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净的挡风玻璃瞬间被乌黑的汁液涂满，车子正在行驶中，这猝然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吱吱吱……”
好在开车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军队里出来的士兵，虽然慌忙动作却不乱。
几个人只听到刺耳的制动声，车子方向也在向右偏移。
颠簸了下，大概是冲上了马路牙子，但是终究还是在撞上楼房前停了下来。
“下车！”
程林喊了一声，当先踹开车门。
那团肉大概是感应到了人类的气息，疯狂拍打玻璃，众人刚从车里下来，就看到玻璃被砸碎了。
“这是魔物？！它们怎么穿过的防线？”
孙骁大惊失色，虽然他此前也听过类似的事，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十几个司局的人守在码头，却依然没有拦下这群东西，这不得不让他心中升起一些不好的联想。
扭头和程林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海上怕是出事了。
然而他们此刻毕竟鞭长莫及，首先要解决的是眼前的魔物。
好在这只小型“乌贼”很弱，大概只有一品，孙骁拔出配发的制式合金武器，上去几个回合就将这玩意弄死了。
“还有！好多！好多啊！”
刚宰杀了这一头，眼睛很好的花蓓就又叫了起来。
程林站在路灯旁，向前看去，只见阴沉的天空映衬着这座弥漫着恐慌的城市，头顶有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却不像是正常降雨。
伴随着的，还有密密麻麻的黑影，大部分个头都不甚大，胡乱洒在城市里，这一幕让他联想起了龙卷风卷起的鱼。
“啊！！”
陡然间，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传出凄厉的叫声。
几人对视一眼，留下那个战士看守车辆，程林三人几步跑到巷口。
就看到那条狭长的小巷里，一个丑陋的肉团正死死抱着一个男人，尖锐的牙齿撕开了肚腹，正在大口吞噬内脏，鲜血混合着粘稠恶臭的液体在地上集聚了一滩。
花蓓刚看了一眼就下意识干呕，扶着墙壁吐了起来——她哪里见过这般凶恶的场面？
“去！”
与此同时，程林右手抬起，拇指和食指九十度垂直，比划出个“枪”的手势，同时精神力凝聚成一发子弹笔直打了出去。
二品异能精神风暴对付这些低级魔物效果很好。
那玩意瞬间僵直，旋即软软趴下不动，程林快步走过去想要将其踢开，却发现其触手已经死死地深入那人的肚腹，人俨然是活不成了。
“救……救……”男人勉强吐出最后两个字，便彻底没了生息。
“程林，那边还有！这些玩意太多了！咱们怎么办？”
无声地凝望着脚下死去的普通人，程林很沉默，听到身后孙骁焦急的喊声，他这才转回身，目光幽冷：“分头救人，能救多少救多少。”
“好！那我去东边！”
“西边交给我。”程林平静说。
孙骁得了命令撒开双腿就向东边城区飞奔而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程林却没有立即动作，而是看了眼刚刚呕吐完毕，整个人扶着墙，脸色白如金纸，双腿发软的花蓓，“你在这里藏好。”
花蓓的确很弱。
入学三月来，依旧卡在一品境界，而且几乎从未经历过实战，做个后勤还没问题，但让她战斗未免太难为人。
“程林……我……”
花蓓捂着痉挛的胃，刚说了一半，就看到程林已经跑出巷口，向西行去。
她愣了下，然后看了眼巷子里那死去后还在本能蠕动的魔物，心中恐惧极了。
想了想，大概是实在不敢在这里躲着，她一扭头向程林的背影追过去。
……
……
奔跑在连市的街头，程林脸色沉凝。
虽说因为戒严的缘故，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但毕竟还是有的。
尤其是一些公共场所，依旧聚集大量人口。
况且那些魔物似乎还对人类的气息有某种感应，例如一些恰好落在阳台上的，就会直接闯入室内。
他甚至看到在远处的一座写字楼表面，正有一只巨大的魔物正在向上攀爬，将精神丝线蔓延过去，还能看到楼内的白领们惊慌失措的，奔逃的模样，被掀翻的桌椅，狼藉的办公室。
而这样的一幕，正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发生。
程林体内灵气微沸，将感知丝线四下蔓延开，大脑中当即捕捉到几十只魔物，也捕捉到了许多的鲜血和尸体……
特理司的人绝大部分都聚集在码头，这并不算错。
毕竟修行者再多，也不可能分摊到偌大城市里，与其将人员分散，不如集中打击大漩涡。
然而这却导致了市内防御力量的空虚……唔，也不算，刚跑出几步程林就听到了枪声。
显然，这是从码头退守的军队反应了过来，可他们能否及时清除魔物？
这是个问题。
“低级的魔物军队可以对付，可高级的却未必！”
程林在心中略加思索，便撤回了许多根精神丝线。
四面八方需要他营救的人太多，他分身乏术。
救左边的，就要放弃右边的，而这样的选择足有几十个……还在不断增多。
每救一个，就意味着放弃另外几十条生命。
这是非常艰难的选择。
略微犹豫了几秒，程林便狠心做下决定。
他不再理会那些一品魔物以及人们求救的声音，而是直奔那栋写字楼而去。
他清晰地感知到，那是一只高级的家伙。
它将造成的威胁也远超那些一品。
理智告诉他，将有限的力量集中对付高级魔物才是最合理的选择——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减少伤亡。
思索间，他终于来到了那栋楼下。
此刻，这里已经一片狼藉，掀翻的、砸扁的汽车，以及里面已经不成人形的人，被硬生生拦腰斩断的路灯、路牌……还有消防栓，也断了，大股大股的水从里面往外涌出。
大楼一层是个大型超市，此时已经人去楼空，楼体表面上一副几十米长的广告横幅上，某个流量明星打扮精致，手里托着一只某品牌的手机在冲程林微笑。
只是那张脸正在迅速被从魔物躯体分泌的粘液所腐蚀，燃烧，变得扭曲，狰狞……
抬头一看，魔物竟已经爬了六七层高，所经之处，玻璃尽碎，还有个倒霉蛋脖子扭曲，半个身体挂在玻璃碴上晃悠。
无数尖叫声仿佛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程林再不等待，身上四品修为轰然爆开，灵光笼罩，一条巨大的，生满了尖刺的乌青藤蔓从他身后拔地而起，向天空伸展，两朵紫红色的食人花亦瞬息间绽放。
“给我下来！”
程林怒吼一声，挥起这根“鞭子”朝着那魔物狠狠抽去。
“啪！”
下一秒，那魔物的身躯皮开肉绽，浮现一条狰狞鞭痕。
程林不停，继续挥鞭抽打，与此同时又凝聚出一根藤蔓，附着在大楼上，拉扯着他的身体沿着写字楼向上攀爬，不断接近。
魔物的表皮坚硬，仅凭藤蔓很难杀死它，而类似禾剑剑气、黑湮弹之类的手段又太爆裂，一旦使用，怕是整个大楼都有倒塌的危险。
思来想去，程林觉得最好的方案还是近身格斗，利用禾剑本身的锋利，刺死对方。
很快，程林就吸引了那只大家伙的注意，它终于暂停了向大楼里的普通人攻击，而是扭头，朝着程林愤怒地咆哮起来，用几根触手固定身体，剩下的则挥舞起来，向程林攻击过来。
在海里与这种东西博都过的程林自然不敢与其硬碰硬，只能借助藤蔓，宛如蜘蛛人一般来回躲闪。
这里的动静也终于吸引了大楼内的注意。
距离近的楼层里的人已经被魔物影响，陷入了“混乱”、“疯狂”之中，不过更高处的人尚且还能勉强保持清醒。
一些胆子大的人探出头来，发出惊喜的呼喊：
“特理司！是特理司的修行者！他们来救我们了！”
这声音迅速吸引了更多人看过来。
“多少人？来了多少人？”
“才一个？！这哪里够！”
“救命！救命啊！”
“加油！杀了它！杀了它！！”
嘈杂的喊声在灰色的天空下传开，程林却只是充耳不闻，“身体掌控”、“广域视觉”、“食人花”同时开启，三种异能同时运转让他高度负载，根本没有精神去顾及其它。
很快的，程林在大楼表面和这头魔物战做一团，凭借着多种异能加持，程林躲开了绝大多数的攻击，等距离足够近了，他猛地召唤出禾剑，瞅准时机，一剑狠狠将一条触手斩断！
“吼！”
魔物痛极，发出凄厉的喊声，那只触手更是扭曲着，伴随着污浊的蓝血坠落到楼下。
程林一击得逞，继续效仿，又依次成功斩短数条触手。
禾剑之锋利，果然非比寻常！
慢慢的，这魔物似乎终于感到了恐惧，在一轮攻击下，忽然扭头用剩余的触手拉扯身躯，爬下大楼，沿着街道试图逃走。
“想跑？”
程林飞身落下，提剑便追。
刚追了几步，那魔物竟猛地回头，鼓动剩余触须结成一个“肉锤”向他砸来！
程林飞退，然后就看到公路被这一锤生生砸出一个大坑。
捏了把汗，正打算重新冲上去，程林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喊声：“小心！！”
他愣了下，扭头，就看到了花蓓那张青春、美丽的脸孔。
她双臂展开，呈现扑过来的姿态，只是在她的胸口位置，却竟破开了一个硕大的血洞，一只恶心的触手刺穿了她的柔弱的身体，尖端探出来，还在死命扭曲。
那竟是之前被程林斩落的触手，在魔物的操控下弹起，试图从他的后背发起偷袭。
花蓓的鲜血很热，喷洒在他脸上，还带着温度。
只是那近在咫尺的鲜活的躯体，却在迅速冰冷下去，那双眸子，也灰暗下去，只剩下无神的瞳孔里倒映出的，程林那呆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