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许秋直接接了过来，他知道魏兴思对钱看的比较淡，而且魏老师这个人直来直去的，不玩虚的，所以他只要工作做好了，该拿的奖励就直接拿，一般也不会和他客气。
“对了，TAS的样品准备的怎么样了？”魏兴思随口问了一句。
“溶液配好了，石英玻璃明天到物资处领用，就可以制备样品了。”许秋答复道。
“行，你去忙吧。”魏兴思摆了摆手。
离开218，走廊中，许秋看着手中的信封，边缘处是未开封过的胶条。
随手捏了捏，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厚度的。
许秋小心翼翼撕开胶条，倒出里面的钞票，数了数。
嚯，有五张百元大钞。
比预想中的要多一些。
和SCI论文审稿不同，这种毕业论文的评阅是有评阅费的，一般硕士可能两三百，博士可能三五百，不同学校可能标准不一样，但也不会偏差太多，通常要等毕业流程都走完了，才会通过学校报销的途径给评审人发钱。
对于教授这种级别的评审人来说，花大半天的时间来评阅一篇毕业论文，赚个几百块钱，只能说是“辛苦钱”。
关键评完了钱不是现结的，还要等一两个月，这就有些没有诚意了，因此有些老师就会自己提前把这钱先垫付，直接在邮寄论文的时候塞个信封啥的，就像许秋手中的这个一样。
这种操作，有点类似于“反向份子钱”，今年我的学生毕业了，我给你们几个随礼，明年你们的学生毕业了，你们在给我随礼一样。
许秋回到216，处于码字状态中的韩嘉莹突然停了下来，说道：“师兄，我的体系需要测试TAS吗？”
“嗯……”许秋思索片刻，说道：“可以准备一些样品，拜托冯盛东老师测试一下，等下我和他打声招呼。”
“好呢~”韩嘉莹朝着许秋的方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那我去配溶液啦，坐了大半天，感觉身子都僵了。”
“去吧。”许秋点点头，给冯盛东老师编辑了一条消息，“我们组还有另外一个体系，也想测试一下TAS，可以吗？”
很快收到冯盛东的回信，“可以，直接连同你的样品一批寄过来就行，地址是……”。
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TRPL的结果我已经看了，总体分析的不错，不过可以再加一些内容，到时候我测完TAS，写好了一起给你吧，你来整合到正文中。”
这次有点类似之前唐云坤写综述时的情况，不同领域的人写文章时表述习惯不同，写好的文字还需要进行修改、润色。
尤其冯盛东老师主要做无机方面的机理研究，语言风格的差距更大一些，比如，无机他们会提“导带”、“价带”，换在有机这边，通常要说HOMO/LUMO能级。
要是不加润色，直接在文章里突兀的出现一个“导带”，碰上较真的审稿人，直接给你把文章毙了也不是不可能。
这时，陈婉清从里间实验室出来，一边洗手，一边和许秋讨论今天的器件结果：“PCE10体系，还是没有突破4%，PTAZ体系试了四片器件，最高效率3.5%……”
许秋对比了一下学姐PTAZ体系的制备条件，与模拟实验系统中的最佳条件，建议道：“学姐，可以试一试热旋涂，以及溶剂添加剂DIO。”其实DIO才是核心优化方案，不过为了保险，许秋拉来没什么提升效果的热旋涂做为烟雾弹。
“可以啊，我明天试试，”陈婉清在水槽甩了甩手，用卷纸擦干，回到办公桌前，说道：“我先联系他们买200毫克材料，PTAZ的小样都快被我用完了。”
“对了，学姐不打算开发下一代A-D-A材料么？”许秋随口问道。
“先把IDT-ICIN这个体系的数据拿到手，一边写文章一边再做合成吧，就像韩嘉莹现在这样。”陈婉清顿了顿，继续道：“主要是接下来的分子结构优化，难度提升了不少，不论是对中央D单元的优化，还是对ICIN单元进行优化，都要涉及三四步，甚至五六步的反应。”
许秋玩笑道：“犹记得学姐当初十几步的合成，做起来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现在怎么这么怂了？”
陈婉清耸了耸肩道：“那可不是被教育了嘛。”
……
第二天，周一。
许秋把韩嘉莹送上校车后，直接去物资处领用了石英玻璃片，顺带还领用了几包一次性PE手套、一次性注射器等实验室耗材，随后朝材一方向走去。
今天不用开组会，人们都比较懈怠，许秋九点二十二分到达216门口时，发现他是第一个到达的。
由于怀抱着物资，许秋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掏出了校园卡，刷开门禁，进入房间内。
把领用到的耗材放在实验柜中后，许秋取出45片石英玻璃片装在支架上，放入盛有异丙醇溶液的烧杯中，开始超声波清洗。
清洗完毕后后，许秋用镊子夹取石英玻璃片、氮气枪吹干、基片表面臭氧处理、传送至旋涂手套箱中。
随后，更换小尺寸匀胶机吸台、旋涂、将样品装入塑封袋中、在塑封袋上标记编号、用真空塑封机密封。
一共得到13组，39个样品。
其中包括3个空白样品，许秋21个样品，韩嘉莹15个样品。
整个旋涂过程中，许秋一直小心翼翼的。
毕竟这一片一平方厘米面积，大小还不如指甲盖大的石英玻璃片，领用价格就要5块钱左右，这要是涂废一片，一只可爱多就么得了。
好在许秋现在的旋涂技艺已经非常精湛，并没有出现失误，一来一回，净赚了78只可爱多，都够他和她吃一年了。
做好样品，许秋唤来陈婉清，将手套箱的使用权交接给学姐。
陈婉清开始制备新一批的器件，许秋则打电话联系了DHL快递公司的代理，预约下午上门取件。
国际四大快递公司分别为DHL、UPS、TNT和FEDEX，针对小件样品，一般走DHL是最划算的，2-5个工作日就可以送达，而且快递费也不贵，按照重量收费，重量0.5千克的包裹到瑞典，运费大概是104元左右，1千克的包裹到瑞典，运费大概是120元左右……
许秋的样品数量虽然不少，有39个之多，但加起来都没有1公斤重。
下午两点多，快递小哥准时上门取件，许秋将打包好的样品递给对方。
“要寄的这个，是什么东西？”快递小哥观察到里面实验室嗡嗡运转的仪器设备，顿时觉得手上这东西不简单。
“主要是石英玻璃片。”许秋如实回答，之前他见吴菲菲国内寄送样品的时候，和顺风小哥说她寄的固体样品是文件，对方也就直接收了，不过现在他的这种国际快递是要过海关的，还是实话实说为好，虽然上面还有一层膜，但说它主要是石英玻璃，也不算骗人。
“这东西没有毒性吧？”快递小哥又问道。
“放心，没有毒的。”许秋信誓旦旦道，这也是实话，涂覆的薄膜主要是3D-PDI分子和P3TEA，前者是一种染料分子，后者是聚合物，对人体而言几乎没什么毒性，除非作死的尝一口……
“行，那我称一下，”快递小哥不疑有他，拿起随身携带的便携式电子秤，开始称量，“嗯，一共816克，收费的话是150元。”
“涨价了？”许秋记得之前询价是120块左右。
“嗯，网站上面挂的是参考价格，随时会变的。”快递小哥给样品拍照，随后把样品收入文件袋内，说道：“请再核对一下地址。”
许秋也没计较价格，看了看单子上的地址，核对过后，从兜里摸出两张百元大钞，说道：“地址没有问题，我用现金付款。”
“找你五十。”快递小哥将文件袋贴好，递给许秋一个回执，随即离去。
找魏老师报销快递费用后，许秋回来接替陈婉清的器件制备工作，开始蒸镀。
学姐得以抽出空来，补充各项表征手段。
晚上，许秋测试完学姐的器件。
最高效率，5.19%！
260 学姐，别乱立FLAG，当心祸从口出（求订阅）
测试完毕，许秋回办公室向陈婉清报喜：
“学姐，这批器件效率最高5.19%。”
“效率……多少？！”陈婉清激动的反问。
“百分之五点一九。”许秋一字一顿道。
“真的破5%啦。”陈婉清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样子。
“喏，数据在这里，你自己看。”许秋递过U盘，“之前测出来10%也没见你这样，现在5%至于这么激动嘛。”
“那不一样嘛，这是我们一起开发出来的新材料，我之前的心理预期是破4%就好，现在多了一个百分点，有5%的效率，这工作能发AM的概率就非常大了。”陈婉清眼神迷离，痴痴笑道：“嘿嘿，我也是半只脚踏入AM的女人辣。”
“我还两只脚……”许秋说了一半，发现这话好像不是很吉利，及时收住了口，语重心长道：“学姐，别乱立FLAG，当心祸从口出。”
“学弟，你说啥子呢，什么FLAG，什么祸从口出，不存在的好伐，”陈婉清双手叉腰，语速极快，挥斥方遒：“这篇AM我吃定它了，耶稣都留不住它，我说的。”
许秋无言以对，并给学姐递过去一个关爱的眼神。
陈婉清仿若没有看到，突然双手托腮，向许秋凑过去，眨巴着眼睛说道：“学弟，你说6%有没有机会？”
“不清楚，”许秋摇摇头，“或许更换其他宽带隙给体有机会把性能做的更好，但我们没有。”系统给出的初步优化结果是5.48%，能不能做到6%以上的还不确定，大概率是可以的。
“这倒是，FTAZ的结构上BDT居然是直接连接一个烷基侧链，连个噻吩环都不接，也不知道当初怎么设计出这结构来的。”陈婉清想了想，说道：
“不过，现阶段A-D-A体系的世界纪录是6%左右，我们这5%也够了，好歹我们用的A单元是全新的。”
接下来的几天，许秋基于模拟实验系统的初步结果，帮助学姐优化器件，同时从唐云坤和冯盛东老师两边各自要来一些机理相关的文献，补充着自己在电荷输运机理方面的短板。
此外，他抽空又读了两遍自己的文章，稍微润色了一下，只待补充TAS和GIWAXS的结果。
周四。
许秋累计做了三批器件，已经将学姐的FTAZ:IDT-ICIN体系效率从5.19%，逐步优化到了5.86%，离现有A-D-A体系的世界纪录（6.02%），还差半个身位（0.16%）；PCE10:IDT-ICIN体系的效率也优化到了4%以上，达到了4.13%。
这期间许秋没有借助模拟实验室力量，主要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能力，才不是为了节约积分。
冯盛东老师给许秋发来消息，表示已经收到了TAS的样品，现在开始安排测试，尽量在三天之内得到实验结果并写好描述部分。
韩嘉莹的第三代B4T-5/6/8系列3D-PDI分子合成完毕，同时她也合成了第三代B3T-6系列3D-PDI分子，用来和前期第一、第二代B3T-6系列分子进行对比。
陈婉清看着每天器件效率数据都在稳步上升，她做实验的工作效率直接提高了20+%，PCE10:IDT-ICIN和FTAZ:IDT-ICIN两个体系的表征数据已经凑齐了九成，就差周五的TEM和周六的GIWAXS了。
不过，她这周光忙着做实验了，大多数的数据只是处于原始数据状态，还没来得及处理。
许秋将韩嘉莹合成出来的几种材料复制进模拟实验室II中，开始性能摸索，随后和学妹一起进入实验室，准备光源样品，从在裁硅片开始。
周五一大早。
许秋进入模拟实验室II，查阅结果。
学妹的B4T-8系列3D-PDI受体和PCE10给体搭配下的有机光伏体系的效率最高。
最高值9.17%!
“最高效率还真被爆了啊，还没捂热乎呢。”许秋嘀咕了一句，“不过，至少曾经拥有过。”
许秋心态倒是很轻松，就算学妹做的更高，她发的文章自己也是二作，四舍五入一下，大概就相当于是自己破了自己的记录嘛。
而且对于这个结果他也不是很意外，毕竟学妹的二代6系列效率最高值都已经7.5%了，而现在是三代8系列，后者采用了在许秋体系中颇有成效的两步分子结构优化手段——氮原子位侧链修饰、引入硒原子，效率飙升也很正常。
而且，这次的模拟实验，许秋整合了前期3D-PDI体系的所有器件加工策略，花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测试了数百种条件，为的就是一步到位，直接把效率做上去。
换言之，想进一步优化器件加工条件，使得效率向上提升，空间并不大，基本上已经达到了材料的性能上限。
想要进一步提升，除非拓宽给体库或者颠覆现有的涂膜方式。
前者很好理解，但是需要时间积累。
后者的话，指的是研究者们开发出来的特殊涂膜方式，包括许秋之前开发的热旋涂法；还有一些文献中报道的，比如“一层又一层”旋涂法，就是把给体、受体分开旋涂两次；“倒着涂”旋涂法，在旋涂成膜的最后过程中，让基片正面朝下旋转等等……
关于特殊涂膜方式的文章，只有零零星星的三两篇，被报道后几乎没什么模仿者，而且效果看起来也一般。
就比如ACSAMI的一篇文章，用的就是“倒着涂”旋涂法，他们采用的标准PCE10:PCBM体系，正常旋涂得到的器件效率为8.0%，而“倒着涂”之后，效率提升至8.8%，然而这个体系，许秋随随便便做出来的标样效率都在10%以上，所以他总觉得他们在玩杂技，也就没有模仿他们的兴趣。
反复看了几遍9.17%这个数据，许秋开始盘算：
“今天周五一整天都要准备光源样品，周六要光源测试，周日休息一天，现实中的实验结果要等周一才能拿到了。”
“虽然要拖几天，不过好事多磨嘛，这点寂寞我还是耐得住的。”
“不过，这个工作的定位似乎有点尴尬啊……”
一方面，在许秋的体系打算冲击NC的前提下，她这个体系效率虽然更高，但也没机会上NC了，除非她能在许秋之前抢先投稿，不然文章的上限最高就是AM、JACS、EES这类的材料、化学顶刊。
另一方面，她手里第二代6系列的工作已经进行了大半，表征基本齐了，文章都快写出来了，不可能直接放弃第二代分子，直接去写第三代的文章，而一旦她第二代分子的文章发表了，第三代的分子新意就会打很多折扣。
科研同行也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两种分子的相似性，尤其还是同一个课题组的文章。
也就是说，学妹的两个工作很难同时发表两篇顶刊，不过一篇AM级别的肯定是有了，另外一篇差不多能发一篇CM、JMCA之类的弱一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