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真道:“宗信大师,你也太不会隐藏自己的内心了吧,什么事都写在脸上。赵匡胤,你说对吧,宗信就是这个习惯。”
“那是~这几乎是宗信唯一的缺点,脸上藏不住事。听到契丹皇帝要请我吃饭脸色立刻就变得这么难看。所以我一直管宗信叫不要脸的和尚。”赵匡胤道:“神武王,你是想知道宗信的脸为什么忽然就变了对吧。”
耶律真了点头并没有说话,以他对宗信的了解而言,这件事情绝不一般,因为至今为止耶律真没见过宗信这么难看的脸色。
宗信道:“我这个人不喜欢说谎,耶律阮自知九死一生,但心系契丹,所以想要买一个保险。等以后你们就知道了,耶律阮或许是想给契丹留下一条生路。”
“给契丹留下一条生路?”耶律真吃惊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想杀了你们吗?”
宗信摆手道:“当然不是,耶律阮非但不会杀我们,反而会极力保护。等晚宴的时候你就知道了。神武王……”
“嗯?”
“有的话我不应该说,但是……天下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步一步发展至今,看似偶然其实必然。一个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天意,所以你也千万不要太难过了,一切尽人事听天意。要知道国之根基还是百姓,一定要为了百姓而活。”
耶律真没听懂,但是感觉宗信说这话的时候非常认真。而且他说国之根基是百姓这话倒也没错,反正宗信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不管现在听不听得懂,先记下来再说。
五千人的军营拔营起寨,随后立刻往沙漠进军。从来没见过如此浩荡的队伍直接冲进这片死亡沙漠,就连冯晖都在城墙之上仔细的看着,想知道五千人进入沙漠之后会不会迷路。
经常看见一些人在沙漠里迷失,不过这些迷失的人数很少,所以没有办法辨别方向,同样也不可能互相照应。五千人的军队应该没事……但也很难说,至今为止被这片沙漠吞噬的人绝不在五千之下。
此时,冯晖露出非常诡异的微笑。
“契丹大军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们对自己太过自信,竟然直接走进沙漠,想当初耶律真带大军进入沙漠之时不照样迷路方向,最后进入火神殿才保住处一命。义父,你就没有告诉他们这个季节沙漠里常有大风沙吗?只要风沙一起,别说是五千人的部队,就算是五万人也会被活活呛死,要不然就是被狂沙活埋。”说话的人是杨重贵,冯晖的义子。为人比较忠厚,正义感很强,感觉这五千人都会死在沙漠里有些余心不忍。
“义兄,如果契丹所有重要人物都死在这片沙漠的话,咱们便能趁势而起,夺取契丹江山社稷。”杨继业兴奋道:“到时候我爹面南拜北登基坐殿,我可就是太子了,你也少说也是一个王爷,这有什么不好的吗?”
“二弟,千万别再做这种春秋大梦了,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以契丹实力来说,丰州城再扩大十倍或许也没有机会与契丹一战,千万不要招惹契丹,如今丰州城能活下来,还得靠契丹高抬贵手呢。”
“胸无大志。”冯继业道:“这也难怪,对于你来说就算我爹当了皇帝你也没什么好处,你当然希望安安稳稳的享受这里的荣华富贵。我可不同,我志向远大,总有一天我摔军东去攻打契丹,扩大领地。”
冯晖道:“继业,你义兄说的没错,以我们丰州城的实力永远无法与契丹抗衡。就算带兵打仗,也应该先攻打北汉奠定基础,再想办法与各方势力一决高下才是,别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天下没这么好的事。”
三个人的心态完全不同,杨重贵是倾向和平,安心发展的类型。冯晖则是适中,一方面好好发展经济,另一方面又发展军事,想要夺取附近的小城作为基础,一步步稳扎稳打,最后登基称帝。冯继业就是激进派,直接摔兵攻打契丹上京,只要夺取上京就是皇帝。
在冯晖看来,亲儿子冯继业的想法太激动,根本行不通所以完全不作考虑。就算攻下上京他也不是皇帝,更何况单凭丰州城两万压箱底的兵力,根本到不是上京城下,路途就会被劫杀,死得一个不剩。
至于养子杨重贵的想法又太过安稳,人总得有些追求,像他这样守着一片家业虽好,但丰州也并非长久之计,必须要扩张才行。
“这些都是后话,你们现在听我的命令。”冯晖道:“丰州城暂时不要燃起烽火,就让契丹狗死在沙漠里。但如果能活着出来,全力救治,也好给我们传名。如果能救下一些重要的人物更好,施恩有报,最好就是让契丹不要攻打丰州,先保住性命再图发展,这才是正确之道。”
“遵命。”
看着缓缓进入沙漠的契丹大军,冯晖心里特别高兴。想不到这群不要命的家伙真的要进入这片死亡沙漠去找什么火神殿,宗信大师如果真是向着郭威那一方的话,那这一计就用得太好了。
宗信故意给寿王耶律璟下毒,耶律真自然会全力救治。谁也想不到宗信竟然有这种奇毒,顺理成章的就会联系到火神殿,这其中虽然还有很多弄不清楚的事情,但火神殿内必定有救治耶律璟的办法。
在耶律真看来,会对寿王下毒的当然就是耶律安端或者是耶律阮,这方势力互相纠缠绝不会轻易放过谁,这样契丹所有的重要人物都跟着耶律真跑进了这片死亡沙漠。如今的契丹还有谁能撑起门面?而且如果这些人都死在沙漠里的话,辽国就会彻底崩溃,到那时候根本不需要郭威进攻,幽云十六州会直接回到郭威的管辖之内,对于郭威来说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第四百七十一章 睿智皇帝
如果真的让郭威得到幽云十六州的话,辽国的下场会很惨,契丹的下场也会很惨。契丹一定会因为这一次的变故而分裂成氏族社会,到时候一个个的小部落,这些小部落对于郭威来说毫无威胁可言,到时候他就能全力对付唐、蜀两国,只要攻下任何一方,到时候郭威就能统一天下了。
虽然这一切都是冯晖的遐想,但一切都顺理成章毫无破绽,由其是这个季节跑进沙漠里,不是找死是什么?只要风沙一起,五千人的部队就会立刻被活埋,只需要一场风沙就能让这个部队七零八落,人再多也没用。
………
契丹大军直奔沙漠,他们对沙漠的了解并不多,所有人忽略了这个问题。他们只想到耶律真当初就在这片沙漠里迷失,等他逃离这片沙漠的时候他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此后耶律真还进入这片沙漠里寻找那个失落的神殿,往返何止一次?
除了耶律真之外,耶律察割这个在所有人眼中的废才也曾经多次往返这个沙漠,那时候耶律察割才只有一个人,而且武功低微,他竟然能够多次往返,这也充足说明这个沙漠并不可怕。
以前他们都是一个人独自进入沙漠,没有什么照应,但这一次却是五千人的大部分进入沙漠,就算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也可以互相照应一下。所以这一次非常安全。
甚至就连耶律真和耶律察割也是这样想的,这么多的人同时进入沙漠,这样搜索的范围自然会增大很多。以前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如此巨大的沙漠里想要找到一个小小的神殿可说是大海捞针,但这一次有五千人同时搜索,找到神殿的机率自然会大很多。
只要能找到火神殿,一定要在里面仔细搜寻。进入过火神殿的两个人都非常清楚,其实火神殿的范围非常巨大,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城市。应该说火神殿只是这个城市的一部分,但因为火神殿比较高,所以入口处露出沙子,但那些被掩埋在沙子里的部分就是一座城市。
不知道这个城市到底是什么人建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城市已经被废弃了很多很多年,城市里的居民早已消失无踪,沙漠慢慢将这个城市吞没,最后消失在世人的眼前。
耶律真和耶律察割早就有过这样的猜想,所以他们认为寻找火神殿还得看运气,只有运气好的时候,那些掩埋住火神殿的沙丘被风沙吹走才会露出入口。
契丹大军从丰州城出发,先穿过北方的隔壁,随后进入沙漠。进入沙漠之后并没有走太远的距离,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而且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凉意。除了沙漠入夜之后的寒冷之外,还有眼前最真切的视觉体验。周围除了沙子之外再也没有看见别的什么东西了。
平坦的沙地,延绵的沙丘,偶尔会出现一棵沙漠植物,对于这些契丹士兵来说也是非常难得的安慰。久居塞北极寒之地的契丹人其实很不适应这样的炎热气候,这些士兵没有一个真正想进入沙漠的,但无奈皇命难违,他们也都是硬着头皮往前走,万幸补给充足,虽然炎热但并不缺水。
天色稍暗的时候耶律阮就安排人扎营,虽然急着赶路,但其实所有人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方位,他们只知道火神殿就在这片沙漠里,但是想要在这片沙漠里找到火神殿也并不是一件易事,所以急不来。
耶律阮知道沙漠的夜晚来得非常快,而且极其寒冷,所以让士兵们早做准备,以免时间不够。这些士兵不怕冷,但白天的炎热让所有人都无法忍受,就连内力深厚的武林高手都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是这些普通士兵呢?
是夜
耶律阮大罢酒宴,这一次的主角并非宗信而是赵匡胤,耶律阮对赵匡胤非常热情,弄得赵匡胤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甚至感觉耶律阮有什么特殊爱好。赵匡胤真担心耶律阮有这方面的特殊爱好,看上自己花容月貌,想要来个采阳补阳……
宴间,耶律阮故意多喝了些酒,当着群臣的面道:“中原强大,汉人豪气,想必诸位也对中原垂涎已久,只是无奈一直未能如愿定鼎中原。寡人虽然刚登基时间不久,但却是心系契丹,希望契丹能越来越强盛。你们都知道,寡人在登基之前一直是契丹南院大王,掌管幽云十六州地界,所以有很多机会触摸到汉人。不过话又说出来,如果汉人个个都像赵兄弟与宗信大师一样的话,我们契丹早就亡国了。”
耶律阮说话之时稍带醉意,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故意宴请赵匡胤这件事情原本就让人起疑,耶律阮今天的表现也不像一个当皇帝的样子。
耶律阮道:“赵兄弟,寡人问你一句。”
“陛下请说。”赵匡胤此时心里还打着鼓,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契丹皇帝对自己太好了,无数次的怀疑耶律阮没安好心,但耶律阮的客气不像装出来的,更何况此时的耶律阮位高权重,他想要杀赵匡胤太简单了,根本没有必要拐弯没角。
“赵兄弟,寡人就想知道中原人的想法,若是由赵兄弟坐了江山,你会向出兵攻打契丹还是会先出兵攻打南唐或是蜀川?问聪明人反而无法得到最真实的回答,我看赵兄弟性格耿直,一定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所以才想要问一问赵兄弟,如果是由你登基称帝的话,会先做哪件事情?是先对外,还是先安内?”
耶律阮这样说让赵匡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原来他是想问比较笨,但却有些实力的汉人,想知道汉人得势之后是要先安内还是先对外。不过不好,耶律阮说了是因为性格耿直,并不是因为笨……或许耶律阮真正想知道的就是性格耿直的郭威到底会如何处理吧。
赵匡胤不喜欢说谎,立刻道:“回陛下,小人认为还是要先安内,再对外。中原自己都不团结的话,如何对外?若外敌强大,自然应该先出兵克制拖延,平定内乱后,再以全力对应。若外敌弱小,威胁不大,便能全力平定内乱,再征外敌。”
耶律阮点了点头,赵匡胤说的很好,他的性格就是先对内,再对外。所以他能找出很多种理由来说明这件事情的正确性。其实并没有什么对与错之分,只是个人性格的问题。
耶律阮也安心的点了点头:“这么说,中原人还是想要先对内,再对外。赵兄弟,以你对郭威的了解,他又会如何做呢?”
“回陛下,以小人对郭威的了解,他不会主动发起战争,不管如今大周有多强大,郭威绝不会主动出征,除非有人招惹,郭威会更愿意发展经济,让百姓安居乐业。所以只要不惹郭威,郭威就不会对任何人出手。但是……如果敢惹郭威的话,他的脾气一上来,谁也拦不住。”
耶律阮听了赵匡胤的话缓缓点头,随后转头看着宗信,宗信的脸色早就已经恢复平静,仿佛天下之事对他来说毫无关系。
耶律阮相信,只有宗信知道自己与赵匡胤谈话的意图,所以白天的时候宗信的脸色才会如此难看,如今恢复平静或许也只是看开了。但正因如此,耶律阮更相信自己猜得没错,虽然他没有宗信那样能掐会算的本事,但是在聪明才智上,也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