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下一个目标,放在了太子最重要的帮手,宁国侯谢煜身上。
宁国侯府,谢卓两家齐聚一堂,这一天是谢家和桌家,两家长子萧景瑞的生日宴。
为什么是两家之子呢?
原来,谢煜的妻子丽阳长公主,曾与天泉山庄庄主卓鼎峰之妻,因避瘟疫,同住于一家寺庙。
两位夫人性情相投,常坐一处,又在一个雷电交吗风雨大作之夜,同时各自产下一名男婴。
然而雷雨混乱之中,一名男婴力气死亡,活下来的那名,无论是听声辨貌还是滴血认亲,都无法分别出是哪家的孩子。
最终梁帝赐其国姓,与皇子同辈,便是萧景瑞了,萧景瑞也因此成了两家之子,享尽宠溺。
然而,本该是欢庆的场面,却在梅常苏的操控下,将当年的事情彻底曝光。
那雨夜里,男婴的离奇死亡,根本就是谢煜指使!
因为他知道,萧景瑞是丽阳长公主与南楚质子所生,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只是雨夜太过混乱,谢煜也没想到,杀手错杀了卓鼎峰的孩子,却让萧景瑞活了下来。
到了这一步,谢卓两家彻底撕破脸,卓鼎峰更是以自己入狱为代价,供出谢煜所犯下的屡屡罪行。
一品军侯,就此锒铛入狱。
“怎么,半月未见,侯爷就认不得苏某了?”
梅常苏微微一礼,说道。
昏暗潮湿的牢房里,谢煜盘膝靠坐在墙上,听到此言才缓缓睁开双眼,“怎么会不认得,苏先生刚来京城的时候,不是以客人的身份,住在我的府上吗?”
听着这略带嘲讽的语气,梅常苏不为所动,笑道:“想当初第一次见到侯爷,您还是丰神如玉,一品军侯的威仪,实在让人不敢直视。”
“呵呵呵~”
谢煜却是突然笑了起来,毫无半点落魄的样子,“我谢煜蒙冤受难,先生到此,未免有些落井下石的嫌疑。”
“蒙冤?侯爷想必比旁人更清楚,卓鼎峰的指控尽皆事实,每一件都铁证如山。”
梅常苏嗤笑道:“你已经黄泉路近,现在厚颜抵赖,垂死挣扎,当真指望夏姜能救你?”
听到夏姜之名,谢煜终于变了脸色。
这些年下来,他与悬镜司夏姜来往密切,彼此掌握大量把柄。
所以他断定,夏姜为了避免自己拉他下水,一定会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现在听梅常苏的意思,夏姜不会救自己?
他怎么敢?
“侯爷别急,不妨让我来猜猜,夏姜到底会怎么做。”
梅常苏笑着慢慢坐了下来。
“首先,夏首尊会到牢里来探望你这个落难的侯爷,跟你做一个交易。”
“只要你能保全他的秘密,他就保全你的性命。”
“当然,这个交易是真的,夏姜肯定会保住你的命,不然的话,他自己也没几天好活了。”
“等你离开了这里,没有被判死罪,他的承诺就兑现了。”
“可侯爷不妨猜猜,你会被定一个什么罪?”
“流放。”
“不用怀疑,你绝对会成为一个普通的流放犯,被发配往边远苦寒之地。”
梅常苏顿了顿,话锋突然一转:“但侯爷的利用价值,也就到此为止了。”
“侯爷觉得,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谢煜此时已经慌了神,但还是嘴硬道:“夏姜绝对不会杀我!不会的!”
“他应该明白,我出去之后绝对不会出卖他,因为那样对我也没有好处!”
“梅常苏,你休想乱我心志!”
看着谢煜自欺欺人的样子,梅常苏摇头失笑,“侯爷应该知道,夏首尊能跟侯爷密切来往多年,实则是与侯爷一般无二的为人。”
“如果换做侯爷与夏姜互换身份,侯爷会怎么做呢?”
“侯爷应该对一句话非常熟悉。”
“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终于,听到这番话的谢煜,再也没能维持在那一点儿可怜的自信。
“我能怎么办?”
谢煜凶狠的盯着梅常苏,把一切都归咎给这个曾在自己家作客的年轻人身上。
“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不相信夏姜,我还能相信谁?相信你这个一手将我陷入绝地的人吗?”
常苏静静的看着谢煜发泄,面上毫无所动,一直等到谢煜平静下来,才开口说道:“恐怕你现在只能相信我了。”
“哈哈哈,梅常苏,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谢煜如同看傻子一般看着梅常苏,目中尽是嘲讽。
“很好笑吗?我觉得并不可笑。”
梅常苏幽幽的说道:“因为你的命我并不感兴趣,我真正感兴趣的,是夏姜。”
听到这句话,谢煜才慢慢变得严肃起来,片刻后却又摇了摇头。
“你想利用我对付夏姜?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与夏姜合作几十年,相互了解远胜过你我。赌你,我还不如赌夏姜会留我一条生路。”
“侯爷说的不错,但很可惜。”梅常苏腼腆的笑了笑,道:“侯爷的这条生路,已经被我堵死了。”
听闻此言,谢煜勃然变色。
“誉王主审你的案子,现在恐怕已经前往悬镜司询问夏姜,卓鼎峰杀害李崇心一事,是否经他授意了。”
梅常苏语速很慢,但‘李崇心’三个字落在夏姜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
这个名字是卓鼎峰告诉梅常苏的,是谢煜这么多年来,让卓鼎峰杀的众多人之中,唯一一个找不到根由的。
梅常苏很快便根据蛛丝马迹,推断到了夏姜的身上。
“不,不可能!”
谢煜脸色惨白,不可置信道:“卓鼎峰只知道杀人,根本不知道为谁而杀!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个!”
“我知道你没说过。”
梅常苏的嘴角慢慢勾起,“但这话已经落入夏姜耳朵里了,侯爷不妨猜猜,夏姜会怎么想?”
“他会想,誉王怎么会知道李崇心的名字,卓鼎峰怎么会知道李崇心的名字?”
“呵,即便他能相信你只是无心说漏了嘴,并没有出卖他,但你在他的心中,已经不再是一个滴水不漏的人了。”
随着梅常苏的叙说,谢煜整个人已经陷入惊慌之中。
他已经完全可以想象的出来,夏姜对自己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
恐怕等到自己踏上流放之路开始,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谢煜猛地站起,死死的盯着梅常苏,眼中满是怨毒,“梅常苏!!”
“我到底与你何愁何怨?”
“你要害我到如此地步?!!”
听到谢煜的质问,梅常苏笑了。
笑的无比嘲讽。
“李崇心与你何愁何怨?”
“这些年被你用各种办法杀死的人与你何愁河怨?”
梅常苏的眼中看不到仇恨,只有赤裸裸的蔑视和冷漠,“你我为名为利各保其主,不择手段是最基本的素质。”
“这么幼稚的话怎么会从你的口中问出来?”
看着谢煜已经怔怔说不出话来,梅常苏下达了最后的通牒:“现在只有我能给你生路,选吧。”
终于,谢煜颓然跌坐在地。
他从梅常苏的双眼之中,看到了如同自己一般森寒的冷漠,和绝对的无情。
他相信,梅常苏和自己是同样的人。
面对这样的人,不屈服,就只有死了。
“呵…呵呵……呵呵呵……”
谢煜神经质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浑身失去了力气,认命道:“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见谢煜终于屈服了,梅常苏也不耽误,当下开口问话。
而他最关心的问题,就是李崇心是什么人?
不知为何,梅常苏总觉得这个叫李崇心的人很关键。
果不其然,在谢煜的陈述下,十二年前的真香渐渐浮出水面。
“李崇心是书法高手,十二年前替夏姜伪造了一份书信。”
“伪造的对象叫聂峰,当年赤焰军前锋大将,也是悬镜司掌镜使夏冬的夫婿。”
“所以,掌控悬镜的夏姜能轻而易举的拿到聂峰的亲笔书信。”
“他让李崇心写出了一封天衣无缝,连夏冬也分不清真伪的信来。”
“那是一封求救信。”
“信里写着,主帅林谢谋反,吾查,为灭口,驱吾入死地,望救。”
听到这里,梅常苏只觉得胸腔有一股燃烧到了极致的怒火将要爆发开来。
“原来,所谓聂峰的,告发赤焰军谋逆的信,是假的……”
梅常苏慢慢的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颤抖了,“你千里奔袭救援,却只带回聂峰的尸身,这件事情也是假的。”
“你以救聂峰为名,行伏击之实,轻而易举的便屠杀了聂峰全部。”
“然后你就带着聂峰半具残骸回京,以李崇心伪造的假信为证,告诉皇上,告诉夏冬……他是被主帅林谢灭口所杀,是吗?”
谢煜沉默良久,并没有回答梅常苏的问题。
良久之后才开口,继续陈述。
“当时,只有我跟夏姜知道那封信是假的。”
“他有他的目的,我有我的利益。”
“为了不让他的徒弟夏冬知道实情,他没有动用悬镜司的力量,暗示了我一下,我就让卓鼎峰杀掉了李崇心。”
“这就是整件事情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