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脸颊上肌肉微微颤动了一下，“小清没有被猥亵。”
白正清笑了笑，“阿离，你不用替我遮掩了，我也被猥亵过。”她随意道，“我在六岁的时候就被这个男人猥亵了，这件事情就像是划在我人生中最丑陋无法掩盖的伤疤，将我的人生一分为二，前半部分是幸福和童真，后半部分只有黑暗和仇恨。幸好这条伤疤有阿离一起承担，因为有阿离我才能走到今天，而不是在我在知道可以自杀，拥有自杀能力的那天就自杀了。”
江离闭了闭眼睛，痛楚难当。
白正清笑容渐渐变得单纯而又放松，她看殷云扶，“殷掌门，你不用着急。”她微微笑着，“我从这个计划开始，就没有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或许我是你们眼中可怕的杀人狂魔，我是杀了人，杀了方镇川，杀了晋夏廷，但我保护了我想保护的人，那就足够了。现在我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我本来就对这些活着没什么兴趣了。”
江离身体在颤抖，压力就翻涌的情绪，“小清……”
“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活下去，今天让你难过了我很抱歉。”
“不用抱歉。”江离摇头，“是你一直在保护我。”
原本他希望自己今天能够保护她的，没想到最终他依旧没能保护面前这个人。
白正清脸上露出几分笑容，眼睛却微微红了，“可惜以后我不能继续陪在你身边了。”
江离摇头，“不，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你不用陪着我，有殷掌门喜欢你、护着你，你会顺利的。总有一天你会摆脱过去的，那些事情再也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你知道，方镇川已经死了。”
“不可能的。”江离摇头，“殷掌门或许也确实拥有这样的能力。但我不可能丢下你。我记得曾经的一切，还有今天发生的这些，其他所有人大概都无法想象你承受了什么，我知道，我不会忘掉……”
“白正清做了什么，是为了保护你不受方镇川的侵害吗？”池烨霖猜测道。
听白正清的话好像是这个意思，今天白正清杀了方镇川，也是为了保护江离。
“是。”江离点头，“事实上，因为小清，我几乎没有受到非常严重的实质性的伤害，我心理上受到的创伤比生理上的要多得多，但这都是有代价的。”
池烨霖嘴唇翕动了一下，大概想到了当时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第180章 取暖
儿童猥亵案为什么让许多成年人无法接受，因为这是一场力量极其不均等的犯罪，对孩子来说，成年人的力量是不可匹敌的，在犯罪过程中，他们是绝对的弱者。
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那么，面对这个拥有成年男性力量，又学识渊博、受人敬仰，甚至没有人相信他们对他的诋毁的这么一个人，孩子们能有什么办法保护自己呢？
没有。
但有一个办法可以互相保护。
那就是替换。
白正清选择自己承受江离原本应该承受的，让方镇川得到满足，江离就能在一定程度上不受到侵害。
这是两个孩子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唯一能够做的。互相取暖、互相守护。
江离的年纪比白正清还大上两岁，他又是男孩子，可有的时候，女性的柔性力量却大过了男性的刚性力量。
谁能忘记这样一段时光呢？
也难怪江家小公子会选择白正清这样一个没有任何身世背景，自身也并没有多么闪耀亮眼的人作为自己的伴侣。
“她或许曾经对你很好，可她今天却要置你于死地。”池烨霖冷静地分析道，“她似乎解释了所有的问题，却没有解释她为什么要杀你。”
这些陷阱太明显了，除非眼瞎才看不出来问题。
“她没有。”江离率先替白正清回答。
“她有，”池烨霖神色接近冷酷，虽然姿态优雅、声音沉稳，却还是让在场的其他人感觉他有些咄咄逼人。
他没有听到白正清和江离小的时候经历了一些什么吗？他们两个马上就要自杀了，池烨霖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们？
白正清抿紧了唇瓣，“我知道大家也不会相信我，就和曾经那无数次经历的一样，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也马上就要准备离开了。”
江离闻言，也压下了心中的火气，没有看池烨霖，而是看向殷云扶，“殷掌门，谢谢你，但很抱歉。”
谢谢殷云扶的出手相救，也抱歉要辜负这一份心意。
池烨霖是为了谁，他看得明白，也知道池烨霖为殷云扶很不平，他和知道自己欠了殷云扶很多，但恩情是恩情，在白正清面前，这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就算小清今天就是要杀了我，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没有她我早就死了。”
事实怎样他心里也不是没有一点数，但就算那样又如何呢？
众人看着舞台上这一对璧人，一时间情绪十分复杂。
要说白正清和江离一起去死的话对她们来说也蛮好的，不管真正的幕后之他们中任何一个，他们也都安全了。
可真要看着这一对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又有说不出来的难受。
白正清的行为虽然恶劣，但她的初衷听起来并没有那么可恶，就跟她说的一样，她杀了人，可也借着这个行为保护了不少的孩子。
更不要说她本身也是受害者，要说这一场悲剧的缔造者，不是方镇川吗？
就是因为他对这些孩子恶劣的行为，才引发了这场巨大的悲剧。
白正清和江离本身不过就是这一场悲剧的具体体现，是方镇川将他们逼到了角落，是这个世界，也是他们让白正清和江离选择去死。
特别是池烨霖……
他一开始说的还有些道理，死亡解决不了问题，江离死了也无法洗脱白正清的嫌弃，，可再听听他之后说的，这还在这儿怀疑白正清呢？人都要死了，池烨霖这就有些过分了。
“也不是真的一点退路都没有。”赵警官开口劝道，“你们现在收手也来得及，虽然法律讲究公平正义，但也会考虑具体情况，只要没有判处死刑，即便是死缓，比现在也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死缓也就是“死刑缓期二年执行”，按刑法第五十条判处死刑缓期执行的，在死刑缓期执行期间，如果没有故意犯罪，二年期满以后，减为无期徒刑；如果确有重大立功表现，二年期满以后，减为二十五年有期徒刑。
只要不在这个期间故意犯罪，那就成了无期，这就活下来了。
活下来不比什么都强吗？
“不用了。”
如果说江离一开始自杀只是出于想要保护白景善，借由自己的死为白正清洗白，这一刻，他倒是更为坦然，拥抱死亡。
“死了倒干净了。”江离笑了笑。
赵警官那张粗糙干燥的脸像是有脸上有一层胶水干掉了，做不了任何的表情，一时间变得死气沉沉。
这就没办法了，江离知道事情大概的真相，他还是选择去死，这谁能有办法？
就是可怜殷掌门，忙活了这么久，就是希望江离能好好地活下来，没想到也没能成功。
众人也十分唏嘘，江离是江家的小少爷，本该前程似锦、一生坦途，谁知道他小的时候经历过这样的创伤，年纪轻轻就要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一生坎坷、伤痕累累。
当然，他们也少不了对殷云扶的同情。
殷云扶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心里当然也希望殷云扶最终也能够救下江离。
毕竟殷云扶没能及时阻止江离上了舞台杀了方镇川，跟他们的拖累也脱不了关系。之前江离说殷云扶不是全心全意对他，也能看出来他心里是有点在意殷云扶救他们而不救他这件事情的。
可是他们比殷云扶要年长得多，也比她更明白一个道理，强扭的瓜不甜，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圆满结局？所谓金城所致金石为开在感情上还真的不那么管用。
江离的死志这样明确，谁能拿江离有办法？
说白了，就算江离这一次不死，他活下来了，如果白正清死了或者被抓了，他真的能放下吗？一个人自己都不想活了，别的就更别提了。
只希望殷掌门能够看开一些。
白正清和江离的死已成定论。
殷云扶看着白正清神色轻松的样子，眉头微微皱起来，“你们为什么要回避阿烨的问题？”
众人一惊，紧接着又是一声叹息，果然殷掌门就是想不开啊。
也是了，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面对感情能有几个想得开的，更别说殷掌门都付出那么多了，沉没成本放在哪儿呢，放手了就什么都没了。
白正清皱了一记眉头，“殷掌门，你怎么？……算了，但我们真的不想再解释了。”
每一次的解释就意味着多经历一次伤痛。
殷云扶深深地看了一眼白正清，“哦。”她又看江离，“江离，你欠我一回，对吗？”
她没搞明白江离之前说得那些个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大概明白就是在江离心里，她几次相救比不过白正清小时候对他的帮助。
这些不是重点。
只要江离还不是完全忘恩负义，承认他确实是欠她的就行。
江离皱起眉头，“是，不止一回。可我没办法回报你……或者可以让我父母给你钱……”
“不用。”殷云扶财大气粗……呃，好像最近是没钱了，她皱起眉头， “钱的事情一会儿再谈，多少金额，一次支付还是分批支付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
众人：“……”
一般这种情况下，人家都要死了，她不该说不要钱的吗？
要是殷掌门对江离有点那方面的意思，那就更该表示自己不要钱了啊。
殷云扶没理会众人的想法，指了指江离身后方镇川的尸体，“你现在就可以报答我，我的要求不高，方镇川手里有几张a4纸，我想知道这上面的内容是什么。”
江离不明白殷云扶这个要求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个要求本身也不过分。
他想了想，“我把这些纸给你，你就不要再管我的死活了。”
“好。”殷云扶答应得干脆。
江离：“……”
他心里总觉得殷云扶怪怪的，这答应得也太爽快了，更像是在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可他确实欠殷云扶很多，想了想还是转过了身，走到方镇川尸体边，拿起了他手里的那些纸张。
白正清蹙了一记眉头，很快就松开了，神色淡淡，转过了自己的脸。
江离拿起这些纸，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一看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是那些孩子的家庭背景……”
“你认识这些人吗？”殷云扶问江离。
白正清一直在跟进方镇川的犯罪行为，也查到了不少的东西，江离跟白正清的态度一致，应该也会查？
“这几个我不认识。”江离摇头。
白正清在一旁解释道，“阿离被方镇川盯上比较晚，而且他和方镇川接触也不深。”
这一切当然是因为白正清的保护。
江离随意地点了点头，翻了几张a4纸，“方镇川还真的是够恶心的。”
他在猥亵这些孩子之前估计都做了十全的调查。
他看殷云扶，“殷掌门要这些资料干什么？”
用来调查方镇川的吗？
殷云扶抬了抬下巴，“你再摸一下方镇川的怀里。”
江离皱了一记眉头，猜测估计是还有什么资料。
他刚矮下身，一旁的白正清忽然开了口，“殷掌门到底还要一些什么东西，不如一次性说清楚，要不然真的很浪费时间。”
“你别着急，要你实在着急，你要不先去死？江离，你把刀先借一下白小姐。”
白正清：“……”
江离：“……还有多少东西？”
殷云扶摊了摊手，“你怎么也跟着白正清一起怀疑我的用心，我对你不好吗？”