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算是七品也不该这么快……”
而当更多的信息被读写出来,许衾与施圣存的眼神慢慢发生了变化。
尤其当他们得知程林竟然不知从何处变出来了数千名所谓的“隐秘力量”,房间中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
对于京城方面的反应,程林已经懒得去想。
在他选择借兵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意了这些。
如今,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救援与战斗上。
亡灵们的战斗力的确不强,而当夏国的力量被调动起来,各个司局,以及地方部队展现出来的战斗力也的确超乎了他的想象。
加上亡灵的特性,大部分的敌人都被阻碍在了城区的边缘,而当程林抵达,释放出成倍的战兵与休整完毕的精灵部队,这个“被消灭”的过程也被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加快了。
尤其,当制造出的战兵越来越多,这种优势也越来越大。
程林甚至都有些记不太清自己去了几个地方,只记得,自己不是在飞机上修炼恢复,就是在地面上,在亡灵海洋中厮杀。
而当他再一次从飞机上跳下来,御剑落于六司负责的那座城市,看到的便已经是堆积如山的破碎的白骨,以及遭到了恐怖破坏的城区边缘。
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马路上,是燃烧着的,扭曲破碎的汽车,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收拾的肢体散落在各处。
远处,有闪烁着红蓝色警报灯的救护车飞驰而过,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气息,有士兵在搜寻周围可能还幸存的人。
程林弯腰,捡起一颗橙黄色的子弹壳,然后就看到有几个小翻领向这边走来。
他们的衣服破破烂烂,部分还染着血,很是狼狈。
“程指挥。”他们走过来,束手行礼。
程林摆摆手,道:“这边情况……”
“已经稳定住了,刚刚得到的消息,全国其他投影也基本都稳定住了局势!接下来,就是救援以及将一些剩余的亡灵的亡灵处理掉。”
终于结束了么?
程林闻言,只觉的一阵疲惫从四肢百骸涌来。
他抬起头,看了眼天空,浅灰色的云层后,太阳已经向西垂下。
风也小了很多。
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到了下午,程林一阵恍惚,连续的战斗、赶路,让他几乎都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能力。
稳定了下心神,他点了点头:“很好。”
旋即,就看到了从冒着浓烟的街道上走来的几个身影。
“你是二司的曹章……你们怎么在这?”程林疑惑。
迎面走来的赫然是二司的那个光头副司首,在上次来魔都研究院帮助修复傀儡的时候,他见过这人,再往前追溯,无踪仙岛那次,也见过面,只是不熟。
“程指挥,”曹章先是点了点头,然后解释说,“我们那边的投影处理完了之后,就近就来到这边进行支援。”
是这样啊……程林恍然,毕竟两地的确不远。
“辛苦了。”他说。
然后,就看到面前的这个高大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表述。
“还有事?”程林敏锐地察觉到,继而询问,“有什么问题尽管说,如果我可以提供帮助……”
“不,不是,”曹副司听了却是有些慌张地摆了摆手,旋即,与身旁的几位同事对视了一眼,终于一咬牙,说,“是有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
程林笑笑,指了指周围的,宛如恐怖片中的布景般的城市,自嘲道:
“尽管说吧,还能有什么消息,比这更加不幸么?”
曹章闻言撇开目光,说:“您的父亲……在这场事件中,不幸……去世了。”
周围猛地寂静了下来。
“你说什么?”程林仿佛没听清一样,问道。
“您的父亲……今天原本是要去魔都基因研究实验园区办理入职手续,结果,刚好途径这里,所以……我们也是到了这里才意外得知了这个消息,与其同行的人员也全部遇难……”
“他在哪?”程林的身躯轻轻摇晃了下,然后,略显木然地看着他,“我……我是指尸体。”
“请跟我来。”曹章转身,没敢与程林对视,只是向前走。
程林机械地迈开步子,跟上去,一直来到了一片空地。
这里有许多人在忙碌着,清点尸体,地面上,略显凌乱地摆放着不少的担架。
曹章将程林带到了一辆面包车旁,地面上,并排放着几句尸体,都盖着崭新的白布。
微风中,洁白的裹尸布边缘微微翘起来,显露出下方的衣服以及垂落在外的手臂。
“谢谢。”程林近乎呓语般道了谢。
走到近前,然后抬起右手,悬在空中,手指微微曲起,那白布便随之无声无息掀开,显露出那张熟悉而充满了死气的脸庞。
那张脸上没有太多恐惧,仿佛死亡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将情绪表达出来。
在脖子的位置,一个巨大的,暗红色的缺口几乎让头颅与身体分离,惨白的骨骼断裂开。
仍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已然碎裂。
一缕缕因鲜血凝固而粘连的头发沉重的,风也吹不起。
程林默默低头俯视着这具尸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久久,白布重新合拢,程林转回身,看向曹章。
后者移开目光,说:“程指挥,节哀……”
他后两个字没说出口,因为程林已经自顾自走开了,仿佛没有看到他,只是向前走。
向着那宛如炼狱般,涂抹着鲜血与死亡,飘荡着救护车的鸣笛与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凄厉哭声的城市前行。
于风中,渐行渐远。
第698章 抽身
新年,一月三日。
全国普降小雪。
冷风从昨夜吹了起来,然后卷起细碎的花,将燕山再度染了一层白。
“嘎,嘎嘎……”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乌鸦撑开眼皮,被地面上行走的人第不知多少次惊动。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
全国指挥中心的亮了一夜的灯终于噗的一声灭掉。
梁靖捧着一份从食堂取来的早餐,走过凄凄惨惨的,弥漫沉重气息的山道。
正看到忙碌了一夜,未曾合眼的文员们红着眼睛,走了出来,疲惫地向四处散开。
她等人们走的差不多了,才推开门,走入房间中。
就看到凌乱的会议桌上,文件与杯子散乱,投影仪打在墙壁上的光幕只剩下一片单调的蓝色。
会议室里,空荡荡只剩下施圣存一个人。
依旧坐在桌旁,手肘抵在桌面,揉着眉心,听到声音扭头看过来:
“去休息吧,你也忙了这么久了。”
梁靖沉默地走过来,将早餐放在他面前,然后看着脸上疲倦难以掩盖的施圣存:
“你不也一天一夜没有休息?”
“不一样,我只是坐在这,和你们不同,”施圣存挤出一丝笑容,“可惜伤还没好,否则……”
梁靖忽然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然后伸手皱眉从一旁拿过来一个满是咖啡苦涩气温的杯子,用矿泉水洗了洗,倒满了热腾腾的豆浆。
施圣存笑笑,轻叹了口气,顺从地吃了起来。
梁靖做完这些,目光看到了桌上的一份尚有余温的文件。
然后眼神一动:“伤亡统计……出来了?”
战斗在昨天下午就已经基本基础,到了晚上,亡灵都已经被消灭,便是那投影也无声无息消散了。
一切发生的那么快,结束的也那么快,好的消息是“救灾”终归还算是及时,可即便再“及时”,也仍旧无法挽回那些已经逝去的生命。
战斗结束了,战斗也才刚刚开始。
各个省市,受灾的地区需由当地部门进行后续的处理。
相比之下,财产损失并不算高,损坏最多的只是些汽车,至于那些破烂的街巷,重新维修也就是了,相信很快就会恢复如新。
然而,真正的问题在于死亡的人。
如何处理灾后赔偿以及舆论安抚,都是一项极为沉重且重大的工作。
“我……之前看新闻,说是大领导已经出面,巡回去各个灾区慰问。”梁靖轻声轻轻地说,却是没有去触碰那份具体伤亡数字报告。
“恩,如果不是不方便,真正应该去处理的是我才对。”施圣存感慨说,之后沉默了下,说出了一个数字,“九万七千余人。”
“多少?”
“不完全统计,遇难人数,九万七千,受伤人数很少,你应该明白的,那种情况下,几乎很少有能逃出来的,大部分受伤的反而是因为车祸,以及市民逃跑时候发生的一些意外……”
施圣存语气仿佛很平静地叙述,就像是新闻里的发言人。
“哗啦。”即便已经有了一定准备,但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梁靖还是下意识扶了下会议桌,推到了几只空荡荡的瓶子。
十万……死难人数竟然达到了十万!
梁靖只觉的呼吸一阵紧促,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沉的让她喘不过气!
要知道当年震动全国,十几亿人哀悼的川省大地动的死难人数也只有不到七万人!
这意味着什么?
她几乎难以想象!
“还好,这个人数比我预想中少了很多,”施圣存捏着早餐,用近乎没有情绪的声音说,“你们做的不错,如果不是抢救及时,这个数字可能要翻很多倍,至于全球死难人数,相信在之后的几天里,我们就会知道了。”
梁靖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开口说:
“主要是程林……他出了很大的力气……”
“我知道,”施圣存点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渐渐透亮的窗,说,“他在哪个房间休息?”
“静修房3号,他……从打回来就没出来过,一直在房间里,我之前去看过,没有叫开门,”梁靖解释说,“他应该很累了,而且……他的父亲的死亡应该对他打击比较大。”
“我去看看,你也去休息下吧。”施圣存沉默了几秒,将手里的食物生硬地吞咽下去,然后推着轮椅,向外走。
走出门,轮椅便沿着过道向这片建筑的左侧行去,在地上,压出两道薄薄的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