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立刻露出一副憋笑的表情，胡桃直接扭过头去。
只有芙蕾雅一脸茫然。
“怎么了？”一号长老奇怪的问。
“没什么。”林有德摇摇头，“我们还可以在图拉停留多久？”
“看银河议会的决策速度了，不过这一次说不定连十巨头中的某些种族都会对你们感兴趣——不，本来就有十巨头对你们感兴趣了，它们应该会极力推动决策的进程，把你们尽早逼出去。”
“这样啊，那我们得加快修船速度，并且开始动用劳力来填满船上的仓库了。”
第317章 所谓老生常谈
时间推进到几个地球日之后。
银河议会总部所在地其实不叫陀川，它有一个源自海顿语的、发音优美的名字，这个名字还长得可怕，完全不像是能概括成“陀川”两个字的样子。
但是人类第一位抵达陀川的外交家兼翻译家是古代科幻大师阿西莫夫的忠实读者，所以就把阿西莫夫创造的银河帝国的首都的名字发音倒过来，以纪念这位大师。
后来很多人类翻译家想要恢复正确的译名，但正确的译名实在太长了，习惯了短短两个字的译名的人民在官方修改译名之后仍然沿用陀川的名字，结果最后官方又不得不改回了最初的译名。
陀川星球的表面并没有像阿西莫夫笔下的银河帝国首都那样覆盖了一层金属外壳，但它的陆地确实和覆盖了金属没什么区别：层层叠叠的建筑把整个地面都给遮起来了，除了海边和难以建造城市的山区之外其他地方从空中根本看不到真正的地表。
整个陀川就是一个巨型城市，它是银河系的外交中心，同时也是银河系最大的贸易市场，此外还是银河系最大的科研交流场所、军事演习场。
陀川的地位，是由它所在的星团的特殊性决定的，这个星团里曾经有过许多巨型恒星，现在只留下了一堆黑洞和白洞。对于能加入银河议会的文明来说，黑洞和白洞就等同于“交通要道”。甚至还有种族为了给自己的领地贸易上的便利，主动加快超新星的生命进程，人工制造黑洞，只可惜黑洞通往哪里并不确定，开在空旷宇宙空间中周围几万光年连恒星都没有的地方太正常了，所以渐渐的大家都发现这样做就和摸奖一样，太不靠谱了，就放弃了这种做法。
陀川很幸运，周围有六个黑洞是能用的，此外银河系中还有四个黑洞对应的白洞就在陀川附近五千光年内。这个星球变成银河系中心真是一点都不奇怪——实际上它所在的星团每个类地行星都有变成银河系中心的希望，只是当年海顿人刚好选了陀川而已。
海顿人的选择最终产生了这个巨大的城市，来自全银河的货物在这里集散，就连那些原本不需要在陀川停留可以直接从白洞出来就往黑洞去的“过路商船”也经常会额外多跑几千光年到陀川来停靠一下，收集一点情报信息再看看能不能带点比较容易携带的货物，然后才继续自己的旅程。
此外，还有数量相当多的商船只负责把货物送到陀川，货主们一般在陀川这里交货、结账，再购买自己需要的东西离开。比起亲自到各个产地收购货物，在陀川交易显然安全得多，所以这里总是有等着吃进货物然后拍屁股回家的胆小商人——只在家乡和陀川两点一线跑商的话，安全性令人满意。
有这样的收购商人在，自然就会出现到各个产地收购各种东西，再运来陀川卖的比较敢冒险的商人。
有这样的商人在就会有雇佣兵。
有雇佣兵就会有为雇佣兵提供各种服务的公司进驻，武器商、飞船制造商、提供身体改造的生物科技公司等等等等，这些公司的进驻反过来又吸引了各种各样的人——比如赚了一票之后打算把信用点换成战斗力的海盗们，然后海盗们直接来买东西当然很危险，毕竟银河议会里有绝不能收买善恶分明的欧德威尔人，欧德威尔裁判官一旦发现海盗就一定会下达制裁的命令，然后就一定会有好战的突勒人过来执行这个命令。
所以在陀川周围给海盗们提供虚假身份以便他们进入陀川的产业蓬勃发展。
总之，陀川在上万年的发展之后，已经成为银河系繁荣的象征，几乎每一分钟都有数量惊人的商船曲速到陀川。在陀川你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银河系的商船已经多到快塞不下了。但事实是银河系大部分殖民地可能一个地球月才会有一艘商船造访。
此时就在这繁华的陀川，一场秘密会议正在进行。
与会的种族属于一个被人类外交家称作“银河辉格党”的组织，实际上和辉格党没有什么关系。
参加这次秘密会议的，只有作为组织核心的两大种族的外交家。
嘉苏作为银河议会十巨头之一，毫无疑问的是这个非正式的组织的领头羊，而位列十一位，仅次于十巨头的吞族坐上第二把交椅也没什么问题。
两个种族的首席外交家在这个完全隔绝通讯的小房子里会面，绝不仅仅是为了喝茶而已。
“我们对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还是有些怀疑。”吞族首席外交官一副若有所思的口吻，“那些水栖生物虽然在银河议会中的口碑很好，但我们不会因此认为它们就不撒谎。超文明的人工智能认定人类是超文明的后裔这种事，太玄乎了。”
“但这事逻辑上说得通，人类特工用的纳米机械就是来自超文明，你应该知道这点才对。”
“超文明的人工智能会因为这个理由就认定人类是幸存者么？这不可能，除非人类除了身上的纳米机械之外，其他部分也和超文明有一些相似的地方，相似到足以让人工智能判定他们就是后裔。所以，我们认为，这个消息是假消息，银河议会已经建立那么长时间了，十巨头和我们存在的时间更长，超文明肯定已经完全消失了。”吞族的语言中，没有单独指自己的词，只有我们，称呼别人的词汇倒是明确的区分单独个体和群体。这也能体现出吞族的特点。
“但如果这是真的呢？”嘉苏首席谈判代表身体前倾，“那意味着超文明遗物中其他具备自主判断能力的东西一看到人类就会认定他们是自己的主人。不过，我们的智囊还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其实银河系中所有人形种族都是超文明后裔。”
“那个是老生常谈，海顿人不喜欢。”
“他们当然不喜欢，就是因为他们不喜欢，才把银河议会建成现在的样子。明明整个银河系够格加入议会的种族里一大半是‘人型’生物，议会的十巨头里却充满了奇形怪状的东西，有气球、星球、还有欧德威尔那样的家伙，加上海顿人自己，银河议会最有发言权的种族里四个非人形，咋一看人形生物还有六个席位，但伊拉莱根本不管事，整天就弃权，突勒人怎么样有架打就怎么投票，真正会认真考虑再投票的就四个种族，其中两个还怪怪的。”
嘉苏首席叹了口气。
她所说的“老生常谈”是银河议会中知道超文明存在的种族里流传了很久的一个说法：之所以整个银河系大部分种族造型都差不多，只有细节变化，是因为曾经存在一个殖民了全银河系的唯一种族，这个种族后来覆灭了，只有少量幸存者在某些星球上活了下来，他们和其他幸存者失去了联络，文明和技术也丢失了，只能从头再来。于是就有了银河系中这么多造型相似文化却完全不同的种族。
至于那些细节上的差别，只是当年那个强大的银河种族为了适应不同行星而对身体进行的改造而已，现在各个文明也在作类似的事情，比如图拉人就改得太过了改出了一个不认同母族的新种族。
毫无疑问，这个产生了银河系大部分人形种族的文明，就是所谓的超文明。银河的人形生物就是超文明的后裔。
当然这只是个假说，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个假说是真的，银河系大部分种族都是人形这点也可以通过自然选择理论来解释：人形确实是“这种行星”上最适合创造文明的形态，不是类地行星上产生的种族绝不会是人形——这点已经有大量的数据提供支持。
所以人形种族多，仅仅是因为类地行星多，类地行星上的生物自然选择之后就会诞生人形的文明种族。
但自然选择理论也有解释不了的地方。
比如说，为什么大部分人形种族都只有一对哺乳器官，而且都在身体前方上部，按理说这个东西的位置不影响进化生存率，往下放一点比如放在肚子上，并不会让物种变得更脆弱从而被自然选择淘汰。实际上肚子上长个袋子存放幼体，把哺乳器官挪进袋子里面，好像还有助于提高幼体的生存率，可是没有一个人型种族进化成这个样子。
最关键的是，这些哺乳器官位置和形状相近的人形种族，在遗传基因长度、染色体数量等方面都有着巨大的差别，这使得这个问题更加无法解释。
同样无法解释的还有面容，人形种族的面容结构都是类似的，而且文化中除了极个别的种族之外，人形种族都会通过面部变化来传达信息——简单的说法就是都有表情。
此外还有好些这样的地方。
正是因为这样，伊拉莱人才会在银河系大多数人形种族那里被当作美的象征——除了个别种族之外，比如彭瑞人就觉得伊拉莱人一点不绿不好看。
所以所谓的老生常谈其实一直以来都不乏支持者，银河议会第六席的嘉苏族就是这个理论的坚定支持者。
实际上，被人类外交家称作“银河辉格党”的组织里，大部分也是支持这个老生常谈的种族，只是表面上大家都不说出来而已。
毕竟银河议会的老大不是人形，老二也不是——实际上银河议会前四的种族里，只有好战的突勒人是人形。
第318章 再上路
“我们理解您和您的同伴们的想法。”
吞族首席慢条斯理的说道：“但是就算人类真的是超文明的后裔，也不能证明我们就是。因为我们掌握的超文明装置里面，也有具备人工智能的不是吗？没有人被判断为超文明的后裔，相反还有种族反过来崇拜那装置，把它当作神的代言人。”
“别提那帮怪胎了。”嘉苏首席不由得扶额，“他们和温族是我个人最讨厌的十巨头成员，一个整天把超文明机器灌输的‘至善之道’挂在嘴边，一个整天认为黑暗舰队要从宇宙深处杀来吞噬我们，两个神经病种族根本就是被海顿人安插进来分散人形种族的凝聚力。”
嘉苏首席的态度，吞族首席似乎早已习惯，它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认为这个消息还是不要相信的好，至少目前不要相信。实际上这个消息的真假对我们的决策并没有影响，因为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试着拿到那个超文明遗物，不是吗？如果人类真的被认定为超文明的后裔，我们夺取装置的途中一定会找到确定的情报。”
“没错。”嘉苏首席点点头，“夺取东西的过程中确实可以顺便确认消息的真假。所以关键还是夺取东西，其他都不重要。”
“同意。”
“但我们必须小心行事，能够悄悄的把东西拿到手顺便查明真相是最好的结果，一旦被人确定的知道我们拿了东西，我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银河宪章中并没有有关超文明的条款，但台面下银河议会禁止强行抢夺已经有所属的超文明遗物，猪族那样明抢看似背后是纳威人，实际上纳威人后面还有更大的后台，没有十巨头中某个种族的支持，猪族不可能动遗物的主意。
但具体谁支持的，嘉苏首席和吞族首席都不知道——准确的说是有推测但没有掌握决定性的证据，不然他们早就在议会上发难了。
现在猪族实际上没有抢成，加上没有证据，这事情就不了了之。但肯定有十巨头之一在背后支持了这个行动。
同样的，嘉苏族要抢已经被图拉让给人类的遗物，也不能自己动手，那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涉及到遗物的时候十巨头可从不含糊，就连伊拉莱人都会投出弃权票之外的票呢。
正是因为涉及到遗物的问题时十巨头总是互相牵制着，谁也不想同时被另外两个以上的巨头联手折腾，这才形成了现在排名一百以内的种族各自拿着自己发现的遗物的状况。
顺便，因为不许抢夺遗物这个规定只是台面下的规定，没明文写出来，所以铁面无私的欧德威尔人根本不管抢夺遗物的事。
欧德威尔人执法的时候只认银河宪章，以及按照银河宪章规定的程序确定下来的契约。
所以抢夺遗物这事情，只要策划周密，不让其他巨头抓住把柄，还是可以做的。
实际上银河议会现在的政治形态就是，文化、观念甚至生命形态都区别很大的十巨头互相牵制着——好吧有几个巨头不是互相牵制而是根本游离在政治之外——但剩下的那些处在银河政治这个大游戏中的巨头确实互相牵制着，所以很多行动只能在台面下做。
为此，这几个巨头下面都有一串的小弟。
这样的状况，人类应该非常熟悉才对——没错，尽管组成银河议会的文明千奇百怪，但银河议会的政治生态其实非常的“人类化”，处处可见人类政治家和外交家熟悉的东西。
这也是作为新来者的人类能在两百年内就能蹿升到99名的原因之一：人类的外交家在这两百年中表现得那是相当不错。因此，尽管贝莱家族现在处于就要被打倒的状态，但谁也不能否认他们的贡献。
回到眼前的密谈上，嘉苏人召唤自己的首席小弟，当然不可能只是交换意见。
“我们要那个东西，最好把人也抓来供我们研究。但是保密是第一位的，所以多转几道手再实际操作，你们就负责掌控全局，以及排除其他巨头的力量。”
“我们明白。”在短暂的沉默后吞族首席外交官说道，“我们已经有一个初步的方案。”
看来他们早就预料到会得到这样的指示，所以预先开始了计划工作。
“很好。需要我在议会上做什么就直接提。”
“我们认为，应该利用图拉人这次的内政事变，援引银河宪章中的条款，将企业号驱赶出图拉的核心星区。”
“没问题。人类肯定会提出相关提案，到时候我们跟着投票就好了。估计其他对那艘船感兴趣的种族，也会很干脆的投下赞成票，我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满足你们的要求。”
“那就够了，我们会完成任务。”
“小心行事，除了那几个对这些不关心的巨头之外，其他人肯定已经动起来了，你们会有很多的竞争对手，而且都很强。”
“我们会注意的。”
嘉苏首席外交官点点头。
**
此时此刻，像这样的密谋在陀川表面的不同地方同时进行着，所有人关注的点自然都是那艘据说刚刚被超文明的人工智能认了主人的舰船。大家都想确认一下这个消息的真假，顺便把那个看起来很好抢夺的超文明遗物抢过来。
但所有的大BOSS都希望自己能隐藏在幕后，因为没人准备好和其他BOSS彻底摊牌，银河议会这个海顿人做“房主”建立的游戏还得继续玩下去。
等到什么时候，有某个巨头——这当然是指那些还有野心的巨头——觉得自己做好准备了，那银河议会也将迎来终结吧。
如果全银河都是图拉人那样的种族，大概情况会变得完全不同，但遗憾的是，尽管文明演进的道路不同，但大部分种族在政治方面的表现都像极了人类——准确的说，是大部分人形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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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逝，又半个地球月过去了。
企业号依然赖在图拉人的船坞里，但今天是他们能继续呆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
“已经比我们预计的时间要长了。”恩莱科如此说道，“你刚从图拉上归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第二天我们就要收拾铺盖卷走人，所有人都忙成了狗。之后我们几乎每天都认为明天就要滚蛋了，所以拼命的工作，你准备怎么补偿大家？至少让个老婆出来慰问下兄弟吧。”
“削你哦。”夏咏芝和兰筱涟一起说道。
“为什么德尼罗的老婆会一起说话？不，在那之前，这不是军官通讯么，为什么兰筱涟会冒出来？”
“我升官了，轮机长。”
“不公平，我也要升小镜的官！”
林香织立刻表示：“驳回，镜花缘同学还不够成熟，不具备升官的资格。而且我认为工程部现在不需要增加军官数量。”
“甲板部门也不需要吧？”
“甲板部门可能会面对激烈的接舷战，多一个副指挥官很有必要。”
虽然恩莱科此时不在舰桥上，但林有德觉得自己还是听到了他咂嘴的声音。
【那是幻听。】
【我知道。】
“话说，”夏咏芝在军官们的加密频道中说，“我们这一次情况更不妙，恩莱科你就不能认真一点吗？”
“我一直都是很认真的啊，你倒是说说我上次有什么疏漏吗？”
“那倒是没有，可是我们这一次可能要面对‘来自整个银河系的暗流’……”
“你就非要用这个比喻么？”林有德打断夏咏芝的话，“那是我临时兴起用的比喻，实际上可能没有那么严重。”
“这个比喻我很喜欢啊，有什么问题嘛。”恩莱科说。
林有德没回应，而是换了个话题：“现在最后确认一下舰船状态。恩莱科你先来。”
“全船气密性良好，动力炉和管线全部绿色，应力感应器显示全舰应力状态良好，无解体隐患。完毕。”
夏咏芝马上接口：“所有姿态控制引擎、主引擎状态良好，主护盾、防护区护盾正常、武器系统全部连线完成，工作正常，全部侦测系统正常。”
“全体飞行员准备完毕，战斗艇大队装载完成，舰上战斗小组全员到位。”德尼罗的报告也非常简单干脆。
“货物装运清单上必须装运部分已经全部装运完成、第一备选列表完成百分之七十三，到了下个港口至少能卖点钱修船，但情况不乐观。会不会穷死得看指挥官的经营手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