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江湖里的青衫客 第207节

有白日飞升之秘为引,这些人现身都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有逍遥子遁入魔道在先,他们这些门人弟子若不想沦为草芥蝼蚁,便只能另作突破,才有一争之机。

巫行云脸上冷冷淡淡,看不出心中所想,只是瞧着那激斗的两道身影,眼神隐隐变幻,道:“再这么打下去无崖子迟早落入下风,师父若是赢了,大家都不好过,准备出手吧。”

如今事关逍遥派生死存亡,又关逍遥子

的生死,二人浑似忘了过往仇怨。

她们虽不如前二者,但百年功力也非等闲,此刻若是联手,以三敌一,或能凭添胜算。

“若有把握,先生擒师父,再一探他老人家身上的变故。”

李秋水点头道:“好!”

“动手!”

二人心知宜早不宜迟,当机立断,便无迟疑,纵身腾空而起,好似仙神飞天般跃上长空,一左一右,各自傲立一座孤峰之上,体内真气运转,指尖已是神华大方。

巫行云白衫飘动,乌发激荡,神情肃容道:“无崖子,不可久拖!”

听到风雪中传来巫行云的提醒,无崖子当即会意。

他只当自己彻悟神功便能直追逍遥子,不想甫一交手才知大错特错,终究差了一筹。

师父到底还是师父,尽管逍遥子已非原有的意识,然如今由“本我”驾驭,反倒更加可怕,一举一动,皆如野兽一般,全凭本能而行。

而且也不知道逍遥子练的什么邪门功夫,霸道的难以想象,再加上自身百多年的功力,一番恶战,半点便宜都没讨到。

不过,好在当真似变了一个人,仿佛逍遥派的武学尽数忘却,便是那北冥真气也悉数不见。

看来这邪功与逍遥派武功定是互相克制,两不相容。

眼见巫行云与李秋水已要援手,无崖子也不想再拖,故意卖出个破绽,胸口挨了一招,口中吐血的同时,人已飞撤而退。

逍遥子狰狞冷笑,正欲乘胜追击,忽觉异样,低眼一瞧,两手之上,气脉遭锁。

无崖子身在半空,脸色凝重,然他右手一张,指尖却见真气凝丝,勾连二人,正是“北冥捆仙索”。

不待逍遥子挣脱,巫行云与李秋水齐齐隔空出手,体内真气一阴一阳,亦是凝劲成锁,将其捆缚当场。

三人合力钳制的同时,无崖子压力大减,眸光大动,腾出一手,纳雪成冰,抬手一拂,立见数枚冰刺纷纷打入逍遥子周身几处要穴。

形势至此,三人还是想要一救逍遥子。

不只是他,巫行云与刘秋水亦是各施各法,巧目泛光,隔空发劲出招,诸般奇劲立如流星火雨般纷纷落在逍遥子的身上。

冰刺也已落下,封劲锁穴。

几招起落,逍遥子狂乱的气息逐渐平复了下来。

三人见状只当功成,不由长舒一口气,额上俱是见汗。

可突然。

“啊!”

陡听一声巨吼。

逍遥子双目圆睁,眼中凶意滔天,煞气狂飙,浑身气劲狂涌,周身诸穴竟然明灭亮起,如百多颗明暗急转的星辰,又像是一朵朵灰色气旋般,以百脉相通,彼此牵引,古怪神异,又邪又奇。

异样方起,三人就发觉先前落在逍遥子身上的真气悉数被那诸穴分散,便是那几枚冰刺,也飞快消融,其上寒劲都被吞噬一空,转眼消失。

无崖子神情一变,眼露惊色。

怪不得越战越强,

这邪功竟能以周身诸穴积蓄他人劲力为用?

不等三人震惊,逍遥子双臂再一挣动,顿见一缕缕气劲自其周身各穴冲射向四面八方,犹如飞针急雨,好像个刺猬。

三人用以钳制的真气锁链立时碎断,动容之余连连避闪。

然而,就在此时。

风雪深处,雪幕倏然一分为二,好似被一刀裁开,自远处延伸而至。

细细瞧去,依稀可见一支无形箭矢被霜雪勾勒出箭形,自群峰之间飞驰而至,悄无声息的自逍遥子心口贯穿而过。

箭在前,人在后。

一道身影缥缈而来,迈步挪移,缩地成寸,来的奇快。

巫行云如今功力尚未恢复,最是狼狈,正自匆忙招架,身前忽见多出一道身影,拂袖一挥,已将那漫天急雨般的气劲裹向一旁,落在地上击出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孔洞。

“慕容龙城呢?如何了?”

见陈拙全身而归,巫行云不知为何心头暗暗一松,忍不住问了一嘴。

陈拙笑道:“他,退了。”

慕容龙城退了。

这言一出,巫行云与李秋水的眼底都多了不少变化。

那可是活了两百年的老怪物,老谋深算不说,更是昔年的武林神话,居然就这么心甘情愿的退了。

巫行云脸上冷冷淡淡,看不出心中所想,嘴里回应似的“嗯”了一声。

陈拙并未留意对方的脸色,而是眯眼凝神望着那逍遥子,嘴上漫不经心地道:“慕容龙城重现江湖所图不小,今日只是和我过过招,试试深浅,还没到拼命的地步。”

“小辈,你受伤了?重不重?”

巫行云听着听着,鼻翼轻轻抽动,瞟了眼陈拙的右袖。

问话的嗓音听着恬淡,就是语调比先前快了不少。

陈拙轻声道:“不碍事儿,功至慕容龙城那般气候,当世谁能毫发无损啊,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会强分高下的。”

半空,逍遥子心口中箭,一脸愕然。

第278章 炉鼎,魔种

“好机会!”

眼见逍遥子中招坠地,无崖子闪身急掠,凌波微步施展开来,近身一转,两指作剑,已故技重施,连点其周身数十处运劲走气的大穴,指如利剑,每每俱是深入其中,破其筋肉,断其内劲。

做完这一切,他掌心真气涌动,正待再催。

却见逍遥子忽然盘膝一坐,眉头纠结,脸上竟多了几分挣扎之色,抬眼一瞧无崖子,嗓音沙哑道:“无崖子!”

只这一声,无崖子脸颊一颤,心神大震,忙道:“师父,是您么?”

逍遥子盘坐在雪地中,又瞧瞧飞快赶来的巫行云与李秋水,面上多有怅然之色,讷讷道:“你们都老成这样了啊,看来我已消失很久了……还好,功至八转,还不算太晚。”

巫行云赶到近前,见逍遥子浑身染血,亦是心疼的涩声道:“师父,你怎得变成这般模样了?适才还要杀我们!”

李秋水美眸一红,也不说话。

逍遥子幽幽叹了口气:“今日之果,全赖我当初得了一门魔功……闲话少叙,我清醒的时间不多,那厮适才受创,已被我困在精神海中,我且将后续事宜交代给你们,至于个中过程,我已无暇多说。”

逍遥三老见状便不再多言,全都静静听着。

遂听逍遥子说道:“为师所练的这门功夫,名为《九死魔功》,亦是逍遥派武功的源头,便是死上九回,才算大功告成。但如要严格细说,练功的并不是我,而是另一个‘本我’,如今他已功至八转,只差最后一劫,便可至大成,肉身不坏,化身人魔。”

一口气说到这里,逍遥子语气一顿,淡淡道:“绝不可让他达到第九转的境界,尔等务必将我挫骨扬灰,才能免除后患,不然便是这天下间最可怕的浩劫!”

这话听的逍遥三老心头一惊,先前那般惊天动地的能耐居然还只是第八转,还有最后一转?

无崖子眼神复杂道:“师父,难道就没有办法挽回么?”

逍遥子端坐于雪地上,形神枯槁,摇了摇头:“为师也曾这么想过,但遍行四方,根本无法可解……这么多年,我二人已于精神海中争斗了无数次,起初我强他弱,但那魔功每攀一重,功行一转,我毕生所学便被他夺去一层,此消彼长,故而性情大变,到了如今,便是肉身都被其所夺,几乎意念消亡。”

“师父,这魔功究竟是何来历?竟这般厉害?”李秋水道。

“唉,只怪为师当年想要再进一步,加之好强心切,方才练就了这功夫;依为师所见,此功之奇,乃是以人为‘炉鼎’,从中诞生出另一个意识,这意识如‘魔种’,生根发芽,汲取炉鼎毕生所有,日日壮大……”逍遥子鬓角冷汗直流,眸中居然多出一丝恐惧,“待魔种大成,为师一切便会化作他人嫁衣

,但最可怕的并非是这般,而是创出此功的人,这门功夫压根就是为‘炉鼎’准备的。”

逍遥三老闻言相视一眼,俱是读懂了彼此心中的震撼和惊骇。

巫行云哑声道:“师父,您是说,这门魔功是有人为了夺取他人之功所创,这是采补之法?”

逍遥子沉吟片刻道:“是否故意为之,为师也不敢肯定,但这门功夫确实有几分采补之法的影子,北冥神功可夺人内力真气,也是如此。”

便在师徒四人谈论之际,无人留意到,一旁陈拙的脸色渐渐古怪起来,就连眼神也有微妙诡异的变化。

“且慢!”

这时,忽见灵鹫宫奔出两道身影,当先一人乃是个灰衣和尚,瞧着笨手笨脚,许是心急脚快,临到几人身前,突地呲溜一滑,摔了个狗趴,啃了一嘴的雪,然后手忙脚乱的站起。

“小僧虚竹,见过诸位施主,此人杀不得,他所练乃是一门名为《九死魔功》的功夫,每死一次,功力便强上一筹。”

虚竹气喘吁吁的说罢,又对上一双双或是冷漠或是阴沉的眸子,不由狠咽了口唾沫。

而他身后则是跟着鸠摩智。

鸠摩智意有所指地道:“若此功非比寻常,那诸位可要早做准备了,适才慕容公子将那记载魔功的玉册夺了去,如有所悟,必为大敌。”

此言一出,众人心绪皆变,慕容复功力已废,算不得什么,真正令人忌惮的,是那慕容龙城和慕容博,此二人若得魔功,后果难以想象。

“嗯?”

“尔敢!”

“止步!”

然而就在几人心烦意乱的时候,无崖子猝然神情急变,双眼当空掠过,又惊又怒的瞧向一旁,抬手推掌,已要出招。

但见风雪中有一只大手冷不防探出,出手好似羚羊挂角,快如电闪。

这人一把抓起逍遥子,当机立断,飞身后撤急退,退的极快,身形连连横移,拖出一道道虚影。

巫行云与李秋水也都勃然色变,欲要出手拦阻。

只是那人右手当空画出一圆,风雪顿止,将三人攻势纳如圆中,再拂手回拨,三人气劲立时折返而回,借力打力。

“伱要做什么?”巫行云有些气极,又有些怒极,她脚下急追,死死瞧着陈拙的那张脸,“你一直都在骗我?”

原来,出手的正是陈拙。

陈拙凌风而退,青衫如流云飞雾,倏忽已远。

视线相对,他语出惊人地道:“我没有骗你,别慌,我或许有法子救他。”

李秋水叱道:“既然如此,何必远退?”

望着追来的三人,陈拙不慌不忙地道:“你们若不想他死,就别追了,有一线生机,总好过必死无疑才对。”

听到这话,逍遥三老立时止步,脸色铁青难看,复杂古怪。

确实,有一线生机总归是好事,若是别人说这话他们或许不信,但换成陈拙,说不定真有把握。

巫行云气的把银牙咬的咯吱作响,只能眼睁睁瞧着陈拙消失在风雪中。

……

“你是何人?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功力,看来我不在的这些年,江湖上多了不少惊才绝艳的后起之秀啊;不过,若你是为了那门魔功,我劝你别费心思了。”

逍遥子被陈拙擒在手中,并未反抗,眼中只有淡然和坦然。

死对他而言,更像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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