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是组织上能给自己做到的极限了吧？
虽然说“看看大好河山”这种方法并不能真正意义上解决自己的困境，但出来散散心总归是好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看到的东西越美好，也许之后对自己的处境就会更悲观。
想到这里，林零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在这短短一周的时间里，她的人生可以说是发生了巨变，虽然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很可能跟所谓的量子幽灵有关，但在真正确认、并且引入了相邻维入侵这样宏大而沉重的背景之后，她立刻便觉得事情已经超过了自己能掌控的范围。
就好像一只弹黄，马上就要被压垮了。
看到林零的表情，趁着还没有到达目的地的这段时间，叶舟打算先跟她聊一聊，为之后的计划做一些铺垫。
“还在担心量子幽灵的事情？”
他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对面的林零愣了一愣，隐约感觉对方说了句废话。
自己不就是因为这事儿来的吗？
犹豫了片刻后，她开口回答道：
“是的。我觉得这个事情落在我的头上有点......不可思议。其实我也不是那么优秀的人，心理素质也不高，这样的意义重大的任务交给我，似乎有点太......”
“太勉为其难了？我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还说有一天要跟我坐在同一间会议室里，光明正大地问我的名字，现在不也实现了吗？”
“可是这并不是靠我自己的努力实现的。”
“别管是靠什么实现的，总之事情就是落在你头上了，抱怨也没办法。来，我们好好讨论讨论，你现在最担心的点是什么？”
还没等林零回答，叶舟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无非就是两点，我先说，你听听看我说得对不对。”
“第一点，怕死；第二点，怕死得没有意义。对不对？”
林零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感慨。
不愧是从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人，在某些方面来讲，他对自己问题的判断要比那些心理医生还准确得多。
自己一直以来所担心的不就是这两个问题吗？
自己对死亡是恐惧的、尤其是对成为那种连自己都没法理解的东西，恐惧更是上升了不止一层，但同时，自己更恐惧的是，自己的死亡会是悄无声息的。
留不下任何东西，带来不了任何改变----反而白白消耗掉投入在自己身上的大量资源。
看到林零的动作，叶舟笑了笑，开口说道：
“其实，你现在面对的这两个问题，很多人都曾经面对过----尤其是那些真正想做一些事情、为了做成这些事情必须去牺牲的人。”
“但是，真正能把事情做成的，他们是不会陷在这种情绪里出不来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们比我更坚强吧？”
叶舟摇摇头，回答道：
“错了，是因为他们比你更有信念。他们能跳出个体的视角，从更高更远的地方去俯瞰全局，他们能认识到自己的局限和渺小，也能看到集体的力量。”
“他们知道有些事没法强求，但也知道，事在人为。”
“想要成就一件事情，从来就不是靠个人的英雄主义就能做到的----你之所以会那么痛苦，其实无非是一个原因。”
“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其实还挺有意思的，这句话，在不久之前还有人跟我说过。”
“所以，想要解决你的问题，首先要做的，就是要让你具有跟他们一样的视野。你要首先放下对你自己的‘个体’的执念，尝试在更宏观的尺度审视自己的问题。”
听完叶舟的话，林零的眼神亮了一亮，但很快又暗澹下来。
她并非没有尝试过像叶舟所说的那样去思考，但问题是，那些东西离她太远了。
什么宇宙啊、星空啊、维度啊.......虽然自己做的就是这方面的研究，但在绝大多数时候，这些东西都只停留在纸面上、只停留在数据之中。
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怎么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信念呢？
----不，也许是可以的，那些世界上最伟大的学者和科学家们，他们就能从这些纯粹理性的知识中获取力量，但很可惜，自己不是他们。
相比起他们来说，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想到这里，她开口说道：
“叶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问题是.......我看不到。”
“是的，你看不到。所以，我现在就要带你看看，除了你之外，我们为了应对那个你最担心的‘相邻维入侵’的危机，正在做、以及马上要做的事情。”
“现在，看看窗外，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林零愣了愣，扭头向窗外看去。
此时飞机已经来到了高原之上，飞机前方是无尽的雪山，而左侧则是汹涌奔腾而过的雅鲁藏布江。
这条养育了无数人的、高原上最长的河流自西向东贯穿了整个高原的南部，在总长两千多公里的干流河段中，有超过四分之三的河段平均海拔达到了3000米以上，这样的高度特点在整个世界上都绝无仅有。
它就像一条从天而降的哈达，甚至被人称为“天河”。
“我看到......高原、雪山、还有雅鲁藏布江，还有喜马拉雅山脉。”
“不错，这就是我要让你看的东西。不过在进入正题之前，我得先问问你，你有没有听过那个笑话。”
“炸开喜马拉雅山，把印度洋湿润的水汽引入高原、引入西北，把高原和西北地区变成水草丰满的鱼米之乡......”
林零的脸上露出骇然的神色，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叶舟，开口问道：
“你们真要炸喜马拉雅山？？”
叶舟有些好笑地瞪了她一眼，回答道：
“怎么可能......大气环流哪有那么容易改变，事实上，如果真的要改变整个西部地区的气候，炸喜马拉雅山还不够，起码得把整个高原都炸平。”
“我说这话只是给你举个具有参考性的例子，因为我们要做的事情，跟炸开喜马拉雅山差不多----从根本上来讲，都是环境工程学、气候工程学领域。”
停顿了片刻，叶舟开口问道：
“你知道，红旗河工程吗？”
“不对，现在这项工程有新的名字了。”
“它现在叫，通天河工程。”
第四百六十七章 通天河
：
“通天河计划……是什么？”
听到林零的问题，叶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口问道：
“你知道，相邻维入侵，给我们带来的最大的影响是什么吗？”
“能量逸散？”
叶舟微微点头，回答道：
“是，也不是。”
“能量逸散是它的直接影响，但并不是它的最终影响。现在我们已经基本清楚，相邻维入侵所打开的通道会偷走我们的能量，但是我们这些逸散的能量会给我们造成什么样的损失？”
“全球气温降低、引力削弱、气压下降空气密度下降、材料耐久性下降、粮食产量下降……等等等等。”
“这些是我们可以直接推测得出的影响，也是相邻维入侵影响的第二层。”
“进一步推理下去，社会秩序崩溃、战争爆发、人类灭绝，则是它的第三层、也是最终层的影响。”
“很显然，我们没法再第一层影响发生时终止它，因为我们没有能力关闭相邻维通道，也没有能力斩杀那只偷能量的妖精。”
“同样的，我们也承担不起第三层影响的后果。”
“所以，唯一行之有效的策略，就是在影响发展到第二层时，通过我们自己的方法，去阻止它的扩散！”
“要阻止扩散，我们就必须找到二层影响的关键点，现在告诉我，关键点是什么？”
听到叶舟的话，林零沉吟片刻，开口回答道：
“能源…….还有，粮食。”
说完之后，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明白了，所以所谓的‘烽火项目’，解决的就是能源的问题，我们要大规模发展可控核聚变技术，同步解决之前你跟我提过的西拉德富集效应，以及我们自己的能源需求！”
“然后，粮食方面，我们在大规模发展良种，基因编辑技术会起很大作用……但是，这跟通天河工程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林零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随后，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比之前以为要炸开喜马拉雅山时还要震撼。
“通天河…….你的意思是，你们要让雅鲁藏布江的水，跨过高原？？”
“你们是要把水，引入到西北荒漠里？”
叶舟满意地笑了笑，话说到这一步，对方终于抓住了关键点。
他微微点头，开口回答道：
“没错，我们要做的，就是把雅鲁藏布江的水引入大西北去。”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副驾驶的手中接过航空pda，点开地图后，继续开口解释道：
“通天河工程，起点在唐古拉山附近南迦巴瓦峰干流，绕行700公里，经过梅里雪山汇入怒江。”
“此后，经过怒江，在横断山脉处，以一条人工超级大运河、结合大量隧洞的方式，横断怒江、澜沧江、金沙江、雅砻江，将四大水系融会贯通。”
“此时，由于雅鲁藏布江注入的影响，四大水系年平均流量将会上升800亿吨，雅砻江水量将达到河道承载临界值。”
“这时候，我们要更进一步，让这些巨量的河水冲过大雪山，流入大渡河。”
“在那之后，河水穿过岷山、冲入白龙江、紧接着汇入渭河、积于刘家峡水库，最终，归于黄河。”
“这些水资源将会彻底改变当前黄河水量逐年下降的问题---甚至还有可能引发洪涝。”
“所以，它的脚步还不能停下。”
“我们将打通600公里明渠，绕乌鞘岭将河水引?河西?廊，沿祁连?东侧平原经武威、?昌、张掖、酒泉、jyg到达?门，接着沿阿尔??、昆仑?的?前平原，穿过库姆塔格沙漠和塔克拉玛?沙漠南缘到达和?、ks。”
“至此，雅鲁藏布江水正式进入沙漠。”
“人工渠道还会不断扩展，我们将以玉门为起点，将灌溉网络辐射到整个西北。”
“结合阿尔塔什水利工程经验，我们将建设大规模的冰川融水水库，将这些水库与通天河结合，形成全新的用水格局。”
“首先消失的将会是腾格里沙漠，随后是库姆塔沙漠，再往西，大量淡水冲入罗布泊，冲刷盐渍化土壤，再结合相应的造林绿化工程，在10到15年内，将塔里木盆地内至少40%的荒漠变为绿洲。”
“再接着，叶尔羌河、塔里木河、通天河三江合流，包围塔克拉玛干沙漠，再用20年的时间，彻底消除这片沙漠！”
“自此，这项工程的最终目标达成。”
“保守估计，这项工作将会给我们带来至少30万平方公里可耕种土地，改造不宜居面积超过90万平方公里，让我们在哪怕人口翻倍、或者粮食作物产量减半的情况下，仍然可以保持现有的人均粮食水平。”
“而随着荒漠的绿化，甚至在某一天，连这片大气环流，也会因此改变！”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它将会完全抵消掉相邻维入侵带来的最大的影响----这个工程一旦完工，我们就绝不用饿着肚子去打仗。”
说完之后，叶舟长长舒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