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边正诗酒相合,泼墨作画,做些读书人的快乐事儿,忽然有下人过来禀报,说道:“唐少爷,有个道人在外面求见,非说我们家里有妖怪。我听得他不是来赴宴的,不想让他进来,他却吵闹的紧。”
李禅眉头一挑,就忍不住露出冷笑,他盯着王崇,心底微微有些不快,以为这位“唐惊羽”果然露出江湖术士的马脚来,又复要闹什么幺蛾子。
王崇忍不住瞧了一眼胡苏儿,心道:“莫不是这个小狐狸惹来的事儿?”
他自家就懂得法术,心道:“胡苏儿妖气清淡,除非是真有天罡境的修士,决不能在门外就感应到妖气,这道士只怕是个假货!”
自来道魔两家的修行之士,都不耐踏足滚滚红尘,尤其是此乃扬州府,天下一等一富庶繁华之处,修行人更是绝足,就算令苏尔来渡化徒弟,都宁可在城外找家寺庙,不肯来城中。
王崇也不信那道士,心头思忖一回,淡淡说道:“取十两银子,赠予那道人,就说今日有客,不便请他进来,让他过几日再来。”
王崇给胡苏儿一记眼神,这小狐狸嘟着嘴,取了自己的私房银子,递给了来报信的下人。
李禅见王崇如此处置,这才脸色微微好些,说道:“这些江湖之士,实在太过讨厌,我前几日遇到个乞丐,非要我从他去学道。他自己尚吃不饱饭,哪里来道可让我学?”
王崇哈哈一笑,忍不住揶揄道:“天下道术四万八千门,说不定那乞丐就有惊世大道传与李兄呢!”
李禅顿时满脸通红,反唇相讥道:“莫不如我把这机缘让给惊羽小弟,你去从那乞丐学道吧!”
王崇哈哈大笑,叫道:“如此就谢过李兄了,这道我去学!”
扬州八秀的几位才子都道王崇是在开玩笑,便是李禅也觉得王崇不过是调笑,佯装作势要走,王崇急忙赔罪,几个人闹成一团,反而气氛更见融洽。
过不多时,下人回来,拱手禀报道:“那的道人果然如唐少爷所料,拿了银子就走了,也不曾谢一声!”
唐让之叹息一声,说道:“惊羽小弟还是年幼,居然被这道士哄骗了十两银子去。”
王崇一摆手,说道:“今日几位哥哥来赴宴,诗酒相合,还得了这许多墨宝,十两银子值当什么?岂能让无关之人扫了雅兴。”
王崇陪了这边一会儿,就扯了司徒有道,去杨曹两家那边去了,他毕竟忝为地主,如何能把人家仍在一旁?
曹须晴正在和几个姐妹玩投壶,见王崇过来嫣然一笑,说道:“也难为唐小弟还要两边相陪!”
王崇微微一笑,也颇无奈,没想到司徒有道跟杨曹两家的年轻人关系尚可,乔寿民他们就完全不给面子。但这种事儿,他又能如何?不管说些什么,都是扫了两家面子,不如什么也不说。
王崇这边陪了一会儿,却比那边轻松太多了,杨曹两家的少年男女玩的开心,半点不需要他招呼,也不需要诗酒相合。
他正自斟自饮,却见曹须晴悄悄撇下几个姐妹,走到了身边,袖中递过一物,小声说道:“惊羽小弟,麻烦你将此物交给李禅!”
曹须晴故作交错而过,走出几步,又复回头,俏脸上满是羞红。
王崇如何不明白,这位曹家三小姐是喜欢上了李家郎君,却无缘接近,这次诗会才如此热心,不由得暗笑一声,微微颔首,做出了答应之意。
曹须晴微微敛身,做了一个动作极微小的万福,匆匆而去,再不敢回头。
王崇也不好去窥测人家女孩子的信物,把司徒有道一个人撇下,回转身去了前面,趁人不注意,扯了李禅到一旁,苦笑道:“有件事儿,须得李兄不恼,才敢出口。”
李禅笑问道:“什么事儿?只要不是把出家学道的机缘还了来,就随便你提,我必然答应。”
王崇把曹须晴转托之物,递了过去,说道:“却不是我的事儿,曹家三小姐托我相送此物!”
李禅眉头一皱,摇头说道:“此事唐小弟却做的差了。不过我也知道你为难,这就回信一封,你替我送去,东西就不收了。”
李禅当即取了纸笔,微微沉吟,便写了一首绝句:“我非登徒逍遥子,只愿一世做路人!愿做南北纷飞雁,各有前程各有缘。”
诗是仓促写就,也不甚工整,意思却明了。
第三章、才子佳人,棋逢对手(十一)
王崇苦笑一声,说道:“小弟这是要做恶人了。”
李禅正色说道:“我早有婚约,如何好做此风流浪荡事?更何况齐大非偶,曹家女非我良配!”
王崇这一次,也不好意思去见曹须晴,把胡苏儿唤了过来,让她去把书信和东西给曹家三小姐送去,并且细细叮嘱,不可让旁人觉察。
胡苏儿喜滋滋的跑开,不多时,这小狐狸就跑了回来,小声说道:“少爷,我怕是做错了事儿!曹家三小姐接了书信和东西,就带了杨曹两家的年轻人匆匆离去,甚至连告别都无,一定是生气了。”
王崇心道:“曹三小姐不生气才怪!”他把胡苏儿打发了,也不去跟李禅说这件事,李公子自然知道,自己的一封书信会多伤人心。
乔寿民,司徒有道等人,并不曾察觉此事,听得杨曹两家的人走了,反而更觉得自在。
这场诗会一直开到了月上中天,司徒有道、唐云、唐让之、罗金农、李禅等几人告辞去了,乔寿民、师曾雪、王梦白这三人在王崇的殷勤挽留下,却留宿在园子里。
王崇安排好了乔寿民、师曾雪、王梦白的住处,又复让下人把两处酒宴之地收拾干净,这才回了早上休息的楼阁。
他所选这处楼阁,名为小意怜星楼!
小意怜星楼坐落在须晴园的东首,为须晴园最高的一幢,共有七层,向东远远的可以眺望园子外流淌而过的古运河,向西便可周览须晴园全貌,却是藏书之用。
曹家三小姐不舍得藏书,早就把藏书搬走大半,剩下了一些市面上常见的版本,也都懒得收拾了。
王崇喜欢高处,直上了七楼,在靠东的床榻上盘膝坐下,正要运炼真气,忽然听得簌簌之声,扭头望去,小狐狸胡苏儿却鬼鬼祟祟的也爬了上来。
他微微一笑,喝道:“你在那里鬼头鬼脑,成个什么样子?”
胡苏儿委委屈屈的小声说道:“人家哪有鬼头鬼脑,不过想着,公子怕不是还要什么服侍,这才凑了过来。”
王崇摇了摇头,也不去管她,捏了一个法诀,就催动了七二炼形术,开始今日的功课。
王崇当然不是对小狐狸十成十的放心,故而修炼之前,早就放出了一条冥蛇出来。只是冥蛇隐在墙壁之上,这头小狐狸道行太浅,根本瞧不破罢了。
胡苏儿看着王崇修炼,一双秀气满满的明眸里,都是艳羡之色。
她瞧了一会儿,忍不住嘟囔道:“好生小气的公子,便传我一些道法又怎么了?人家这辈子都是他的人了,就算不当我是书童,好歹也能当个灵宠。本姑娘一身皮毛柔顺滑暖,用来暖手,不知多么好!”
王崇心与意合,再不闻身外事,根本没有听到,这头小狐狸的嘀咕。
如此一夜过去,王崇半分姿势都不曾动过,他乃是一心求道的人,在天心观门下,就以刻苦闻名,后来得了元阳剑诀,也是苦修不缀,如今总算是踏入了正途,自然更不会懈怠。
待得日出东方,天色放明,王崇心头忽然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身体内开裂……
一处虚浮天地,冥兮忽兮的窍穴忽然打开,滚滚天地元气充盈,喷涌而出。
王崇心头震惊之下,却丝毫也不慌乱,把这些天地元气尽数纳入经脉之内,以七二炼形术催动,顺势一转,就把奇经八脉最后一条阳跷脉给冲荡了开来。
“我下山已经许久,怎么五识魔卷的心法还有进境?又开了一处天地之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