五的仇人。
有一块写了各路大佬的牌匾,虽然不能完全杜绝麻烦,但至少会让许多人心生忌惮。
“多谢。”
眼前之人虽然是杀父仇人,但楚华容亦明了,此事的对错是非。
而这块牌匾,则是楚家在未来,能否度过风波的关键。
“还有一件事,算是白某对伱的提醒吧。”
白玉衡看着楚华容说道:“世界既不黑,也不白,而是一道精致的灰,按捺你对于所谓真相的渴求,不然你将付出你此生都难以承受的惨痛代价。”
原著中的楚华容,在白玉衡看来,只能说姑娘是真的虎,性子也是真轴啊。
北辰元凰一代明君,她作为北辰元凰的好友进入朝堂实现自身抱负也是指日可待。
却偏偏为了一个真相,舍弃了一切。
导致北辰皇朝内部动荡,元气大伤,最终覆灭。
追求公理、正义、真相并不能算错,换一种境况更是值得人拍手叫好。
但白玉衡希望,这一次的楚华容,能够多一些人情的考量。
“白先生的教诲,华容铭记于心。”
“去吧。”
母女二人同白玉衡一礼后,转身退出后院,来到大堂中,只见箪瓢饮在那已经等候多时。
只见一块墨黑的牌匾上,勾勒两个大字——平安,两个字间隐隐散发着刺人的剑气,令人无法久视。
而在牌匾上,赫然已经有了两个名字,佾云、箪瓢饮……
一个云门八采、一个雪印七剑,原本白玉衡还想过让圣踪留个名字,不过转念一想讽刺意味太过浓郁,便只得作罢。
月无波、楚华容母女二人接过牌匾,来到客栈之外,对着客栈一礼后转身离去。
……
……
“所以,这便是白先生,要对骨箫所言,悠关性命之事?”
后院内,送走了楚华容二人,白玉衡再面骨箫,脱口而出的话语,即便是骨箫也是不由一愣。
“离开北隅,先生莫非认为,北隅还有骨箫应付不了的仇家?还是说……先生想让骨箫,来客栈常伴。”说话间,骨箫脸上浮现出一抹暧昧的笑意。
身后,白玉衡清晰的感觉到,寒意又催了一分。
“皮鼓师是你的仇家不假,但后面,将会有一个很大的麻烦降临,所以劝你还是搬家来得好,这算是内幕消息,就作为白某对你处理好月无波母女的答谢。”白玉衡一本正经的说道。
骨箫闻言,却是捂着嘴轻笑了一声,又作出了几分媚态。
“骨箫身无长物,若要搬家,只怕力有未逮,白先生既然如此说,那这后院,是否能为小女子留下一个位置,或者,半张床榻也可啊。”
“骨箫别的不会,侍候倒是很擅长,若是先生想玩些花样,比如一……二……之类的,骨箫也是愿意配合的哦。”
“可比有些人,要贴心的多了。”
锵——
一道刀气擦过,只斩落几缕发丝,白玉衡自然有这份能为阻止,但他却没有出手。
骨箫也对此早有预料,神情不改,只是看着白玉衡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