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延钊道:“快请。”
“得令。”
曹芸道:“主帅,此人……”
“一定是郭威命人穿上他的官服让此人来我军中谈判,只是……郭大人的眼光应该不差才是,怎么会选一个不像当官的人来传信?其中必有缘故,找他来好好问一问。”
曹芸和曹彬都不怎么说话,他们不想暴露身份,也不想与这个慕容延钊多说什么。因为曹芸和曹彬都感觉等郭威来到潼关,此人必死无疑。
没过多久,传令兵把一个人带进慕容延钊的营帐之中。营帐里的三个人一看就感觉郁闷,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做官的材料,一脸土气,分明就是种地的农民,能认识几个字就已经了不起了,更别说他一身弯腰驼背,根本不会武功。郭威怎么能选中这种人传信?
王溥拱手道:“敢问哪一位是慕容延钊?”
“本主正是慕容延钊。”慕容延钊原本想好好迎接这个人,想不到竟然来了一个农民,立刻坐回自己的位置,一脸不满,根本不想给他面子。
王溥一眼就看出慕容延钊的态度,因为这种态度他见过不少,甚至就连传令兵对他也是这种态度。王溥并非心眼小,不过对慕容延钊这种态度非常不满,好歹是一军主帅,竟然以表象观人。
王溥轻笑道:“本官乃宗信大师册封宰相王溥,无论往后天下谁主沉浮,本官必为宰相之命。宗信大师早就算定你慕容延钊目光短浅,所以命本官给你送上一封书信,看不看还请自便。”
王溥也来劲,将书信往地上一扔,转身不看在场三个人。
慕容延钊都快气疯了,一个种田的农民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但此人送来宗信大师的书信,不能不看。而且宗信大师亲自册封,此人往后必定是宰相之命,若非如此真想把他拖出去砍了。
其实王溥刚进营帐的时候慕容延钊就准备把他拖出去砍了,他现在这个态度反而让慕容延钊有些害怕。刚才是准备,现在只是想一想。
慕容延钊给曹彬使了一个眼色,曹彬虽然不爽但此时只有他的身份可以捡起这封信,然后递给慕容延钊。
慕容延钊打开书信一看,上面就写着‘不准攻城’四个字,而且慕容延钊认出这是宗信的笔记。最让人害怕的是,上面盖了印,是郭威的夜王令。
慕容延钊忽然背脊发凉,他害怕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宗信带着郭威去找了雷洪,慕容延钊是少数知情人之一,他知道宗信是雷洪的第三个儿子雷天勇,如果雷洪全力支持,根本不需要其它兵力,单凭雷洪就能直取开封,助郭威登基称帝。
王溥已经证明了他的身份,他不是郭威选中的人,而是宗信选中的人。虽然不知道宗信为什么会选中他,但高人行事高深莫测,慕容延钊也不想多猜,反正知道这件事情不寻常,必须要好好斟酌才是。
王溥冷笑道:“哼~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围攻潼关。慕容延钊,我也不怕告诉你,只要你下令攻城,必死无疑。而且还用不着等郭大人带兵来袭,当晚就会命丧黄泉。”
“这……怎么可能?”慕容延钊相信,如果郭威来到潼关的话,这条命估计就没了一大半。但郭威不来的话,谁能威胁到自己的性命呢?
曹芸和曹彬两个人听的满头大汗,他们最害怕的人就是宗信,因为他们俩亲眼看见宗信带着郭威一家人飞离开封。对宗信的传说深信不移,由其是这种情况之下,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曹芸和曹彬早就准备好了,如果慕容延钊真要攻城的话,就找个机会把他给杀了。然后就说主帅攻城之时不幸身亡,蛇无头不行,曹芸和曹彬就可以不用继续攻城。
反正来一个主帅他们杀一个主帅,一起拖延到郭威带兵来到潼关,这样他们就可以表明真实身份了。
这还只是一个想法而已,他们并没有付诸行动。宗信竟然先一步知道他们的计划了……这种人太厉害,根本得罪不起。原本曹芸曹彬父子两只是希望与亲戚郭威相认,借他的势力发展自己的地位,现在他们更担心的是宗信,绝对不能与此人为敌。
俗话说的好,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但这个敌人连自己的想法都能算得清清楚楚,与这种对手争锋绝对死路一条。
慕容延钊很好奇的看着曹芸和曹彬,随后小声问道:“是你们俩打算要杀我?别否认,你们冷汗都下来了。”
曹芸尴尬道:“主帅,刚才你不也这样想吗?大家都是一路人。你也是准备害死我,然后说军中无主将,所以不攻城。我的想法也差不多,军中无主帅,所以不攻城……就看谁先下手。”
“无耻。”慕容延钊同样惊出一身冷汗,这个王溥代话不是帮助潼关柴荣,反而是为了救自己一命。
其实慕容延钊也想过,实在没有办法就试探性的进攻。如果真这样做的话,曹芸曹彬两父子就得把自己给杀了……这样就可以向陛下交待,他们可以围城但不想攻城。
慕容延钊也是如此,围城不会结仇,但攻城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自然会结仇。他们都不想和郭威或者宗信结仇,当然都不想攻城。
慕容延钊也不怪曹芸有这种想法,其实自己也差不多,原本打算害死曹芸作为借口按兵不动,要论卑鄙大家平分秋色,但要论武功……这两父子就远胜自己了。
慕容延钊也是郁闷,如果将军和先锋换两个武功差一点的人也行,自己早就把这两人给弄死,然后回禀将军因打探消息失手被杀,没有将军只能暂时按兵不动。但是曹芸和曹彬两父子的武功太高,他们想杀自己并非难事。
第二百八十六章 王溥送信
“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有按兵不动,围住潼关的兵力我们还是有的。”慕容延钊道:“曹将军,以后这种事情大家还是开诚布公,也免得本帅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曹芸点头道:“对,就应该开诚布公……反正我也没真打算为了一个官位丢了性命。我来从军只是为了报效天下,为了杀契丹人。如今契丹已经退兵,我原本就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不过当官总比种田要好一些。实在不行的话,我宁愿回乡下种田,我也想因此得罪郭威和宗信,你知道他们多厉害吗?”
“知道知道。”慕容延钊怎么会不知道宗信和郭威的厉害?而且他知道的远比曹芸更清楚,因为他就是宗信是雷洪第三个儿子的知情人。虽然现在曹芸就已经很害怕宗信了,但实际上宗信还要比曹芸想像中更恐怖。
慕容延钊看了看王溥,又看了看曹芸随后道:“曹将军,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就别讲了……我大概猜到你想说什么。”曹芸看见王溥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慕容延钊一定会想到自己身上。自己对外宣称以前是务农,因为契丹入境才希望入伍报效,但其实曹芸根本没有做过农活,就算穿上农家衣服也不是农民,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是谎话,曹芸只是想隐瞒身份,在此之前曹芸的背景一定不干净。
慕容延钊再看这两人的长相,一脸凶恶,而且武功颇高,不用说他们以前一定是当土匪的。
王溥与曹芸都自称务农出生,但曹芸说话做事彬彬有礼,身上非常干净,没有弯腰没有驼背,甚至没有一丝乡下的气息。
但王溥不同,纵然穿上郭大人的官服也像是一个农民。曹芸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被看穿,所以就当默认,也不想多作解释。
“主帅,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按兵不动呗。”慕容延钊道:“就是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处罚我们。我是真不愿意掺合进来,陛下非得让我带兵围住潼关。陛下也真是的,为什么偏偏要去找郭威的麻烦?老实一点当皇帝不好吗?”
“这件事情我还真得劝你一句,郭威功高盖主虽然忠心耿耿,但哪位君主不是这副德行?卸磨杀驴,鸟尽弓藏。更何况陛下将不久于人世,他只有亲手杀了郭威,夺取郭威体内的赤帝真元才能活下来。如果他不去抢郭威体内的赤帝真元,那就只有对赵阀、宋阀、雷王府三处正面对抗。相对于这三方势力来说,杀郭威是他唯一的选择。”
曹芸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因为当时他就在现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只能说刘承祐原本就是逆天而行,谁也没有办法。
慕容延钊道:“其实这件事情我也知道,只是……一个人的阳寿几时乃天注定,他就不能认命吗?当皇帝不能太自私,把江山传给有能之人,自己退位安享最后的荣华富贵岂不是更好?”
曹芸点头道:“如果不换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杀郭威……”
任何人都是自私的,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如果有办法可以让自己多活几年,当然会选择活命。更何况刘承祐是皇帝,他要杀的人只是郭威而已。其实对于这件事情来说,刘承祐本身并没有错。
所有人都非常清楚,刘承祐错就错在对郭威的家人下手。如果他只杀郭威,以郭威的性格来说,真的会自愿献上他这一条性命。只要不威胁到他的家人,郭威不会反抗。
郭威之所以现在造反完全是因为他害怕,害怕自己死后刘承祐会斩草除根,杀光自己全家。
按理说刘承祐没有必要杀郭威全家,但刘承祐就是这种性格,他不斩草除根自己心里不安。更何况郭威的两个儿子一个养子都让刘承祐感觉害怕。柴荣其实很有本事,郭威至今为止都是一个莽夫,如果没有柴荣在他身边打点一切,或许很多事情都成不了。刘承祐知道柴荣是一个难缠的角色,善于经营发展,攻于心计,况且武功也不差,这样的人留下就是一个祸害。
除此之外,郭威两个亲儿子也让刘承祐非常担心。其中一个是宗信的入室弟子郭信,如果他学会了宗信一半的能耐,想要灭掉自己可说轻而易举。另外一个就是郭侗,他的性格与郭威如出一辙,极有可能变成另一个郭威,这种人放着也是一个定时炸弹。
刘承祐原本就是一个小心眼,他绝不允许这些祸害留下,所以必须要斩草除根。但他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就因为他这种性格。如今郭威造反,正在长安组织反攻开封,照此下去只怕众判亲离,刘承祐孤军奋战死路一条。
宗信的叛变与郭威的造反已经注定了刘承祐的失败,因为刘承祐失去作为一个君主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