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个天榜第二的法身在身边，哪怕是手持天诛斧的古尔多亲临，也难以在偷袭的情况下将他斩杀。
地面飞速向后掠过，以孟奇的修为都无法捕捉到只存在不到一秒的景物，万里之遥也不过转瞬即逝，难免让他升起几分对法身的羡慕。
可一想到因为抵抗六道轮回之主的任务而死亡的冲和，那一点点欣喜又迅速泯灭。江豫在离开仙迹坊时便已经摘下了面具，去除了伪装，以剑破寰宇的身份堂堂正正的拜访。
以他法身的身份，高览这个大周皇帝必然也不会轻启战端。江豫降下云端，脚下的白云悄无声息的溃散。
一个气宇轩昂，面容俊美的帝袍男子正站在地面望着他们，神色淡漠而冷酷，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出人皇剑。
孟奇下意识的就看向江豫，见他神色平静如初这才松了口气，正要开口，高览的声音便已经传入耳中。
“三弟，你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我大周，应有所求？既然有江豫随行，想必需要的并非是朕？”
孟奇目光幽暗，到了这一步，他早已经退无可退。他抬头仰望着天空，轻声道：“大哥，你应该知道我的气运一向好到不正常。”
高览微微颔首，算是回答，威严如初，一派帝王风范。
“这是因为我是某个大能的棋子，或许是转世之身亦或者后手。那时候，我的意志，我的坚持，我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徒做他人嫁衣。”
人皇剑在旁，孟奇的言语也清晰了许多。若是有大能探测，人皇剑自会应机而动，隔绝联系。他转头看向高览道：“所以我想要借大哥的今生镜一用，强化今生，断绝过去。”
江豫扫了一眼人皇剑，突兀开口道：“苏小友，可曾听过魔佛？”
他顿了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息、两息、三息，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江豫松了口气，他赌对了，无论是因为人皇剑还是魔佛的封印，他确实看不到孟奇现在在做什么。
“他本是上古雷神，后转为阿难尊者，又于灵山背叛了佛祖，成为魔佛，登临彼岸后被佛祖镇压。”
孟奇的大脑轰的一声巨响，无数疑惑都在这一句话里得到了解释。为什么妖圣会喜欢上阿难，为什么霸王是雷神的鱼，却又和仿佛身具彼岸特征。
原来这三个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他背后的大能是阿难尊者，是雷神，也是魔佛！！
江豫没有丝毫的犹豫，以最快的语速继续道：“不仅仅是过去，还要断掉未来！”
孟奇郑重的俯身行了一礼，江豫的提醒对他而言无异于再造之恩。若是他只断前尘，贪恋来世，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狂刀苏孟这个人。
高览始终静静地看着，没有出言打扰。待江豫话音落下，这才将今生镜对着孟奇递过去，同时右手屈指一弹，一道金光落入孟奇的意识，那是人皇金书之中对过去未来的感悟。
看着孟奇席地而坐，高览似感慨似闲聊的道：“江豫，到底是什么让你为了助朕的三弟不惜面对彼岸大能？”
江豫沉默不语，表情淡漠如初。如果非说有什么原因，那大概是不甘心吧。不甘心作为棋子活着，不甘心能被其他人轻易抹去。
高览似乎也没想得到江豫的回答，而是径直转身，步入了皇宫，头也不回的留下了一句：“三弟，用完记得还。”
江豫也跟着抬头望天，仿佛在难以言喻的高处有一双淡漠无情的眼睛在俯视着世间的一切。
第324章 反抗的棋子
大能对弈不比下棋，棋子并不对等。只要不掀棋盘，对比的只有自身水平和棋子的质量。孟奇不在此列，他是可以重新培养的棋子。
江豫更是截然不同，他不是棋子，他只是系统和衍最后的尝试。系统和衍也不同，他们只是笔下微不足道的几个字。可哪个人会心甘情愿的作为别人的棋子活着呢？
孟奇不愿意，江豫不愿意，衍和系统也不愿意。可有的棋手会将棋子牢牢握在手中，有的棋手却想让棋子成为另一个棋手。
孟奇也在此刻站起身来，对着江豫恭恭敬敬的又行了一礼，原本因为突然出现而带来的戒备和生疏也消去了大半。
肯冒着大能抹杀的风险告诉他这一切，孟奇在这一刻真的在江豫身上感受到了曾经冲和那种前辈的关怀。
今生镜浑圆无暇，金光绽放，今生的一幕幕映照于双目之中。
江豫的眼前浮现出了一道道极其遥远的场景，青铜门前和张起灵并肩的他、暴风雨中对赫尔佐格挥刀的他、于月球之上肆意战斗的他、在楚轩面前诉说疑惑的他、代表人族向诸神挥剑的他、阿斯加德对战灭霸的他，一直到不久之前，剑斩法身的他。
过去种种，归于己身，才是完整的今生。
他突然有所感悟，盘膝而坐闭上了双眼。孟奇有些奇怪的看向他，却见江豫身体突然之间变得透明，消失在了原地。短短数息过后，便重新出现在了原地。
明明没有什么变化，气息也没有多么明显的增强。可孟奇却突然觉得面前的江豫愈发幽深难测，有种高山仰止的距离感。
枯坐数年，终成法身。他所修行的法门揉杂了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顶尖功法，江豫的身体甚至能承受不同世界的法则，自然不会无法兼容同一个世界的不同功法。
以元始天尊、道德天尊和灵宝天尊的功法为核心，铸造出了完整的世界法。他内视着自己的法身，混混沌沌，无形无相，却又包含一切。
这是他独有，也只有他能够凝结的法身，本为混沌，兼纳众生，故唤“众生混沌体”。
江豫睁开眼睛，透过一双眸子仿佛能看到一方大界在不断衍生、转换、消亡。他转身对着孟奇道。
“走吧，苏小友，去见见你的故交。”
孟奇一愣，本想嬉皮笑脸的说上一句前辈果然神机妙算，可回想起自己所知道的未来，突然了无兴趣地平静了下来，轻声道。
“多谢前辈。”
江豫将孟奇摄起，架起遁光向着洗剑阁的方向飞遁。两人都没有掩饰气息，待落在洗剑阁的门外，江芷微也已经缓步走出。
江豫没有打扰孟奇与生死之交的“道别”，而是一步跨出，出现在远处。一个青衣淡袍，年轻俊秀的人影站在那里，面色淡然，仿佛太上忘情，平等的漠视一切。
“苏道友。”
江豫率先开口，平静的道：“我已经提点过苏孟，若他能够抓住机会，也未必无法斩断过去，跳出樊笼。”
这里没了人皇剑遮掩，他刻意没有提到未来。苏无名也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但他随即转向江豫，平淡的道。
“十年之后若追得上，我会挑战你。”
江豫一愣，但也并不觉得意外。作为真实界顶尖的剑道高人，苏无名怎么会缺乏论剑之心？他只是同样简单的回答道。
“好。”
苏无名不耐口舌，定下约定后便转身回到了洗剑阁山门。江豫耐心等待了片刻，便看到孟奇走了出来，没有飞行，不架遁光，一步一个脚印，仿若凡人。
看着孟奇依旧平静的神色，江豫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带着他一一拜访了各路生死之交。
若是此时被操控命运，即将终结的是他，他也会去见见那些曾经刻在心底的身影，那陪他走过生死关头的朋友。
离开了王家，江豫突然停下，对着孟奇传音道：“不要继续向前了，是顾小桑。”
孟奇一怔，随即有些咬牙切齿的道：“这是在警告我么，反抗的棋子不会有好下场？”
可他不过去，顾小桑却凑了过来。一身素白衣裙，容貌精致，气质空灵，若不是面如寒霜般冰冷，几乎就是孟奇记忆中的那个大罗妖女。
六道轮回之主冰冷的声音响起，像一把尖刀狠狠插入了孟奇的心脏搅动着。
“确认，苏孟已迈过第三层天梯，达到任务最高上限。”
“确认，与“大罗妖女”顾小桑相遇。”
“确定，第三次死亡任务提前，期限七日，斩杀“大罗妖女”顾小桑，违者抹杀。成功奖励霸王六斩之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及轮回符一张。”
孟奇来自小说群 9 *8 .0 2, 0 5 ;8 5. 6(九八零二零五八五六)呆呆的站在原地，无力感突然传遍了全身。他原本图谋的就是这一刀，为了斩断过去，断开因果，求自由之身。可是棋手就这么将这一刀摆在了他面前，仿佛在嘲讽。
“你不是要么，那我就给你。”
身后是灯火阑珊的广陵城，充满红尘气的温暖和安心。可孟奇却如坠冰窟，这一切若不是六道轮回之主安排好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面前的顾小桑不带一丝感情，全无往日古灵精怪的妖女模样，一根手指轻轻点出，带着复返无极之意落下。
孟奇来不及多想，不知多少次死里逃生的本能反应让他抬手取出了一口炙热沉重的火刀，混沌之中亮起一抹刀光。
开天辟地对复返无极。
就在这全力以赴的两招即将对上时，顾小桑的眸子里突然出现了他无比熟悉的灵动之色，收回手指张开双手，主动迎向了这一刀。
她此来不为杀人，只为求死！
就在这一刀即将劈中之时，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间停止。无论是时间、空间还是因果，无论是凡人、仙人还是彼岸。
只有江豫一个人，怔怔的看着前方。那里正站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身影，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系统。可是系统为什么会是他的样子？明明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截然不同。
第325章 一切问题的答案？
“宿主，很奇怪么？我已经彻底与你融合，再也不可分割，自然会用你的形象。”
“江豫”平静的道，可江豫总觉得他还隐瞒着什么没有说出口。“江豫”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轻声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宿主。等你踏入传说之境，你一切一切的问题，都会得到答案。”
江豫沉默片刻，轻声道：“传说？是因为传说需要悟透我之为我？”
“江豫”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击掌道：“不愧是江豫啊。确实，只有你真正认清何为自己，才有资格知道最后的答案。”
“如果我没有认清呢？你会去找新的宿主么？”江豫看了一眼停在那一刻的孟奇，他的眼中流露着痛苦、惊慌、不解、愤怒，种种复杂的情绪交杂。
“江豫”摇了摇头，郑重的道：“你从来都不是棋子，如果非要说是，也是无法被舍弃的棋子，能够做到棋手都做不到的事的棋子。”
江豫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你能瞒住彼岸救下顾小桑吧。”
“江豫”点了点头道：“很轻松，可没了那十年回忆的发酵，孟奇很可能不会再和顾小桑走到一起，宿主确定要这样么？”
江豫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他不喜欢被算计，哪怕是对自己有利的。顾小桑毫无疑问是在以退为进，让自己在孟奇的心中占据更重的地位。
回忆能美化一个人，内疚和感怀会发酵感情。
如果没了算计，顾小桑和孟奇还会走到一起，那江豫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江豫”打了个响指，他的身影随之消失不见，可孟奇却突然动了起来。
他全力一刀劈出，就算是普通人仙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化解。可是他那一刀就那么泥牛入海一般，所有力道尽数消散。
孟奇环顾四周，顾小桑脸上的悲哀之意，天空中展翅的飞鸟，行人迈出的步子，就连空中飞过的蚊虫都停在了半空。只有他和江豫能够自由行动。
“前辈……这是……”
江豫吐出一口气道：“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包括彼岸们。我会趁现在救走顾小桑，留下一个假尸体，希望你演戏能演得足够像。”
孟奇整个人怔住了，整个世界，包括堪比天意的彼岸都被静止了，那江豫是什么境界，道果？还是更高？
这本来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可他却只是从脑海中过了一遍，便将其抛之脑后。毫无地榜强者的形象，就那么席地而坐放声大笑了起来。
笑的轻松，笑的惬意。原本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活在这一刻终于迎来了短暂的放松，但他心底仍有一丝疑虑，没有彻底畅所欲言。
但六道轮回之主确实没有任何消息响起，似乎如江豫所言，与整个世界一同被静止了。那六道就不是他所表现的那么无所不能，他就有机会脱离“天意”的掌控！
一旦那个无可匹敌的光环被打破，一颗希望的种子就出现在了孟奇心中。尽管微不足道，却足以生根发芽，成为参天大树。
他癫狂大笑，又崩溃落泪。良久之后，将心中的压抑彻底释放出去，这才稍稍平静下来，对着江豫俯身一拜，郑而重之的道。
“前辈恩同再造，若晚辈摆脱阿难，日后但凭驱使，莫敢不从。”
江豫没有躲闪，站在原地接下了这一礼。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绝大部分人突然从漫无边际的压力中看到了一束希望之光，都会难免潸然泪下。
孟奇就那么毫无形象的坐在原地，看着江豫将顾小桑收入洞天，随后抬手一挥，红色的能量迅速构建身体，形成了一个无论气息还是力量都完全相同的人。
看着“顾小桑”重新以原本的姿势站在了那里，孟奇也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姿态步伐不差一分一毫，开天辟地当头劈下。
世界重新开始运转，“顾小桑”的身体被这一刀轻易斩断，那虚假的元神也被一并斩碎，她的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一双美眸全无往日的风情，随即失去了神采。
哪怕孟奇对眼前的一切心知肚明，可亲手杀死“顾小桑”的视觉冲击依然不是轻易能够忽视的，他看着那身被鲜血染红的白衫，突然仰天长啸。
这一啸，是痛恨，是决心，也是疯狂。若无江豫，他是否只能看着顾小桑死去？若无江豫，六道是不是还会让他看着江芷微、阮玉书等人死去？
蝼蚁的挣扎，是否就真的那么微不足道？在那些大能眼中，是否真的连一丝浪花都无法激起？
六道轮回之主冰冷的声音响起，孟奇却只觉得是嘲讽。
““大罗妖女”顾小桑亡于苏孟之手，死亡任务完成，奖励霸王六斩之“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及轮回符一张。”
“元始九印已集齐，请尽快返回炼制神兵。”
“实力增长达到瓶颈，任务间隔恢复正常，下一次任务为十年后。”
孟奇紧咬牙关，各种负面情绪一并冲上脑海，这一刻他似乎已经忘记了真正的顾小桑还活着，只余悲哀颓废，再不复意气风发。
他将“顾小桑”被一刀两断的尸体留在了原地，双目混乱，几欲失去理智，架起遁光逃跑似的离开了原地。江豫叹了口气，眼看着那道遁光迅速远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追上去。
他抬头望天，似乎将种种情绪尽数压抑心底，面色平淡如初，一步踏出，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