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娜修女与普奇神父站在教会之外，两人对面那盆不断蠕动的黑泥，诡异而又恐怖。
趁着仪式尚未开始，两人交谈了起来。
“普奇神父，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吗？”
对于此问，普奇神父只是沉吟片刻，便做出了回答：“因为我和你很像？”
汉娜摇了摇头，回答道：“不，你我截然不同。
我极力追求愉悦，沉迷放纵的肉欲，欣赏他人的苦难，渴望见证他人的堕落，所行之事永远都遵从自身的感受。
伱却不同，你之追求并非愉悦，而是更为之深的刺激。
你天生人格欠缺，感情相当淡漠，无论是平常的幸福或者苦痛，都对你不痛不痒。
只有极大的绝望或者极大的幸福，才能让你感受到何为活着。
在教会长大的你，遵从着教条，压抑着自己的本性，向着“善”这条路一路前行。
但你心中明白，这是无意义的行为，你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抵达天堂，成就无上的幸福。
毫无疑问，你是有成为圣人的资质的，可以为了一个伟大的目标不懈奋斗，并且无视途中一切的小苦痛。
只可惜天堂从一开始便不存在，严苛的教条只会将你引领至无意义的死亡，永远也得不到救赎。”
汉娜缓缓走至普奇的身后，抱住了他，对着他耳边轻声说道：“既然幸福求而不得，那索性不再追求幸福，拥抱绝望如何？”
用手遥遥指向盆中的黑泥，继续开口道：
“那里拥有着最为绝望的恶意，承载着人类为了追求光明正义，而理所当然的将无辜者推向深渊的那份伪善。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接纳并且理解祂的吧，毕竟祂与你一般，也渴望过幸福，但却只能走向绝望。”
“所以为什么是用盆装着的？”
对于此问，汉娜只是笑了笑，笑得极其嘲讽且不屑，说道：“祂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么郑重其事的寻找容器，未免也太过于虚伪了。”
毫无疑问，她是天生的恶人，对自己的恶意不加以任何掩饰，只渴望让自身得到愉悦。
恐怕这也是为何伪善之兽会认可她，且与她达成短暂合作的缘故。
只有绝对的善者亦或者绝对的恶者，才不会被祂的绝望所吞噬。
目光看向普奇神父背影，他向前迈动的步伐没有夹带着任何犹豫，如同走在回家的道路上面。
看向盆内的黑泥，并无厌恶，也无渴望，只是伸出右手，仿佛在做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
黑泥顺着他的右手不断爬行，直至覆盖他的全身，巨大的绝望包围着他。
对此，他却是第一次笑了，笑得极其疯狂且狂妄。
如此强烈且浓厚情绪，才能够让他感觉自己尚存于世，压抑已久的本性终于被冲散了出来。
戒律压抑着他的本性，但这条名为殉教的路，尽头拥有的只有虚无的死亡。
黑泥释放了他的本性，纵然前方只有绝望的深渊，也令他甘之如饴。
这是感情淡薄的他第一次体会到情绪。
他看到了，黑泥主人曾经经历的一切。
祂在善恶二元对立的宗教中被指责为恶，被推下了绝望的深渊，作为祭品献祭，成就了他们的善。
被挖去右眼，斩断手脚，一生被肆意唾骂，无情贬低，只要站在祂的对立面，那便是善。
极其荒谬且愚昧。
这等带有目的性的伪善，令祂憎恨，令祂厌恶，纵然死去化作了亡灵，也依然带着滔天的怒火注视着人类的丑恶。
不知在何时，祂发现自己失去了人类的外形，化作了兽。
祂看向第一个见到的人，说出了第一句话：“证明你心中之善吧，向我这个绝对之恶。”
伪善之徒，皆被祂吞食，只有绝对的恶者亦或者绝对的善者才能在祂手上存活。
普奇神父的身体与黑泥不断融合，气息也是变得愈发诡异且强大。
感受着体内深沉的绝望，他只是癫狂的笑着，身体的各个部位不断有着黑泥在蠕动，体内如同长出了一个活物。
面部变得可怖且扭曲，右眼变得猩红，被这只眼睛所注视到，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一般。
一旁的汉娜只是笑着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从未感受过情绪的普奇神父，纵然此刻只感受到深沉的绝望，也是令他无比的愉悦。
很快，融合停止了下来，伪善之兽很满意这副身体，而普奇神父也很满意此刻自己的状态，双方竟诡异的达成了一种双赢。
汉娜目光看向一旁的空地，开口道：“哈克，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自尽吧。”
那本应无人的空地，突然出现了一黑袍男子，半跪在地，纵然汉娜的手上没有任何令咒，也是选择了遵从命令。
死亡后的哈克，灵魂既非流向圣杯，也非流向圣盆，而是流向了汉娜手中。
恐怕她早已在这次英灵战争中动了手脚，改变了英灵死后灵魂的流向。
目光看向普奇神父，嘴角的笑意根本按奈不住。
“七名英灵的灵魂已然集齐，动手吧，普奇神父，现在你的力量还不够。”
对此，普奇神父并没有反对，将右手伸出，不断有黑泥从手中流出，它们落地过后，凝聚成型，变为了一种不知名的怪物。
圆形的身体上长着手足，无眼无鼻，只有一张猩红的大嘴。
它们不断往有人的方向袭去，对着遇到的每一个人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证明你心中之善吧，向我这个绝对之恶。”
冬夜市弥漫着惨叫声，怪物们不断问出一个个拷打人心的问题。
一只怪兽来到了一个中年男子的面前，询问道：“你是否愿意牺牲自己，拯救眼前这个无辜的人？”
它对面的乞丐瑟瑟发抖，很希望那中年男子能够点头。
但结果确实让他失望了，中年男子被吓到在地，嘴唇颤颤巍巍的说着不愿意。
怪兽将那乞丐吞食，将中年男子带至一女子的面前，向着女子作出询问：“你是否愿意牺牲自己，拯救眼前这个无辜的人？”
问答还在继续，悲剧仍然在上演。
“若是你不犯下恶行，亲手杀死一个人，你的妻子就会死，你会怎么做？”
“你曾指责过别人，怒骂他人凉薄，不肯捐出自己的肾挽救他人的性命，那么换你，你愿意吗？”
冬夜市的市民不断被吞食，这等地狱般的景象，看得叶穹很是震惊且恼怒。
那汉娜修女，此时露出愉悦的笑容，似乎极为享受眼前的这一切。
目光投向白色且神圣的教会，很是戏谑的开口道：
“你想要看到什么时候，躲在那里的龙裔。”
第69章 世界本源
既然被发现，那叶穹也就索性不躲藏了，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看向眼前的汉娜修女。
从他们交谈开始不久，他就已经躲在了教会后面偷听。
一开始只当以为这汉娜修女的目的，是汲取英灵灵魂身上强大的魔力，为伪善之兽恢复实力。
但观看全程后，他感觉眼前修女的目的，恐怕并不单单只有这一点，英灵身上的魔力更像是附赠品，给伪善之兽开开胃。
武装全覆盖，拥有龙之外形的装甲出现在了身上。
“可惜了，要不是还有正事要忙，不然真想和你玩一玩，毕竟现在的龙裔是愈发稀有了。”
瞳孔闪烁着妖艳的紫光，摄人心魄。
对于这手段，他早已防备着，闭上了双眼，封锁着识海，防止被精神手段侵入，仅凭心眼的感知发动着攻击。
龙化与武装魔术大幅度提升了他的速度与力量，百余米的距离一瞬就已来至。
锐利的龙爪穿过了修女的胸膛，却发现她脸上一点惊慌的表情都没有，只是带着愉悦的笑容看着他的胸口。
向下看去，很是不解，为何自己的胸口泛红，空白了一大块。
反伤的手段？
将龙爪掏出，拉远距离，没有情报是在太过于被动了。
那汉娜修女，明明与他受到了同等的伤势，却是满不在乎，缓缓的向他走来。
叶穹看到了，她胸膛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这也让他颇感愤愤不平：
“什么乌龟流打法，打你等于打自己是吧？”
对手的能力如此麻烦，也是让他有了暂时退却的心。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汉娜的脚下生出了无数荆棘藤鞭，拦住了他的去路。
高高一跃，正欲跨过眼前的荆棘藤鞭，却没想到身后传来一阵枪声。
“不是，你一个修女用这玩意？”
一发子弹穿过了他的胸膛，他体内的魔力开始变得紊乱，武装魔术也不知在什么时候退去了，仅能够依靠着龙裔的强悍生命力勉强站立着。
荆棘藤鞭趁这时缠绕住了他，汉娜修女缓缓的走了过来。
“伱到底想要做什么？收集英灵的灵魂，放出伪善之兽。”
心情正好的汉娜修女，似乎并不急着杀死叶穹，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变得昏黑的天空，淡淡道：“你知道魔法是为何物吗？”
眼见着这修女似乎打算像真正的反派一样，把自己的所有谋划告知给一个将死之人了。
他心中一阵狂喜，脸上却面无表情，选择了当一个合格的捧眼。
“哼，这不是常识吗？魔法比起魔术更加之精简，不需依靠魔术回路与魔术刻印，只需进行咏唱便可发动魔法。”
汉娜摇了摇头，开口道：“你说的只是一部分，魔法的存在并没有这么简单。
遥远的神代时期，拥有着一种特殊的魔力，名为真以太，也被称为神代魔力，这种魔力诞生于世界本源。
那个时代的人类被世界意志所认可，能够轻易就从本源中拿出神代魔力施展魔法，但也仅仅只是拿来用而已。
真正穿越世界之门，抵达本源所在的魔法师，一个都没有，人类的精神根本不可能承受那份与行星为敌的傲慢。
人类级别的灵魂在接触的瞬间便会被打回原形，亦或者被世界本源所吸收。
本源，是万物之源，一切的起点，也是一切的终点，超脱了时间轴的存在，是原初的力。”
目光看向叶穹，依然带着那愉悦的笑容，继续说道：
“这份力量不能被掌握，你不觉得太过于可惜了吗？
若是接触了本源，便能化为全知全能的存在，获得足以改写整个世界的力量。”
叶穹隐隐约约猜到了汉娜的想法，目光看向气息在不断变得强大的普奇神父。
人类的精神不足以承受住，若是概念之兽加上人类呢？
此刻的普奇神父，容纳了伪善之兽最深沉的恶意与绝望，早已与概念之兽融合为了一体。
精神力膨胀到了一种无法衡量的地步，若是真的让汉娜找到开启世界之门的方法，恐怕还真有可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