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的话，他毕竟是人类所变，可若放，从他变成缝合兽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泯灭了人性，如何放？
沉默了良久，屈学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姜野，这件事，我希望你自己来做决定！”
“杀还是放，皆按你自己的心意行事！”
“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在很多时候，人不得不做出某些痛苦的决断！”
“这些决断往往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而不得不做的！”
“所以，无论你这次做出任何决定，我都希望你能记住这些话！”
“到了将来，当你遇到哪些真正的不得不做出决断的事情时，你都必须要想起我今天的这些话，以此来衡量你内心的那一杆秤！”
这些话，都是屈学义这半生的所见、所闻、所感所糅合出的精华部分。
如今将它告诉姜野，也是为了在姜野心中埋下一枚种子，这枚种子在未来姜野遇到自己的某个重要结点时，就会生根发芽。
而这，既是屈学义对姜野人生的教导，也是他的职责所在。
作为一名教师，不仅要教会学生的知识，也要为他们的人生，埋下一枚又一枚通往阳光大道的种子。
这样，才不负他身上的“教师”二字……
电话里的声音并不算小，说完之后，屈学义便挂断了电话。
而在场的四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姜野，你觉得呢？”
白仟雪平淡的开口，将决定权交给了姜野。
姜野则看着面目诡异的缝合兽，表情复杂。
从感情上讲，高文海是第一个对自己和林欣悦友善的人，如果他死了，不仅姜野心理上过不去，张婉柔和两个女儿又怎么办？
但凡事都不能感情用事。
自从变成缝合兽以后，高文海就已经不是高文海了，而是嗜血残暴的缝合兽，如果不杀的话，它就会去杀别人，这对被它杀死的人来说，又是一种残忍。
想清楚这些，姜野心中做出了决定。
看到他的表情变化，白仟雪唰一声抽出了蓝剑。
就在这时，一道柔弱的身影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冲了出去。
“张女士，不要！”
姜野下意识的伸手，这次却再也抓不住了。
一条红色如丝带般的舌头，赶在姜野之前便缠住了张婉柔的脖子，将她扯了过去。
“妈妈！”
两个女儿尖叫着跑来，大眼睛里满是恐惧。
还没等她们接近，林欣悦先一步抱住了她们。
看她微红的眼眶，就知道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吼！”
抓到张婉柔，狡猾的缝合兽并没有急着杀她，而是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戏谑的看着四人。
“该死的家伙！”
姜野咬牙切齿，暗恨自己没有早下决断。
明明已经知道缝合兽的残暴，却还是犹豫了。
“张女士，你这是何苦呢？”
最终，姜野露出苦笑。
“不……不要杀他！”
被缠住脖子、呼吸困难的张婉柔此时早已泪流满面。
“他是我老公，求你们不要杀他！”
真相大白，原来刚才听到电话声的不仅是小队四人，还有刚刚从昏迷中清醒的张婉柔。
当她看到白仟雪拔剑的时刻，便知道了姜野的决定，所以才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
“张女士，高先生他……已经变成怪物了啊！你要想想你的两个女儿！如果你死了，她们怎么办？”
姜野摇头苦笑，暗地里给白仟雪打了个手势。
他知道，白仟雪有能闪现的弧光闪，这时候她是最有能力从缝合兽手中救出张婉柔的。
此时，听到姜野的话，张婉柔却不断地摇头，精神几近崩溃。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的世界里只有他！他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姜野默然。
虽然不知道他们过去经历了什么，但可以看出，张婉柔已经将高文海看做自己精神中唯一的寄托。
高文海若是死了，张婉柔自己便成了行尸走肉，更别提两个女儿了。
可是，楠楠和贝贝两人还这么小，失去父亲就已经让她们深受打击，若是再失去了母亲，她们又哪还有勇气存活于世？
这样一来，这个家庭，不就彻底完了吗？
“没办法了！白仟雪准备救人！林欣悦加盾，郑德壮你也做好准备，一旦有人受伤，必须马上及时治疗！”
姜野一咬牙，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看着楠楠和贝贝这两个丫头面对悲惨的未来。
想想前身与林欣悦。
他们都那么大了，失去父母后都变成了那样。
而楠楠和贝贝才三岁，亲眼看到父母在自己眼前双双死去的话，将来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接到下令，白仟雪举起长剑，只等关键时刻，便瞬间闪现斩断缝合兽的舌头。
郑德壮与林欣悦也做好了准备，在这种时候，任谁都不敢有丝毫怠慢！
而另一边，发现几人已经决心要出手，缝合兽顿时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它愤怒的咆哮着，一双竖瞳充满邪意，两对利爪上的利刃悄然伸长，准备先杀张婉柔泄愤。
姜野四人也是一惊，准备出手。
与此同时，张婉柔突然再次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不要！”
她尖叫一声，回身抱住了缝合兽，脸埋在它胸前的鳞片里，眼泪将灰色的鳞片浸湿大片。
这一下，姜野等人几乎发动的技能骤然一停，脸色大变。
张婉柔这样抱紧缝合兽，就几乎已经断绝了被救出的可能。
这个女人，为何能做到如此决绝？
高文海死后，难道她对这个世界就真的一丁点儿的希望都没有了吗？
“不要杀他！”她哭腔颤抖道。
“要杀就连我也一起杀了吧！”
“这……怎么救？”郑德壮面色复杂。
“心存死意，如何救？就算救回来了，她要死谁也拦不住！”
姜野一脸颓然。
前世今生，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决绝之爱。
在大多数人都过着糜烂而麻木的生活，体验着短暂的、只交流于身体上的爱情时，这样的爱情，无疑有着令人羡慕、令人向往的热烈，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第87章 人面鬼身
这样的爱情，对自己的来说是幸福的，可是对家人，对朋友来说却是悲哀的。
你可以不珍惜你的生命，你可以为爱而献身。
但你的父母怎么办？你的孩子怎么办？这世界上所有挂念着你的人要怎么办？
往后能回忆起你的，也仅仅有几张照片与一个名字。
人，有时候并不是只为自己而活的。
而现在这样的场面，却已是无力回天。
张婉柔紧紧地抱着缝合兽，而缝合兽则早已做好了攻击准备。
取她性命，只在一念之间。
姜野回头看了两个小丫头一眼，她们坐在地上，心中的冲击与恐惧使她们的目光逐渐空洞。
如果张婉柔走了，怕是会带着她们的心也一块走了。
姜野突然第一次生出一丝愤怒。
对这个世界的愤怒、对异族的愤怒、对邪元师的愤怒、对灾难的愤怒。
这些元素，让无数原本幸福的家庭崩溃，让漂亮的笑脸只剩下冰冷，让这些鲜活的生命死的毫无价值。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姜野的心态还很懒散、很随意，心中甚至还留着从前世带来的“天大地大我最大，我自己舒服比什么都强”这样的想法。
但现在，这种想法却在悄然改变。
也许一时半会儿无法彻底扭转，但眼前的事，却已经在他心中掀起一番波澜。
“吼！”
缝合兽咆哮了起来。
眼前的张婉柔，让它对血肉的渴望已经达到了极致。
它迫不及待的想要撕碎她，将她一口一口的吞噬干净。
这样的感觉一定很美妙！
它面带嗜血的狞笑，升起爪子就要落下。
林欣悦捂住了两个小丫头的眼睛。
这一瞬间，张婉柔埋在胸前的脸突然抬了起来。
眼中的泪仿佛永无止境，而她的脸上，此刻却浮现出了最甜美的笑容。
“老公，以前我问过你，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怎么办。”
“你说你会陪我一起。”
“今天情况反转了，我也要陪你一起！”
“黄泉路上我们一起作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