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月。
众人齐聚,好不热闹。
古楼亭台阁,一眼望去,近二十位元婴修士。
这阵仗照比当年的东海城宗议也不遑多让。
首座的太乙带着淡淡的微笑,眯着眼睛,坦然的从众元婴的面容扫过,直到停留在为数不多的两位巅峰修士脸上。
阴姹真君携带神念留影石落座,留影石单独一位,在法力注入下浮现逐喜的面容。
尽管是淡淡虚影,还是从容落座,在失帧闪烁的时候看向首座的太乙。四下目光飞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太乙坐下的那座位是空着的,显然那个人并不在这里。
“欢迎诸位道友来我乾元大中城做客。”
“……”
“丹盟丹辰子到!”
“器盟秋长老到!”
“丹盟器盟来做什么?”元道盟的朱显宗眉头皱起,说话的时候看向远处的他们元道盟的盟主。亓元来到大中城之后反而没有最初那么急切,懒洋洋的瘫在座位上,端着酒樽看向殿门外出现的丹器盟修士。
“摘果子?”
“他们摘不了。”
说着,御兽宗的元婴真君同样伸展目光往太乙真君哪里看去,实际上他看的也是首座之下的那个空出的位置,那里本该坐着一位修士,一位赤发黑袍的修士。在他们初次抵达大中城的时候他们见过这个人。
至于现在这个人在哪儿。
太乙知道,金鳌也知道。
因为金鳌真君就在古楼的后门门槛处寻到了走来的这个人。
金鳌印象中的涂山君并不傲慢,低调的让人意外。
难以想象这样实力的修士会在星罗海籍籍无名,只不过经此一役,别的不敢说,合欢宗和御兽宗肯定真切的见识过涂山君的实力。金鳌真君走到涂山君的身前,说道:“太乙跟我说过会让金鳌宫搬离幽魂海。”
涂山君略有诧异的仰头颔首。
“不。”
“我得意思是,我愿意放弃这个条件。还请太乙道友入驻合欢五域吧。”
涂山君皱起眉头,他以为这是金鳌的以退为进,于是正色说道:“道友不必担忧,我宗一言九鼎,答应你的事情绝不食言。我宗也不会插手金鳌宫的运转,五域之地很大,承载几宗或是几家……”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迎上的却是金鳌的笑容。
那笑容带着意味深长,甚至几分惊讶。
随后便是释然和寻常的笑意,摇了摇头道:“道友说的我当然信,只不过……。”
“什么?”
“没什么。”
“太乙的运气真好啊。”金鳌长叹一声,接着不再多言而是甩下住脚的涂山君往正殿走去。
涂山君沉思许久。
这怎么一个两个都当谜语人。
就不能将事情摆在明面上,大家就事论事,这样岂不是痛快,这样就说个半截谁猜得到什么意思,还容易滋生误会。
涂山君倒也不好奇,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太多无用。
不过一想起要听那些长篇大论和争抢利益的话术,他就觉得头大。
做为宗门老祖又不得不来。
“吧嗒!”
铁靴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黑袍赤发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第665章 思想
2023-08-02
来人很是低调。
只听得铁靴落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没有强势的威压,也没有恐怖的灵机,倒像是个身着寻常道袍的普通道人。
然而,在吧嗒声响落下时,原本略显喧嚣的正殿骤然安静,寂静如林,就好似空气都为之凝滞。直到道人越过后堂长廊,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苍白脸,赤发垂。
双角归拢如髻。
微微拱手,并未说话,走到首座下的那块方桌坐下,便像是个老人家一样眼观鼻鼻观心。
赤脚的太乙微微颔首起身,举起酒樽,意气风发朗声道:“值诸位道友汇聚于大中城呢,我太乙实在三生有幸,这一杯,敬道友。”说着举给习案而坐的众多修士,每一个都是一方巨擎,星罗海有头有脸的人物。
“太乙道友说的哪里话,还是我等沾了太乙宗的光。”
“说的不错,太乙宗立宗不过四五十年,却已展大宗风范,我等有幸瞻仰大宗崛起,才是幸运的那个。”
“……”
一番敬酒宾客尽欢。
就算是合欢宗的修士也得捏着鼻子听从安排,别管是巅峰大真君还是后期修士,全都安安静静的等在那里,其次就是御兽宗,不过和合欢宗不同,御兽宗的底气似乎更足,也没有表现的那么见不得人。
至于丹盟器盟的两位能说的上话的修士则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
元道盟确实没有像金鳌宫这样与太乙宗一块死战,却也出手立功,甚至做出夹击合欢宗联军的决定,他们丹盟器盟则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在那位黑袍道人的看顾下,他们也不敢在庆功宴高声言语。
然而,说起这一战最大的功臣,金鳌宫。
代表着金鳌宫的金鳌真君则一反常态的神色淡然,按理来说老乌龟该是最兴奋的那个,毕竟打下如此地盘,一朝脱身幽魂海,从此游龙离浅滩,大可施展拳脚。
谁想到,老乌龟屁股坐的这么安稳。
不争功、不自傲,只是平静的拿起酒樽,在该喝的时候喝,在不该喝的时候将之放下。
金鳌真君都不说话,他们就更没有说话的资格了。
日暮。
夕阳西下。
御兽宗的当家人,也就是那位幻灵大真君使用手帕擦了擦嘴,环视一圈。
这一宴,非势力的核心不可参加,在坐的哪一个不是元婴修士。其中元婴初期和中期都没有什么资格接话说话,唯有大真君才能说上两句。
在幻灵大真君看去的时候,肩膀上的绿龙也瞪大眼珠,快速转动。
“我宗败了,愿遵守协议赎回我宗兽王,以及灵舟群和一众门人弟子。明人不说暗话,太乙道友,开个价吧。”幻灵大真君最后将目光挪动到太乙那里,眸光肃正,不偏不倚,像是没有看到首座之下的黑袍道人似的。
太乙微笑道:“幻灵道友爽快!”
逐喜眼见幻灵开口也接过了话茬,拱手道:“我合欢宗愿意承担此事的所有后果,太乙道友也莫要藏着掖着了。既然是商议,更该互相坦诚一些,我等活了这把年纪,该考虑的事情已不多了,不如都磊落一些。”
太乙点头随即看向不远处的金鳌真君,又看了看正饮酒的亓元,目光落在丹盟和器盟的大真君身上,晃了一大圈才终于转回来,正色道:“如今天下大动,闾皇宗西迁,我等小宗唯有联合起来才有活路。”
“不像是幻灵道友,有御兽宗这般强大的上宗做依仗。也不像是逐喜道友。听说东荒合欢宗得了闾皇宗不少苍茫之地,道友想必还是愿意认祖归宗的,说不得能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如此的话留下的五域之地正好让我等施展筋骨。”
逐喜暗自叹了一口气,听不到的时候感觉忐忑,现在终究还是听到,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地,只是却怎么抿都不是个滋味儿,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做为星罗诸多的霸主之一,放弃自己打拼下来的江山霸业,灰溜溜的夹着尾巴犹如丧家之犬般离开星罗,他实在不甘心。
但是,军事和修行不一样,修行不明白不懂,需要卯足了劲儿的钻研感悟。
军事本质上和斗法比较相似,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现在他们合欢宗打不过。
还没跑成。
因为被抓住了。
至于盟友。
御兽宗的幻灵大真君早早划清了界限,兽王又被扣下,还有巨舰和门人弟子做把柄。
金鳌宫、元道盟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太乙宗走,丹盟器盟上赶着寻来。真可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东海很安静。
两宗也不干涉。
元央域的钥匙确实值钱,却不值得两宗得罪风头正盛的青面老魔。
合欢宗走了,太乙宗补上来,或许实力没有那么强了……,逐喜微微摇头,整体实力稍弱才好两宗继续在星罗称霸,反正百年之后,实力也能得到提升。
个人的修为和实力不足,联盟也出现裂纹,反观太乙一方,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
最让他想不通的是,那么个巅峰大真君就往那里一杵,一言不发的当个木头。
逐喜反而觉得他深不可测,有可能这一切都是那黑袍修士的授意,实际上摆在明面上的太乙真君只是个傀儡。
目光游离,逐喜猛然间吓了一身冷汗。
当年这黑袍修士只有元婴中期,是在东海城的星议上才展露后期的实力。
不过匆匆二十年,便已臻至巅峰之境,迎战自家大长老和御兽宗的兽王,以一敌三,生擒下来。这等强悍的实力,已让他没有什么念想。
逐喜大真君沉默了许久,回身看向身着黑纱长袍,鹅蛋脸的阴姹真君,他没有从阴姹真君的脸上看出意外的神色。
同样的,也没有从大长老那里看到,大长老像是老了许多,枯坐在桌案之后,并未指点。
这种无形的压力就像是把全宗的生死都压在了他一人的身上。
纵然他是大真君,依旧觉得喘不上气,这不是决定几个人的性命,也不是练习功法术式,他背负的是整个宗门的期望,也是所有被俘修士的希望。
是他将门人弟子们送上战场,在力所能及时,他该带他们回家。
若是能赢,逐喜不会有丝毫迟疑。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赢下这场战役,事实摆在面前,他输了,既然是输的一方,又如何讨价还价。还是想拼着不要这二十万门人弟子,将所有人的性命都搭上,来一个鱼死网破?
“回家?”
轻声的呢喃。
逐喜大真君半开半阖的眼皮动了一下:“回家也好。”
回家还是活着的。
至少他们也还有家可回。
实在不行他也能求爷爷告奶奶,寻那些师兄师姐帮帮忙,好歹帮他寻一处安身之所,胜过在此地身死。
逞匹夫之勇,最后只会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