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卡莲并没有起身离开，而是忍住了不适，向珀菲科特问道：“布兰德利斯伯爵，我曾经听人提起过您，只是他们对您的评价大多两极分化，一种观点认为您才华横溢，是帝国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另一种观点则认为您是一個肆意妄为的残暴之人，批评您在新夏克市曾经制造了一场可怕的惨案。
您对于这两种评价有什么看法呢？您觉得自己是天才，还是暴君呢？对于您在新夏克市处死的那些人，您有过愧疚或者后悔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向珀菲科特问出这样的问题，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以至于当珀菲科特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但随即她便笑了出来，然后以一种非常深邃的语气反问道：“为什么不能二者皆是呢？我是否是天才与我是否残暴之间并没有冲突不是吗？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天才就必须仁慈善良，而残暴之人就必须愚蠢不是吗？”
珀菲科特的反问让卡莲无言以对，她并没有想过珀菲科特居然会如此痛快的承认自己是个残暴之人。
不过还没有等她再度发问，珀菲科特却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天才，虽然我确实比绝大多数人聪明，我的发明创造就算是给帝国那些庸碌之辈一百年的时间他们也造不出来，但我依旧不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我只是不像他们那样被世俗的纷扰束缚住了自己的灵魂，视线看不到更加长远的未来罢了。
至于说残暴？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我只是比起别人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并且能够对此贯彻到底罢了。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纵使身后留下尸山血海，只要我未曾偏离自己的目标，又何须后悔？
后悔和愧疚，只是那些意志不坚定者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如果一个人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不能坚持到底坦荡面对，他又如何能成大事？”
珀菲科特的话让卡莲感到了震撼，她从未想过珀菲科特的回答居然会是这样。
她想要反驳，但是思来想去却始终说不出任何辩解或者反驳的话来，只能是端起了面前的杯子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不过最终她还是向珀菲科特问了一句：“可是杀掉了那么多人，还是你亲手杀掉的，你真的没有任何想法吗？他们当中万一有无辜的人呢？”
上一次发生在新夏克市的惨案死伤者众多，时至今日这件事的后续影响依旧在持续，卡莲也不免深受其影响。
“何为无辜呢？当两个国家发生战争的时候，你认为民众就是无辜的吗？”珀菲科特看向了卡莲，忽然觉得她很天真也很幼稚：“国家发动战争，获得的好处和利益是整个国家每一个国民都可以享受到的，那些路多来的财富或许没有分配到每一个人手上，但当国家富强之时，每一个普通人也都在间接的享受着其所带来的好处。
而他们所贡献的每一分税金、完成的每一件工作，不也都是在为战争做着贡献吗？他们无辜？无辜在哪里？只因为他们没有拿着武器走上战场？
不，他们每一个人都和战争息息相关，男人是预备的兵源，在国家有需要的时候会被征招上战场，女人是战时的劳动力，可以为战争生产军需、提供后勤保障。
老人和儿童同样也是一个国家战争潜力的一部分，只不过他们并不像成年人那样贡献的那么多而已。
所以无辜？什么算是无辜呢？当雪崩落下的时候，没有任何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第205章 挑明身份
珀菲科特的一番话让卡莲无言以对，虽然她并不赞同珀菲科特的话，但内心深处却也明白珀菲科特说的都是事实。
就好像新大陆殖民地要闹独立，虽然乍一看那些并不想反对帝国统治的人或者对谁统治新大陆都无所谓的人都是无辜的，但是当独立的浪潮真的开始席卷整个新大陆的时候，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如果独立成功，那么他们即便不支持独立，也会受到殖民地独立所带来的影响。
这当中有好的部分，自然也有不好的部分，可以说是和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的，也是每一个人都无法置身事外的。
就如同珀菲科特所说的那样，战争中他们就是兵源，就是后勤补给的来源，也是战争能够继续打下去的基础。
当雪崩落下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那些所谓无辜的民众，他们或许没有主观的去影响这一切，但当殖民地独立发生的时候，他们过去所做的选择，其实都在无形当中促成了整件事的走向。
就算那些只是被动接受的人，只要他们是新大陆人，就无法在这件事上置身事外，更不用奢谈无辜。
当卡莲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忽然也能够理解珀菲科特为什么是这样一种态度了。
因为对于珀菲科特这样的帝国贵族而言，新大陆是帝国领土，所有参与独立运动或者支持独立的人都是帝国的敌人，他们之间只是你死我活的敌我关系，并不存在什么无辜。
【或许我不满的，仅仅只是她采用的手段是如此残酷吧？】
卡莲在心中这样想着，但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珀菲科特，她实在是很难将眼前这个美丽动人的小姑娘和谈笑间把人变成石像的血腥伯爵联系起来。
想到这里，卡莲忍不住向珀菲科特问道：“伯爵小姐，通过和您的交谈我觉得您并不是一個残忍的人，可是为什么您要用那样的手段来对待那些被您抓住的独立运动支持者？
即便是按照帝国法律，他们也不应该被……我是说被那样残酷的对待，您难道没有更好的方法吗？”
在卡莲看来，即便支持殖民地独立，在法律上也应该是被判处监禁或者流放，最严重不过是被绞死，但珀菲科特对那些人的处刑很明显已经超过了法律上最严重的判罚，甚至可以说十分的残忍。
如果是在过去的封建时代，贵族领主对待自己的领民确实可以用什么方法都可以，但即便如此也依旧会很少有贵族采用如此残酷的手段。
所以卡莲很想知道，自己面前这个看起来应当是一位十分善良的贵族小姐的珀菲科特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面对这个问题，珀菲科特饶有兴致的看着卡莲，但却没有正面回答。
她只是摸了摸自己带着手套的左手，随即无奈的叹了口气：“无知之人会质疑我杀死他们的决定，但若是了解便会明白我无权让他们活着。
关于这件事我不想解释，这是我所必须要背负的责任。”
说到这里，珀菲科特转头看向了卡莲，对她语重心长的说道：“我无法向你解释太多，你只需要知晓在未来三年之内帝国需要新大陆殖民地的安定，为了保证这一点帝国会不惜一切代价，包括向新大陆投下温压弹。”
珀菲科特的这番话让卡莲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透脑门，整个人都在头皮发麻。
她当然知道温压弹是什么东西，那是珀菲科特制造的超级武器，据说首次实战中仅仅只是投下数枚就将弗朗斯等三国的首都摧毁，造成了数百万人的死伤。
报纸上当时长篇累牍的进行了报到，那些记者用十分夸张的手法描绘了温压弹投下之后的城市，把那形容成了人间地狱，而温压弹也被描述成打开地狱之门的武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珀菲科特的名声过于两极分化，也正是由于温压弹的出现。
支持她的那一派认为这是帝国武力强大不可战胜的表现，珀菲科特这是位帝国增添一种高效结束战争的手段。
他们还认为有了温压弹的威慑，其他国家必然不敢再对帝国轻易挑起战端，这将为帝国带来长久的和平与繁荣。
但有人支持就会有人反对，就如同在帝国内部有人反对珀菲科特一样，新大陆同样有一派人认为这种武器过于残忍，珀菲科特简直就是地狱里的恶魔，她在用邪恶的巫术杀死全父的子民，把他们的灵魂献祭给地狱。
甚至有人谣传，被温压弹杀死的人灵魂永远到不了天堂，只能被拽入无尽地狱，永生永世的遭受火焰的折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谣言反而加大了温压弹的威慑力，毕竟这个时代宗教信仰还是很流行的，大多数人也都对宗教深信不疑。
所以不能上天堂这个威胁对于很多人来说，还是挺严重的。
“帝国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对新大陆使用温压弹？”卡莲并不怀疑珀菲科特所说的话，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珀菲科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真诚和认真，也能够感受到她内心并不愿意这么做，但一切却并不能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谁知道呢？也许他们只是想开发北境？也可能是这个世界即将毁灭呢？”珀菲科特开了个玩笑，并没有告诉卡莲答案，但也不是没给她暗示：“如果你能够细心观察，就会发现隐藏在表面之下的真相，或许那很残酷，残酷到了你不愿意相信。”
说完，珀菲科特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于是也就没有再和卡莲兜圈子，而是挑明了她的身份：“好了，怪盗小姐，闲谈就到此为止吧，我现在需要抓捕你归案了。”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是怪盗！”卡莲赶忙反驳着，但却也没有感到什么太大的意外，毕竟珀菲科特的种种异常举动都说明她其实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她不愿意承认也只不过是嘴硬罢了。
第206章 对决
面对不愿意承认的卡莲，珀菲科特无奈的摇头道：“卡莲小姐，你身上的炼金道具实在是太显眼了，作为一位炼金术士我想要无视都做不到。
而且你用的香水也暴露了你的身份，前天晚上你偷我的东西的时候，这股味道就已经沾染在我的点金棒上了。
所以束手就擒吧卡莲小姐，我并不想做一个辣手摧花的人，就像我说的，像你这样娇柔的花朵应该细心呵护才是。”
然而回答珀菲科特的却是一颗爆炸的烟雾弹。
对此珀菲科特并没有感到意外，她甚至没有因此而起身，只是大声对着会场内喊道：“所有人留在原地，不要乱动，小偷跑不了。”
只是珀菲科特能够镇定自若，会场内那些受邀而来的各界名流们却并不能做到如她一般镇定。
卡莲甩出的烟雾弹并不仅仅只是在珀菲科特身边爆开，她似乎提前就在会场内洒下了陷阱，此刻一同爆炸的烟雾弹瞬间扬起了大量的白烟，遮蔽了会场内绝大多数人的视线。
显然，这位怪盗小姐虽然搞不出来熄灭所有灯光这种操作，却可以用其他手法来遮蔽所有人的视线。
但珀菲科特的视觉却并没有受到影响，全知之眼的力量足以让她的视线穿透这些迷雾，看清她所想要了解的真相。
不仅如此，即便是她原生的那只红眼也不是只有常规光学视野的，在烟雾扬起的瞬间她的眼睛就自己转化成了红外视觉，让烟雾的遮蔽效果化为了无形。
毕竟卡莲使用的烟雾弹只是很普通的发烟弹，散发出来的白烟除了发烟量比较大之外，甚至不具备红外遮蔽功能，温度也很低，可以说对珀菲科特的干扰几乎是等于零。
所以珀菲科特能够清楚的看着卡莲在甩出烟雾弹之后飞快的换掉了身上并不方便活动的华丽长裙，然后从手腕射出了一道勾爪钉在了会场的天花板上，整个人便从座位上荡到了会场中心的站台上。
她双脚用力踹翻了笼罩在飞行石上的玻璃罩，然后一把抓住了那颗蓝色的宝石。
然而就在她认为已经得手，准备收拢自己手上勾爪的丝线，拉动自己向着早已侦查好的逃跑路线撤离的时候，她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勾爪丝线回收力道突然变大了，拉得她整个人偏离了预定的轨迹，直接飞了出去不说，还差点就把她整个人砸在墙上。
卡莲顺势一個翻滚，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却发现她仅仅只是正常的用力，整个人就如同陀螺一般旋转起来，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自己根本不能落地，整个人都诡异的飘在了空中，任何挣扎都只会让她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掌控。
她试着再次发射勾爪，但回收勾爪丝线的力道依旧拉的她整个人在天上乱窜，根本没法找准方向。
而此时，烟雾弹所释放的烟雾已经快要散去，卡莲再不能离开的话，她就将失去逃跑的机会。
就在卡莲在慌乱中尝试着在这种仿佛落水了一样的状态下重新稳定自己的身体的时候，突然传来的一声枪响和擦着她的身体飞过的灼热感让她知道有人朝她开枪了。
“怪盗小姐，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刚才那一枪我姑且顾及你陪我聊了这么久没有朝你身上打，但下一枪……”珀菲科特此时已经站在了会场中央原本展台的位置，手中是一把比一般燧发步枪要短的枪，此刻她正拉动枪栓，退出一枚黄铜的弹壳，将另一发子弹推入枪膛。
弹壳坠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而珀菲科特也已经将准心对准了卡莲的身体。
“我才不会束手就擒！可不要小看了怪盗的本事啊！”卡莲此时已经快速的分析出了自己的问题，于是将手中的飞行石果断的扔了出去，果不其然飞行石一离开她的手掌，她就又感觉到自己能够控制身体了，没有了那种诡异的失重感。
这让卡莲顿时明白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这是一块能够让人飞起来的石头。
虽然因为飞行石的影响，让卡莲没能按照预定的计划逃离，但她此刻依旧有着足够的从容和底气。
再度甩出了自己的勾爪，这一次它没有再出问题，而是准确的带着卡莲的身体飞向了她早已预备好的撤退路线，天花板上的一道暗门。
而之前被她甩出的飞行石此时也正飞向这个方向，被卡莲借助惯性连同自己的身体一起撞入了那道暗门之中。
珀菲科特自然没有客气，手中的扳机迅速的扣动，打完了一枪之后接着又是一枪，直到将弹匣里的五发子弹全都打出去了她才停止扣动扳机。
五发子弹，除了第一发她故意打偏之外，其他四发全部命中。
但很可惜，射击窗口太短，虽然四发子弹全中，但卡莲还是成功的撞入了那道暗门之中。
就在众人感到惋惜，觉得这名胆大包天的怪盗就此逃脱的时候，卡莲的身体却从暗门中又再次掉了出来，直直的坠落下来，差点砸到了地板上。
之所以说是差点，是因为她手中紧握住了那枚飞行石，借助飞行石的力量，她虽然是坠落却没有摔得太惨。
只是在落地的一瞬间，四柄钢铁铳枪就已经架在了她身上，将她的身体锁死，只要她敢有任何异动，四台蒸汽骑士足以把她撕成碎片。
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卡莲的两条腿都被子弹命中，虽然不致命却也能让她失去行动能力了。
而另外两发子弹则一发击碎了她手腕上的勾爪发射装置，另一发则命中了刚才卡莲甩出的勾爪将其击碎，使得卡莲无法借助勾爪的力量。
“真是令人遗憾，我本不愿意这么做的，卡连小姐。”珀菲科特走到了卡莲的面前，微微摇了摇头感慨道：“伱的能力确实出色，如果不是我亲自出手恐怕今天你就得逞了！但很遗憾，你还是没能从我手中偷走我的东西。”
说着，珀菲科特掏出了点金棒，点在了卡莲手中的飞行石上，让它陷入了休眠状态之后才把它拿了回来。
而卡莲也一脸不甘的被蒸汽骑士们押了下去，等候处置。
第207章 对话
虽然卡莲的搅局确实令展览出了一点差错，还差点被她将重要的展品飞行石盗走，但最终一切还是按照珀菲科特的预计，得以圆满的解决。
她抓到了小偷，也向世界公布了飞行石的存在。
继飞空艇将人类送上天空之后，另一种能够让人飞起来的发明同样也诞生于珀菲科特之手，已经有人开始将人类飞行之母这样的名号加诸在她的身上。
新夏克市当地的多家报纸受邀参加了这次展览，自然也将飞行石的事情向外界公布出去。
不仅如此，他们还添油加醋的将怪盗和飞行石联系起来，加入了许多臆测的内容写成了小故事，影射卡莲是提前知道了飞行石的存在才来偷它的。
对于卡莲的身份他们也杜撰出了许多离谱的来历，比如有说她是劫富济贫的侠盗的，也有说她是专偷宝物的宝藏猎人的，更有传言她是敌国派来的……
虽然比起珀菲科特穿越之前的原世界那些毫无下限的小报媒体来说，这个世界的新闻媒体想象力并没有那么的丰富，至少他们没杜撰出一篇珀菲科特和卡莲之间因爱生恨的缠绵悱恻出来。
不过即便如此，也依旧让这件事获得了广泛关注，这个消息也在第一时间被传回了旧世界，一下子就让各国的诸多报纸纷纷转载。
尽管到最后消息已经失真，但飞行石的发明却也已经被旧世界的各国所知晓。
朗顿方面自然是发来了急电询问飞行石的事情，对此珀菲科特只是很平淡的表示飞行石目前还不具备量产和实用的价值，并且强调了要制造飞行石就需要贤者之石，以此堵住了军部方面的嘴。
海军因为已经提前得知了飞行石的事情，虽然只是早几天，但也早已经将飞行石视为了海军的禁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