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酒呢?这些人是谁?”
壮汉本还是不耐烦地询问余化龙,但看到赵言等人,顿时警惕起来。
“王爷,他叫牛通,没啥脑子,就一股子蛮力,您别见怪。”
余化龙不理牛通,笑着朝赵言介绍道,随后往前几步挤开牛通,让出一条路请赵言二人进屋。
“嘿你这小聋子,说谁没脑子呢!”
牛通刚欲发作,忽然脑子就转过弯来,僵硬着嗓音问道:
“王爷?什么王爷!哪会有王爷来咱们这?”
岳满江沉寂多年,牛通可是许久没见过当官的人了,更何况还是个王爷。
王大爷都没有一个。
余化龙等到赵言二人进屋后,猛地回头瞪了一眼牛通,轻声叮嘱道:
“闭嘴!咱们将军能不能再度掌兵,就看今晚了!”
“掌兵!”
牛通是个藏不住事的性格,脸上立即泛起喜色。
“关门,闭嘴,好好看着。”
余化龙交待一声,人就小跑着去带路。
但其实已经无需他来带路,跨过垂花门,赵言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坐在小院中仰头望月的高大中年人。
干净整洁的深蓝长袍,朴素而不失气度。
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五官深邃立体,只是双目茫然无神,似乎正处在放空状态。
仅凭一眼,赵言就确定,此人必是岳满江无疑。
他驻足审视,并不急着上前。
余化龙正好在此时经过,歉意地冲赵言一笑,然后跑到岳满江身旁,小声地嘀咕着。
只是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岳满江并不理会。
反倒是在他打开酒葫芦,酒香扑鼻之际,岳满江忽然双眼放光,一把抢过葫芦,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
随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如同失去了呼气的功能。
足足半盏茶的时间后,岳满江才悠然放声,从口中吐出氤氲缭绕的白汽,一脸享受。
做完这一切,他双眼如电般看向赵言,抬手一抓,一柄长枪骤然从兵器架上飞入手中。
下一刻,岳满江枪出如龙。
直刺赵言眉心!
未完的对话
赵言懂剑,也懂枪。
虽然剑法只会一招,但他脑子里有各大门派剑法的精髓和破解之道。
枪法也一样,即便一招也没学过,可他就是能看破每一枪的破绽。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也是王语嫣孜孜不倦伴读的功劳。
而在踏入武夫天象境之后,他更是具备了一法通万法通的能力。
只要是见过,或者听王语嫣读过的招式,无一例外都能模仿出六成精妙来。
只不过眼前这一枪例外。
看似淳朴至极的一枪,却只有设身处地直面此枪之人,才能明白这一枪的惊艳。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破无可破!
这一枪!
只能硬接。
赵言一改往日迎敌的惫懒。
衣袖无风自起,将李莫愁扇出数丈。
另一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半尺大的圆圈。
圈中风雷乍起,赵言改摊为掌,迅猛往前推出,正面迎上这惊艳一枪。
轰!
小院之内陡然掀起一阵狂风,以二人为圆心,气浪层层往外堆去。
余化龙猝不及防,被推开两丈远后才勉力站定。
反倒是身手不值一提的李莫愁,在赵言身后却是纹丝不动。
只过了一招,岳满江便提枪退去,他拿起酒葫芦又灌了一口,随手将之丢给了赵言。
“我输了。”
他缓缓走到一旁,伸手去扶起被狂风吹倒的武器架,把长枪又插了回去。
“一招而已,未分胜负,岳将军何必自谦?”
赵言掸了掸衣袖上少许的灰尘,笑言道。
“我已出尽全力,你却还有余力护住身后女子,年纪轻轻,怎么如此圆滑?”
岳满江借赵言的话反讽了一把,倒让余化龙脸色古怪。
圆滑个屁…
将军是没看到水云间发生那一幕。
王爷对外人下起手来可黑了。
只可惜这话也就只能在肚子里讲讲,怕是要把他闷坏了。
“嘿,我是考虑到尊老爱幼,怕打击了你的自信心,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赵言浅尝了一下葫芦中的酒水,眉头紧锁。
“喝得这是什么…都赊账了,怎么也不知道拿些好的?”
这酒水辛辣至极,分明是水云间最便宜的烧刀子。
他是喝不惯的。
余化龙脸色一苦,这可是将军最爱喝的酒。
三两银子一壶!怎么就成了劣酒了?
还要拿好酒?
人家肯赊账给我们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哪能得寸进尺…
他刚在心里嘀咕两句,赵言就看了过来。
“你回去,叫掌柜的拿两瓶茅台来。”
“还有啊,以后也别沽酒了,每天去拿几瓶茅台就行。”
余化龙左右看看,犹在梦里。
没有人啊,这是在对我说话吗?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啊?我…我去管用吗?”
那可是茅台啊…
整个苏州城都是限量供应的珍品。
达官显贵都买不到的名酒。
凭什么说给就给啊…
“怎么不管用,水云间就是本王开的,坐堂的要是敢不给,你上楼找茗烟要。”
赵言大手一挥,不耐烦地催促道。
“啊…??这…竟…”
余化龙这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信息,惊讶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难怪整个苏州城都不敢卖他们酒,水云间却敢给他们赊了好几年的账…
原来是这样…
“化龙,去拿,给老子拿十瓶来!”
岳满江收拾好武器架,大步流星地走到石桌前坐定。
“姓赵的,这可是你说的,化龙,赶紧去!”
“好…好嘞。”
余化龙见自家将军都发话了,这下再没有心理负担,快步出了院子。
垂花门外,眼珠子瞪得贼大的牛通一把拉住他,口中说着“同去,同去…”
“区区几瓶好酒,哪里及得上岳将军对大宋的汗马功劳。”
赵言上前坐到岳满江对面,将葫芦递了回去,一脸嫌弃。
“味太冲,喝不惯。”
“喝不惯就回你的齐王府去,来我这做什么?”
岳满江满不在乎地拿过酒葫芦,又往嘴里灌。
这辛辣刺鼻的味道,早已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诶,我可是供你白喝了好几年,就这态度?”
“那也是你们赵家欠我的,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就把你痛打一顿了。”
“不就是当年让你退兵吗…虽然功亏一篑,但九州也算是承平十年,还这么想不开?”
从赵言知道的事情表面来判断。
当初这场退兵,还真的说不清划不划算。
不退,兵锋直抵平京,胜则九州少一国。
退,大宋错失良机,但也为停战协议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若不是大宋这次退兵之举,这份停战协议势必没办法签得如此顺利。
那么九州的和平,也不会来得这么快。
一国之得失,与天下的和平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