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我介绍，新地董事长郭德胜，二股东陆致远。”
唐信对郭德胜笑了笑，对陆致远躬身道：“陆爵士您好。”
陆致远摆手道：“唐主席客气了，私人场合不提爵位。”
唐信不依，“女王三年前颁过授权令，下级勋位爵士可以在适当场合挂上颈章，英吉利公民见之必须恭谨以待。”
沈壁附和道：“这个我记得，确实有这道授权令。”
陆致远大觉尴尬，“我是晚辈后生，断不敢在你们面前显摆。来，坐吧。”
四人落座，陆致远叫来服务员点单。
等服务员走后，陆致远打量唐信，只见他鼻挺口阔，满脸正气，年近五旬却精神抖擞。
唐信摆摆手，开门见山道：“不用开口我都知道你们寻我为了什么。这里我有必要事先申明，地铁公司是官办公司，其筹资兴建、营运经营等都得按商场法则进行。这次港府以地皮原价优惠批售给地铁公司，坚持全部用现金支付。所以我不会偏袒任何公司或财团，这里面包括与我交好的置地公司。我的态度就是这样，你们如果觉得还有必要进行这顿晚餐，咱们继续。”
陆致远抚掌赞道：“我拜托沈先生约你唐主席出来，不是为了走后门或者私相授受，只求你公平公正公开，输也让我们输得心服口服。”
唐信看了看沈壁叹道：“你们找我的时机恰到好处。知道吗？来之前我还在公司发了顿火，有人私下跟招标公司接触，不但泄露各公司标底，还想强行更改结果。”
“谁？哪个公司？”郭德胜脱口问道。
唐信刚想说话，服务员上菜。
桌上美味佳肴琳琅满布后，唐信拿起餐刀，“说实话，置地公司在本次招标第一轮就被刷掉了。这次招标的最有力竞争者就是你们新地和长实，因为只有你们考虑到了我们的实际困难，提出先给我们大数额现金，然后都答应上盖商厦全部销售，利润都打破了对半开的惯例。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是不是私下商量过？”
陆致远拍胸脯道：“我们绝对没有私下接触，不知长实的商厦销售利润分配比例是多少？”
唐信又瞥一眼沈壁，犹豫片刻才道：“他们拿49%，比你们高一个百分比。所以李家诚很不服，想要拉拢公司高层改变结果。”
郭德胜看着陆致远，心里佩服到了极点。
李家诚果然使出瞒天过海的伎俩想要浑水摸鱼，若不得陆致远提醒，自己这次真的会让煮熟的鸭子飞掉。
陆致远淡然道：“那只能怪他们自己没有想远一步。”
唐信点头道：“对，你说的没错。但高层有人真的被李家诚的如簧之舌鼓动，想要更改标底。”
“您不会坐视不管的，对吗？”
唐信不答，而是微微笑道：“你们知道吗？长实给中环金钟两个车站的上盖物业分别取名为环球大厦和海富中心，你们……”
“我们取的名字是致远大厦和胜景中心，还不错吧？”陆致远胸有成竹地笑道。
沈壁捂脸道：“上帝啊，太难听了。”
唐信拿餐刀点了点陆致远，“说实话，真的很难听。”
郭德胜“噗”的一声吐出嘴里的茶水，“我们抓阄选定的这两个名字。”
陆致远满脸通红，三人哈哈大笑。
第二日，陆致远到大酒店检查一番后前往和记国际坐镇。
他组织公司骨干开了会议，一再苦口婆心地强调和记国际最可贵的是人才，要求公司必须齐心协力共度难关。
“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不能抛弃或者忽视各个岗位的精英人才，这是我们最宝贵的一笔财富，如何对待他们听取他们安抚他们任用他们是和记国际的重中之重。”
所有骨干职员听闻陆致远的讲话后热泪盈眶，个个生出舍身为君之心。
香港还有这么重视人才的老板么？君待臣有礼，臣事上以忠，这是千古名训啊！
但私底下跟李察信对话时，陆致远是这样说的：“你也知道，我不可能舍弃大酒店来这和记国际履任董事长。所以，公司今后全靠以你为首的年轻外籍精英来挑起大梁，祁德尊毕竟年岁不轻。你要有清醒头脑应对难局，要有自己的想法和思路，好好干吧，我看好你。”
而对夏伯殷和韦彼得，他是这么嘱咐的：“在我眼里，你跟李察信和韦彼得（夏伯殷）都是公司不可或缺的支柱，一旦祁德尊卸任，你们三人肯定会组成公司三巨头。我始终在你背后默默支持，外籍职员只有你们能够安抚，所以好好干吧，让我看看你的潜力有多少。”
李察信、夏伯殷和韦彼得三人在谈话后个个心花怒放满意而去，丝毫没注意陆致远嘴角诡秘的微笑。
霍静安的办公室里，陆致远对莫南寻道：“该做的我都做了，收编人才的大任就靠你了。我不许一个人才流失，听明白没有？要么去黄埔船坞要么来我陆虎集团，反正一个都不能少。静安这里，好好规划地产业，相关的人才也要物色好，在香港不做地产确实是种浪费。”
莫南寻迟疑道：“有个人，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谁？”
“马世民。”
“英国商人？”陆致远隐约觉得耳熟。
“对，在怡和销售空调。上次来我们和记推销，此人能说会道，很多观点跟老板暗合，不过就是没有文凭。”
陆致远沉吟道：“松下幸之助曾经说过，造物之前先造人才。企业向前发展，不同阶段需要不同人才，你只管不拘一格去选，并不限于和记内部，静安你也是，明白吗？”
莫霍二人频频点头称是。
第十四章和记电讯
4月4日，地铁公司董事局主席唐信与新鸿基地产董事长郭德胜签订中环站上盖发展物业协议。
金钟站上盖物业协议，双方约定日后签订。
当晚，地铁公司召开新闻发布会，唐信对众记者侃侃而谈：“新建成的致远大厦将不出租任何一间房产，而是逐层售与民众。这次的招标竞逐非常激烈，我们对每一份标书都有认真揣摩过，最后一致认定新鸿基地产的标书最具吸引力。它力主将商厦销售所得由地铁公司与新鸿基地产分享，地铁公司获得的利润分配比例达到了惊人的52%，这让我们无法拒绝。”
脸色铁青的李家城在办公室里眺望远方一言不发，身后的盛颂生、周谦和、洪晓莲以及欧文等人呐呐无言，不知如何劝慰。
“老板……”盛颂生忍不住开口道。
李家城背对众人摆手，“我没事，丁成怎样了？”
盛颂生黯然道：“他被唐信抛弃了，听说即将外调。”
李家城转过身来沉痛道：“是们我害了他，颂生你去表示一下歉意。这次招标让我学到了很多，没想到陆致远居然考虑得那么深远，这不得不让人心服口服。现在我们把虎豹山庄的合同履行吧，然后全力攻击九龙仓，谦和你帮我约包爵士出来，我要跟他面晤。”
洪晓莲问道：“可华人行……”
李家诚阻止道：“华人行我们不参与了，沈壁不管新地集团中标与否都会把这个项目给它，这个显而易见。”
“就因为陆致远？”
“没错，这小子是我的命中克星，咱们还是少跟他斗为妙。”
周谦和点头道：“我听说他对九龙仓倒是没有觊觎之心，咱们或可一战功成。”
“真的么？”李家诚大喜道：“我还怕又碰到他呢，他不是有5%的九龙仓股份么？”
“是真的，他曾说一人不可独大，雨露须得均沾。”
李家诚点头道：“这是个可怕的对手。”
盛颂生问道：“因为他懂得克制？”
“对，进退有度，常人做不到。”
港岛一座别墅里，年富力强的苏格兰人纽璧坚挂断电话后哼了一声，抓起身边的花瓶砸在地上，“我好歹也是太平绅士，为怡和置地辛苦这么多年，你动不动就要踢走我？瞧你们凯瑟克家族又做了什么？只知道撤资撤资，海外真比香港好？一群白痴废物，只知道吸人血的寄生虫……”
陆致远脖颈夹着话筒，看着电视上的新闻发布会慵懒地说道：“所以后面的华人行我就不再跟踪了，你安排人跟沈壁保持联系。此次中标后新地集团尤其需要对地产同行和气拉拢，千万别无谓树敌。当然，你是我叔，这些我不说你也知道。”
郭德胜带着醉意激动道：“阿远，谢谢你，我从未想过自己能一飞冲天杀进中环。现在回想起来，今日所有的成功都开始于那个夜晚，我郭德胜永生不忘。”
挂断电话后，陆致远不禁神思恍惚。
那个夜晚发生的事，远不止献策郭氏，还有那个女人，走进了自己的心里。
要不要去找她？她在做什么？
何正峰进来禀告：“老板，黄金富已经找到。”
陆致远收拾心情问道：“他在哪？”
“旺角。”
“走，咱们去看看。”
旺角东南一个旧楼小区里，三个煤棚联成一片，十来个传呼操作员戴着耳机在不停说话。
何正峰上前问话，一位操作员摆摆手，对着话筒又说了几分钟才卸下耳机问道：“你们找谁？”
“黄金富在哪？”
“找我们老板啊，”操作员指着楼梯口道：“从那里上去，一楼就是。”
陆致远站得远远的，见这些操作员工作兢兢业业无人偷懒，心里很有感触。
两人顺着楼梯口上楼敲门，一人过来开门。
“你们找谁？”其人干瘦中透着机灵，正是黄金富。
陆致远见他五年过去相貌不变，不由笑道：“还记得我吗？”
黄金富疑惑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你认识我？”
陆致远比划着道：“五年前，我在街上碰到你，买了三台传呼机。”
黄金富双手一拍，“我记起来了，这么多年过去，我再没见过你这般豪爽的顾客，一次买三台传呼机。”
陆致远笑道：“不过你好像并不欢迎我。”
黄金富急道：“哪有？”转而看看自己才反应过来，“你看我真糊涂，来来来，请进。”
三人进屋，只见里面杂乱不堪，正中摆着一张桌子，上面堆满用坏的传呼机，一根通电的烙铁散着松香的味道。
“我这屋子够乱的，茶也没有，只能清水招待。”
陆致远摆手道：“无妨。”
黄金富端来两杯清水，落座问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找我有事？”
“我姓陆，下面的传呼台是你经营的？”
“对，我自己搭建的。”
“生意如何？”
“混口饭吃还算过得去，你问这个作甚？”
陆致远笑道：“我当年买你的传呼机，觉得你这人不错，咱们合伙做生意怎样？”
黄金富疑惑道：“找我？就为五年前的一面之缘？”
陆致远解释道：“我觉得你在电信专业知识方面懂得挺多，所以......”
黄金富打断道：“前面不远就是东南学校，里面学习无线电的一大把，你怎么不去找他们？莫不是你寻我消遣？”
何正峰插话道：“我们老板对你感兴趣算你走运，胡乱猜疑做什么？”
“老板？”黄金富越发狐疑。
陆致远实话实说道：“我是和记国际的实际控股人陆致远，找你真是寻求合作，没有恶意。”
黄金富跳了起来，大声问道：“尚海大酒店董事长、国际大导演陆致远？”
“你也知道？”
“我不想知道，可架不住媒体天天狂轰滥炸，你的新闻从来都是头版头条。怪不得我刚才觉得你很面熟，这报纸上天天摆着呢。话说你这么大个人物怎会看重我这个要钱没钱要貌没貌要学历没学历的小人物？”
“缘分吧，你能让我一口气买三台传呼机，足见你头脑灵活销售能力强，这难道不够吗？”
黄金富想了想，“说的也是。你想让我跟你怎么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