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体上的观瞄设备拍摄到的画面被显示在舰桥的主屏幕上，一群身穿装甲服，背着单人机动背包的士兵正漂浮在分配给德尼罗他们的泊位附近，一看就不怀好意。
兰筱涟回头看着德尼罗——实际上妹子们此时全都在看德尼罗。
德尼罗沉默了两秒然后说：“我们现在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吧？”
兰筱涟换了个画面放在主屏幕上：一艘个头不比航海家号小的吞族战舰正在进港，明显它前面的飞船正受到港务局的引导进行规避，战舰就这么一路走“绿色通道”奔着航海家号来了。
德尼罗咂嘴，随后下令：“接通港务局，询问怎么回事。”
兰筱涟立刻照做了，吞族港务局的回复也很简单：“航海家号，你们在五十六个吞族殖民区中被控抢劫和杀害无辜吞族群众。”
末了可能是通讯员补了句自己的感想：“真亏你们还敢大摇大摆的开进吞族母星啊。”
德尼罗无语了，他忽然想起卖这船的家伙曾经拐弯抹角的打听他们买船之后要去的地方，当时德尼罗很警惕的骗了卖主，现在想来卖主可能想要警告德尼罗他们别去吞族的地盘。
“向港务局发信，重申这船是我们买来的。”
兰筱涟照做后过了一秒钟，吞族港务局警务处就发来了视像通讯请求。
视像接通后，一名吞族官员的上半身出现在舰桥主屏幕上。
“你们说这船是你们买来的？”
德尼罗忙不迭的从记忆里抽出了卖家的形象，然后通过飞船的主电脑和通讯系统发送给了吞族。
吞族官员眼睛斜了下，估计是确认德尼罗发来的图像，随后他说：“没错卖船给你们的就是我们通缉的罪犯，但是，有意思啊，这艘船不可能以正常的交易方式来流通，说明你们是通过非正常的渠道、以没有追踪信息的信用点凭证实物，完成的这次购买。这说明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而这艘船刚好注册信息是我们吞族这里的。我来总结一下吧，你们一群来路不明的人，看中了这艘船的注册地，然后通过非正常的渠道完成了购买，是这样吗？”
德尼罗非常干脆的回答：“我们确实是通过非正常渠道完成的船只购买，但路过吞族母星只是因为要顺路在这里补给和修理舰船，你们直接看外观就知道，这船已经破破烂烂了。另外，吞族的注册信息，也确实是我们选择来这里的原因，本来以为这个注册信息会带来一些方便。”
吞族官员沉默了几秒，随后咧了咧嘴说：“这个嘛，还请你们到港务局来详谈了。”
德尼罗抿着嘴，表情十分的严肃。通讯随即被单方面切断了，兰筱涟叹了口气：“那个特工界和宇航界都非常有名的定律怎么说来着，如果一个事情它可能出问题，那它就一定会出问题。”
第585章 所谓峰回路转
吞族人的港务局办公地看起来和人类的公务机关给人的感觉差不多，到处都充满了装腔作势然而又没什么用的气息。
德尼罗和兰筱涟作为代表被直接领到了最里面的办公室里。
“企业号的水手长到我们吞族的母星来有何贵干啊？”看起来像是大官的吞族人看德尼罗一进来就来了这么一句，看来是打算给德尼罗来个下马威。
然而这并没有动摇德尼罗的意志，他耸了耸肩，轻描淡写的回应道：“没想到我知名度还挺高。”
“不，只是碰巧我对此有所耳闻罢了，整个吞族知道你名号还能认得你长相的，加上我也就十个左右吧。只能说，你命不好，来了就碰上了。”
德尼罗耸了耸肩。
“那么，你过来有何贵干啊？”
“我和企业号的老大在形式方针上产生了一些分歧，就带着人偷了他的一艘小船跑了出来，当然还偷了一些信用点，毕竟那艘小船很多和企业号有过节的人都认得，我没有傻到会开那艘船到处跑。”德尼罗两手一摊，“这种事情在海盗的行业内相当多见，不是吗？”
“老大和老二意见不合闹分歧是很多见，但老二就这样跑了的可不多见，据我所知这种情况一般会以老大和老二其中一方死亡来结束。”
“没错，”德尼罗立刻接上对方的话茬，毕竟这都是早就预演好的说辞，“所以企业号很快会追过来，那艘船现在拥有七级曲速，只要我们在这里的风声走漏出去，它很快就会过来。”
这个时候德尼罗真心感谢企业号现在还没抵达这里，不然还真不知道这里该如何搪塞过去。
当然如果企业号之后很快就抵达了，那他也会有麻烦就是了——没法解释为什么企业号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不，等一下，也许有办法解释！
德尼罗突然身体前倾，神秘兮兮的看着吞族人：“实际上，我怀疑企业号已经在往这边来的路上了。”
吞族人的表情一如德尼罗所料，满坑满谷的都是“这怎么可能”。
接着德尼罗做了个手势，那是在银河系佣兵中通用的手势，德尼罗从他的恩人那里学来的，意思是“插数据线”，代表着有需要最高保密级别的消息要分享。
吞族人迟疑了一下，才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数据线，其中一端递给德尼罗，另一端接在自己背后的人机交互系统的神经突触上——每个现代吞族人都有这玩意，实际上现代星际社会的上位文明大多数都有类似的人机交互手段，像突勒人的芯片、图拉人的脑伴，等等等等。
数据线连通之后，德尼罗发送了一组他刚刚才瞎编出来的情报，从这情报里可以推测出这样的事实：企业号获得的遗物的性能被部分发掘出来，它现在可以以某种方式来追踪特定舰船的曲速路径。
当然这很扯，所以德尼罗增加了一些眼前这位港务局的安全官员不太可能直接得到的情报，比如他生造了一些不存在的超文明遗物，还加入了其他一些并没有什么卵用但能增加真实感的东西。
吞族人狐疑的盯着德尼罗，终于，他叹了口气。
“其实我并不是港务局的安全官，我……比你想象的要了不起一点，”吞族人的话让德尼罗稍微有些意外，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等着对方继续说，“正因为我地位比一般的安全官高很多，所以我知道你给我的这些东西很可能是真的。”
德尼罗废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保持扑克脸，没有露出“妈的智障”的表情。
对方继续说道：“我刚刚也说了，全吞族能认出企业号全部军官的人，也就那么十个左右，基本都是我们种族在情报和安全方面的高级官员，我只是其中之一。我还知道你们现在正在和一个一般被称作‘组织’的组织对抗。”
“直说组织就好了，何必那么拗口呢。”德尼罗忍不住开口吐槽道，一边吐一边感叹自己也被林有德和恩莱科两人帶歪了。
因为之前的交谈都通过数据线进行，他突然开口显得无比的突兀，让一直在旁边面无表情的兰筱涟微微挑了挑眉毛。
“也对，就叫组织好了。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组织一直和我们吞族的大家族之一格雷格蕾古德有合作关系。我们吞族的政治体制和你们人类不同，虽然都是大家族掌权，但你们人类自从林氏为代表的军工复合体势力掌权后，就是一个事实上的****文明，或者，用我们的外星人行为学家的话说，叫彻底资本主义化的****。我们吞族的政治更像是你们人类曾经有过的贵族共和，但我们崇尚的至善之道让这种共和非常的和谐。”
“这和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有关系吗？”德尼罗问。
“没有直接的关系，只是一个背景说明，接下来才是重点：在这种政治体制下，我们没有办法用强硬的行政性的手段去干涉其他家族的事务，我是说，在不违反本族的法律，以及不背弃至善之道的状态下，每个参与贵族共和的家族都有着相对独立的决策权，所以在我们的政治中，如果要对一个家族进行制裁，就得想办法栽赃它违背了至善之道。”
“栽赃。”德尼罗重复了一下他认为的那段话的重点。
“我只是实话实说。现在我们——我的家族，非常关心格雷格蕾古德家族在我第五行星的第一卫星上进行的工程，我们认为那和组织有关，事实上大家都认为那和组织有关，而且我们认为那个工程可能会破坏现在吞族的社会和谐。”
“既然如此，那就几个最大的家族联合起来，摧毁格雷格蕾古德家族的舰队，强行登上星球去看个究竟，这样不好吗？”
“哦，那就违背了至善之道。”冒充安全官的吞族大官耸了耸肩，他耸肩的动作完全就像个真正的人类。
“得了吧，你们又不是真的相信至善之道……”
“但是我们的人民相信，”对方打断了德尼罗的话，“你们人类的历史太短，你们最古老的信仰是什么？希腊神话？埃及神话？还是拜火教？所有这些的历史都不超过一万年，我这还是往多了说，不但如此，所有这些信仰最终都中断了，现在你们人类保有的两大信仰，一个是基督教一个是马教，一个只有两年多年的历史，另一个只有四百年。而我们自从嘉苏人把至善之道扔过来之后，已经过了一万多年了，其中不存在任何的断代，这个信仰已经根植在人民的内心深处。
“一万多年持续不断的宣传的结果就是，一旦我们做出违背至善之道的事情，人民会瞬间背弃我们，哪怕我们冲上去之后真的在卫星上找到了大逆不道的装置，人民也会把我们送上火刑架。”
“听着，”德尼罗身体前倾，看着吞族人，透过数据线说道，“我在上企业号之前，在地狱伞兵服役，根据我的经验，人民有意见的时候，我们就炸点什么，只要炸得够多，人民就会变得没有意见了。”
“所以你们才被视为蛮族。”吞族人连连摇头，神经突触上连着的数据线随着这个动作左右摇晃，“你们想要真正成为银河系的上位种族，就得学会更加优雅的处理问题。”
“比如像欧德威尔人那样直接‘烧玻璃球’。”德尼罗忍不住顶了一句，“优雅！整个星球都烧制成玻璃制品，看着一定很漂亮。”
“我对刚刚的冒犯感到很抱歉。”吞族不愧是和谐的种族，很干脆的就诚恳道歉了，“总而言之，我们不能直接冲上那个卫星看看上面到底在做什么。我们也试过让间谍渗透，但失败了。格雷格蕾古德家族采取了一个很有效的措施，除了货运飞船飞行员和他们家族首脑霍恩海姆之外，那个卫星上所有人员都只进不出。”
“那就收买货船飞行员。”
“收买了，现在往那个地方运补给的飞行员半数是我们的人，但任何有用的情报都没有能得到。说到底，这么机密的项目，竟然不使用无人飞船或者干脆就让补给品以惯性自己飞行并且降落到卫星上，这本身就很奇怪，简直就像是专门给了我们一个渗透的缝隙一般。”
对方停下来，盯着德尼罗，似乎在试探德尼罗是否听明白了。
德尼罗点头道：“确实有这种感觉，通过监视你们收买飞行员的行动，对方大概已经摸出了你们情报网的很多细节。”
“没错。所以这个行动最近也停止了，但我们还是想知道那个星球上到底在干什么。”吞族人顿了顿，“所以，现在我们来总结下，我们想要知道卫星上在干什么，卫星上这个工程和组织有关，你们在和组织作对，懂了？”
德尼罗点头：“懂了，你希望企业号不分青红皂白就强袭那个卫星。”
“就是这样！我们会给你们提供后援，从情报到补给，以及逃脱的方法。”
“可是，我要提醒你，我已经和企业号的老大闹掰了……”
“得了吧，那只是设定不是吗？你是来打前站。我的年龄是你的六倍，要是会被这么蹩脚的说辞蒙到，我就白活了。”
德尼罗暗想，你分明把我给你的假情报给当真了。
不过，算了，反正企业号也没到呢，先和这帮人周旋着，看看情况再说。
拿定主意之后，德尼罗说：“我可没有决定权，最后定夺要老大来做。不过，在老大来之前，我可以试着看能不能帮下你们的忙。现在，是不是先解除对我的飞船的扣押，要知道这看起来非常显眼。”
“恰恰相反，你们的飞船要被彻底罚没，你们也要被‘关押’起来，但是，当然，同时会有一艘不存在的船在——我看看，就刚刚吧，进港了，船上的船员全是人类，他们是合法的商人，有完备的手续，可以在格雷古星系自由行动。明天这个时候你们就会有一艘真正的船，不过现在嘛，那只是一艘仅仅存在于进港记录上的幽灵船，很容易露馅，所以你们最好今天剩下的时间什么都别干。”
说着吞族人从抽屉里拿出一叠ID卡，推到德尼罗面前。
“拿了ID就代表我们谈妥了。”
德尼罗两手一摊，然后把ID卡都拿起来。
第586章 主角强行露个脸
企业号舰桥。
音乐正从扩音器中传来。
夏咏芝和林有德正在下VR围棋——这是一种在立体空间里进行的围棋游戏，因为要考虑在整个三维空间中的布局，所以需要的计算量比平面的古典围棋要强得多。对于本身就相当于人肉计算机的新人类来说，只有这种等级的运算比拼才有对弈的价值，传统平面围棋对新人类来说太小儿科了。
当然也有复古的传统围棋爱好者存在，他们在对弈的时候基本都会关闭自己的运算能力，只靠人脑的基础思考能力来对弈，然而因为没人能切实保证对弈者真的没有动用纳米机械带来的运算能力，所以这个规则的执行都靠大家自觉，平面围棋也就彻底从各种正式的比赛中消失，成为纯粹的爱好者项目。
这也成为人类历史上有名的段子之一：阿尔法狗在围棋上战胜了我们，所以我们让围棋消失了。
这个段子还有个扩展版：阿尔法狗让我们意识到超人工智能的威胁，所以我们变成了人工智能。
“话说，你还真说服胡桃和芙蕾雅一起开唱了。”夏咏芝说道。
“是啊，厉害吧。”
“不过就是利用了一下小女生对你的崇敬，得瑟什么啊。”
夏咏芝的声音中充满了嫌弃和鄙夷，林有德要是个M现在肯定爽得不得了。林有德早就知道夏咏芝有这种隐性的女王倾向，看她虐那位名字已经不重要了的纨绔二代就知道了。
当然夏咏芝绝不会承认这点——隐性的倾向嘛，本人当人浑然不觉而且还死不承认喽。
“接下来怎么着？”夏咏芝问，“用歌声感化吞族人，让他们把组织的情报卖给我们？话说我们是不是在这里等太久了啊？”
“没关系，反正才一光年的距离，我们想去格雷古一下子就到了，客观时间跟游戏里用个炉石的时间差不多。所以就多等一等，看毛遂自荐的水手长能不能给我们带来点惊喜了。”
企业号现在正停在空无一物的宇宙空间中，和格雷古星系保持同向运动。停泊在这种连星系都没有的地方安全度很高，基本不用担心被人偶然撞见，所以各个文明的私掠舰和特务舰都特别喜欢在这种地方蹲着，等待行动的时机。
林有德抬头看了眼扩音器，于是话题再一次回到了闲聊上：“用歌声来战斗什么的我可没脑洞大到那种程度，不过经过上次偶像大赛，我认为歌声有助于提高大家的士气。”
“你就是用这个理由糊弄胡桃让她献声的吧？”
“对，不过按芙蕾雅的说法，胡桃自己其实也想唱来着，你看，每个普通女孩都会有个明星梦嘛，成为偶像站在聚光灯下享受大家的关注和掌声，这对一般女孩吸引力一向非常大。”
“我不是一般女孩真是抱歉啊。不过，这个歌确实不错，没检索到相关的信息，是原创曲？”
“对，歌词我写的，芙蕾雅作的曲子。”
芙蕾雅作为伊拉莱人继承了他们种族的艺术因子，这在赛思利行星上已经得到彻底的展现，现在不过是再展现一次罢了。
“欸，意外呢。我以为你会让她们唱一些更加可爱风的歌曲，结果却是这种有点酷酷感觉的歌，这种歌一般是由COOL属性的偶像来唱会比较合适吧？你编两个CUTE属性的家伙进去干嘛？”
“你还在玩那个古典收集类音乐游戏啊。”
“怎么可能，我要在这船上玩，就得自己在架设服务器自己玩了，不觉得有种凄凉的感觉么。”
“芙蕾雅算CUTE系我没意见，毕竟她电波很怪，十足的CUTE系，但胡桃怎么说呢，应该是Passion系吧？元气女孩么……”
“不要突然把话题切回来啊！”夏咏芝叹了口气，“算了，是我不好，突然搭错线开始扯无关的事情。说正经的，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格雷古星系？我们总得有个方法来判断德尼罗有没有取得成果吧？难道只能等德尼罗发通讯？那时候我们再赶去会不会太迟了？”
“不会不会，我们明天就启程去格雷古，我估计时间上差不多，前提是你对德尼罗买飞船的地点的推测正确。”
只要知道德尼罗在哪里买的飞船，就能大致推测出他需要多久才能抵达格雷古，知道他什么时候抵达，那一切都好办了。
但问题是德尼罗根本没有告知企业号他在哪里买的船，所以企业号只能推测，夏咏芝根据“一般宇宙航行规划常识”给出了几个备选位置，林有德则从这些位置中选了一个看起来会花费掉最长时间的一个，作为计算行动时间的基础。
这样可以保证企业号不会再德尼罗之前抵达。
林有德认为最佳的状况就是企业号和德尼罗一起抵达格雷古，这样吞族人的注意力会被企业号吸引，德尼罗就能从容的潜入。
但这种事情在只能通过安塞波联络的情况下，要做到真不简单。
如果编暗语来沟通，就有泄密的危险——通讯包含的信息量越大就越容易被各个文明的安塞波监听站注意到。
于是企业号只能稍微晚到一点，这样德尼罗抵达格雷古的时候，吞族应该没人知道企业号要来这个星系，所以应该不会特意戒备。
企业号早到的话对方说不定就会刻意去注意每个看起来像是企业号舰员的入境人员，要潜入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