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他和课题组的所有教授，高工的心情一样，不亲眼看着装配完成心中不踏实。另一方面，他作为总设计师，也必须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最起码，是点燃聚变的这最后一班岗。
虽然课题组野心很大，直接就要开建商业堆，只是发电机组的施工进度显然要落后聚变堆。
聚变堆完成了，总不可能等着那边搭灶架锅吧？
……
四月二十号，聚变中心三楼。
这栋中心楼是采用的中空商场类结构，中央是一个上千平米的巨大空间，四周的楼层和房间则是各种观察室和会议室、办公室。
此时，楼中央已经被一座巨大的反应堆和脚手架所占据。
一群走出位于三楼的主会议室，纷纷站在栏杆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聚变堆。
“这么精妙的设计，这堪比创世的奇迹，结果只是用来烧开水……”常文道教授感慨万千。
“老常，烧开水怎么了？你看不起烧开水的？”
接茬的是国核副总工程师，专门负责发电机组的，来国核之前是某大型火电的总工程师。
众人闻言便是一笑。
但同时也有些感慨。
是的，点亮太阳这么伟大的奇迹，现在而言……利用率最高的，还是烧开水。
“有没有可以不烧开水的办法？”霍亮教授一手把在叶铭的肩膀上，见叶铭回头，他便目光灼灼起来。
叶铭想了想后点头：“理论上肯定有，冷核聚变就很完美。”
听到他说冷核聚变，一群人便同时扭头看着他。
所谓冷核聚变，是相对于热核聚变而言的——众所周知，核聚变要满足高温高压的条件才能够进行。
如果从聚变反应的本质来看，其实它就是多个轻原子核聚合成新原子核，同时释放能量。
在历史上有大名鼎鼎的弗来西曼-庞斯实验表示，用钯作阴极电解重水，实现了常温常压下的“冷核聚变”。但随后几十年，无数科学家前仆后继，光是冷核聚变的全球大会就开了十几次，依旧无法复现。
时至今日，冷核聚变已经变得“民科”起来，同时也被人戏称为“炼金术”。
叶铭这个时候提起冷核聚变……
大家都知道，叶铭可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
见众人看着自己，叶铭便咳了一声：“前几天我看到一篇关于约束阱的论文，作者是东京大学的，他在用多个约束阱阵列进行超限试验时，意外获得了超强的波场。”
“有多强？”
“很强，据说场峰压强能够到上亿个大气压强那么强。”
众人便是一怔，但随即霍亮就露出了疑惑：“我这几天没关注，但怕不会是骗人的吧？体积规模呢？”
这时来自省大的杜淼教授接嘴道：“不太像是骗人，我的课题组也有做类似的超限试验，在采用不同的阵列后，最高压强到了上千万的级数，只不过考虑到在叶镝环境下，通过加压就能完成很强的场波，所以就没有考虑太过深入。”
说着杜教授便望向叶铭：“这个可以用来搞冷聚变？”
“嗯……反正聚变就两条件，温度和压强，如果真的压强可以强大到千亿万亿，那就可以直接撞击原子核来完成聚变了。”说着叶铭顿了顿：“其实这也算是热聚变吧，按照冷聚说法，实在有点太炼金术了。”
众人便笑了起来。
随后，大家鱼贯下楼，又在反应堆前围成了一圈。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悦和感慨，以及……藏在眼神深处的一抹紧张。
这半个月，他们一帮中老年人，吃住都在这栋楼里，几乎每个配件，每个螺丝，都由他们亲自过目，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出现什么纰漏。
如今半个月过去，总算是装配完成。
明天，就将会是第一次点火的日子。
到底是青史留名，还是前功尽弃，就看明天。
国芯的罗总工亦是如此。
他视线穿过人群，望向叶铭。
他看到，在一干人毫不掩饰的紧张中，只有叶铭最为坦然。
……
第二天上午八点五十。
一队战士提着喇叭在楼上各处巡视着，确保所有人都已经离场。
虽然可控核聚变无论从理论上还是从已知的实验都已经证明没有危险，但叶铭等人还是撤离到了旁边的控制室内。
随着战士立场，大门也随之关闭。
控制室内，叶铭与罗总工站在一起。
两人的前方的控制台上，有鸡蛋大小的一红一绿两个按钮。
时针指向八点五十九分。
艾塔的声音响起。
她的声音庄重，肃穆。
“夸父计划，第一次可控核聚变点火倒计时一分钟。”
“倒计时三十秒。”
罗总工和叶铭同时上前一步。
“倒计时二十秒。”
罗总工深深吸气，望向叶铭，他用余光看着一干紧张的同事，压抑着心中的紧张和激动，轻声问道：“叶铭，有信心吗？”
“嗯。”
叶铭重重点头。
他当然有信心。
因为，他那一直没有动的【技术革新】任务进度，已经在昨天完成装配时候来到了百分之九十。
他一直相信，系统必定是个能够凌驾时空的“系统”，能够通过他在现实世界中的行为做出实时的反馈。
这也是他一直对超级模拟抱有期待的原因。
罗总工也用力点头，脸上升起笑意：“你将被记入历史。”
叶铭含笑点头。
他已经不需要谦虚了。
“倒计时十秒。”
叶铭和罗总工同时将手放在绿色的按钮上。
他们两人，一人代表着聚变反应堆的学术力量，一人代表着国家在核工业利用的国家力量。
再适合不过来做这个“夸父”了。
“五”
“四”
“三”
“二”
“一”
“点火！”
随着艾塔的声音落下，叶铭与罗总工同时用力。
巨大的电流声穿越重重阻隔，传入人们的耳内。
大屏幕上，是由艾塔超级AI通过无数传感器即时生成的模拟画面。
画面中。
一道等离子流宛如流光，带着上亿度的高温奔向前方好似无穷无尽的虚空。
“聚变已开始，启动计时。”
一秒之后，掌声响彻云霄。
第209章 逐日
掌声中，叶铭含笑伫立。
尹塔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在叶铭脑海。
“任务【技术革新】已完成，完美奖励已发放。”
“新任务已上线，叶铭，需要查看吗？”
“不需要。”
叶铭在脑海中回应着尹塔，与罗院士伸出来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两个人相视一笑，同时转身面向大厅。
大厅内，掌声稍歇。
所有人脸上溢满了欢欣鼓舞。
仿佛这不是点火成功，而是完成了正式发电。
“同志们，先休息一下，过两个小时咱们再来。”
“不要，我非得盯两个小时。”
“确实，不盯着不放心。”
“都等了五十年，还差这两个小时？”
罗院士哈哈大笑，重新望向叶铭：“看来大家都要等着了。”
叶铭笑着点头：“不等着，食不能寝，夜不能寐。”
“必然的。”
大笑中，两人一同回到座位，开始专注地看着画面上的计时。
那以毫秒跳动的时间单位，此时就仿佛人世间最美妙的音符，在演奏一场最华丽的乐章。
也是一场最让人期待的煎熬。
等待中，控制室内的人们开始逐渐假装放松心情。
直到……三个小时过去。
……
控制台前，叶铭和罗总工重新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